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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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愉快的闹剧至此拉下帷幕,等晁言再次坐到居嘉禾的对面时,她总觉得对方的表情看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moweiwenxuan
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撑着下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居嘉禾快速点完了菜,将手机还给了晁言:“我点完了,该你了。”
晁言不紧不慢地接过手机,也不点菜,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与表情,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
居嘉禾忍不住问:“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了句:“女朋友?”
微微上扬的语调,简单的三个字,足以让居嘉禾恨不得把脑袋塞到地缝里去。
方才的情形之下,当着岑莘的面,居嘉禾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可能当场反驳晁言为自己解围的“善意之言”,便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来结束这张毫无意义的闹剧。
居嘉禾即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来自正前方的炽热目光,于是她转过头,将脸朝向隔壁那桌,假装自己并没有被方才发生的一切所困扰。
即便别过了脸,残忍的情绪仍沉淀在居嘉禾心里,伴随着一呼一吸间缓缓蔓延。
她想,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不情愿。甚至在他说自己是他女朋友的那一瞬,她还有一丝窃喜。
但那份窃喜的来源是何处呢?是对自己当年追他那么久他却不为所动的复仇吗?还是看到曾经如此高傲的人终于低下头颅的暗爽。
又或者都不是,只是单纯地出于对他的喜欢。
我喜欢他吗?居嘉禾在心里问自己。我还喜欢他吗?
当每个答案都如此一致且笃定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并且非常确信自己完蛋了。
居嘉禾偷偷用余光观察着晁言的一举一动,在看到他终于开始点餐时才终于将头转了过来。
她就这样看着正垂眼盯着手机屏幕的晁言,看着他落在脸颊上的睫毛的倒影,以及眼角那颗若隐若现的痣。
看得出神时,居嘉禾竟不自觉地开口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虽然是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问出来她忍不住红了耳根,但还是确确实实非常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她曾经如此努力的攻势之下,他这座岿然不倒的大山究竟是何时发生了一毫米的动摇?
晁言几乎没有犹豫,回答:“在第一次看到你跑步的时候。”
“第一次跑步?”居嘉禾迅速在记忆的百宝箱中翻箱倒柜起来。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冬训?运动会?还是之前训练的时候?
晁言看到居嘉禾非常努力地回忆着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刚开学的时候,你追小偷的那次。”
他提示地过于明显,可居嘉禾仍然没有立刻想起来。过了许久,她才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然后反问:“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吧?”
晁言点了点头。
“但是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居嘉禾简直难以置信。
晁言轻笑一声:“准确来说是感兴趣。”
居嘉禾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没有说过话,在那样深的夜色之下,说不定他连自己的脸都没有看清,但却因此产生了兴趣,怎么想都很奇怪。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股强烈的生命力。”晁言凝视着居嘉禾的双眼,又或者说,凝视着在居嘉禾双眼中所倒影的,自己的模样。
居嘉禾追问:“生命力?”
晁言:“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但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只是重复着前一天而活着。时钟绕着表盘过了一圈又一圈,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我看到你,看到你跑起来的样子,总觉得你能把我从昨天带到今天。”
晁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天被时间抛下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仿佛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他回过头,发现这条漫长的人生道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旁。往前活着往后,都没有任何意义。
留在原地就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居嘉禾出现了,她用力迈动的步伐,奋力挥舞着的手臂,跨过终点线时满足又骄傲的表情晁言看着这一切,发现有股不可名状的欲望在身体深处悄悄苏醒。
而那时,时间的齿轮终于重新转动了起来。
居嘉禾终于在短暂的沉默中理清了思绪,但她依旧疑惑:“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一直拒绝我?”
“因为我怕你会离开我。”回答这个问题时,晁言的眼神有了片刻的游离:“我不知道我未来会做什么,会在哪里我,不敢喜欢你。”
真相来得比居嘉禾想象中更加突然,导致她只能睁着双眼,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憋了半天,居嘉禾终于说了句:“你是白痴吗?”
“嗯?”面对突如其来的责骂,晁言似乎有些意外。
居嘉禾:“你要是那时候没拒绝我,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在度蜜月了。”
晁言微微一怔,他看到自己在居嘉禾的眼里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鼻腔深处传来一阵酸麻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地明显。
他颤抖着声音问:“那现在还来得及吗?”
居嘉禾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你,永远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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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嘉禾从来没有吃过如此沉重的火锅。在迟到多年的冰释前嫌后,两人居然一直沉默到现在。
在昏黄的路灯和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中,她和晁言走在通往单元楼的巷子里,互相踩着对方的影子,衣料因为摩擦而发出“沙沙”的响声,如同寂静深夜里的交响乐。
居嘉禾低着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慢慢拉长,最后和晁言的完全交叠在了一起。与此同时,手心传来一阵汹涌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不料却被对方握地更近。
晁言突然降临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委屈:“牵个手也不行吗?”
居嘉禾楞了下,才终于意识到此时身份的转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有点不习惯”
在她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总能看到学校的情侣们手牵着手一起回家的场景,也不免产生过片刻的羡慕之情。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在之后的学生时代里,居嘉禾几乎都是和丁向宇肩并肩走在即便闭着眼睛都能牢记的路上。
也不知该怪罪于过于宁静的环境,还是两人间潮湿的空气,居嘉禾只觉得胸口发闷,许多问题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挤在喉咙里打架。
而此时此刻,她最在意的问题是:“你毕业之后这几年,有谈过恋爱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晁言摸不着头脑,但好在他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意外,而是实事求是地回答:“没有。”
“真的假的?”居嘉禾瞪大了双眼望着晁言,难以置信。
晁言被居嘉禾的反应逗笑了,于是伸出手将她的围巾裹得更紧了些,随后捏了捏她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子,“我骗你干嘛?”
居嘉禾低下头,将下巴深深地埋进围巾里。柔软的羊毛拂过脸颊,鼻底有些发痒。
“为什么不谈?”她问。
“因为只想跟你谈。”听起来油嘴滑舌的一句话,可从晁言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仿佛为了说这句话,他已经酝酿了很久很久。
居嘉禾的心脏如坐上了跳楼机一般上上下下,久久不能平静。她深吸一口气,用半开玩笑似的语气掩饰着紧张:“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晁言回答:“来过。”
居嘉禾猛地抬起头:“什么时候?”
“刚回国的时候。”说话间,他的眼神飘向了很远的地方,连同他的记忆一起飘散:“一下飞机我就来找你了。”
十四个小时的飞机,浑浑噩噩地走到她所在的小区门口,连开场白都反复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能鼓起勇气站在她面前。
他看到那个侵占了他所有思绪的人和其他人并肩走在一起,往家的方向有说有笑地前进着。
那一刻,似乎他的存在就如同他当年自私的决定一般,被永远地隔绝在居嘉禾的未来之外。晁言就这样看着她和丁向宇消失在楼道尽头,连她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当然这段故事,居嘉禾自然是不会知道。
所以她一头雾水地挠着脑袋,歪着头问:“有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什么时候来找的我?该不会找错人了吧?”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到了居嘉禾家所在的楼道口。晁言抬头摸了摸居嘉禾的脑袋,压低了声音说:“好了,别想了,早点睡觉吧。”
居嘉禾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居然还差五分钟就要十二点了。想必孙婷现在已经睡了,不然等会进去又该被问东问西。
她将手机放回口袋,随后拍了拍晁言的肩,夹着嗓子和他开玩笑:“那灰姑娘要回家了,拜拜。”
还没来得及转身,晁言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居嘉禾。”他轻声叫她。但在四下无人的深夜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
居嘉禾仰起脸颊问:“怎么了?”
晁言皱了皱眉,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悦:“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任凭居嘉禾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她只好调动了全身的幽默感反问了一句:“我应该把水晶鞋留下吗?”
晁言哭笑不得。语言暗示略显无力,他一把拉过居嘉禾的手,将她拥入怀里。
雪松的气息加上冰冷的微风,居嘉禾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与积雪森林中的木屋之内,眼前是燃烧着的炉火,不断爆破的火花在木材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他的声音比火焰更加炽热:“你忘了跟我说晚安。”
居嘉禾把脑袋往晁言怀里蹭了蹭,小声说:“晚安。”
分离之际,居嘉禾感受到笼罩于周身的温暖逐渐散去,竟开始贪恋起他的怀抱起来。于是她抬起头,在他比月光更潮湿的眼神中踮起脚尖,如蜻蜓点水般啄上他的嘴角。
下一秒,腰身被紧紧搂住,晁言借着她的动作逐渐施力,越吻越深。唇齿被他轻轻撬开,居嘉禾就如同独守空城的将军一般扔下武器,缴械投降。
黑暗中,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缓缓离开自己的身体。肩膀因悸动而轻轻颤抖,双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身体几乎快要贴在一起。
风吹过树叶,和他不断加快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拂过居嘉禾的耳畔,她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正当她将要完全沉醉于这场美妙的回忆中时,身后突然想起的,如上课铃声般恼人的声音将两人的甜蜜生生地打断了。
“居嘉禾!你!你们在干什么?”
孙婷的声音如雷贯耳,居嘉禾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她立刻推开晁言,似乎想要和他撇清关系。可方才还亲密的不分你我的画面早已被孙婷尽收眼底,她指着居嘉禾的鼻子,气得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你”字。
“不是,妈,你听我解释。”居嘉禾不停地给晁言使眼色,暗示他先走,可他却像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
“好啊,居嘉禾,你现在还学会劈腿了是吧!你这样对得起阿宇吗?”
说罢,孙婷便抬手想去拉居嘉禾的手臂,却被晁言拦了下来。他将居嘉禾护在自己身后,笔直地站在孙婷面前。
或许是因为孙婷的嗓门实在太大,低楼层的住户们纷纷打开了灯,甚至有几个人还打开窗户往外探着头,似乎要力争八卦第一线。
孙婷无奈地谈了口气,瞪了一眼躲在晁言身后的居嘉禾,然后对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帅哥抛下句:“你,跟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