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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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戈跟随人鱼摇进入了黑海幻境，但她第一脚踩在地面上时才发觉这并不是海市蜃楼，而后一片巨大的海藻地。gaoyawx
密密麻麻的海藻生活在海面上，它们同海水一样是漆黑的，只是在阳光照耀下会闪耀出矿物质的斑斓颜色。
这是海面上的神奇土地。柳戈内心赞叹道。
人鱼摇摆动着鱼尾，被她尾巴拨开一片的海藻之后又会涌上，作用力使得她如同游泳般向前走去。
“我带你去见我们的统领。如果你想留下来，你可以向统领证明你的能力，也许她会分配给你一条小渔船。”人鱼摇说道。
“不，我只是参观，我没有打算留下来。”
人鱼摇有所预料，但她还是表现出了愤怒：“我们不是什么供人参观玩弄的玩意，你要参观还是快点看完就走，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我不是单纯的参观，或者可以说我在游学。我想向你们学习生存的方法，还有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帮助你们。”柳戈想安抚摇的情绪，接着说道：“因为我们都是女性，我想我们应当互相帮助。”
“假大空。”摇露出了嘲讽的神情。
她接着说道：“你这种话骗骗自己就行了，你能帮我们什么，用一张嘴帮我们捕捞克比吗？”
人鱼摇将她带到一座海藻制作的小屋前，她懒懒地用鱼尾指了下前方，随后就离开了。
柳戈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她和其他上岸的生物一样急切地赶向了东北方向。
那里有什么？或者，那里会出现什么吗？
柳戈搁置了内心的疑问，她走到小屋前敲了敲屋子。
这屋子并没有门。
正当柳戈疑惑如何开门的时候，海藻屋中央的海藻向两边散开，露出了可供人进出的空隙。
柳戈走了进去。
里面是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生长着一个小小的蚌壳。
蚌壳没有打开，但是柳戈听到了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响起。
“就是我，小姑娘。”蚌壳说话了。
柳戈看向蚌壳，她确实很惊讶：“我没有想到您是统领。”
“很多生物第一眼见到我都会露出跟你一样的神情，但是我的确是领导了海娘子七十余年的统领，她们也称呼我为藻。”
“藻？”
“我其实是这片海藻的母亲，我的意识寄居在了这枚小小的蚌壳中。但母亲这个词也并不准确，我应当是这片海藻本身，所有海藻都是我的分支，我可以通过意志控制它们行动。”
柳戈点头，她表示理解：“您一定活了很久。”
“哈哈，是啊，活了很久以至于生出了智慧。”藻回应道。
藻又开口说道：“小姑娘，你来这里干什么？”
“如果您说的是来到灯塔，那么这并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我是被带到这个世界的。如果您说的是来到黑渔海，那么其实是出于一种好奇心。我好奇你们是怎么在违背社会规则的情况下还能存活的？”柳戈如实告知了藻她的真实想法。
藻发出了一声友善的笑声，她很温柔地开口道：“我们出卖劳动力，或者说在这个物质匮乏和贫瘠的位面冒着生命危险换取生存，很少有生物愿意这样生活，你知道那样是违反天性的。毕竟大家天生向往和平与安逸，没有生物愿意终身活在战兢和恐惧中。”
藻补充道：“但是，只有那样我们才能勉强存活下去。”
柳戈不知要如何回应，她内心涌起一阵同情和愤懑，贫瘠的世界中女性总是会成为最大受害者。
“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灯塔世界的意义是什么。事实上，我跟你们一样，我不愿意通过生育来换取生存的资格，但我也不愿意每日每夜捕捞克比维持生计，我自己都难以想象我一辈子在海上捕捞但最终还是坠入深渊的命运。我不想，也不愿意，但我很无力，无力改变大家的生活，我连自己的生存都还需要奋斗。”
柳戈十分难得地吐露心声，她已经憋闷了太久太久，虽然在陌生环境下的这种真挚倾诉是种危险举动，但她忍不住继续说道：“哦，对了。奋斗，我还讨厌奋斗这个词。如果大家都能过上舒适理想的人生，谁会愿意内卷、愿意拼搏、愿意奋斗呢？”
“奋斗只不过是社会这个庞大机器运转时需要注入的生命血液罢了，燃烧个体生命用以推动社会前进的轮带，但是结局是什么？每个朝代更替，都在死人，都在争夺，都在谋害，没有区别，善良的人忍气吞声，卑劣的人飞黄腾达。”
“我觉得不公平。女性雄竞被男性集体排斥不公平，女性雌竞互相攀比残杀不公平，女性生育被上天安排职责不公平。所有的不公平，落在最后只能说一声女人命苦，更不公平！”
柳戈一口气说了许多，直到她说完喘了一口粗气，这才惊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藻看出了她的焦躁，于是安慰道：“你不用害怕。我的意念很强大，强大到能控制这片海域的所有海藻，其他生物面对我总是会比较坦诚和真实。这不是你的问题，只是面对我你会很容易吐露内心的想法。”
“我很欣赏你。那么多年，不是没有其他想抗争的生物出现，只是她们最后要么被爱情蒙蔽了头脑、要么被现实磨平了棱角，最终还是没有出现一个能带领我们反抗的首领。就像这片海藻一样，如果不是我拥有了意识，这黑海幻境将从来不曾出现。”
藻鼓励着柳戈，正如她在那七十余年来鼓励所有来到黑渔海的孤独灵魂，你并不是唯一想抗争的，你还拥有伙伴，你的背后还有她。
柳戈神色复杂地看着藻，她察觉到藻灵魂的深邃和宽容，自己的内心仿佛在藻面前透明地敞开着，然后她得到了对方带有爱意的回应。
她确信藻无条件爱着自己，这份爱意是淡淡的，也是广阔的。藻爱着这片黑渔海中所有的生命，这非常难得，也很令她惊奇。
柳戈说道：“我觉得我也没有能力成为那个能带领大家反抗的首领。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任何觉醒的女性振臂高呼的话，我想我会愿意付出生命来回应。”
“那为什么那名女性不能是你呢？”
“我吗？可是我没有力量，也没有实力，我连灯塔如何运转都不知道。”
藻笑了，她的笑声是那样柔和，以至于柳戈一时愣住了。
“可是，你看看我呢。我也很弱小，甚至你踩一脚就能踩死我。但是，我却成为了黑渔海的统领，可见领导能力不是由个体力量所决定的。”
柳戈还是不明白，她问藻：“您是不是会对每一个到此的生命都说这番话？”
“哈哈。”藻似乎很高兴，她笑着说道：“被你猜中了，不过我可不是很随便的海藻，我只有当真正确认她是我们伙伴的时候才会这样鼓舞她。”
“我可以成为你们的伙伴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
藻告诉柳戈：“你可以随意行动，黑海幻境没有等级制度，也没有房屋归属，大家唯一需要进行分配的物品就是船只。力量小的分配小船，力量大的分配大船，自由选择，生死自负，收获自留。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黑海幻境的东北角看看，也许会给你一点惊喜。”
“谢谢你，藻。”柳戈跟她告别。
那个小小的蚌壳还是停留在原地，蚌壳周围的海藻平稳地托举着她，像是一个安全舒适的巢穴，而巢穴中寄居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灵魂。
柳戈一路走向黑海幻境的东北角，沿途有许多和她同行的女性，她听见她们在期待地议论着。
“你说启这次能收获多少克比？”
“至少四分之一个船舱，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有二分之一个船舱那么多。”
“希望是个大丰收。她们这次驾驶渔海一号出海了半年，真的好久能没见到启了。”
“还有梦和雁。雁的翅膀不知道好了没？她出海的时候翅膀还折着呢。”
“雁一定没问题的，梦陪着她呢，梦是我们之中最懂医术的。”
一个海蚌珠顺着海藻地的坡度滚向东北方向，遇到上坡时她粗犷喊道：“哪个小姐妹帮我一把，我也要去看启。”
“我来帮你吧。”柳戈上前捧住了海蚌珠，擦了擦她身上的污水。
谁知海蚌珠不仅不感动，还觉得柳戈过于磨蹭，她催促道：“哎，别擦了。快点快点，说不定渔海一号都已经靠岸了，再慢就抢不到前排的位置了。”
柳戈听了她的话，加快脚步赶到黑海幻境的东北角，果然那边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大群生物。
“挤进去，快挤，你个子小，挤到前排去。”海蚌珠不停催促着柳戈，鼓动她挤到前排去。
“哎呦，哪个缺心眼的踩了我的尾巴？”
“就是就是，谁把我裙子扯掉了？”
“别挤了，再挤我就要被你们挤进黑渔海水里了。”
柳戈耳边充斥了各种低语和喊叫声，她的心脏砰砰跳着，只见眼前的迷雾中突然冲出一个怪异的船头。
一艘浑身漆黑的巨船正缓缓驶来，船上的甲板布满了苔藓与藤蔓，显得破败而荒凉。在船舱中央，还有一座高耸的钟楼，在巨船停靠岸边之际，船上传来了一声响彻心扉的钟鸣声。
“轰轰轰。”钟鸣声不断回响，远方的海浪一瞬间开始倒流，随即又恢复平静。
“渔海一号到了，它可真美。”柳戈手中的海蚌珠感叹道。
“这就是渔海一号？”柳戈轻声说道。
没等海蚌珠回应，一位站在柳戈身边的螺娘笑道：“你一定是新人吧。每个新人看到渔海一号都很震惊，它是不是很美，每当它回家之时，都会敲响一声钟声，那意味着终归。我们的英雄回来了。”
“启，启，启。那个捧着我的人类，请把我举高一点，我想看看启。”海蚌珠焦急说道。
柳戈一边举高了左手，一边问道：“启是黑渔海最厉害的海娘子吗？”
“当然了，是最最最厉害，最最最美丽，最最最勇敢的海娘子。”海蚌珠激动地表达着自己对于启的仰慕和敬仰：“她是我的偶像，是我最渴望成为的海娘子，我一直等待着她拯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