第445章<!>
此人不理王大头在那里嘟嘟囔囔,转身冲老鬼拱手道:”候爷请了,王大头幼年生过一次头风,是以是现在这个样子,请候爷千万别降罪与他!”
“你是何人?大头的事情我没放在心上,你放心好了,不过,这个老者有是谁。”
“小人洛阳税吏陈俊祖,洛阳四镇多为镇守军眷属,这刘老汉的两个弟弟三个儿子五个侄子都是北府军的兵卒,大头乃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孙子,王刘两家在另外三镇都有亲属在,所以刘大叔才着急去联络地,绝无传信的意思的,请候爷明察!”
“呣!那本候问你,付家的军队驻在何处?”
“回禀候爷,秦军平时就住在孟津口的渡船上,平时只分派几十人过来巡查的。”
“宜都王到!”厅外守卫忽然高声宣号,原来令狐凯来了。
令狐凯是被两个兄弟一左一右架着,往里走来,李祈福他们还没什么,地上跪的这群人却忽然齐齐的跪倒迎接。
“吾等草民,恭迎大卫宜都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口号整齐的似乎演练过无数次似的,如此乖巧机敏的百姓,让在满是慷慨高歌的北国里生长起来的卫军士兵们叹为观止。
“代候!城外走访查明,城中多为军眷家小,并无秦的耳目,秦军现在已经由孟津口发船离开了。这些人审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发现?”
“小王爷!他们也多是北府军的眷属,刚刚是情急失语,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就好,噫!你这小子的脑袋还真大啊!”
“俺叫王大头,小王爷好!”
“哈哈哈!”一干卫军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本就一群年轻人,入城接战显示出秦军羸弱的战斗力,现在四镇基本可以尽归大卫汉府了,轻松之下,大家都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中自然有陈俊祖等人的陪笑声。
“命陈俊祖暂为四镇宣抚令,代传宜都王旨意!就言长乐公主及所部人马悉已归顺我大卫,四镇也一同归汉府管辖,不日即可家人团聚,然战事正靡,前禁足之令仍执严法,每日卯辰及未申四个时辰内可离家百步,诸人稍安,忌勿交相私耳,若有贰心某逆者判当街腰斩,四邻连坐各一。”
“另,传本候军令,无论伤安者全军悉闻,四镇各驻一部,昼夜巡查不得有误,探马曲外放七十里,孟津渡口驻守两部。又另,派两队回报金帐,就言我两营代谷军,牺牲以半数,七日逾三阵,阵斩付敞,尽歼秦军两万,星夜越千里,趁四镇虚防,一举夺下洛阳、千秋、孟津、宜阳四镇,现敢请金帐,速派援兵助防,以防吾等连战之下,被他人所乘。”
本来严格的说,洛阳四镇临近中原腹地,正是被各方重视的兵家四征之地,短短几十日内换了三个不同势力的首脑,这样的经验在以前的几百年里,数不胜数,所以才有了陈俊祖这样乖巧的百姓,无论是何人领兵来犯,他们总是有办法得到占领者的欢心和任用。
但因为南北对峙多年,四镇军事地位渐渐退居到边缘小城了,也并不是非拿下不可。之所以李祈福要玩命打过来,也是因为他和少年军中的几名高足商量一番之后才下的决心。之前他们过于求稳,才致使平阳的战事微妙和险恶起来,如今能多拿下些功劳是一些,免得被人看扁了。
不提老鬼他们和精明的陈俊祖们如何纠缠和互相利用。我们再回头看看长乐军,现如今的长乐公主已经又换封号了,崔宏现身不到半日,长乐及麾下的六万人马全部易帜归顺,汉府商议之后,封她为清河公主,这‘清河‘的封号乃是汉王姐姐曾经的封号,也一直是北朝诸政权中一等王公的封诰,比之前的和敬和长乐两个封号又有所上升。
义子田滠为清河候,田硅为南郡候,赏卫突军‘何‘姓,封南平候,南平将军其原有部众同龙骧营打乱混编之后,给了他们管辖六万人的编制,但目前暂时只分给她们四个营的兵力,不过若将来满编之后,级别还是和擒生军、猛虎军以及龙骧军是平级的,军号定为清河军,以银红两色的鹊鸟为徽标。其中赐姓一事大是讲究,卫突军原本姓刘,但父兄被汉王所杀,恢复原来的姓名是不可能了,‘铁弗‘这个祖姓又是对胡父鲜卑母之人的蔑称,那么‘何‘姓是他们部落的族姓‘赫‘的谐音,如此安排就自然而然地包含了恩赏的意味,卫突军也顺势借着名字的谐音正式更名为何珏。
清河公主,田硅,何珏还有清韵在易帜归顺后,领着可怜的一万多人,走在十万大军的队列之中,一同向西推进,大月梁国的几万兵马根本不是这十万虎狼之师的对手,仅抵抗三日,大月公府便全军覆灭,连太子大月炽磐都在逃亡途中被窦泓所擒,大月公府更是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随着大月梁家的军队覆灭,宣告了秦、梁、凉三家文华会盟,总计出兵三十万,前后三个月的战事进入了尾声,只剩下如何将付平困死在汾水河畔了。
梁军覆灭和付平用旗语通知说粮草告罄的两个坏消息同时递到了付如海的面前,付如海半晌无语,河对岸是自己的亲弟弟,当年长安一战,幼弟身殁,现如今是另一个和自己感情极好的弟弟难脱死地,七年了,自己苦心经营,卧薪尝
胆,四方联横后却仍不是令狐占的对手,相反败的比当年更惨。丢掉二十多万的军队后,三家元气大伤,而汉府军的损失加起来不到三万人,其中还包括两万的厢军。
“来人,传朕的旨意,今夜子时举火为号,大河两岸同时举兵,定要为义阳公他们打开一条血路,三军用命,后退者斩,不进者斩,落于人后者斩。”
一连三个斩,让所有的秦军士兵动了起来,义阳公平日里对人尚好,大家说心里话还是希望能救出公爷的。现在隔着一条汾水,两方近在咫尺,对方的擒生军虽然凶悍,但毕竟人数上落在下风,两岸用兵,想来定然可以功成吧?谁知道呢?
可是在旗语通知的时候,消息便走漏了开去,崔宏说服段、蒙二人之后,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将文华会盟的旗语将令给登记整理,传递给金帐,再由金帐传递到各个军部之中,因此擒生军一早就派了多名的暗哨游桩,小心观测汾水两畔的旗语交流。
子夜时分,大河两岸的秦军营烛火洞天,喧嚣大作,铁虎领精兵一万,往西南而进,铁虎的任务是冒死假设浮桥,同时掩护付平及大小官员将领还有随军的妾妃,登舟船下水,付如海那边则派四万人马强渡大河,用以接应付平和铁虎等人。东畔剩余的八万人则四散出击,扰乱擒生军的部署和安排,给铁虎他们创造脱身的机会。
然而,现在汾水两岸,不仅是擒生军,还有连夜驰援的龙骧右大营,以及龙骧左大营的高龄部,加上常驻平阳的四营厢军,甚至李介甫也随同右大营偏将王可来到了平阳的最前线,汉府几只最能打的部队如今全部到齐,龙骧左大营沿着河岸布防,艰难涉水而登陆的秦军,未及站稳脚跟,便被绞杀在水中。四营厢军乘坐在数十条建有三层的楼船上,沿河巡击,小型的投石炮,以及各种类型的车弩不停的发射,有的时候甚至直接用楼船去撞击秦军的舟船和刚刚搭建好的浮桥。
楼船四周用长枪和钢丝包裹出一层防护网,秦军的弓箭虽可以自缝隙中穿过,但在盾牌的有效护卫下,杀伤力并不是很大。同时船底安有两层排格,秦军即使凿沉第一层的船板,也无法让楼船沉没。而向石炮和火辂之类的燃烧类武器更是直接挂在网上劈劈啪啪的发着红光。
付平撒出去的八万人,根本没提现出应有的战略目的,想想也是,让我自己去送死,然后你好有时间跑,怎么说也没法提起精神来。况且连日来,粮草匮乏,这些兵丁也的确无力死战,对面接战的又是恶名无二的擒生军,擒生军下手极为狠辣,每个人都是嗜血好杀的家伙,头狼呼延胜亲自上阵,三个儿子韩方、韩正、韩周和其父一起各领兵马掩杀突击,有主帅这么玩命,底下的群狼更是疯狂莫明。李介甫轻易不会越俎代庖,尽管他的身份和地位同呼延胜相比并不低,但他眼见局面把握尚好的情况下,领着王可在外围游击,收拢散逃的秦军士兵,同时做好随时补上兵力漏洞的准备。战事很快就明朗下来,付如海空有决战之心,却始终渡不了大河,至天明,付平仍滞留在东岸。
“可怜我付家兄弟,苦心经营七载,剿灭姚登,文华会盟,不想仍不是令狐小贼的敌手,天王,付平无脸见你啊!”
说完,付平一手拖着一名小妾,投水而死。其部下安远将军不蒙世、扬武将军雷重等四千余人随付平一同跳入了冰冷的汾水河。对岸付如海眼见大势难回,不由得失声痛哭,秦军举军悲号,震动山谷,数日不止。
天光大明,河面上,东西两岸的田野上布满尸体和仍在燃烧的断木残垣,呼延胜和自己的两个儿子骑在马上指挥着手下赶紧打扫战场。
“你们大哥呢?有没有什么消息?赶紧找到他!”上阵杀敌时可以忘记一切,但战役结束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可就紧要了。
“回禀爹爹,三刻之前,大哥的一名手下说,他领着一营人马去追赶铁虎去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你哥这个笨蛋,怎么是铁虎的对手,快!快和我一起去接应一下。”
三个儿子都很勇猛,但勇猛归勇猛,却未必能冠绝三军。呼延胜真的是有点急了,铁虎的本事无论是闻名也好,眼见也罢,呼延胜绝对清楚凭自己儿子的底细,绝地没有胜理。想到此,头狼扭头冲身后的亲随喊。
“快去通禀一下龙骧候,就说本公亲自问他们话,妈的,明明李介甫负责外围,竟然敢将铁虎漏给我儿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游击策应。”
他们一路赶来,沿途大量的残肢断刃,四处喷洒的鲜血,显示出曾经极端惨烈的厮杀,呼延胜眉头紧锁一马当先一言不发,身边的士兵包括两个儿子在内,也都跟着闷头赶路,忽然小三韩周自一名卫兵尸体上拣起了一块碎裂的胸甲,兴奋的大喊起来:”爹!您看!浮云翼马!龙骧营的人赶上了!”
“嗯!”头狼的心情总算放下一些,有龙骧营的辅助,想来方儿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心情笃定下来之后,头狼略略放缓身形,开始为自己刚才的焦急态度找后辄了,只听他曼声言道:”尔等要记住,战者马革裹身,乃是最好的归宿。”
等他们最终追赶上韩方的人马时,铁虎身边只有七个人了,末路将军倒执一杆镔铁
长枪,立在一片乱石滩头,在神风和龙骧两路军马的重重包围之下,一路艰难杀到此处,让他略感欣慰的是,自己带的兵,没有一个软骨头,没有一个是孬种,虽说全军尽殁,但对手也定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血路的尽头要么是生要么是死,做为武士,铁虎心中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此虽说被对手围困在这里,仍不减秦国第一勇士的气概。
‘李介甫应该在追某家的队列里吧?当初城门上的一名小校,现在著名的苦将军,能死在此人之手,倒也不负某家英雄的名头!‘铁虎思忖着,转回身望着济水河对岸,天王和兄弟们的哭声已经持续了一夜,仍在阵阵传来,做为家臣,做为战者,能死在名将手中,能死在主上真正的悲痛之中,到底算是善终之局了,说到底,值了!
想到此,铁虎自腰间拔出匕首,缓缓一笑,对着当年城下的七个兄弟轻声说道:”天王待吾等,优待有加,今日吾等当为天王尽忠全义,无论李介甫还是呼延胜,都堪称名将,死在他们二人夹击之下,无憾!尔等无愧英雄之号,且受铁虎一拜!”
七名小卒闻声同时拜倒:”能与虎将军同赴黄泉,乃是秦家儿郎的幸运,虎将军走好!吾等先去一步!”
壮士鲜血再次染红铁虎的眼帘,大秦三军的恸哭声仿佛是送葬的礼乐,让铁虎心中一片安宁。
呼延胜此时早放宽了心思,而李介甫为了还当年的心愿,也早已经到了,看见安乐公急急的赶来,李介甫赶忙迎了上来,拱手笑道:”恭喜安乐公,贺喜安乐公,今日一战,全歼十万秦军,付平投水去命,铁虎现入囊中,三子皆可凭此战而封候矣!”
“惭愧惭愧,李老弟这么说当真是羞煞呼延胜了!多谢龙骧候成全,你们两个还不赶快谢谢候爷的大度!噎?小三去那了?”
“爹!大哥在此!”
只见韩方左半边的身子浸满了鲜红鲜红的鲜血,右耳已经没有了,脸上横竖三条深深的刀痕仍在兀自留着血,但神情却雀跃非常,见到李介甫和呼延胜,翻身下马。
“神风左大营韩方叩见龙骧候,见过爹爹!”
“韩将军请起,铁虎号称秦第一勇士,如今却被韩将军浴血力战而困在此地,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一切有赖候爷成全,韩方铭感五内。”
“别的不多说了,铁虎现在单骑匹马,不知道安乐公是否有意前去劝劝?”
望着远方孤独的铁虎,呼延胜长叹一声:”英雄末路,勇士求仁,我们若要再行劝降之事,岂非显得欺人太甚了。让他环首得仁去吧?传我军令,三军行大礼,恭送虎将军!”
铁虎死了,死时哀荣盛极,不但汉军士兵执大礼恭送,其尸首被送回付如海营帐时,护送灵柩的几名伤重的秦兵,亦自杀追随。
李介甫当年因欲擒杀之而被汉王所赏识,呼延胜的长子韩方如今因困毙他而将封候,他战无不胜,刚毅威武的名声,成就了汉府两代将军的功名,却意味着以秦为代表,及长安以西的各路诸侯,正式退出了武力同卫、汉势力的抗争行列,国力急剧衰退,秦、梁、凉三国不仅已经无力起兵对抗汉府的军事压力,甚至还面临着政权内来自民间的振荡。
连年战乱,使得北方土地上的人口剧减,并在此战之后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整整二十万的男壮兵勇死在了三晋故土,又因为此次文华会盟三家伐汉,挑选的时日正是秋收前后,由于粮草的极度集中,致使民间依靠农田求生的百姓,无粮果腹,冬季的寒风才将冰雪降临人间时,在这些多灾多难的大地上,早就饿殍遍路野,哀鸿尽村镇。如果战事胜利,三家政权还可以通过掠夺和迁民等方法来避免饥荒的来临,可是仗打输了,甚至连梁国的储君都当了俘虏。各种不利、被动的因素被集中体现出来,战死兵勇的家属更是对国君愤恨到了极点,种种不利的因素中,统万城的李暠是最大的一股力量。
说到李暠,就不得不说一下号称‘飞将军‘的名将李广,鞠躬尽瘁,辛勤守疆的老将军,一生只求当政的皇帝能赏赐一个封候的安慰奖,却最终因为看不到这个可能而羞愤自刎于沙场上。
原本其子最有可能弥补老父亲的遗憾,却被自家人射杀于猎场,之后的孙儿,在孤军无援的情况下,矢尽粮罄,于死绝之地降了匈奴,留在国内的亲人被容易冲动的皇帝下令抄斩,于是一个悲情的名将家族,最终彻底脱离了汉家。
留在匈奴的这只族人,却因为李广的威名而拥有了在长安没拥有的尊崇,娶公主,封王拜将。嫁王孙,开枝散叶。子孙繁衍有续,封地也固定在了统万左近,传到李暠手中,兵马虽说只有三万人左右,却因为李家世代出将才,为雄主练兵,使得李家一直是远近诸侯笼络倚重的对象,当代家主李暠一直是韬光养晦、四方结好,而这些手段或者说姿态,与其说是李暠的乱世保家的方法,不如说是各家的力量比李家来说太强大一些。
因此,当付如海铩羽而归之后,李暠便觉得机会来了,李家几百年来都以名将之后自居,又因为世代姻亲结纳的都是诸侯国主,所以历史上,李家争取过很多次出头的机会,先是在两汉交时,曾想以李广之后的身份帮助那个冒充王族的刘秀
,结果却被拒绝,拒绝的原因便是李陵曾被著名的苏武骂过。之后,便是李玦郭汜,但这两个家伙太蠢,双方还没有正式合作,就分手了。到如今,李暠已经四十三岁了,对于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能活到60岁就是很能活的了,也就是说,对于李暠来说,李家复兴的希望再不抓住,就此生无望了。
此时,李暠正和弟弟李景坐在书房商议着眼前的事态发展。李景的母亲是一名汉女,李家的每代家主都要娶一名汉女,这是李陵时代就定下的规矩。但正妻的位置却永远要留给一名公主或者郡主的,所以近五代以来,每名家主都会面临一名或者几名汉家母亲所生的弟弟们的威胁。因此兄弟之间的感情都很差劲,李暠和李景就是这样,兄弟二人几乎不说话,但李暠与父亲不同,他既然能同各方面的势力交好,自然不会和广布眼线的弟弟太过不去,甚至在人财物资方面多有支援,同时李暠也和弟弟说过了,若李家借着这乱世重震家威的话,便允许李景自己开宗建祠,独立门户。这对于李景来说是最大的诱惑,可以让母亲享受主母的荣光是李景最大的愿望。
“回禀兄长,清河公主虽为女儿身,却气魄有异,不逊须眉,这次归顺汉府,显见的是权益之计,况且她手中有清河军的编制,可养私兵六万,加上那些工器匠人,和神女下凡的名声,愚弟敢言,此女若有机会,出匣破押,定不会甘居人下。故,兄长还需与其交结一番才好!”
“致长啊!为兄也早闻清河的大名,只是,现在她归顺了汉府,封地长乐的那些作坊和茶园,付如海恐怕会尽数摧毁了啊!招兵买马这方面,她该怎么办?”
致长是李景的字,李家毕竟是汉人出身,子嗣的名字传承有着固定的格式,像李暠的字便是致远。
“回禀兄长,付如海的确日前下旨,尽毁长乐公主府邸,但致长想来,这些乃是微物,换个地方,不需三个月,便又可建复,至于付如海嘛,据都城内官传出的消息,付如海感伤付平和付敞的死讯,一日呕血过升,恐怕不久人世,太子付泓,和其父一样,是个太平盛世的守成明主,却不是乱世的雄主。况且三家新败,粮食又被咱们事先大量的囤积了许多,想来大乱不远。”
“对了,致长,我听闻曾有两只白狐现于付如海的寝宫,突奔入市后,就不见了。民众纷说这是灵狐示警,兵祸将至的征兆,不知可是你的手笔?”
“回禀兄长,致长尚不敢私自做出这等恐危及家族的事情,不过据我的耳目所言,乃是清河公主的近侍太监清韵交人做的,因考虑到兄长有结好清河的意思,致长才没有说破此事。”
“呣!清韵这个老阉人,果然是乱世的佞贼,这个手段倒是狠毒啊!”
“是啊!兄长可知,如今佛教勃兴,清河便利用愚昧之民的口耳相传,已经在民间拥有了神女下凡的名声。而那清韵显然又借道家的力量在散布信徒,汉府的令狐占因为当年一时冲动杀了道士王嘉,所以道家对汉府颇有隙怨,而清河公主显然是要佛道通讲,徐图民心。她们主仆二人,一明一暗,一佛一道,兄长不可不早做提防。”
“致长心智果胜为兄许多啊,当日父亲将家主之位传与我时,曾执手反复叮嘱,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如今我当着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对天誓愿,若李家在我兄弟二人手中得到复兴,李暠愿准许弟李景,开宗建祠,自立门户。”
“多谢兄长成全,致长愿助兄长,完成李家复兴大业!”
“好,那致长可有完策?”
“致长有四步方略,今日敢请兄长定夺!”
1.结好清河,其手中如今只有何珏、田硅两员武将,万余名兵马,我李家子弟兵有三万余众,但如今饥民流散,正好可以将囤积的粮食借与清河,让她用放粮的手段招募兵马,这样即便汉府猜忌,也与李家无关。而清河按照编制招募全兵马时,李家的子弟也多混杂在其中了,无论面子亦或里子,清河一系都要和李家配合了。
2.既然清韵已然利用道士在传流言,我们索性推波助澜,致长的手下耳目也算有些规模,我们就借着白狐事件,传诵更大的谣言,就说,‘三秦气败,汉家当立,留民于家,唯有清河‘。既然汉府定是要对三家用兵的,索性先将清河推到前面去,待三家败亡后,西府这么大片的土地,汉王将不得不让清河来管理,二人早晚会起冲突,到时我们再做最后的决断。
3.若无战功,李家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因此,在三家之中,李家应选择好对手,依我看来,梁家的力量最弱。便通过清河之口,让汉府军攻取付家,清河军攻取吕凉,我们李家则同时策应进取梁国。这样三头并进,同时出击,扫荡西府。到那时,起码匈奴旧地尽归我李家之手。封兄长为西梁公或者西梁王也未可知。
4.汉府少年军的能力,已经是明显不过了,现在北朝的关中、河套包括汉府境内,因连年的灾乱,人是越打越少了,我手下中有不少西域的游商,天山往西的大小月氏,龟兹等国,人多马健,铁器精良,我们可以大量购买或者直接索要男女幼童及良马和铁器,寻一处所在,集中训练他们,待七八年之后,李家的少年军便可以成为神州最强有
力量的一只军队。
“好!好!好啊!致长果然能知人所不能,为兄谢过了,只是那些西域各国,民风也是极为骠悍,我们与他们还是不要过多交锋为好,还是购买来的稳妥些。”
“兄长所言极是,只是这些国家,勇则悍矣,却无谋略,我汉家兵法战策,十用其三,就够他们好看了,所以我的计划是,攻灭其中一家到三家,然后再利用缴获的钱财物资,用作奴隶买卖,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是想买些奴隶,而并不是要攻伐,这样他们自然会互相抢夺人畜来卖与我们,我们即可以用别人的钱财购买自己的兵源,又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消耗自身的实力,无力对我们汉家的江山社稷造成威胁。此计日久之后,汉家的威名和脚步自然可越过高山,到达山那边的富饶之地。”
“山那边有什么好?你还说什么富饶,依我看,还是中原和江南更好一些!也罢,致长这么喜欢山那边,待我李家大业成时,兄长就封你为西天王,再助你些许兵马,山那边无论多么美好,我都送你了!”
“如此谨尊兄长所言。”
李景多年来听很多西域的商人谈论过山那边的世界,更何况统万城的附近有个骊罢县,就是当年陈汤降俘的部分白胡人安家的地方,虽说如今那里早没有当年摆鱼鳞阵的那些武士了,但令狐鲜卑一族都是高大俊美,便多少有他们的血统在里面。据原住在此老人的口耳相传,骊罢曾是山那边一个大国的名称,那里的人都是白肤碧眼,金发身长,还有浑身漆黑的奴隶来服侍,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个世界啊!李景因为母亲是汉人而自小倍受歧视,所以他不像他的哥哥,念念不忘对中原,对江南的思念,相反他倒更愿意越过天山,到大山的那边去生存和发展,今日他现露出超人的睿智,又显露出对山那边的向往,李暠倒是非常高兴,弟弟这么有本事,想要的东西又和自己完全不同,索性就成全兄弟同心这个虚话罢了。
李暠李景两兄弟算盘打的非常精细,也幸运、及时到了极点。因为在他们和清韵往来通过信使,传情谈判的功夫,陆续发生了若干件事情,而所有事件的发展过程,均给了他们实现李景所提出的四步方针的条件。
首先平定文华会盟后,汉王府军,为了支援出于抢功目的才攻占洛阳的李祈福和令狐凯,不得不暂时放弃追击付如海的行动,分兵两万,由高翎带着龙骧左大营向南来到了洛阳,用以替换已经被打残的几千少年军。
他们的宗主国大卫国,在去年彻底剿灭丁零族人后,势力也逐渐发展到了河南山东,这次洛阳的陷落,彻底激怒了晋朝的首脑,强令刘裕统率八万九千人,起兵北伐洛阳。可怜汉府的君臣,还没喘匀了气,就又要面对南朝的悍将雄兵了。这样必然导致汉府要依靠在当地寻找的代言人,来经略西府。
第二件事情,大卫皇帝令狐垂的身体渐渐不好了,这件事情要多说几句,好介绍一下大的背景,在大卫的政权里,朝政君权基本都是在宗室手中,令狐垂一个弟弟,五个儿子,三个侄子还有三个孙子,均手握兵权,身居高位。这些重臣可谓是人才济济,谨慎老成的令狐德(幼弟),温文尔雅的令狐农(三子),独当一面的令狐隆(四子),谨慎稳重的令狐柔(五子),勇冠三军的令狐凤(桓子),刑名勤政的令狐楷(恪子),运筹谋断的令狐绍(恪子),加上箭法高绝的令狐盛(宝子),韬略过人的令狐会(宝子)。个个是文武双全,能力出众,又都是跟随令狐垂多年,由老英雄手把手的带出来的将军和臣子。
独独另外两个儿子,老二太子爷令狐宝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绣花大枕头,自命清高,优柔寡断。
另一个幼子令狐麟,却是被大家常年讨厌的捣蛋鬼,从小就诡计多端,损人不利己,令狐家二代的佼佼者令狐令就可以说是死在这小子的手中。偏偏老皇帝大概受付君琛的影响,总是想着给别人自新的机会,滥发慈悲,对这两个儿子还特别喜欢。
这些人当中,除了捣蛋鬼令狐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外,其余的人大多安于现状,追求安逸,属于正统的鸽子派。令狐麟和令狐贺(庶出),还有段中舟以及令狐盛却是极端鹰派。这里还要稍稍提一句,令狐贺和令狐盛都是庶出,所以尽管本事也有,但受重用的程度远远比不上上面的那些人,段中舟因为当年东迁时,带回了三十万的鲜卑族众,还有令狐家的眷属和令狐柔、盛两叔侄,所以尽管令狐垂对他有些忌讳,但在五王爷和皇长孙的帮助下,以及段家几十名嫁给令狐家族的女儿们地说情下,段中舟多少还谋下了一份身家,担任着户部中书管起粮税来。您瞧瞧令狐麟结交的这些人,这老小子就没憋什么好屁,他自己还带兵出镇,小有本事,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后令狐垂时代埋下了乱因。
这次文华会盟,老皇帝提出了上中下三策,但最后一样也没落实,原因就在于,三家开始的太顺利,却急转而下,败的又太快,开始令狐垂还命令赵王令狐麟领着弟弟备兵辗城,随时准备出击,毕竟汉府的土地也是大卫的国土,少抢一些还可以,但不能全拿走嘛,可是兵马还没怎么准备呢,三家就被打败了。战况传来,一大堆的令狐们全惊了,大家没想到,汉府的实力居然
高到了这么个地步。
这下,令狐麟有的闹了,说动了太子,在大殿上连同段中舟等人一同鼓动老爹发兵汉府。可是老皇帝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加上其余的一些宗室也犹豫于对自家人下手,于是在即刻发兵不果的情况下,令狐麟这哥们,眉头一皱,就坏水上来,想出了一条馊主意。
一会会详细说到这条计策,先按照时间顺序说一下第三件事情,那就是何珏跑了。
吴清荟现在的身份非常尴尬,首先她的感召力有着异乎寻常的威力,当巨大的作用力发挥到极致时,属下的战斗力达到了恐怖的地步,这在当时的人们来看,显然是非常难以解释。
然而在她获得意外的盛名;
各路君主甚至包括大卫皇帝令狐垂在内,均争相笼络;
受到广大贫苦百姓顶礼膜拜以及得到剩余一万名左右北府军战士的极端忠诚的同时。几年来一直对她有求筝幕瑟之意,鞍前马后,生死效命的赫连勃勃(就是已经换了无数个名字的卫突军)居然跑了。
之所以这个年轻的、颇有才气和韬略的贵族将军又换名字了,是因为他的童年玩伴阿利的缘故。
何珏当年逃亡叱干部落时,结交了酋长的小儿子阿利,后来叱干部落也被令狐永给灭了,阿利这些年跟着何珏的身边,兄弟俩没少的相互帮衬,前段日子会盟时,付如海没让阿利跟着,倒给了阿利借着战后大乱的光景,筹措队伍的机会,会盟失败后,这小子立刻把薛干部的酋长给杀了,统领了八千人马,成为河套草原的一只重要势力了,阿利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如何珏的本事,听闻何珏竟然归降了汉府,立刻派人过来,找到何珏说:”当年你我兄弟二人共同发誓,要重振匈奴人的光辉,现在你是愿意在杀死你父兄之人的帐下,当一名走狗,还是愿意领着我驰骋在草原,以完成我们少年时的梦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珏立马只身跟着使者逃跑了,他打仗的本事经过这次会盟战役,算是小有名气了,加上又是封候又是拜将的,回到草原不到几天的功夫,队伍就彻底成形。
于是何珏又换名字了,这次不但是自己给自己改名字,还改了个豪气冲天的名字---赫连勃勃,意思就是做为他做为神的子民,显赫的功绩将上连长天,下勃民生。并且下令阿利和现有的几千名属下,全部改姓为铁伐氏,取刚锐如铁,足以伐人之意。这原本是这两个乱世魔头在幼年时玩笑的典故,不想,却被阿利在最恰当的时机提出来,并即时勾起了赫连勃勃的雄心,与其做为卫皇臣属的汉王下属的清河公主的帐前军官,不如自己率意而为,在广袤的草原戈壁享受一把难得的人生。
因此当她看完赫连勃勃的留书之后,半晌无语,回想起来到长安后的这段时光,安乐平静的长乐时光,步步惊魂的伐汉情景,每一个场景里,都有赫连勃勃伟岸英俊的身形在那里点点滴滴的落在心头。然而什么酸楚,什么哀恸,已经由不得她自怨自艾了。
“殿下!汉府的金帐已然做出决议,因何珏的叛逃,特消减清河军四万的编制,剩余两万名额尚包括公主行仪奴仆以及杂役工匠等员,因此现有的八千兵勇以及四千军役便是千岁可掌握的的最后私兵数目了。”
“岂有此理!当初公主归降时,崔宏那个混蛋不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军马暂权龙骧辖制,待战事结束便立刻帮助我们补足编制,现在可好,号称是两万,说到底,真正上场打仗的,不过就是三营的人马,主公但请下旨,末将誓死追随!”
“田将军少安毋躁,战事连绵百年,如今便是山西汉府境内也不过百万户左右,这次战事虽说是他们赢了,但连少年军都伤亡近半。想来最初预计汉府藏兵四十万的说法是有谬误的。”
说完她停顿下来,这并不是出于礼仪的考虑,此时的等级规定相当繁复,上级对下属说话若是太久,下属必须要有所表示,因为这是恩宠的一种形式。
此刻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两天听清韵的汇报,因为天寒地冻,原本因军队整编而需要赶到晋阳的河东公令狐永,以造雪驰为名推迟行程四十日,造成原本就因为战事的拖延,而一再延期的金帐合议不得不继续推迟下去。阴山一带,良马健儿是出了名的多,猛虎军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反观汉王直辖的府军中,只有烈火、羽林两军各一万,龙骧营的四万还分出去两万支援洛阳了。加上神风擒生军的六万也不过是刚好平衡,但刚刚血战过后的战士们,又怎么能和十万猛虎军相提并论?
至于高苏文所辖的器匠营因连年的调整更替,已经属于非战斗部队了。而分散在各个城镇的镇山厢军,因为多属民壮性质,根本谈不上战斗力。那么猛虎军的态度就显得微妙又危险了,在这么个局面下,一团乱草中,突兀的存在着一只番号为清河的私军。做为战后归降,又广有人脉的异军统领,她清河公主本人就更显扎眼和碍事了,况且现在她的手下文臣只有清韵,武将只有田硅,又是在战事受挫之后,归降人家汉府的,能给她八千的扈从和一万多人马的名额,也算优容了。
想到此,她凝目注视着田硅。
“汉府封你为南郡候,想来日后必是要用吾等经略
南方,现在李暠兄弟却要我们一起合兵西进,令狐永居心叵测,现在我们若是一招不慎,汉府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要谋定而后动。本公的意思你们可明白了吗?”
“主公高见,如醍醐灌顶,使小将此刻方使明白!”
清韵一旁冷眼看着田硅的身形,心中颇有感慨,田硅才属中下,又唯唯诺诺,要说忠心,那是绝对没问题,可如今这点人马需要的恰恰是像赫连勃勃这样的猛将。可惜啊!当今世上,肯甘居人下的又怎么会是将才呢?想到此,清韵居然喃喃念叨出声来‘南郡方明?‘。听到此话,田硅壮实的脸膛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清韵,吾等共处危地,理当齐心协力,杂七杂八的话少说为妙。”
“公主恕罪,清韵谨记。”
“算了,你们两个都起来坐下吧,咱们三个都坐着说话吧。”
她和田硅都坐下后,清韵却忙着使唤女婢,拿来几条厚厚的裘毯,又往火炉里面添加了一些木炭,方才坐下。看着老人在做这些事情时极自然、极认真的神情,吴清荟心中多少还是泛起了丝丝的暖意,如今屋外已经是风寒夜冷的初冬了,如果稍稍不加注意,屋内的温度立刻会降下来,身边的婢女显然没有经过职业的训练,平时聊天嬉戏很在行,而生活中极为细章的方面却明显缺乏经验,多数时候都由清韵张罗着。
“清叔,这个暖手金炉先借你用用吧!”送或者赐,清韵是打死也不能要的,暂时借来用用,清韵倒是就满足了。
“田大哥!你的戎服不暖,披上这件银貂披风吧,今后若是只吾等三人,你可着裘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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