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合欢宗
谢执玉加入了第二个灵境会话。
他以前觉着宗门内人人正经,虽不及他师尊那般严肃到一丝不苟,长老们却应当都是正经人,可现今看来,事情好像和他所想的有些不一样。
他加入会话那一瞬,便看见灵境会话内接连弹出了几条传讯。
吃饱喝足睡觉觉啊谁来了师无衍
心越痛剑越快
远离爱情多练剑
「吃饱喝足睡觉觉」已改名为「执律长老宁南景」
「心越痛剑越快」已改名为「执事长老柳霁」
「远离爱情多练剑」已改名为「授业长老楚从归」
「执律长老宁南景」已将会话名称改为「凌霄剑派内门会话」
执律长老宁南景美好的祝福送给你,无衍长老。
谢执玉
宋白川一番解释后,这灵境会话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这内门会话统共只有师无衍和多年失踪未归的谢执玉没有加入,谢执玉昨日被师无衍关了禁闭,听闻还受了重伤,众人便想他应当不会这么快来此,因而一看有陌生人进入,便觉得是师无衍来了。
如今师无衍执掌代宗主之权,宗门内的事务都归他管理,他又是个天底下顶顶正经无趣的性子,这会话名字若是叫他看到了,只怕内门中所有人都要挨罚,因而众人防师无衍如防大敌,好在会话建立多年,师无衍甚至还不曾发觉传讯玉符多了这么几个功能,于是这内门会话的纪律方才越发松散,近来已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谢执玉看了看会话之内的闲谈,聊得都是近来修真界的八卦,没有一丝一毫同修炼有关的事情,一点也不像是他们剑修的风格。
可他才懒得去理会这种事,他只是想,若如今苍州之内与人传讯联系已如此便捷,他足不出户便可联系上苍州中的任何人那他或许可以请宋白川帮忙,为他找一个人。
谢执玉在魔宫时,给自己编了一个合欢宗长老的身份。
此事极易被戳破,师无衍只需同合欢宗求证便知真假,谢执玉得立即想个办法,先将此时瞒过去。
他离开宗门之后,的确见过几名合欢宗,与合欢宗长老略有些交情,只是他那时手中并无传讯玉符,如今玉符内,自然没有那几位道友的标记。
他只能先寻宋白川,问问宋白川能不能帮他联系到其中一名。
谢执玉宋师弟能帮我个忙吗
宋白川师兄请说
谢执玉你有合欢宗内门长老玉符标记吗
宋白川师兄您问这个做什么
谢执玉有些私事。
宋白川无衍长老好像和合欢宗起了嫌隙,已令我们断了同合欢宗的来往,我本来不该帮您的
宋白川可既然是师兄您的请求,我这有几名合欢宗几名长老的传讯标记,待会儿我一并发给您的。
谢执玉师尊和他们起了嫌隙
宋白川无衍长老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合欢宗,可宗门之间总有往来,听闻合欢宗的应宗主近来顺利突破,无衍长老本来还令我们备了贺礼,让我们下个月送过去。
谢执玉然后呢
宋白川昨日自魔宫回来后,无衍长老便将贺礼全丢进了丹房的真火,还令外务堂断了同合欢宗的一切联系。
宋白川无衍长老还说。
宋白川往后再有合欢宗弟子登门拜访,一律把他们全都打出去。
谢执玉
哈哈,这件事,不会碰巧和他有关系吧
谢执玉干了大坏事,谢执玉有些心虚。
宋白川给谢执玉发来了几名合欢宗长老的玉符标记,其中正好便有谢执玉相熟之人,他正琢磨着应当怎么与合欢宗长老提起此事时,却忽然觉察门外似乎有人经过,吓得他立即便将玉符收了起来。
这人的修行远在他之上,因而直到那人故意弄出些声音来提醒他后,他方才有所察觉。
可他今日是在禁闭,门中其余人不会来此处见他,那此刻在外头的,只可能是师无衍。
谢执玉立即端正坐姿,飞速将乱七八糟的杂物全都塞到被褥中去,而后他便听得自己的房门轻响了一声,似是有人在外轻轻叩了叩门。
谢执玉“师尊”
师无衍“是我。”
师无衍推开房门,谢执玉又觉得自己盘腿坐在床上也不对劲,噌地一下自那床榻上弹了起来,板板正正在旁站好,小心翼翼问“师尊来此,有何要事”
师无衍轻轻将一个白瓷瓶轻轻放在桌上“送药。”
这回答实在有些出乎谢执玉意料。
他因那百年前莫名生出的魔血,体内魔气四溢,近来总在发作边沿,可他自觉将此事藏得很好,又有血池泡澡魔气入体作为掩饰,师无衍不该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可除了这“病症”外,他已没什么需要吃药的事情了,他心中惶恐不安,只能小心试探,问“师尊,这是什么药”
“你入了血池。”师无衍微微垂下眼睫,语调平淡,“而今可是觉得体内灵气迟滞,魔气四行,浑身时有隐痛。”
他所说之症,的确是入血池后方能有的症状,可这同样也是谢执玉体内魔血将要发作时会有的症状,两者皆是入魔,自然不会有多少不同,这倒是令谢执玉忍不住想若师无衍口中所说的药能够克制血池内带来的魔气,那这药,或许也能暂缓他如今的症状。
反正他已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这药已摆在眼前,他若不吃才算吃亏,谢执玉便直接伸手拿了桌上那瓷瓶,直接将里头的药丸倒了出来,一股脑塞进了自己嘴里。
这也不知是师无衍从何处寻来的灵丹妙药,谢执玉却当炒豆一股脑吃完了,等他将那瓷瓶放下,见师无衍依旧在看着他,谢执玉清一清嗓子,故意询问“师尊,我离开宗门多日”
师无衍答“恰一百年。”
谢执玉一怔“什么”
师无衍已平淡移开了目光,方才那极轻微的一句话,倒像是谢执玉一时听错了。
谢执玉继续往下试探“这些年师尊来过我屋中”
师无衍“你方离开时,来过。”
谢执玉心中一瞬收紧,紧张不安问“您您来我房中做什么”
师无衍“找线索。”
谢执玉“线索”
师无衍“寻你去了何处。”
谢执玉“”
既是要搜寻线索,必然要仔细将他屋中全都翻上一遍,那他幼时稚嫩不堪的日记,师尊肯定都看见了。
谢执玉的心,彻底凉了。
他不知自己还能再问些什么,师无衍却蹙眉道“当初你带走了避踪石。”
谢执玉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他幼时那些稚嫩的语句在回荡。
“进你屋中后,我便发觉了。”师无衍轻声道,“既然带了避踪石,搜寻便无用处。”
谢执玉心神恍惚。
师无衍“所以我只进来看过一眼。”
谢执玉“”
谢执玉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几乎觉得自己是在绝境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匆忙问“师尊没翻过我床头的剑谱”
师无衍蹙眉“我为何要翻你的剑谱”
谢执玉“那那书桌”
师无衍“没有兴趣。”
谢执玉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可下一刻,师无衍便朝着谢执玉伸出了手,平静问“避踪石呢”
谢执玉“”
他可不怎么想要归还此物上一回离宗偷跑,他便是靠着这宝贝,才能躲过师无衍搜寻,否则凭着他与师无衍之间的境界差距,师无衍几乎不用费什么劲便能找到他。
如今师无衍已在他的神念之间刻下标识,他的逃跑大业本已极为艰难,若再无这避踪石,他便再无半点逃走可能,此物他绝不能交出去,他定然要誓死守护
师无衍招了招手,谢执玉的置物袋忽地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谢执玉“师尊您怎么还偷东西啊”
师无衍没有理他。
谢执玉如今身上的灵力近乎于无,师无衍从他身上拿个置物袋显然毫不费劲,对师无衍而言,这大约连偷都算不上,只是随手取用罢了。
谢执玉只能眼睁睁看着师无衍将避踪石拿走,夺走他最后一分逃跑的希望。
那他若还想要从宗门离开,自然便只剩下一条路了。
让师尊对他彻底失望,亲自将他驱逐出宗门,这样无论他去何处,师尊都不会来追,无论他最后是何结果,师尊也都不会觉得难过。
谢执玉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问“师尊,您知道我为何要去血池吗”
师无衍蹙眉“不想知道。”
他送完了药,也已拿到了避踪石,自然该从此处离开了,可谢执玉不依不饶,还要跟着师无衍脚步,几乎随师无衍走到他居处门旁,才大声说“魔尊同我说,血池能够精进修为,远在双修之上。”
师无衍“”
“唉,您也知道,那些魔修,全都是喜欢折磨人的变态。”谢执玉说道,“同魔尊双修实在是个苦差事,若能更轻松一些”
他喉中忽而一紧,好似被极具威压的强大灵力钳住了咽喉一般,令他有些轻微窒息,十分艰难才能发出些许声音,他不由朝师无衍看去,正见师无衍蹙眉朝他看来,那眸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愠意,显然谢执玉这么胡扯的两句话,已挑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闭嘴。”师无衍压着声音,“不许再说了。”
谢执玉勉为其难自喉中挤出几字,几乎是嘶哑着以气声断断续续说道“我已同魔尊”
师无衍忽而转身一把握住谢执玉的手腕,扯着谢执玉将他朝后推了数步,几乎令谢执玉撞上身后的墙,他方挑眉咬牙问“是魔尊骗你进去的”
谢执玉“我是自愿”
师无衍“替他隐瞒”
谢执很是艰难摇了摇头,还试图对师无衍挤出些笑意,这招效果甚好,他眼见着师无衍的神色一点点阴沉下去,比那日在血池相见时还要难看,周身威压更甚,他已完全不得言语,连呼吸都稍稍有些困难,可师尊动怒了,他的目的已实现了大半,只要再多激怒师无衍一些,师无衍应该就要对他彻底失望了。
可他这得意还未持续上片刻,师无衍忽地便松了手,冷冰冰看他一眼,说“你下回若还去血池,我便将魔尊杀了。”
谢执玉“”
不是,他惹师尊生气,为什么到最后师尊怪罪的竟然会是魔尊啊
师无衍又说“先禁闭十日。”
谢执玉“”
师无衍“再提半句魔尊,一月禁闭。”
谢执玉“”
谢执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眼巴巴盯着师无衍看。
他可记得清楚,以往自己还在宗门时,哪怕练剑稍有偷懒,师尊都要关他禁闭,动辄数月,这等小事责罚便已如此严苛,如今他说自己与魔尊双修,这过错可比练剑偷懒要严重得多,怎么到头来还是禁闭啊
师尊除了禁闭之外,难道就想不出其他责罚徒弟的办法了吗
师无衍冷着脸色松了手,正欲转身离去,谢执玉稍稍觉得那威压减轻,总算可以勉强说话,见师无衍正行至房门边,谢执玉揉着滞塞隐痛的喉咙,勉为其难挤出几字,道“师尊就算您这样逼我,我也绝不会放弃”
师无衍“”
房门开了。
门外站着宋白川和几名凌霄剑派弟子,人人脸上都带震惊,睁大了眼睛去看师无衍和谢执玉,倒像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
谢执玉整个人一僵,猛地想起方才他与师尊站在门边时所说的那些话来。
他他他他说他和魔尊双修,说魔尊是喜欢折磨人的变态,还还还还说他是自愿的。
完了,谢执玉觉得自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