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一连晴了几天，晚上天气预报说凌晨可能会下暴雨。yywenxuan宣慈在楼顶种的那些月季里，不乏有几盆品种比较娇贵的。吃完晚饭后，林尧就被宣慈使唤着一起上楼去搬花。
顶楼的视野很空旷，头顶上方群星抱月，实在是不太能看得出凌晨要下雨的样子。
“奶奶您放着别动，我来就行，也不怕闪着腰。”
见宣慈弯腰抱起了一盆白色的月季花，林尧连忙走上前去接过。宣慈也没跟他争，乐呵呵地走到一张躺椅上坐着，掏出手机玩起了手机麻将。
据说这是一种从法国来的杂交品种，叫做珍妮莫罗。分枝多花型够大，宣慈平时养护精细，林尧抱着走的时候满枝花苞摇摇颤颤，几朵盛开着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玫瑰香气，是很纯粹的白色，看不出什么瑕疵。
宣慈说这花开起来够仙，花语也好听。
一连几盆搬到能够避雨的廊檐下，林尧抬手蹭了下额头的细汗，回头看向宣慈：“还有哪些要搬？”
“那边。”
宣慈伸手往角落指了指，道：“还有盆小的，我今早刚刚分株出来的。”
林尧走了过去：“整这么多白玫瑰干什么？”
“好看。”宣慈的回答很简单：“我喜欢。”
林尧活动了一下手腕，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红玫瑰更好看，热情又喜庆。”
“喜欢就自己种。”
宣慈从手机露出两只眼睛去看林尧：“我还有个淘汰了的空盆，可以送给你。”
“别了吧。”林尧拎着那盆分株出来的珍妮莫罗经过宣慈：“我没那个本事。”
宣慈笑了起来。她看着林尧搬花的动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晃了下神，“不过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也挺喜欢红玫瑰的。”
林尧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味，他回头：“有一段时间？”
“嗯。”
宣慈退出游戏，起身伸了个腰，然后又走到栏杆边压腿。林尧也跟了上前，靠着栏杆去看宣慈：“哪段时间？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就成鬼故事了。”白了林尧一眼，宣慈道：“那时候我才和你差不多大，有个人送了我一束。”
林尧挑眉：“追求者送的？”
宣慈脸上看不出一点别扭的样子，大大方方地承认，还有些骄傲：“当然，我那时候太漂亮了。”
“现在也漂亮。”林尧吹了声口哨：“你们老年大学校花评选，我当时可是给你投上了宝贵的一票。”
林尧又继续问：“那之后呢？”
宣慈：“什么之后？”
林尧：“就是送你红玫瑰的那个追求者。”
“谈过一段时间，后来分了。”提到这里，宣慈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她将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抬头看了眼天空：“我们那时候谈恋爱没你们那么自由，可能只是因为一点很小的缘故，最后就没办法走到一起。”
这还是林尧第一次听宣慈提起过去跟感情有关的事情。沉默了几秒后，有些没忍住继续问了句：“奶奶，那你之后一直没结婚，也是因为？”
“怎么可能？”
宣慈收回视线，侧目审视了一下林尧的脑袋：“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在读什么奇怪的小说，把脑子读坏了？”
林尧：“……”
宣慈打了个哈欠，不徐不疾地说：“他倒没那么大的本事让我一直惦记着，最多只是我众多追求者里比较特殊的那个。我不结婚完全只是因为不想，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去找那罪受？万一倒霉遇到个将就的，你猜我日子有没有现在好过？”
林尧倒是并不怀疑宣慈这句话的真实性。
宣慈确实是这么个果断又分明的人，思想也比同龄人要超前许多。林尧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头发逐渐花白的那段时间，在很坦然地接受岁月带来的变化后，直接就去理发店将头发彻底染白，说是白不白黑不黑的看着讨厌。
“你今天问这么多，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宣慈也若有所思地笑着去看林尧。
林尧莫名其妙：“怎么可能，平时觉都不够睡。”
宣慈：“如果有也没关系，我是个开明的家长。刚刚和你讲那些，主要也是想告诉你一下，如果以后碰到了喜欢的人，告白时记得要给人送花。红玫瑰虽然俗，却也俗的别致，恋爱总是要从一朵红玫瑰开始的。”
“人嘛，收到花都是会开心的。”
“拉倒吧。”林尧摆摆手：“我也想单身一辈子。”
宣慈：“现在说这些太早啦。”她在林尧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班主任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天蓬？他找你干嘛？”林尧拍了拍手上的灰。
宣慈没好气地看了林尧一眼：“什么天蓬，人家叫万蓬，别随随便便给老师起外号。”她继续说道：“人家还拜托我跟你道歉你来着，说是不该怀疑你没写暑假作业。”
林尧简直有些无语：“不是吧，他还特意打电话来和你确认这件事？”
宣慈：“也不是。他说今天检查学生资料的时候，发现清川填的地址也是咱小区，知道你们暑假一块写的作业，所以就来关心关心情况。”
林尧‘哦’了一声。没等说些什么，就听见宣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对了，今天下午的时候，你李媛阿姨回了小区一趟。”
林尧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宣慈口中的李媛阿姨是谁。
“啊，回来怎么了？”
宣慈道：“我见她买了些速冻饺子什么的，正好手边也没什么事，就去和她聊了几句。听她讲，她最近结婚了，以后可能不会太经常回来这边。”
林尧对这些事情也没那么好奇，手机里俞瑞洋又在他赶紧上线打游戏，便随口问了句：“然后呢？”
天气预报果然还是对的，才半个小时的功夫，刚刚还挺亮的星星就暗淡了不少。晚风吹的有点大，从远处将乌云吹了过来。
“我听她好像有些埋冤的意思，应该是清川不愿意过去跟他们住。不过这也很正常啊，清川都这么大了，而且听说对方也有个儿子，相处都没怎么相处过，就这么直接住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好？更何况现在又是高二的关键时期，但做大人的好像总是想不到这一点。”
宣慈叹了口气，又说：
“对了，李媛还说她先生的小孩今天上午也去了趟一中。她还跟我说，那孩子被什么不三不四的小混混给欺负了，你见到了吗？”
林尧：“……”
他上游戏的动作一顿。
早上那段差不多已经快要遗忘的记忆陡然席卷而来，他心想，我不光见到了，那个不三不四的小混混可能还是我。
宣慈倒是没注意到林尧脸上的异样，这会正凑近了在检查自己的花。
“这盆还得再靠里面些。”
“谁知道一会晚上的暴雨有多大，这花稍微淋点雨都是要完蛋的。”
“算了，你还是辛苦点给我搬下楼吧，我不是很放心。”
——
暴雨从凌晨三点就开始下了，到了林尧早上打算出门上学的时候，雨势虽然小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早餐我做了两份，你给清川带一份。”宣慈站在玄关将准备好的早餐递给林尧，用食品袋装着，里头分别有两个包子和一枚鸡蛋。
林尧推开门：“不然你让付清川住在咱家算了。”
他话刚刚说完，对面刚好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付清川一身校服穿的整整齐齐，见状礼貌地跟宣慈打了声招呼。
“呦。”林尧懒散地将书包挂肩膀上，顺手就将其中一份塞进了付清川手里，道：“今天挺晚啊。”
时间其实不算太晚，从小区出发步行到学校，他们差不多可以用十分钟的时间踩着铃声到校。
出了小区大门，付清川撑伞走在林尧的旁边，问：“他们呢？”
林尧两三口一个包子下肚：“下雨天他们不想走去学校，早打车去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俞瑞洋和高桑桑都已经到班级了。
付清川答应了一声，没继续说话。
林尧见他心情像是不太好的样子，用脖子夹着伞，迅速又将鸡蛋剥了：“你心情不好？”
付清川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伞柄可能是有些冷，林尧蹭了下脖子，前额的碎发落了点雨水。
“我昨晚听我奶奶提了一嘴。”
林尧：“你妈她……”又斟酌了下用词：“就是李媛阿姨，嫁人了？”
他说完，听见付清川“嗯”了一声。
林尧其实很少有安慰人的经历，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宣慈从前跟他讲过一个道理，没切身体会过的事情，永远无法站在对方的角度共情，林尧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但这一会，林尧又觉得付清川可能还是需要一些安慰的，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三好学生，碰上这样的事情，可能多少还是会有些打击。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尧一边说一边将鸡蛋壳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只是安慰的语言实在太过贫瘠：“李媛阿姨年纪也不大，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很正常。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付清川：“……”
他脚步微微停顿，垂下眼睫去看林尧。
“反正我和你那个弟弟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以后你要是不方便动手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林尧还在继续道：“就当是漂流那次的谢礼了。”
“你知道，我是校霸。”
彼时两人刚好走进校园，周围陆陆续续有踩着铃声往校园赶的同学。付清川听林尧一本正经地跟他讲这些，明明是不想提的事情，但情绪却并没有因此更加糟糕，他抬手捻了捻额角，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直直地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付清川甚至来不及去拉林尧，只看清那应该是个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饭团。下一秒，饭团就正中林尧了后脑，“啪”的一声。
除了林尧，四周的空气好像都静止了。
林尧口中“霸”字的话音还没彻底落下，整个人就往前踉跄了一下。其实并没有很疼，但他却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紧接着，眼睛像是被电打了一下，迅速就被水汽充斥。
“林尧，你没事吧……”
付清川蹙着眉。他下意识地去看林尧，就见对方低着脑袋，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要不要去……”话没说完，林尧忽然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像是怕被推开似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语速飞快——
“给我一分钟。”
“别动。”
“也别说话。”
少年的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又因为整张脸都埋在他怀中，所以显得有些闷闷的：
“不然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