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此事已经过去许久,云枝本不想将这些事情拿出来说嘴,总归是有怨妇的嫌疑。gaoyawx
“阿兄若要上山,这会儿再不出门,晚上可要回来晚了。”
安执白“哦”了一声,“我已同戚大人打过招呼,夜里便不回来了,明日在城外有同窗贺乔迁之喜,我们几人要去讨杯酒喝。”
“还要出城去?”云枝嘱咐一句,“那夜里还是不回来的好,如今外面可太乱了。”
……
齐王同武都王到了彤门之外,岸上早有人在此等候,恭恭敬敬向他行礼,唤一句,“二王,五王。”
武都王此前倒是来过此地,那时只为了寻欢作乐,说得上是荒唐淫,乱,实在过了几天乐不思蜀的日子。二王倒也并未责备,只是叫他多少顾忌自己身体。如今他对此事已不大上心,不知皇兄怎的又带他来了此地。
这船内里装饰却很别致,前后以屏风相隔,还有一方用来小憩的床榻。外表瞧着似乎只是小型游船罢了,可行进方向却渐渐向海岛深处而去。
这船足走了一个时辰,齐王立在船头,瞧着近在眼前的巨型游船。其上建筑美轮美奂,六层楼宇的高度,因楼中宾客众多,船上每日所燃红烛有数万之巨,且这般规模的游船不止这一艘,眼前乃是三艘并驾。
三艘之中自然以中间为尊,不仅大小远超其余,连入场门票也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这里是远离世俗的世外桃源,却也算是帝国肮脏交易的中心。
武都王自认并无多少政治头脑,不过跟着二王混口热汤热饭,所以到这里来多半只是去旁边两船上,寻一二对胃口的娘子或是小唱儿,如今二王却径直将他带到了中心之地。
“这便是皇兄所说得商谈之所?”
武都王倒是头一次知道这里还能商谈机密要事。
“此处远离陆上,若非熟客不可能进得门去,过往客人亦会多番盘查。且——有些看似不可能私下见面之人,在此可无所顾忌,比你的武都王府还安全。”
这欢场上原来还另有乾坤,叫武都王开了眼界。
齐王在此处通行尽可畅通无阻,旁人尚且需要令牌为证,他只需亮出自己这张脸,便已然无人敢多说什么。
武都王心道,他这皇兄瞧着正经,恐怕偷来此处机会不少。难怪齐王妃总说他整日在外面忙着,也不见王府里再纳旁的妃子,原来竟是耗在了这里。
二人开门进去,却见那人已在原地等待许久。
“两位王爷姗姗来迟,可要罚上一杯,以示惩戒了。”
武都王叫齐王挡住了视线,只听到一不甚熟悉的声音响起,有些刺耳的尖利。
齐王向前腾开视线,“大都督可是忙人,今次立下赫赫之功,官家面前咱们还要你美言几句。”
魏登年极受用,可在二王面前自然不敢造次。
他心里盘算着,官家实在是个怪人。明明已经抬举了二王生母为后,偏偏又将三王之子接到宫中亲自教养,更说这孩子有真龙之姿,仿佛已经隔代替乾朝选好继任之人,朝中上下一时也不好站队。
官家春秋鼎盛,到底不急于选定,只是下面人受累,简直被耍得团团乱转。
“咱们偷卖给梁王那批物资,着实赚了个好价钱,可谓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武都王不知他们还做这生意,上次煮水城失利,官家差点砍了魏登年的脑袋。如今,梁王物资居然还有来自乾朝的倒卖品,这不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魏登年真不打算要脑袋了不成。
“二皇兄,如此做事不说会不会事发,就是平安无事不叫人追查到,那梁王买了军需实力大增,大都督拼不过要如何是好?”
两人却叫他莫慌,“梁王从前封地富庶,这多年积攒怕是不少,这钱不叫咱们挣了,他同旁人买了咱们还少了一大笔进项。”
大都督忽而想起一事,“梁王同西旗马场主交易比咱们还容易些,那马场主看不起我乾朝都督的买卖,却同梁王来往密切。”
齐王便说无事,“大都督再拖上些时日,纵然没有西旗马咱们也能得胜。再说这笔买卖完了咱们便也收手,到时煮水城同梁王再相见,可痛打落水狗,把咱们卖出的物资并那些西旗马一并收缴回来。”
怪不得魏登年此杖打得缠缠绵绵,全无传说中那般伶俐痛快,原是在拖着战机,卖军需吃肥自己。
武都王惊出一身冷汗,二王将如此私密之事告知自己,分明也是要拉自己下水。
他不由走起神来。
大都督的笑容在烛火之中更显淫邪,“武都王中军到时前去盘查仓库,可要记得将这笔账给抹平才好。”
这便是二王带他来此的缘由。
几人谈完了话,大都督击掌三声,“今日给齐王留了助兴的节目,武都王可由自己喜好择选,今夜消费自然是要记在小人账上。”
武都王却并无兴致,一人去到船舱之上吹起风来。
他从前可比皇兄玩得花多了,这算哪门子的助兴。心里翻来覆去想着二人做下这等大事,他要趟了这浑水总归难受。
正计较着要如何解决,却叫人唤了一句。
“请武都王安,”他背景融于这烟柳之地,身姿依然风度翩翩,面上却似乎带着几重面具,像个并无余念的偶人,连眼神都冷冽几分。
同科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举子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两个模样。
“安郎君,好久不见。”
武都王对安执白出现在此处并不意外,“安家的产业居然能做到这地步,连大人物们商谈政事都选在此处,倒叫小王刮目相看了。”
“武都王谬赞,若是有看得上的,尽可以报上号来,一切我来安排。”
他这时候还要在安执白身上讨些嘴上便宜,“小王瞧上了安郎君,瞧着船上一应人里,安郎君最合胃口。”
安执白脸上尽显凉薄,“武都王说笑了,咱们这里环肥燕瘦,各色都有,我算得了什么呢。”
安执白并无过多交谈的意思,见了礼便要离开,他还要送人到里面去。
武都王胡说完了也不愿同他纠缠,心中正烦闷,便不再理他。
他回身望月,却见两个还未长成的小娘子正熟练的行礼,脸上尚且还有懵懂之态。
武都王惊讶非常,“这是何意?”
安执白却早已习以为常,对旁人的讶异毫无反应,这些个勋贵惯是爱玩些旁门左道,倒也不用做出闻所未闻之态来。
他心中轻嗤一声,不动声色的回他,“是齐王的意思。”
武都王瞧着几人远去,忽而觉得恶心。
……
洪四海将最近情报正一一报给秦国公听。
“国公爷休息这几日,那卖家果然又同梁王交易了一次。”
他伸展手心,里面正放着一枚箭簇。
“您瞧,同咱们中军所用十分相似,如您所料恐怕是出了内鬼。”
他同西旗马场主们交情匪浅,又在其中参股,从那里获取不少梁王情报,几番查探才知梁王在西旗所购军需并不足以支撑他的人马,倒是有个神秘货主不时出现在西旗售卖物资。
他叫洪四海将这箭簇处理掉,“他们要肥了自己,养刁梁王的胃口。既然走到了这步,这火必然要越燃越烈才好。”
“国公爷知晓是谁所为?”
“还能有几个人,做出这般匪里匪气之事。”
洪四海一听便也明了。
“咱们不在,南淳府便无主,魏大都督若是再出事,便自求多福吧。”
……
云枝趁秦国公醒着,便送了些书过来给他解闷。
洪四海见她来立刻退了出去,“娘子来得正是时候,国公爷这会儿精神头正好,还念着日子难熬呢。”
云枝给他瞧自己带来的杂记,“我还带了东西来,给他解闷儿。”
洪四海满脸含笑,心道国公爷这会儿病着也好,不是正能同娘子增进感情的时候么。
这边洪四海替她打起帘子,云枝低头进了门去。
那边秦国公早听到她的声音,已经起身探头瞧她。
正同她视线撞在一处。
她献宝似的将东西给独孤及信展示,“阿兄你瞧,你那日不肯将自己看得书籍借我,我可是大方给你拿来了我的。”
独孤及信见她眉飞色舞便想要笑她,不察却扯到患处,又是一阵急咳。
“哎呦。”
她不敢再耍宝,替他轻拍了拍后背。
“洪将军说你这次伤得极深,恐怕要养好几个月,我看你也莫要想着再回南淳去,就在府上好好待着,我也放心些。”
她竟说出这样老成的话来,叫独孤及信大感意外,“宜都是长大了,竟能说出‘叫我放心’这样的话来。”
她叫他说得有些尴尬,不乐意得轻锤他一下,“我也会关心人的。”
秦国公对这话自然是极受用得,“我这做阿兄得自然欢喜,便依你之言,好生修养,半步也不离开戚家。”
云枝斜眼看他,知道他又在逗着自己玩。
戚府能关得住他便怪了
“总归是你自己的身子,你要不知好赖,老了以后也是一身病痛,”云枝说完了却觉这话耳熟,仿佛是阿娘每每教训阿爷之时惯会说得车轱辘话。
她摇了摇头,怎么想到旁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