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第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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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登楼猝不及防听到江延锦的告白,吓得他连忙直起了身子,规规矩矩地坐到床铺的边缘上。chuoyuexs
他犹豫了一瞬,才缓缓向江延锦递了自己的手过去,好让对方借力起身。
江延锦既然已经把话说开,此时定然也不会逃避。
她整理着自己微乱的衣襟,装作一副坦然面对又置之度外的模样,可惜她仍然微红的面颊偷偷言说着她的紧张之情。
顾登楼心中的郁结之气似乎都在方才二人的荒唐中得到了解答,他平复了心绪,又恢复到了往日的那般温润之相。
江延锦抬眸看着他如常的面庞,不由得笑了笑:“我方才说我心悦你,是真心实意如此认为的,非是想要转移注意力的托辞。”
她福至心灵一般,径直点出了他扭捏着不愿宣之于口的心事:“心悦你的,并不是当年的江家小姐,也不是匪帮的阿宁,只是那位一路随你南下的长宁公主,在这几月间突然生发的情感罢了。”
顾登楼心念微动,他知晓,此刻二人的感情之中,他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般,仅仅是一个被假面与谎言欺瞒地傻傻捧出真心的入网之人了。
他明明方才还是压抑不住的失态,此时却平静了心思。顾登楼伸手堪称温柔地替江延锦将额前碎发轻轻别到耳后,好让这张明媚的面庞愈发清丽些。
江延锦在感受到对方指尖的轻触时不禁瑟缩了一下,她眼睫轻颤,眨了眨眼后又悄悄去望顾登楼。
她的视线中带着点点幽怨与探寻,像是在等待对方的答话一般,惹得顾登楼有些不舍地收回替她整理鬓发的手,匆匆移开了视线。
亭韶的昭康王殿下怕是从来没有过如此羞涩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忆起江延锦正色说出“我心悦你”时的模样,几欲是喃喃着道:“……我亦然。”
他呼出一口气,垂眸解释着:“不过我要早些,倒不如说,在猜测这些人都是你之后,我才发觉自己合而为一的感情中蕴发出的心意。”
江延锦闻言好奇:“若是殿下一直不晓这些内情的话……殿下是心悦江家小姐多些、心悦匪女阿宁多些,还是心悦南、南下联姻的长宁公主多些呢?”
险些把南黎的身份也一并暴露出来,江延锦在心中偷偷捏了把冷汗。
她快速把话圆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顾登楼回答这难选的问题。
谁知顾登楼只是摇了摇头,他正色看向对方的眼眸,温和又缓缓地娓娓道来:“都没有。若是先前我不知这些身份背后都是同一人,那么我对她们的感情分属不同的范畴。我对江家小姐有着感激与惋惜,对阿宁感到新奇与探究,对长宁公主则是默契与欣赏。”
“若她们不是同一人,那么我的感情也仅仅到此为止,无非是对长宁公主的关心要多些。可如若她们都是我面前的你的话,唔,我在融合了这些感情之后,只是突然有一瞬觉得,我这辈子一定就是你了。”
他眸光淡淡,被桌案上燃着的烛焰烘上了一层闪着晶莹的暖色。其中的情意是如此真挚,乃至于习惯了披上假面道出谎言的江延锦都不禁怔愣着,好似自己在他的面前之时,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了一般。
她心生触动,食指轻轻拨下眼角悬坠的泪珠,半嗔半羞地轻声嘴硬:“……说得真好听啊。”
顾登楼看出她口是心非的模样,此时无奈笑着:“你最清楚,我此时究竟是场面上的漂亮话,还是真的如此想法。”
江延锦低低笑了出来,她到了此时才真正放下高悬着的心。
毕竟在无数的谎言与假面中游离的她,有朝一日也会恐惧于自己不受控制宣泄而出的感情与真心。
顾登楼感受着对方正拿手肘轻轻戳着自己的腰侧,接着入耳的便是她揶揄的话语:“殿下,说说看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江延锦的?”
顾登楼不愿示弱,他轻轻握上对方的手腕,俯身在江延锦耳畔一字一字咬着道:“江小娘子终于愿意承认了?”
江延锦尝试抽出自己的手,却在他的坚持之下并未奏效。她只好放任着这个姿势复又拉进二人间的距离,用着自以为凶狠无比的眼神瞪着对方的脸。
可等落在顾登楼眼中时,她眼中晶莹的泪花与薄红的面颊已经冲淡了这份威胁。
他佯装投降:“好吧,我先前一直怀疑长宁公主与亭韶定然还有我所不知的更深层次的联系,没想到试探了一番过后,发觉你可能与书院、与南家和江家有更深一步的联系。”
“于是我便在给师弟的信笺中推后了我们抵达司荆书院的时辰,本是想诈一诈你的,未曾想到最后让我笃定的身份便是……江家的小姐。”顾登楼摊手,神色无奈。
江延锦似是感慨:“先前听殿下唤了那么多句‘阿槿’,倒也算不上错。”
顾登楼想起了之前与她对峙阿宁身份之时,她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此时也含了笑:“怪不得我先前询问你究竟是谁的时候,你避重就轻地只是承认她们都是自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他眉目笑意更甚,试探着逗弄对方道:“……阿锦?”
江延锦本来准备好的答话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句唤硬生生止住,她嘴唇微张,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
顾登楼见状缓缓凑了上去,他再次与她额头相抵,轻轻吻了上去,又一触即分。
这个吻与方才二人明里暗里较劲的凶狠荒唐不同,顾登楼的动作小意温柔,饶是江延锦已经因面颊发烫而移开了视线,可她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蕴含在其中的珍重与情意。
江延锦叹了口气,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顾登楼转了话题:“所以前些日子你同我老师的谈话,还有今日同我师弟的谈话,他们应该都认出了你的真实身份吧。”
“确实如此,”江延锦点了点头,“不过温院正和我弟弟都愿意帮我隐瞒,毕竟我的身份暴露,会直接影响到淳儿的仕途,所以我对此并不担心。”
顾登楼被她轻松地情绪所感染,眉间的严肃之色也渐渐散去。
江延锦此时心中卸下了一直以来担忧着的心事,又与顾登楼互通了二人真挚的心意,一时之间难免想要与对方多亲近些。
可等她甫一挽上顾登楼的手臂,还没等着说几句俏皮话的空档,就听得门外传来清脆又克制的敲击之声。
千叶在外面轻轻叩门:“小姐?”
江延锦突然想起顾登楼与她一起回房之事还未曾有人知晓,而她看向窗外繁星缀空的天色,发觉若是被人瞧见也会徒生误会。
她连忙把顾登楼塞进了自己的床铺里面,而后又欲盖弥彰地拉上帐幔,这才拍了拍自己有些不太清醒的面颊,缓缓将门拉开一道缝隙,探了半个头出去。
“千叶,时辰不早了,是什么事啊?”
千叶手中抱着厚实的被褥,她压低了声音道:“书院中留给外人的房间本就不多,今日又恰逢新收弟子的家人前来,再加上江郎君和他的同僚,便有些安排不开了。”
江延锦注意到了她手中的被褥:“所以你要同我住一间房吗?”
可还未等她想好要如何将顾登楼这么一个大活人避开千叶的视线送出去,又听得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将此间的气氛推向了一个更令人纠结的地步去。
千叶摸了摸下巴,语气幽幽:“……并不是。我去与公主府带过来的宫人挤一挤,而温院正认为,小姐既然与昭康王殿下结为夫妻,那么住到一处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江延锦想好的话卡在了喉咙中。她顿了顿,像是不确定一般又问了一遍:“温院正的意思……是我要和昭康王住在一起?”
千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手中的被褥:“承熙已经收拾好了殿下的铺盖,因着不方便敲小姐的门,所以专门托我送过来的。至于昭康王殿下的话,承熙只说他还没寻到殿下。”
江延锦腹诽,承熙当然找不到顾登楼了,毕竟人还在她的房间里藏着呢。
不过她很快便接受了这个安排,她接过千叶手中的被褥,抬手便要关门:“我知道了,你回去嘱咐承熙一句,就让他不用再找了,今天早些休息便是。”
千叶见她抱得有些吃力,便俯身替她整理着,借此机会与主子耳语:“听小姐的话,像是知道昭康王所处何处一般呢。”
江延锦情绪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只轻轻扔出四个字:“在我房里。”
而后她也不看千叶面上诧异的神情,而是反手关上了房门。
江延锦抱着东西缓缓踱步到了床边,眉头却依然是紧锁着的。
顾登楼听到响动声轻轻挑起床帐的一个角,看她面色不对,本来的打趣之语也换成了关切的询问:“怎么了?”
江延锦叹了一口气,将怀中的被褥摊在床上,努努嘴示意:“看看,眼熟么?”
顾登楼整个人还蜷缩在江延锦床铺的里面,他探出半个上身掀开帐幔,倒有些像是等候她上来似的。
他定睛一看,瞬间便明了眼下的情况:“今日书院中来了外人,怕是房间不够了。”
江延锦往床铺边一坐,语气中微微带着点埋怨:“你说你,方才我去开门时专门只开了一点,不就是为了找时机给你逃跑的嘛。万一来人要直接进来,那咱俩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顾登楼不禁笑了笑:“阿锦这话说的,好似我是你见不得光的情郎一般。我们本就是夫妻,在一处又有何不妥?”
江延锦愤愤:“……等到明天我就去教训一顿淳儿。”
顾登楼贵为亲王,可他却像习惯了亲力亲为一般,不过几下就将自己的被褥铺得齐整美观。
他伸手把还坐在床边的江延锦捞了上来,索性自己直接趴了下去,将上半身探出床铺替她褪去鞋袜。顾登楼本想替她将挽好的头发也拆了,可惜他在对方头上比划了半天都不得要领,更怕拽痛她的发丝,只好让她自己来了。
江延锦轻笑,自己动手拆了头发,顺手就想将自己的外衣也一同脱下,不过她才抚上自己的衣带,突然又想起自己的床铺里还藏了个人,动作便停在了原处。
顾登楼见状轻柔又不容拒绝地握着她的手慢条斯理解开了外衣,而后他将下颌搁在江延锦的肩窝,语气依旧温和可亲:“不用担心,这又不是你我新婚夜,我什么都不会做。”
江延锦下床吹灭了桌案上照明的烛焰,将外衣搁在椅背上,又轻手轻脚地躺了回去,钻进自己的被褥之中。
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不仅没有睡意涌上,反而情绪也随自己的胡思乱想而七上八下着。
江延锦骤然睁开了眼睛,她偷偷去瞥身侧的顾登楼,却发现对方呼吸平稳,睡姿也是规规矩矩的,一副已经休息了的架势。
她又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江延锦在心中暗暗道着,与顾登楼睡在一处也不是头一回了,小时二人就常靠在树下午睡一小会,再大些的话……长宁公主怎么说也是与昭康王有过完整婚仪的,那时的自己虽然有些紧张,但怎么也不至于有今日这般忐忑。
她试着去想那日的自己是如何平稳心态入睡的,可先被她忆起映入脑海中的便是断断续续的迷梦一般的气息声,惹得她自己先红了脸颊,落荒而逃一般将那晚的回忆死死压在了忆不起的地方去,唯有胸腔中激动的心跳声昭示着她方才的心绪。
江延锦阖眼默念,皆是因为方才顾登楼提到了新婚,对,一定是因为这样。
她悄悄睁开眼睛,又偷偷去望顾登楼面上的神色。
也不知是否是江延锦的错觉,她竟从他平静的面容上读出了一丝刚才还未有的笑意。
江延锦心里冷笑,小心把手臂从被子中探出来,而后她找准时机将手探到了对方的唇边,用拇指狠狠地摩挲着对方的下唇。
做完这一切的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翻过身去,只给顾登楼留了一个看似平稳的背影。
江延锦听着背后之人的轻笑,将自己的脸颊也埋进了被子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纯糖的一章奉上~~是一边写一边觉得好甜的程度(捧心)开篇阿锦问的那个死亡问题,登楼给出的回答是: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真诚的眼神)结尾的阿锦内心:他要是想做什么,可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但他要是一点想法没有吧,又怕他不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