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峰动
寅时五刻。yousiwenxue
椒盐正在梦里流着口水吃爸爸拌的口水鸡(一种麻辣鲜香的凉拌鸡肉),一个冷淡的声音突兀地插入她的梦:“宿主,起床。”
椒盐迷迷糊糊地觉得,这声音肯定像她的闹钟一样只响一分钟,就没管系统,眼皮都懒得翻一下,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了头。
但是……
“宿主,起床。”
“宿主,起床。”
“宿主,起床。”
坚持不懈。
顶着一头鸡窝头的椒盐面色阴沉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玻璃板子的眼神十分不善。
她被吵醒的声音带着干裂的嘶哑:“再叫砸烂你。”
系统完全没有被她威胁到:“宿主,已经寅时五刻,需要起床工作,也要完成支线任务。”
椒盐把枕头甩向系统,系统轻巧向上一飞,避开了枕头,敬业道:“宿主,既然已经醒了,就赶紧准备出门吧。”
椒盐气得像只河豚:“外面天都没亮!你是周扒皮吗?”
系统:“不是,我是r1818。另外,寅时五刻换算成另一世界的时间就是四点十五分,确实是天还没亮的时间。”
椒盐的睡意被吓得跑到九霄云外:“儿豁?四点十五?”
系统从善如流:“儿豁。”
椒盐:“……”
正当她无言的时候,响起了“笃笃”敲门声,兽元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椒盐,起了没?赶紧,好多灵兽都饿了!”
灵兽饿了,叫她起床是要把她当早餐吗?
敲门声还在继续,椒盐只得叫道:“知道了!马上!”她的声音里怨气冲天,不知道能饲养多少怨鬼。
“那你快点啊,”兽元甲威胁她,“不然我让偷油婆来叫你起床!”
椒盐被吓得一激灵:“啊啊啊好好好!好好说话,别轻易动用这种杀伤性武器啊!”
“偷油婆”这三个字就像一把枪,抵着椒盐的后脑勺,让她两分钟就穿戴洗漱完毕,像只小陀螺旋转着打开了房门。
头发是没时间整理了,她顶着个鸡窝,脸色惨白得像死了,对兽元甲道:“我只想在床上躺,把我推到停尸房。”
兽元甲惊道:“这么大怨气?”
椒盐生闷气,懒得多说话:“嗯!”
现在的她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黑衣,裙摆皱得像咸菜,发型夸张,眼下青黑,脸色阴沉得能滴水,像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会给全世界每个人来一拳的不良少女。
兽元甲看着她充满攻击性的模样,不由得后退一步:“走吧,今日先带你去熟悉一下场地。”
兽元甲双指伸入口中,吹了个悠长清亮的口哨。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两匹白身黑头、长着翅膀的天马奔驰而来。
近处看,二马吐出舌头,尖齿锋利,不似马,更似犬。一马两胛生出红色翅膀,另一马两胛则是绿色翅膀。
兽元甲慈爱地摸着二马的毛发,对椒盐道:“红翅天马名唤‘朱砂’,绿翅天马名唤‘丹青’,你选一匹。”
椒盐伸出手指:“点兵点将,点到哪个我就选哪个。”
话音落,她的手指停在了朱砂面前。朱砂鼻孔朝她出气,仰头嘶鸣一声,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鼻子。
兽元甲点点头:“朱砂性格热闹,和你很是相配。”
椒盐小时候在景区骑过马,都是有人牵着慢慢走,她还没策马奔腾享受过人世繁华,于是兴奋道:“好耶!”
兽元甲牵着朱砂,在它耳边说:“这位新来的仙子叫椒盐,要和她好好相处哦。”
朱砂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骑上天马的兴奋感像一颗薄荷糖,让椒盐的大脑稍微清醒了点,那个重要的问题就这么在脑海中浮现。
椒盐:“峰主,请问月华山在哪里?”
兽元甲笑了笑:“离灵兽峰这片很近的,就在瘦竹林的东边,你今日就会去瘦竹林。”
椒盐眼睛像通电了般亮起来,等她找到机会就去挖女主!
她美滋滋地骑着朱砂,兽元甲也骑上了丹青。
还没待椒盐坐稳,朱砂和丹青就并肩冲刺,留下一串椒盐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啊……”
椒盐的手被缰绳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潇洒,只有□□生疼的尴尬。
椒盐的声音被风卷得破碎:“这……不是天马?!为什么不飞啊!为什么……在地上跑啊?!”
那两个翅膀是摆设吗?
兽元甲看着椒盐被吹散的鸡窝头,憋笑道:“长时间不用四肢,四肢会退化的。你要想飞,也不是不可以!”
他命令道:“朱砂,丹青,起飞!”
随着这一声“起飞”,不仅朱砂和丹青起飞了,椒盐的灵魂也一起起飞了,有一种跳楼机忽然升起的美感。
椒盐开始怀疑,她坐的不是天马,是火箭。她只能咬牙切齿,死死攥住缰绳——不,那是缰绳吗?那是她的生命线!
世界上最高的过山车不过是坐天马的平替,椒盐以后能够对地球上的所有高空游乐设施发出不屑一顾的冷笑。
但此时的她顾不上以后,迎面的风灌进她因为睡眠不足布满血丝的眼睛,刺激她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兽元甲大声问她:“好玩吗?”
椒盐的泪水又被风吹走,她觉得兽元甲就是故意整她。她倔强道:“一般般!”
兽元甲:“哦,那前方有更好玩的!”
数座奇形怪状的山峰横亘在眼前,苍绿的植被为山峰穿上新衣。这群峰像姿态各异的舞蹈团成员,扭曲着绿色的身体,不停地旋转、跳跃。此时天还未亮,椒盐还以为自己闯进了巨人的迪厅。
椒盐龇牙咧嘴道:“这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能动啊!你们灵兽峰连山峰都有多动症吗?”
即使在空中,椒盐也能感受到山峰跳舞带来的大地震颤。
“多动症是什么?这是风动山脉,”兽元甲咧着个农家汉子的大嘴笑,也不怕风把他的大白牙齿给吹豁口,“每日寅时三刻,峰群便会随着过山风动起来。”
说着,朱砂和丹青就载着二人冲进了兴致高昂的风动山脉。
一座巨大的山峰做了个下腰动作,在椒盐的视角看来就是就是崩裂的山向她倒来,灭顶之感让她浑身的毛孔都在大叫“危险”!她整个人都趴在朱砂身上,死死地抱住了它的脖颈。
朱砂被勒得难受,回头看她一眼,不屑地鼻孔出气,轻松旋转身躯,椒盐夹住马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唯恐被甩出去。
朱砂颈腹受敌,在空中飞翔着转了几圈,堪堪擦过因为山峰剧动落下的石块。
椒盐只觉脑内被晃成一锅荤豆花(豆花被勺子搅碎版)。要不是仙体不用怎么进食,胃里没东西,她保准一吐千里。
这才刚避开一个下腰的山峰,又有一峰开始扭胯。这个动作如果是人做可能会性感,但是是山做,在椒盐看来只有恐怖。
“轰隆隆”的山体运动声不绝于耳,仿佛有火车从椒盐的背脊压过,她遍体生寒,若是被打中哪怕一点,她也会筋骨寸断。
她左边的山峰扭动着巨大的绿屁股,带着崩裂的山石,热情地向椒盐招呼过来。
她已经没有力气尖叫,嗓子都“脱臼”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朱砂,恨不得变成它身上一张马皮。有冰从她皮肤里从内向外蔓延,她被吓出的寒意渐渐具象化,她竟像被放进了冷冻柜,冰包裹了她大部分身体,将她和朱砂冻在一起。
椒盐苍白的脸露在外面,迷茫地想,这是自我保护机制吗?她还没摸清到底怎么使用术法。
朱砂马嘶嘹亮,先向右奋飞,又左转弯,环着扭胯的山体飞行,期间身姿灵活,敏捷地避开无数落石飞木。
“牛……”椒盐观看朱砂接连完成了数个漂亮的规避动作,一声赞叹发自心底,却忽然收住。
用“牛”夸一匹马是不是不太合适?总不能直接将“牛”替换成“马”吧?“马”,听起来好像骂人的脏话。
她决定调用自己丰富的俗语库,夸它:“马脑壳,你qio(确)实跑得脱!”
朱砂鼻孔喷气,可能是听懂了椒盐在夸它,飞得比最开始稳了一些,不再炫技。
然而,就在下一个左转弯处,她差点人仰马翻。在夜色中,一匹体型是朱砂两倍大的天马迎面而来,完全不带减速,朱砂也被吓了一跳,长嘶一声,犹如鸣笛。
椒盐看清了金翅天马上的人,急赤白脸道:“让开!”
即使天还未亮,应昽那饱和度过高的张狂金发也十分醒目,简直自带光源。他骑着金翅天马,绕着山体右转,忽然发现了骑在朱砂上的椒盐,竟没有减速和避让的意思,犹如失控的越野车,越飞越野。
他还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展示给椒盐。纸在空中被吹得猎猎作响,几乎要被撕碎。
椒盐一看见那张纸,马上明白这家伙是真心实意地要撞她。
他手上拿的正是她的“宝批龙”大作。
椒盐大喊:“随身携带,你也被我高超的画技折服了吗?”
确实高超,那么豪放的表达方式,应昽都认出了是他本人。
应昽怒道:“不知羞耻!”他就像拿了个烧红的铁块,立马放手,可怜的画作飞向了自由。
朱砂对上金翅天马,犹如麻雀对上战斗机。
千钧一发之际,椒盐在朱砂耳边叫道:“撞死他!”
应昽没打算让行,但在听到椒盐的那一声“撞死他”时,微挑眉头。
上一次有人骑在天马上明目张胆地说要“撞死他”,还是在一千多年前。
一瞬愣神之后,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里面映出一根撞过来的冰刺。一千多年前,撞过来的是削尖的树干。
椒盐用冰包裹了朱砂的部分头部,让它临时长出了独角兽般的尖锐长角,但又比独角兽的角长得多也粗得多。
眼看冰刺就要刺入金翅天马的脖颈,弑星剑飞出剑鞘,周身五色剑气缠绕,如雷击般劈断了冰刺!
冰刺断掉的一瞬间,椒盐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报复心战胜了对脚下万丈深渊的恐惧,她出手成冰刃,直击应昽面门。
应昽手握弑星剑,向椒盐挥剑,剑势之凌冽似乎要让椒盐人首分离。
但是椒盐危急中没控制好跃起的高度,脚下太过用力,仙体在使用术法时又太轻盈,于是她跃得太高,超过了应昽的头顶。
应昽一剑落空,椒盐一脚踩上应昽的头顶!
艹屮艸草!踩中实物的那一刻,她内心万马奔腾,但是她没空享受脚下金发头颅的质感,在应昽削掉她的脚之前,以应昽的头为着力点,再次一跃,跃过金翅天马。
刚和金翅天马擦颈而过的朱砂和她配合默契,稳稳接上她,疾飞而去。
椒盐的心狂跳不止,她回头正看到应昽气得涨红了脸,弑星剑脱手而出,直向她飞来!
朱砂再快,也不会比流星快。致命流星破空而来,椒盐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不到一秒,弑星剑停在椒盐眼前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