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剖白
《我要送你红色玫瑰》最快更新 [lw77]
余棠没有立即回话,甚至短时间内神色都没有变化,要不是段汀栖本来就看着她的眼睛,几乎就要略过了里面昙花一现似的出神。mbaiwenzai
段汀栖忽然有些迟疑,她其实本来并不想将一些问题就这么轻巧而堂皇地问出来。
因为关于余棠的师父,也就是叶巍当年去世的缘由,她其实是有所耳闻的。尽管了解的并不多,但身在事外的人提起这件事本身,就是在揭当事人的伤口。再小心翼翼也一样。
但余棠并没说什么,只是眼皮儿掀开望了眼窗外,眉梢浮起点儿安静的笑,“我要是两个问题都不能好好答,会不会显得不太真诚。”
“不会。”段汀栖毫不意外地回她。
余棠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还是说道:“我进中控局,是因为它的资料网非常完善,如果我需要,可以随时掌握一些人的资料和动态。”
段汀栖刚顿了下,余棠又忽然弯了一下眼,有些坏地说:“至于是哪些人,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我可没答应你要说。”
她眼皮儿很薄,轻轻一牵,眼尾会掬起一点水浪纹样的波折,桃花似的温柔。
一个女人的眼睛要是长得好看,本来就能让人从里面读出千言万语和柔情万千,而余棠的眼睛颜色偏偏还要更浅一些,显得清澈极了。
段汀栖视线不经意一收,从余棠脸上挪开眼,转头将车开了出去。
“我也没非要你说。”
“答应了也可以反悔。”她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余棠好像从她这两句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异于平常的古怪,于是微微歪头打量她。段汀栖却在这时降下车速,朝错身而过的一辆面包车看了过去,“孟记者。”
面包车印着棣花市电视台的标志,还在后面楼下采访的两人就是从这辆车上下去的,但车上现在还坐着一个人,并没留意那边地靠在车玻璃上,随手翻看着一个平板。
“段总好,”孟羡舒其实刚到的时候就远远看到了这两个人,但似乎没料到段汀栖会主动打招呼。礼貌性地稍微坐直了一些后,余光自然地从余棠脸上略过,没有逗留,“段总刚下班?”
段汀栖点点头,往后看了一眼,“你现在还跑社会新闻的外勤?”
“是台里今年刚分进来的新人,刚开始需要带一下。”孟羡舒关上手中的平板,仍旧没往那边看,“段老爷子身体还好么?”
棣花电视台前两年做过一个本市杰出贡献者的人物专访纪录片,负责采访段老爷子的记者就是孟羡舒。
“挺好的。”段汀栖笑了下,重新发动车,“先走一步了,孟记者。”
“好的。”孟羡舒颔首。
余棠的视线迟迟从孟羡舒脸上收回,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汀栖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分神,手搭在方向盘上随口说了句:“这个记者,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如果有特殊需要的话,你们也可以去找她。”
余棠顿时瞧了她一眼,没搭腔。
她总感觉段汀栖这个人有点儿年纪轻轻就成精的感觉,并不像是那种每次无意打岔却都打的刚刚好的傻白甜。
换句话说,这个人极具察言观色和转换话题的能力,用江鲤的话术来形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心机狗。
心机狗平时看着还人模人样的,斯斯文文地将车到家停好后,从后座取下三个水果袋子,将一个自然而然地挂到了余棠手上。
余棠低头一看,是一袋枇杷:“?”
“你从爷爷那儿拿回来了吗?”她抬头问。
“……”段汀栖顿时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按下电梯,“下午回公司的路上顺手买的,我看你今天还挺喜欢吃的,所以买橘子和葡萄的时候刚好捎了一些,多吃水果挺好的——但你总得自己提吧。”
多吃水果是挺好的,但是,余棠眨眨眼:“我……”
“别说你不喜欢吃,早上买的一袋你吃了半袋。”
余棠顿时半靠着电梯,顺势抬手盖住了半张脸,低头笑了半会儿,“行吧,我确实挺喜欢的——谢谢啊。”
段汀栖没搭这腔道谢,当先走出电梯:“开门。”
余棠依言取出钥匙,边开门边说:“今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后面会再查一下。只是公众曝光那边,这件事情肯定是减小水花的压下来比较好,所以我建议你不用再去报案了,行——嗯?”
“怎么了?”段汀栖上前一步,也往屋内看了眼,随即不怎么意外地喊了声:“林姨。”
林姨一直以来都喜欢在没事儿的时候,就过来给段汀栖做做饭和收拾东西,所以是有这里房子钥匙的,只是余棠还从来没碰到过,所以一时间有点儿意外。她反应过来后,也随着段汀栖喊了声“林姨”。
林姨今晚是闲着没事儿,所以又零零碎碎打包了一大堆各色的食材,来给段汀栖日常填充冰箱的。只是她本来以为段汀栖又没个分寸地加班加到了这个时辰,想等她回来顺嘴说道两句的,没成想——这两个人竟然是一块儿回来的。
那这里面可深究的门道就多了去了,比如这两个人现在并不是在搞面子工程。而是下午分别处理完事情,还相约着一起在外面吃了个饭,约了约会什么的。
林姨越想越开心,甚至有点喜上眉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副准备抬脚就走,分秒都不打扰两人二人世界的样子:“这么晚了,一起回来了就好。我给你们冰箱添了点儿东西,大部分都处理过了,吃的时候过过锅就行了。平时吃饭一定要少将就,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互相多体贴体贴。”
“……”余棠顿时觉着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脸色奇异地张了张口……段汀栖却在这时轻轻攥了下她手腕,偏头问林姨:“您开车了吗?”
“开了开了,也不用送了,你们早点儿睡吧,早点……休息,嗯。”林姨话音还没落就走进了电梯里,好像生怕段汀栖非要来送一样,尾音还是欢快的。
余棠:“……”
哪怕她是个棒槌,也感受到林姨这番反应和话里话外的诡异了。
所以在段汀栖松开她的手腕,低头换鞋后,余棠有些微妙地端详了她一遍:“你以前原来这么让人操心啊。”
“……”段汀栖换好鞋瞟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进了客厅接水喝:“长辈不大多都是这样的。”
只是她喝了两口后,忽然摩挲着杯子,转头看向余棠说:“老年人的幸福阈值其实挺高的,尤其上了年纪之后,真正上心的事情就没有几件。老头年轻时爱闯荡,什么事都见过,林姨照顾了他很多年,脾性也被染得差不了多少。所以我其实……平时也不知道怎么讨他们开心,怪难的。”
余棠顿了顿,她其实没想到段汀栖是会这样在意长辈感受的人,但却听懂她的意思了。
老年人孤独,是一件大家都知道,也常常被挂在各种文章上来回呻/吟的事情。什么常回家看看,陪老人吃顿饭,帮老人刷个碗之类的,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养老算是世界上最难的工作之一。
你有时候可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陪他们吃饭了,还一起相顾无言地看了几集电视,最后告别时互相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但这是一种无效的陪伴。老人心里什么都没有得到,可能还会愧疚于占用了你宝贵的休息放松时间。
想真正做到平衡确实挺难的,比起任务式的陪伴,两边都很累,长辈可能更希望看到你能过成他们期望的样子。所以会衍变为催婚,再比如……催生孩子。
可是即便这样,余棠也并不觉着段汀栖是一个会在这种事情上,妥协的人。
“我这样是因为我对成家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抱着什么慎重的神圣之心,”段汀栖又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晃着杯里的水说:“我没有过什么很喜欢的人,所以确实一直都不怎么在意结不结婚的事情。以前没有这样做也谈不上不愿意妥协,就是单纯的不想找麻烦。”
余棠点点头,将枇杷和鞋架上的葡萄橘子一起拎到了茶几上,“那现在……”
“现在做了,也不是因为被念叨的不厌其烦。”段汀栖静静看着她,“我甚至没什么被催婚的压力——老头并没有直接催过我,一次都没有。”
余棠挑了挑眉。
段汀栖忽然又接了杯温水,递给她,轻声说:“爷爷今年虚岁七十八,动过两次手术,现在身体还行,但去年秋天入院那次,差点儿没缓过来——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余棠。”
余棠沉默了一瞬,段汀栖继续说:“人会老,会没有,都很正常,我也不是想在这件事情上强求。但每个人年轻的时候会很容易做上几件不合长辈心意的事,然后就会产生隔阂,在往后的日子里你又会时不时想起来,在一些本来可以让他们开心的事情上变得无意识强硬。”
“我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也这样过,我知道他和林姨都想我能够成家,我也没有不在意他们的感受,但却没有想要去做出改变。直到去年的时候,我忽然觉着,可能老头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也可能做了什么也只是表意和瞎弄。但转念一想,其实做做又能怎么样呢,没什么不行,更何况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力所能及,甚至只是举手之劳。”
段汀栖凝视着余棠:“我如果是个坚定的单身主义者,就不会这样做。如果遇到的不是你这种所有方面都能刚好契合的人,也不会这样。所以真的挺巧的——”她眼神变轻了一些:“余棠,你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老头其实眼界很高,非常挑人,但真的怪喜欢你的。”
余棠一下就明白了,段汀栖其实并非不知道她心里一直保留着的猜测,所以才有了今晚这番时机正好的剖白——只是这种剖白真的已经到了称得上深谈的地步,余棠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后,选择脱口道:“我从明天开始,接送你上下班吧。”
段汀栖:“……”
这是什么东西,段汀栖心里一言难尽之后,轻轻抬了抬眉梢,“你说什么?”
“你只要跟我住在一起,就肯定难以撇开‘管不管闲事’的关系,就像今天下午,你只是送我到章家巷巷口,他们就误以为你是送我去那里找章老大爷。”余棠表达清意思后说:“我估计在程鹏飞的事情彻底了结之前,都会有人密切注意着这件事的动向,而他们暂时不至于会在公共场合有什么举动,你上班的时候应该是安全的。”
她确实考虑的比较周全了,但段汀栖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带三分弧度的嘴角又有点儿似笑非笑的。
她这样子真的像个佛陀转世,余棠半晌没听到她回话,回头一看:“……”
“虽然我够不上什么功夫大家,但也并不是那种稀松二五眼的花架子,你要是担心这个的话,可以放心。”
她还说得怪谦虚保守的,段汀栖心里挑了挑眉,面上一点儿没显,扫着余棠刚好的手和额头:“那谁知道你说冲就冲,到时候搞不好先忙着自己挂彩去了。”
余棠:“……”
合着这人前面那些什么都不吭声的好脾气都在这儿攒着呢。
她一时没给自己辩白,从袋子里取出一个橘子,低头慢条斯理地剥好后,才递给段汀栖,同时有些认真地说:“不会,我会以你为重的。”
段汀栖:“……”
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儿怪。
她于是垂眼看了看那个递到面前的橘子,没敢贸然去接,只是客客气气地说:“你吃吧,我自己剥。”
余棠:“……我不爱吃橘子。”
“……”段汀栖看出来她刚才就是手闲了,被闲得无言以对,只好伸手接过这番好意后,说:“那就这样吧,我明天要提前去半个小时,七点起来行吗?”
余棠当然没什么问题,说好后就点点头,取了东西准备洗澡。
这套房子有两个卫生间,余棠是用外面这个,段汀栖用主卧里面的那个,平时也怪不相干的。
但她进卧室前,还是探回头问了句:“你明天做早餐吗?”
余棠捧着睡衣忽然笑了下,“想吃什么?”
“不挑。”段汀栖表情端端庄庄的,指了下冰箱说:“林姨每次都喜欢把里面填满,你看着随便弄吧,尽量不浪费了就可以。”
余棠背身笑着走进浴室,“知道了。”
而后一个礼拜,余棠一边当上了段汀栖的专职司机,一边仍旧用自己的路子查着黄铜戒指的事情。
这个戒指要真是作为某种约定物,那将它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将可能牵出一大批同样正在违法犯罪的人。另外对程鹏飞所确切犯下的事情,余棠也可以有个大概的底。
可她真的离开棣花太久了,很多东西连苗头都没有接触到过,从头查起非常庞复。再者叶巍当年走得实在仓促,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交付给她。
一个礼拜后,程鹏飞在刑拘期间忽然因中毒产生心肺衰竭,好在送医及时,棣花市局也有相应的警惕,暂时抢救了回来。
很明显,有手眼通天的人还是不放心,想要从根源上将这个潜在的威胁给掐掉。
这也间接说明程鹏飞确实知道和掌握着一些揪出棣花内腐人员的关键性证据。
这么一来,余棠也没有了多纠葛的时间。她周六又跑到江鲤面前转悠了一圈后,捧着茶水问道:“那个,要去拜访章老大爷的话,带点儿他喜欢的什么东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