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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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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枝又问道,“阿兄说有事要我帮忙,不知如今可要我做些什么?”

    秦国公有意要确认梁王渗透在城中的人手,从前苦于没有合适的鱼饵,如今云枝在府上,倒不怕梁王不上钩了。mwannengwu只是此事尺度还需要仔细把握,他并不希望云枝再同梁王有何牵扯。

    “你不必做些什么,只在府上休息便好,或是待我闲暇时间,也可陪你出府游玩。”

    云枝收手转到他身前去,“这便算帮了忙,什么事都不必做么?”

    这倒叫云枝不懂了,待在府上能帮得了什么忙,怎么看都像是来享福的。

    他见她不解,不由笑着解释,“是,什么都不必做,只待在南淳便好。待时机成熟,我再一一解释给你听,这会儿你便安心待着,在国公府里哪个也伤不到你。”

    云枝自然知道府上安全,独孤及信这名号一出,也足能够震退好些宵小了。

    她从前出过最远的门便是到彤山县戚家老宅,闺阁中的娘子们少有在外游玩的机会,云枝听他这般说也不想再去细究其中大小事宜,除了偶尔有些想念京城爷娘亲人,闲暇时间倒是安排的满满当当。

    疾风刮了好些天,今日方才有了停歇的气氛,仰头仍不见星辰。自滴水下看,竟隐隐约约坠下几绺雨丝。

    那夜敞亮地下了场雨。此后一连几天,总也没个停,倒是将整个国公府洗了个干干净净。

    彼时云枝正在矮榻坐着,垂首正帮忙缝着条小儿束腰。

    “宜都可在?”

    王娘子亲亲热热唤她一句,云枝见是她来,“嗳”了一声,便放下手里缝纫的活儿,起身将人迎了进来。

    王娘子是此前在临南便伺候着独孤氏的老人,如今府上具是些冷硬的兵将,没得心思细腻的娘子们操持到底还是不成。

    王娘子在后院是个半主半仆的身份。一家人都是家生的奴仆。丈夫去的早,一子随秦国公出征没能回来,秦国公怜她丧夫丧子,便叫她管些后院营生,早早离了针线房,如今颇受府上众人尊敬。

    云枝不好将自己来由一一解释,只说是京西戚氏,名唤宜都。王娘子同她来往几日,一来二去熟稔起来,便也叫她宜都了。

    王娘子到这儿倒也不拘束,在榻前的月牙凳上落了座,又拿起榻上笸箩里的秀活儿瞧了瞧,讶异赞道,“娘子好针指,针脚这样密,连风都钻不进似的。”

    “原也做的不好,勤能补拙,做得多了便也上手了。”云枝接过束腰,“今儿便能做好,夫人且再等片刻。”

    “不急个什么。”王娘子搓了搓膝上衣服料子,“人老了,眼花手抖,原也不信自己就这么没用了,争了几年到底还是不中用,如今还要麻烦娘子。”

    云枝说不麻烦,冲她温婉一笑,复又忙自己手里的事儿去了。

    她话少,人长得好不说,手脚勤快,性子又温柔体人意,王娘子便同她走的近些,常常说些家长里短与她听,“这束腰是做给孙女儿的,二郎的娇闺女,才得六岁,伶牙俐齿的老婆子我都说不过她。”

    云枝一头拿针尖篦了篦自己乌黑的发,一头歪着脑袋听旁边人悠悠的絮叨。

    “二郎有福气,泥腿子的出生,如今也得奉承他一句官人了。”王娘子笑中带泪,哽咽着叹了句,“只是我那大郎死在战场上了,听说人没了前儿,叫箭矢从前胸穿到后背去了,唉——”

    云枝见状赶忙拾了帕子给王娘子揩了揩眼角,她默默的也不多言。

    “好闺女。”王娘子拍拍她手背,“咱们国公爷同你……。”

    她未说完全,可云枝已知晓她要说些什么出来。

    她发间的花树步摇荡了几荡,素净的白珠相扣,细细碎碎一地的清脆声响,映着她淡淡的声音道,“娘子误会,我二人只兄妹罢了。”

    “哦?”

    王娘子倒未曾意识到自己是看走了眼。

    秦国公身边一向也没见一个半个娘子,猛然见到个如此标致的人物,又见国公爷殷勤有加,每日松散下来都要陪着云枝在园子里好生逛一程子,那份温柔小意,她断断不能认错,分明便是上了心的。

    “娘子,不觉国公爷对您同旁人不同么?”

    云枝倒觉得是旁人大惊小怪,“娘子不知,阿兄到我戚府求学之时,我年纪尚小。阿兄是看着我长大的,同旁人相比自然亲厚许多,我也当他如同我亲阿兄一般看待。不过只是兄妹之情,断没有男女之爱。”

    王娘子笑容一止,心中好些话不敢再说出来。

    秦国公却在帘前止步,他心口仿佛被人猛地一攥,嘴角却不由露出一丝嘲弄之笑。

    兄妹之情?

    她错的离谱,他独孤及信要得,可从来不是兄妹之情。

    ……

    魏登年失了大档城后,那南淳城内便人心惶惶,不少人拖家带口南迁而去。人心一乱,城内便盗贼横行,此前甚至出现几起倒卖人口的案子。独孤及信接手魏登年遗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不仅对外将梁王队伍逼退,对内亦是下了一番苦功整治。

    南淳城重新施行宵禁政策,府军在城中每日巡视,在外游街之人若被抓到,即刻便被送去府衙收押,严令之下南淳治安较此前要好上不少。城中百姓便也渐渐恢复生产,好歹挽回了些失掉的民心,不至于自乱阵脚,将南淳府拱手让与梁王。

    这日子时,秦国公府忽然在城中悄悄寻了一名良医进府。此事皆在夜中进行,也并未在城中传开,第二日城中百姓生活一切照旧,似乎无人知晓昨日国公府破了宵禁之令。

    到天光大亮之后那人才从国公府出了门来,他满脸疲惫之色,国公府的车驾将人送回了医舍之中,另又取了些药材,便又急匆匆回了府去。

    医舍的伙计见良医昨夜出了门去,这会儿才回来,一边捣药一边问询,“先生昨夜被叫去了哪里,怎的忙了一夜才回来?”

    良医左右看看,不耐烦地叫他不要打听,“贵人女眷的家事,也是你个外男能打听的?”

    伙计便也作罢,不敢再去触先生的霉头。

    店前迎来送往,并未同平日里有何分别,倒是良医家的娘子给他一个白眼,“哦,给贵人府上出诊,好生了不得,连问问都要嫌弃。”

    良医对上娘子总是败下阵来,将人扯到一边赔上笑脸,“娘子要问询什么,我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老娘还不稀得听呢。”

    娘子身子一扭上了楼去。

    那伙计本就是娘子小弟,在医舍之中干些杂活,见二人又有争执越发不再说话,只顾将手头的事情做好。

    他这被阿姐照顾的拖油瓶,姐夫一向并不待见,多一事倒不如少这一事,也准备到后院去晒些药材。

    良医在一旁嘟嘟囔囔,“你阿姐这脾气忒大,不能给你一点气受,学徒的哪个不是从这柜台做起,没听说过师父不骂人的。”

    却见个带了草帽的男人进来,并不多言语,在良医身前的柜上置了一枚金锭,“——良医,看病。”

    那良医被这等豪气之徒镇住了手脚。

    “郎君要治什么病,这样大的数目咱们小店可找不开。”

    那郎君点了点台面,“我只想听听昨夜的故事,良医可否细细讲来。”

    那良医吞咽一下口水,将那金锭收去了袖袋之中,又凑到那人耳边简单一句耳语,“秦国公府上的娘子敏症严重,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那良医为何被放了回来?”

    那人摆手说自己学艺不精,“同去了几位良医,只我资历尚浅,早早谢绝退了出来。若是继续在府上拖延,最后治不成了一场空,秦国公拿咱们这药铺开刀,岂不是鸡飞蛋打。”

    “敏症严重?”

    “正是呢,可怜的很,浑身上下都是疹子。”

    戚云枝自小便患有敏症,尤其不能沾染柳絮,儿时一场柳絮敏症高热,差点没了性命。

    那人颇为怀疑,还需从旁处判断究竟是不是她,“那娘子的样貌你可有看到?”

    “是个年轻的娘子,标致极了,满南淳再寻不到第二个的人物。好似是秦国公的小妹,总之国公爷照顾一夜,那神情也是狼狈极了。”

    “良医可知那娘子因何犯了症状?”

    “柳絮呐,春天了,咱们北地到处皆是柳树,也不知这国公爷怎么想的,明知娘子身体受不得北地气候,怎么这时候将娘子接到南淳来住……”

    他想起昨夜秦国公失神落魄,一时又气得提剑,“秦国公说要去捉那什么县主抵命,在府里闹得不可开交。有人哭有人拦,整个国公府里竟没个章程了,简直是一团乱,一团乱。”

    不过也能体谅,谁家要死人了还能平心静气,又不是秤砣精转世。

    良医叹了口气,一时为那貌若天仙的娘子慨叹,再抬头却不见方才那带着草帽的郎君。

    “怪人,花重金听故事。”

    他摇头称奇,将这一段奇闻丢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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