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道歉<!>
薛锦棠不再看郑执,轻声唤了一声舅母。
“锦棠,你醒了!”郑太太大喜,赶紧端了蜜糖水过来喂薛锦棠喝。
薛锦棠的确渴了,嗓子火烧火燎的疼,放了蜂蜜的水入喉,又香又甜又解渴,比她之前喝的水都美味。
她捧着青花瓷的茶盏,小口小口地喝。
郑执眉头挑了挑,她明明很渴,喝水的动作却很优雅,一大杯蜂蜜水都喝完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喝完之后,薛锦棠把杯子还给郑太太,还不忘说了声谢谢。
郑太太摸摸她的头,问她头疼不疼,身上难不难受,想不想吃东西。
薛锦棠一句一句地回答她,说头不疼了,身上有些重但是不难受,现在还不饿,就是睡太久了想出去走走。
烧了一夜,她脸色唇色都发白,说话也很乖巧,郑太太更加心疼:“好孩子,舅母这就熬鸡汤香菇粥,你晚上多吃点。”
她转头对郑执说:“你陪锦棠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郑执头也不抬,低声“嗯”了一句,拿了桌上的一个小食盒,抬腿走了。
薛锦棠一时弄不明白,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郑太太帮她穿好衣服,薛锦棠走出去,见小食盒里已经装满了零嘴点心,郑执拎着小食盒,站在门口等她。
薛锦棠在心中哦了一声,原来他是去装点心去了。
……
郑执走在前面,薛锦棠慢慢跟在他身后。
郑执每走十来步就停下来等她,约莫她快到了,才继续走,甩开她一段距离,又停下来。
薛锦棠苦笑。
难为郑执了,他明明很讨厌她,却碍于舅母之命,不得不陪着她出来。
为了不让郑执等太久,薛锦棠加快了脚步。
可是她现在太胖了,走快了就拼命地喘起来。艰难地走到台阶旁,她不得不停下来喘气休息。
身体颤颤巍巍的,汗也出了很多。她数了数,台阶有六个。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被六个台阶难倒的这一天,要是有个拐杖给她拄着就好了,薛锦棠忍不住想。
没有拐杖,有树枝扶一下也行。薛锦棠环顾四周,树枝没找到,看到郑执一脸不耐烦地回头找她来了。
薛锦棠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点什么,手却一把被郑执牵住了。
薛锦棠呆若木鸡,连郑执对她说小心台阶,慢慢下,她都没听见。
郑执轻轻拉了薛锦棠一下,见她一动不动,便皱了眉头,在她面前蹲下来。
这个姿势薛锦棠不陌生,她小的时候,外祖父经常这样蹲下来,背着她走。
薛锦棠心里泛起难言的滋味。
原来她痴傻的这两年,郑执是这样照顾她的,怪不得他牵她的手那么自然随意。
郑执等了一会,见薛锦棠没反应,就朝后退了退,背着手朝后伸,去抱薛锦棠的腿,动作十分的娴熟。
薛锦棠慢慢后退一步,轻声喊了一声:“郑表哥。”
郑执脊背一僵,猛然意识到薛锦棠已经清醒了,不是之前那个需要他牵着、背着、照顾着的小傻子了。
郑执顿了顿才站起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胳膊下台阶。六级台阶走完,薛锦棠刚一站稳,郑执便收回手,大步朝前走,一路走到湖边的长凳边。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停下来等她。
那是昨天她被薛锦莹推落水的地方,他特意带她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薛锦棠走到长凳边坐下,郑执打开食盒,放在薛锦棠旁边,他自己则站着。
秋日的下午,阳光尚好,湖水泛波,枫叶火红,景色十分怡人。
“锦棠。”郑执低声说:“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昨天的事情有很多,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
薛锦棠笑了笑:“是我该谢谢你才是,这两年来,辛苦你照顾我了。”
薛锦棠的感谢是真心的,照顾一个自己厌恶的人两年,他当得起这一声谢。
郑执想起昨天跟郑太太的承诺,他没有接薛锦棠的话,只是问她:“之前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他问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薛锦棠。
“我痴傻的这两年,没有记忆。这两年之前的事,我大部分都是记得的。”
郑执错开脸,神色变了变。
也就是说,薛锦棠定亲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也还记得。
沈薛两家结亲,薛锦棠订了沈七公子,整个薛家都欢喜非常,他虽然不是薛家人,但也不能板着脸色,就跟薛家隔房的几位少爷喝了几杯酒,闹到很晚。
他回房的时候,发现房间里黑漆漆的,还以为是小厮偷懒,刚进屋他就感觉到有人朝自己所在的门口扑了过来。
他还以为是进了贼,本能地就去捉住对方,不料对方不是要逃,而是扑进了他的怀里。
夏季轻薄衣料下柔软的身体,清甜馥郁的花香味,让他第一时间就确定对方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他以为是薛家少爷们的玩笑,正准备出言呵斥,不料怀中的少女突然哽咽出声:“郑表哥,我喜欢你,不喜欢沈七公子,你带我走,我们远走高飞。”
他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薛锦棠。
他一向不喜欢这个骄纵跋扈的表妹,薛锦棠对他也总是欺辱挑衅,她怎么会喜欢他?
她跟沈七公子定亲了,却跑到他这里,若是被人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他又惊又怒,又不敢声张,只能低声呵斥,让她放手。
薛锦棠却越抱越紧,两只胳膊如藤蔓一样死死箍着他的腰,他费了很大的力气,不仅没有掰开她的手,反而把自己弄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薛锦棠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声音颤抖:“表哥,你要了我吧,我们做夫妻,我不要嫁给沈七公子。”
她嘴里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郑执没办法,只得出手打晕了她,趁着夜色将她抱回了房。
他怕薛锦棠醒来纠缠,一大早就去燕王府当值,一个多月都没有回来。
再次见薛锦棠,便是她与人打马球跌落摔伤,因为薛锦棠骑的是他的坐骑追风,薛老太爷大发雷霆,要杀死追风出气,他不得不含泪将追风送人。
薛锦棠摔成痴傻,他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个表妹生性骄纵,目中无人,欺负他便罢了,还将他的奶娘从台阶上推下,害得奶娘不治身亡。
对于薛锦棠,他只有厌恶,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只是没想到她痴傻了,他反而要照顾她,还因此蹉跎了两年的时间,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步步高升,他只能在原地踏步。
他曾经问过自己,在照顾痴傻的薛锦棠与被骄纵的薛锦棠纠缠之间选择哪一个,他考虑再三,最终还是觉得他宁愿照顾痴傻的薛锦棠,也不要跟薛锦棠有纠葛。
可是现在,薛锦棠醒了。不仅醒了,还记得之前的事情。
郑执心里一阵烦躁,他不该跟薛锦棠一起出来的。她简直是他的噩梦。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他还有些事情需要问清楚。
“锦棠,我有件事情,想跟你问清楚,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不要撒谎。”
薛锦棠偏头看他,郑执并不与她对视,他只是望着湖面。
薛锦棠垂了眼皮,淡淡道:“我答应你,你只管问就是。”
郑执这才盯着薛锦棠:“昨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锦棠低着头,并不抬起来:“我说了,你就信吗?”
郑执呼吸重了一下:“我自然是信的。”
薛锦棠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又很快消失不见,好似蜻蜓点水,几乎不曾有涟漪。郑执却觉得那笑容意味难明,好像带了几许无奈与嘲讽。
“真相跟你昨天看到的并不完全一样。”
郑执眼皮一跳,目光变得郑重,他就知道,薛锦莹不是那样的人,他就知道一定还有内情。
薛锦棠抬头,正好捕捉到他的眸色,她淡淡道:“真相是,薛锦莹推我落水,然后倒打一耙污蔑我。你昨天看到的,只是薛锦莹污蔑我的那部分。”
她反问郑执:“这就是真相,你信吗?”
郑执默然,不再看薛锦棠的双眼。
他当然不信,薛锦莹不是那种人。
父亲战死的时候,他还小,他与母亲依附薛家。寄人篱下,他没少受薛家少爷的白眼与言语轻辱。薛锦莹那时候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女,时常被薛锦棠欺负,他们同病相怜,互相安慰,就像两只受伤的小兽,互相舔舐伤口,情分自然与旁人不一样。
后来有一次,他们在假山下面说话,不知是人为还是意外,假山上竟然跌落一块石头,薛锦莹用力将他推开,她自己却被石头砸伤,肩膀上留了疤痕。
那次之后,他就认她为妹,她也认他为兄长。
他们不是亲生兄妹,却胜似亲生。
他跟薛锦莹一起长大,互相扶持,互相了解。薛锦莹善良温柔,处处退让,便是被薛锦棠欺负了,也只是默默哭泣忍让罢了,她又怎么会主动招惹陷害薛锦棠呢?
他绝对不信的。
薛锦棠再次笑了笑:“你不信,你觉得我撒谎污蔑薛锦莹。既然你觉得薛锦莹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呢?”
这一次郑执看清楚了,薛锦棠的笑容的的确确是嘲讽。
郑执觉得刺眼,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甚。
薛锦棠一抬胳膊,从手腕上捋下一串珊瑚珠的手串:“这个东西,你总认得吧?”
郑执当然认得。
薛锦莹有一串心爱的珊瑚珠手串,坐卧不离身,可手串怎么会在薛锦棠手里?
郑执看着那手串,眼神越来越郑重。
薛锦棠缓缓道:“这是薛锦莹推我落水的时候,我从她手腕上扯下来的。”
“这不可能!”郑执矢口否认,可证据就在眼前,让他无法再替薛锦莹辩驳。
薛锦棠没有撒谎,撒谎的是薛锦莹。
他的脸色变了变,呼吸也急促了一下,显然在忍耐着什么。
薛锦棠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怎么能不配合呢?
薛锦棠站起来道:“我晒好了,我们回去吧。”
送了薛锦棠回去,郑执立刻就握着手串去找薛锦莹,他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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