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老爷 17
银霜院, 叶氏正跟几个院子里侍奉她的丫头打叶子牌，便听丫头进来说贾敬过来了。
午后贾敬跑去碧落院，不知两个到底怎么了，闹了一场, 贾敬回了院子就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头不出来, 李家姑娘那边她听说也哭了一场。
这俩小儿女之间的事, 叶氏没想过干预, 能成就成，不能成她就给李家姑娘挑个好的嫁了，总归不会叫她吃亏。
叶氏让人把叶子牌收起来, 便让人请贾敬进来。
“敬哥儿怎么过来了？来祖母身边坐。”
贾敬依言坐过去，便道明来意。
“你要娶秋兰？”叶氏有些惊讶的看着贾敬, 有些没反应过来。
秋兰是李家姑娘的闺名。
敬哥儿对秋兰的那点子心思，府里几个主子没有不晓得的, 但贾敬却一直没向他们提过要娶李秋兰的事儿, 她想着, 两个如今都还小，先让敬哥儿试试，若是两个能情投意合，这门婚事即便门不当户不对，她也愿意为孙儿聘娶李秋兰。
“孙儿想娶李家妹妹。”贾敬已经从自家大哥那里得了准信儿，自然不虚，便是被叶氏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也没有半分退缩。
叶氏盯着贾敬看了半响, 确定了他的心思很坚定，便笑了，“你可要想清楚了，秋兰虽然出身江南仕宦之族，但门第却跟咱们家差了很多，不过你也不是袭爵人，倒也不是不能配，只一点，祖母要跟你说清楚，省的你将来后悔。”
“祖母请说。”虽然不知道叶氏要跟他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但他已经决定了要娶李秋兰。
“第一，秋兰母亲早逝，其实她在五不娶之列，你跟你大哥读了这么久的书，礼记你早就看过了？你既然决定要娶秋兰，将来若是有人用这点攻讦她，你也不能弃她不顾。”
贾敬闻言便急了，“祖母说哪里话，我是这种不仁不义之徒吗？我若真做出这种事，大哥就要大义灭亲了。”
“且不管你大哥会不会大义灭亲，你自己心里有没有谱儿？”叶氏摇头，问道。
贾敬正色道，“祖母，您说的这个问题我早就想清楚了，我若是在意这个，便不会跟您提要娶李家妹妹，我既然要娶她，就做好了面对这些的准备。”
大哥对他的教导有异于父亲的教导方式，对于读书这点，大哥向来都是划重点，然后让他去读去背，背不出来就抄书，顶多就这样，从未过多的逼迫他读书。但在为人方面，他大哥就管得极其严厉，但凡有任何有违君子之道的行为，都会遭到大哥的严厉惩戒。
“好，既然你已经想清楚这点，祖母便不提了，”叶氏喝了口茶，道，“第二，秋兰今年虚岁十一，你虚岁十四，你生辰在九月，秋兰是十月，你们俩正好相差三四岁，秋兰十五及笄还要等个三五年，三五年后你就该十八了，你能保证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你对秋兰的心依旧能今日这般坚定吗？”
贾敬表情怔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到底只是个虚岁十四的少年，情窦初开，哪里想过这些，他想坚定的回一句能保证，但是话到嘴边就有些迟疑了。
他根本没法保证。
大哥说过，这世间最无法捉摸的便是未来，未来会发生什么，根本是不可预知的，你若是向人保证未来会如何如何，多半会失信于人。
“若是做不到就不要随便许下承诺。”
想到大哥说的话，贾敬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祖母，孙儿无法保证，但我是真的想娶她。”
这个她是指谁，不言而喻。
“我说这些不是要劝你放弃娶秋兰，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这婚事一旦定下，就不能再后悔的，秋兰出身书香门第，若是被退亲，这辈子就毁了，你回去好好想清楚，确定了不后悔，祖母就做主为你聘娶李家姑娘。”
贾敬晕乎乎的回到自个儿的院子，便见自己的贴身小厮暮雨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二爷，侯爷身边的画屏姑娘等您好一会儿了。”
“画屏姐姐？她怎么过来了？”贾敬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暂且抛开，有些疑惑的问道。
暮雨想到画屏带来的那一叠书，便不由同情自家二爷。
二爷总是不知不觉的得罪侯爷，事后侯爷总会叫画屏姐姐送来一叠书叫二爷背，抽查的时候背不出来便要抄书。
这回……比往日要多一倍。
二爷肯定是背不完的，抄书抄定了。
“画屏姑娘带了很多书过来，应该是侯爷叫画屏姑娘送来的。”
贾敬呆住，心里泪流成河。
画屏送书过来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送书过来，他都要苦逼两三个月。
他几乎已经预见自己接下来两三个月的日子该过得如何水深火热。
踏进小书房，便见画屏坐在桌边，见贾敬回来，画屏忙起身行礼，“见过二爷。”
“画屏姐姐不必多礼，”说着刚要问大哥有没有带什么话，便看见桌子上堆叠的书，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么多书？”
画屏同情的看了眼二爷，道，“侯爷让奴婢带话给二爷，这些书都要在一个月之内看完，一个月之后侯爷要抽查的，到时候二爷背不出来，这些书全
部抄五十遍。”
五十遍？！！！
贾敬嘴角抽搐，“这么多书，一个月哪儿看得完？”
除非他日夜不休的看书，他大哥从来不逼他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但却会给他布置一些完不成的任务，完不成就抄书，抄书也没有时间限制，反正只要你抄完，哪怕你分十年抄也没有关系。
其实之前几次抄书的惩罚他都还没有抄完。
前面几次的抄书惩罚，按照他这个速度，也要抄好几个月，不过那都是抄一遍，这次却是抄五十遍，还这么多书，他大哥这是要让他抄多少年的书？
“侯爷那边还等着奴婢回信，奴婢先回去了。”画屏想安慰贾敬，但又不知从何安慰，只能告辞离开了贾敬的书房。
回到正院，便见贾敷优哉游哉的弄了把躺椅在院子躺着晒太阳，身上还盖着一件狐皮大氅。
“侯爷，书已经送到二爷手里了。”
贾敷其实根本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听到画屏的声音，也没睁眼，淡淡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二弟缠着你了？”
“不是，奴婢过去的时候，二爷去找老太太了，就在那边等了一会儿。”画屏道。
贾敷闻言睁开眼，看向画屏，“你说二弟去见老太太了？”
看样子真是开窍了！
他前脚刚走，他的好弟弟就迫不及待去老太太跟前表明心意了。
“是呢，不过……”画屏想起贾敬回来时的神情，似乎有些精神恍惚。
也不知道去找老太太干什么了。
“不过什么？”贾敷皱眉，“有话直说，做什么支支吾吾的？”
“奴婢瞧着，二爷回来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画屏只好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精神恍惚？
贾敷有些意外，这不对劲啊！
按理来说，二弟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去，高高兴兴的回，才符合情理。
老太太那边早就有心思撮合二弟和李家表妹，如今二弟怎么还触霉头了？
“侯爷？在想什么？”
贾敷回过神，把身上的大氅往画屏手里一丢，起身道，“我去见老太太。”
画屏看着贾敷的背影欲言又止，待得想说的时候，贾敷早走得没影儿了。
很快贾敷就到了银霜院，直奔里屋，还没进门就听到丫头的通报声。
“侯爷来了。”
贾敷闻言脚步加快，到了门前，丫头笑着给贾敷撩起门帘，贾敷进了屋，就见老太太跟几个丫头打牌，不由挑眉，“祖母兴致倒是好。”
“我就猜你会过来。”叶氏见贾敷进来，半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
贾敷拿了个绣墩在叶氏身边坐下，问道，“二弟过来跟祖母提过要娶李家表妹的事儿了？”
“提是提了，不过这孩子自己都没想清楚，凭着一腔热血就来跟我表明心意，我怎么都要跟他说清楚讲明白，省的这份热情退却了，他又来后悔，李家姑娘这样的情况，婚事可不能再起什么风波了，她这样的情况，若是被退亲，只怕会寻死。”
闻言，贾敷便明白了叶氏的打算，不是叶氏不想给贾敬聘娶李家表妹，叶氏是担心二弟现在年纪太小，没个定性，感情冷却之后又后悔，到时候伤人伤己。
他就说老太太怎么任由二弟接近李家姑娘，原来就是想看看二弟的感情能维持多久。
若是二弟认定了李家表妹，这婚事自然就这么定下了。
“孙儿明白祖母的苦心了。”
叶氏打出去一张牌，然后看了贾敷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就是想看看敬哥儿能坚持多久，你这个大哥真是做的好，竟直接把底儿透露给他了，这门婚事若是没了，我可要罚你的。”
“是孙儿该罚，该罚。”贾敷笑着道。
叶氏见贾敷这样老实的‘认错’，心里些许恼意便都消了。
“明年六月理国公家的大姑娘就要及笄了，我瞧着你祖父这两年身子骨不是很好，不如将婚期早些定下，省的出什么变故。”叶氏打完牌，拉着贾敷去一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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