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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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哭包这个外号，最初就是杨杜起的。msanguwu同样，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人敢喊他小哭包的外号。
原因无他，林尧当年到精武散打馆报名的时候，整个店里面就只有他一个学员，作为老板兼当时唯一教练的杨杜理所当然地对他产生了十二分的关注，立志要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都传给林尧，让他做散打馆的开山大弟子。
不过没坚持多久，他这个志向很快就受到了巨大的阻碍，
他发现林尧这个小孩是真的很爱哭，明明下手也没多重，但一拳下去就得嘤一声，被推倒了会哭，嗓门大点说他是软蛋又会哭，甚至打不过人也要哭，打不过人还非要人陪他打，不陪他打还是要哭。
那时候杨杜还没和自家老婆结婚，每次林尧一哭，他就得被臭骂一顿。
哭到最后，杨杜上课的时候都有些手足无措，生怕出拳挥出去的风都要把人整哭，曾经也不是没动过将这个爱哭鬼逐出师门的念头。
可偏偏林尧这小子长得好看，小时候比现在还要白，那双漂亮的眼睛又格外有神。每次用哭红了的眼睛定定看着他的时候，非但没有丝毫软弱，眼神里还全是倔强，反而更招人疼了。
杨杜一从北方过来发展的一米九几大汉，对上这种爱掉眼泪的漂亮小土豆，怎么可能有一点抵抗力？
可学散打哪有不挨打不受伤的？
当时杨杜就觉得林尧是个狠人，明明怕疼又怕被人凶，但居然还能坚持风雨无阻地来上课。
够狠，够强。
“老大，我说了。”
林尧迈出电梯的同时，将自己的鸭舌帽压得更狠了。他冷着脸，侧脸线条流畅鲜明，嘴唇微微抿着：“以后别叫我这个外号。”
杨杜不以为意地“啧”了一声，伸出大掌在林尧脑袋上压了一下：“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林尧没什么诚意地回答：“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话音一转，又抬起头打量杨杜一眼：“毕竟岁月是把杀猪刀。老大，你是不是又胖了？”
杨杜人到中年，越来越没什么忌口，肉是比年轻时要多了点，但凭良心也不能用胖这个字来形容。他这会穿着件黑色背心走在林尧旁边，一身肌肉夸张又极具爆发力，硬生生壮出了五大三粗的即视感。
杨杜有点受伤：“你现在非但不可爱，还有点恶毒。”
“是吗？”林尧轻车熟路地走进散打馆，里头冷气开的足，他将鸭舌帽摘下放前台：“那您可得提前习惯了，我以后只会越来越恶毒。”
杨杜pua他：“小子真没良心，亏我这么多年把你当亲儿子看。”
他话才说完，远远飞来一只拳套，直接命中杨杜脑门。林尧眉毛动了一下，刚想笑，一道洪亮的女声就传了过来。
“哎呦我宝贝大儿子终于来了。”
柳雁琼一头大波浪乌黑发亮，她穿着一身艳红的连衣裙，脸上妆容精致，完全看不出快四十岁的年纪。
然后下一秒，就见柳雁琼踩着一双缀有毛绒球球的脱鞋三步并两步过来，不等林尧反应就一把将人抱举了起来：“可想死师娘了。”
她说着，把人放下后，又在林尧的后背拍了一巴掌：“臭孩子，暑假这么长，也不经常过来走走。”
杨杜在旁边揉了揉红了一片的脑门，表情都快裂了：“不是，你们这些娘们说话都不讲道理的吗？当时不是你一直念叨店里刚装修好甲醛重，所以不让他来吗？”
“就来的那两次，还是哭包偷偷来店里帮忙的呢。”
柳雁琼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从哪又摸出了另一只拳套。
林尧哭笑不得，又因为两人的热情有些眼热，他先是将刚刚买的泡芙递给柳雁琼：“给，师娘你爱吃的草莓味。”跟着又从口袋里拿出支口红：“还有这个，我不知道啥颜色好看，就随便挑了支最红的。”
“哎呀妈呀ysl，你这小孩子怎么还乱花钱呢。”
柳雁琼又在林尧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却笑得合不拢嘴：“红的准没错。走，还没吃饭吧，我特意早上在家里做好了带过来的，店的人都没有，就你有。”
柳雁琼实在太热情，林尧最后被连哄带骗灌了个十成撑。
“不行，你太瘦了，我刚刚轻轻一拎就给拎了起来。”柳雁琼道：“再喝一碗鸡汤？儿子我告诉你，男孩结实点更帅。”
杨杜在旁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肌肉：“我这样的吗？”
柳雁琼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那不行，你这样的毫无美感，看起来像是混□□的。”
林尧笑着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杨杜和柳雁琼结婚之后一直没要小孩，每天打打闹闹的过生活，感情却一天比一天更深厚。
林尧看着忍不住有点感叹。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他每次上完课如果时间晚了，三人也是这样就在店旁边的大排档随便吃点，
吃完杨杜还会使坏让他趁眼睛还红着，赶紧去问老板能不能打个折。
“你笑什么？”
杨杜挑眉点了根烟，指了指墙角一个大纸箱，对林尧说：“饭吃也吃了，你该干正事了。新店刚开业，那箱传单看见了吗，今天不发完不许回家。”
“你这张脸不用用可惜了，去年那个视频在网上小火了一遍后，那段时间我们生意都窜了一窜。”
林尧：“……”
是的，也是因为那个视频，让他荣登了一中校霸宝座。
“没办法。”
柳雁琼叹了口气，掏出林尧给她买的小金条开始补口红，道：“小尧，只能辛苦你了。你也知道你店里的这些教练哥哥们一个比一个壮，他们出去散传单都没人敢接。上次商场管理员还找到了我，担心我们做的不是正经生意，让我们教练最好别在商场里发传单，说我们会吓到客人，就跟我们是混□□的一样。”
“妈的提起就生气，合海精武他没听过吗？”杨杜从鼻子喷出两股浓烟：“实在不行上网搜搜，我在合海有多少家分店了？不然他就是职业歧视，可恶。”
“行，我出去发。”林尧起身从纸箱里先搬出了一沓：“我就在商场里面发，反正我不是教练。”
杨杜：“干得漂亮。有问题随时打我电话。”
这个时间点商场里面的人更多了。
林尧重新将鸭舌帽扣上，先是站在门前发了一会。再上楼的时候，临时想起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往海底捞门口看了一眼，不久前还在门口写作业排队的人已经不见了。
可能是已经进去了。
林尧没多想什么，他在四楼发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店里取了些传单，准备去商场外面转几圈。
商场附近就是大学城，加上今天又是周末，路边人流量格外大。到了一点的时候又出了大太阳，没一会他就流了不少汗。
传单已经发了大部分，也记录了不少有意向的客户号码。
林尧将工作手册装进口袋，又整理了一下还没发出去的传单，随便找了个长凳坐了下来打算休息会。
“要喝水吗？”
林尧正靠着路旁的木质长凳闭目养神，头上忽然落下一片阴影，随即一道熟悉的冷淡嗓音自上而下传来。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付清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付清川其实在不远处观察了林尧一会。人群中，少年穿着黑色的休闲短袖搭配牛仔裤，一顶鸭舌帽将他头发压得凌乱，可非但不会让人觉得难看，又因着自眉梢眼角横出来淡漠，反而显出一种散漫又精致的痞帅。
说不上来为什么，付清川光是看着林尧在人群中走着，因为这顿午饭而在心中郁结出来的阴冷骤然就消散了不少。
风肆意地摇动头顶上方的树叶，灿金色的阳光穿过枝桠落下，在两个少年的身上形成了点点光影。
林尧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付清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用。你吃完火锅了？”
林尧捏了下手中的鸭舌帽，稍微坐直了一点，打了个哈欠。
付清川却没立刻回答他，像是有些意外，他挑了下眉毛：“你看见我了？”
林尧：“……”
“嗯。”一不小心暴露在海底捞门口看见他的事情，林尧不得不点头承认，边活动着手腕边说：“那会看见你在海底捞门口写作业，你太认真了，让人不忍心打扰。”
付清川没说话，给林尧递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应该是刚刚从冰柜里面拿出来，在炎热的午后里，瓶身凝聚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林尧目光从那只筋骨漂亮的手上移开，没接：“我说了，不喝。”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付清川垂眼看他，浮动的光影在他眼睫掠过。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林尧反倒愣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之前在班级里，群里的那句话。”
付清川嗓音平淡，他走到林尧旁边的位置坐下，将还冒着冷气的矿泉水放在林尧手边。只是下一秒，开口说出来的话就让林尧头皮炸开：“他们不是在里面说你喜欢我吗？”
林尧：“？？？”
这话多冒犯人啊，他连回忆都不想回忆，这人居然能平铺直叙地说出来。
“你有病吧？”
林尧眼皮跳了又跳，恨不得将这瓶矿泉水全都塞进付清川的嘴里。
付清川：“我不是说你真的喜欢我的意思。”
林尧手指已经碰到了矿泉水瓶。
付清川看了林尧一眼，脸上的神色不变：“我就是在解释，当时并没有嘲笑你，也没有在逗你。”
他一字一顿，道歉的挺认真：“我那是实话。我没谈过恋爱，所以确实没有被人喜欢的经历。如果对你造成了困扰，对不起。”
林尧脱口又是一句：“你有毛病吧？”
付清川刚刚的那番话并没有藏着说，路边的人想听是能够听见的。这话林尧怎么听怎么奇怪，偏偏付清川表情都很自然，搞得奇怪的人像是他自己一样。
察觉到有人回头往他们这边看，林尧的耳根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丝绯红，他瞪着付清川，没好气地说：“你谈没谈过恋爱关我屁事。吃火锅是吃到脑子里了吗，跟我说这些干嘛？”
付清川打量着林尧，然后缓缓开口：“因为你看起来像是在为这件事生气。”
林尧是真的想锤人了。
但偏偏还真特么给付清川说对了，他是挺不爽的，可不爽的原因经过付清川的嘴说出来，怎么就奇怪成这样？
于是他不得不怀疑付清川就是闲着没事干，又跑来挑衅他玩。
这么一想，付清川身上的那种违和感又冒了出来。种种迹象表明，他觉得付清川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大家仿佛都被他的学霸人设给骗了。
尤其是今天，显得格外有病。
林尧眯了眯眼睛：“付清川，你要是想打架的话，咱们上楼。”他将一张传单递给付清川，口气很威胁：“我出场子。”
“没想打架。”
付清川接过传单看了一眼：“就只是想解释一下。”又抬起头，徐徐开口说：“林尧，你眼睛好像有点红。”
“风吹的。”
林尧心想风吹个屁，还不是被你气的：“没空跟你废话。你要是太闲了，就上去再陪自己吃顿火锅。”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付清川说。
林尧才刚刚站起来，闻言又低头去看付清川。他看见付清川皱着眉，嗓音还是挺冷淡的，但和平时说话的语气又不太一样。
“家庭聚会。”
可能是在思考怎么去形容这顿饭，付清川隔了几秒，才没什么感情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看来不是吃火锅烫坏了脑子，林尧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付清川脑子不好的原因。
“你妈……”
林尧也思考了一下这个亲戚关系：“带着你后爸，和你后弟弟一起？”
付清川应了一声：“嗯。”
林尧“啧”了一声，想了想又在长凳上坐下，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冰水：“那确实是挺糟糕的。”
付清川的过去，林尧虽然没仔细地探听过，但多少也知道不是那么尽人意。他不太会安慰人，可提及这个话题，好像不说点什么也不太合适。
林尧抱着矿泉水圈起胳膊：“以后不想吃就别去吃了，我看你那个后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付清川低笑了一声。林尧侧过脑袋，看见他喉结凸起滚动的线条格外清晰：“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付清川没继续这个话题，看了一眼林尧手上的矿泉水：“你不生气了？”
“我简直是有病才会坐在这跟你聊天。”
心里越是排山倒海的时候，林尧就越是面无表情：“一个大男人这么喜欢关心别人生气不生气？”
付清川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林尧拾起那沓厚厚的传单递给他：“拿着。”
“嗯？”付清川不明所以。
林尧朝着人群扬了扬下巴：“发传单会不会？”他冷笑一声：“不是觉得我在生气吗，你把活干了，我就原谅你。”
“行不行？”
付清川看了林尧一眼，然后接过传单。
“行。”
说着，付清川站了起身，尾音里像是滚了一点笑意。
他答应的干脆，林尧反而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付清川真的会答应，这个人平时高高在上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道起歉来的时候居然能诚恳到这样。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声，看见付清川还背着书包，拧着眉开口：“等等。”
“怎么了？”付清川回头看向林尧。
林尧道：“背着书包不累吗，放下。”他用眼神示意付清川将书包放在凳子上，等人弯腰靠近的时候，又忽然开口说了句：“跟你分享件事吧。”
付清川保持弯腰的动作没动，抬眸去看林尧。
可能是有些别扭，就见林尧臭着脸看向别处，语速挺快：“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事情俞瑞洋和高桑桑他们都知道。”
付清川“嗯”了一声。
这会风吹得有点大，几片栾树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其中一片落在了林尧的帽檐。
林尧没有察觉，说：“我其实不是我奶奶的亲孙子。”
闻言，付清川眼底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以前并不怎么和大家玩在一起，这件事确实没听谁提起过。
就听见林尧继续说着：“我也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奶奶说，我是她在小区门口捡到的，还是一个下雨天。是后来才去办理的领养手续。”
“你……”付清川看着林尧，他有些错愕，动唇想要说些什么。林尧却先一步打断他，他嘴角勾着懒洋洋的笑容：“行了，什么话都不用多说。”
林尧顺手拍了下付清川的肩膀，平淡且从容：“我跟你说这件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有没有父母，或者父母在不在身边，其实都没太大关系。有家人的陪伴固然很重要，但往前走的路，注定要靠自己的腿。”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尧才抬头迎视上付清川的目光：“懂了吗？”
少年散漫地笑着：“这是你尧总教你的人生大道理。”
“嗯。”
付清川直起身，手指拂过林尧的帽檐：“懂了，谢谢尧总。”
“又碰我脑袋？”林尧挑眉，浅笑里横出了一把锋利的刀：“想死？”
付清川将树叶递给他：“树叶。”
话落，他单手拿着传单往人群中走去。
林尧看着眼他的背影，手机又在口袋震个不停。俞瑞洋第二觉已经睡醒，正在群里喊人——
【月牙湾三剑客】
[俞瑞洋：尧总还要多久，我起床了。]
[俞瑞洋：快点，我先去网鱼占位置了。]
林尧想了想，打开群里的相机功能，对着付清川拍了一个短视频，然后发了一行文字。
[林尧：等我盯着路边抓来的小工把活干完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