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自鲁地回来之后,温少辞忽然变得很忙,陆宫梓几次三番邀请他来郡王府玩耍,均被婉言拒绝。fangzexs
孟玉寒热心地从旁解释:“下个月书院大考,看少辞这架势,不夺魁首誓不罢休。”
韩玉梦马上点头附和。
两人尚未成婚,便已有了夫唱妇随的模样。
回到金陵那日,孟玉寒胡诌了一个“偶遇”的由头,然后以“英雄救美”的名义将“离家出走”的韩玉梦送至韩府。
接下来,上门提亲便顺理成章。
尤其孟夫人,甫一听说儿子提及此事,就火急火燎地要请冰人上韩府。
“韩姑娘出身书香门第,温柔贤淑、蕙质兰心、大家闺秀,配你小子绰绰有余。”
听着母亲前后不一的话语,孟玉寒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韩同知十分赞成这门婚事。
“这两个孩子名姓回环,不是缘分是什么!”
看着父亲写满欣慰的面容,韩玉梦高高兴兴地接下定亲信物。
文臣与武将之间固然有着天生的偏见,但比起儿女的终身大事,简直不值一提。
宋昭苏也替他们开心:“我该恭喜孟兄。”
孟玉寒笑得极其灿烂:“同喜同喜。”
闻言,姜姝身子一僵,半低着头,开始装娇羞。
乔月颜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拉着姜姝站起来:“今天太阳好,我和阿姝去园子里逛逛。”
清朴园空着可惜,崇仁帝临走前交待安阳郡王物尽其用,然而,打死安阳郡王他也不敢住圣上住过的屋子,是以,仍旧当作摆设,只在待客的时候引人过来逛逛。
乔月颜转过身:“有韩同学在,你不用勉强自己。”
姜姝笑一笑:“你帮过我,作为回报,我岂能不来。”
齐渺渺被郡王妃勒令不许出门。
因此,他们这些人齐聚一堂,既是替乔月颜打掩护,也是找陆宫梓探听消息。
事态似乎有些严重。
齐渺渺才坐一小会儿,就被郡王妃找借口带走了。
眼圈红红的,乔月颜落下两行泪珠儿:“阿姝,对不起,世子本该与你……”
心脏漏跳了一拍,姜姝扯出笑来安慰她:“这事全不怪你,何况我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我早已丢了性命。”
要怪只怪陆宫梓,他招惹了她,又舍弃了她。
甬道树丛茂密,“咔嚓”一声脆响,树枝被人折成两断,齐渺渺呼地一下蹦到乔月颜面前。
乔月颜吓得脸色煞白,眼泪再次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又哭什么?”
心口一抽一抽的疼,齐渺渺满脸不耐烦。
看着他生疏又怜爱地帮乔月颜擦眼泪,姜姝默默走远。
这份温柔原本归她所有,是她亲手给弄丢了。
·
七月底,天气甚好。
温少辞在书斋门口徘徊了大半日,终于鼓足勇气走进去。
小二和善地笑:“公子想看什么?”
双颊微微泛红,温少辞漫不经心地问:“代卖字画是什么章程?”
笑意换成审视,小二语调有点敷衍:“要看作品估价,本店从中抽出五成当作佣金。”
一幅事先装裱好的山水字画展现眼前。
“笔触温婉,画风沉稳,不错不错。”小二含笑估价,“五十文。”
温少辞被他前半截话说得心花怒放,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待听到价格,立时如遭冰封,彻底呆住了。
阿远不服:“五十文?还不够笔墨纸砚的钱!”
小二:“要不是这幅画用的好墨好纸,一文钱我都嫌多。”
阿远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刚才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你家公子画的真心好,不过画得好的人太多了。”小二扬一扬下巴,“看见门口那只大箱子没,那里头的字画,白送都没人要。”
阿远还想说点什么,温少辞伸手制止。
是他想岔了,以为凭借那点微末技艺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有没有清欢居士的画?”温少辞问。
小二咧嘴一笑:“前几日刚收了一幅《西山秋韵图》,清欢居士从前只画花鸟,山水画还是头一遭,怎么着也得个五十两。”
从京城坐船到金陵,途中必经西山,赵临欢第一次走出皇宫,心潮澎湃之下挥笔泼墨,文士风流莫过于此。
“这幅画,我要了。”温少辞干脆利落地掏银子,“日后收了她的画儿,不许往外卖,我都要。”
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二忙不迭地答应:“门口箱子里的画作,公子若有喜欢的,尽管带走。”
趁着小二打包的功夫,温少辞无聊地抽出一副画卷,画卷并未装裱,宣纸微微有些泛黄。
落款是“明月昭昭”,笔触飞扬,姿态妍美。
温少辞弯了眼儿笑。
宋昭苏的画竟然白送都没人要。
他的画还值五十文呢!
跟赵临欢比起来,自是不够看。
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吃过晚饭,温少辞又在当铺门口踟蹰不前。
从今年八月初到明年七月底,父亲将整整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提前寄给了他。
生活费,温少辞统统花在那支金钗上。
学费,温少辞一分没花,但开学交上去也就没了。
温少辞深呼吸几次,举步踏进典当行。
前世加上今生,这还是头一回。
一块桃花石押了五百两,一枚翡翠玉佩押了三百两,又拿出一堆黄金做的小物件,正好凑个整数。
温少辞揣着一千两银票,精神抖擞地往外走。
宋昭苏迎面而来。
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气氛陷入一阵沉默。
温少辞率先开口:“昭苏,我正有事找你。”
果然如他所料,宋昭苏把那四颗蓝宝石给押了银子。
幸而是活当。
还没揣热的一千两银票又送回典当行。
温少辞心满意足。
赵临欢给的,他都要好好留着。
瞅着他一脸荡漾,宋昭苏欲言又止。
“缺多少银子?我可以借你。”温少辞关切地问。
宋昭苏还没有忘记好友刚刚在当铺做成两单生意,心下暗自好笑:“不必。”
一样的境遇,一样的骄傲。
温少辞可以理解。
“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宋昭苏站在原地,良久,才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小声呢喃一句:“不会有那一日。”
八月初书院大考,前五十名可以得到奖金。
再加上正月里的那次大考,两次成绩累计排名前十的学生,书院会免除他们的学杂费。
温少辞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考进前十,荷包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就算不幸落到十名开外,只要保持在五十名以内,平日的花销也能节省不少。
在思文堂,吃饭喝水、单间住宿、笔墨纸砚都不用花钱,不像老泉堂,住宿费、卫生费、水费、茶费……
·
入夜时分,陆宫梓坐在书案前挑灯夜读。
安阳郡王打了个哈欠:“贤侄,时候不早了,姑父先去歇息。”
书卷“啪嗒”一下敲在桌面上,陆宫梓抬眼瞪向他:“永丰六年,江南水灾泛滥,是老郡王带头力挽狂澜,姑父要是记不起当时情形,今晚谁也别想睡。”
策论一般就时政、农事、民风等方向出题。
长史搜罗了一群奇人异士,专门针对栖霞书院的先生们进行心理画像,经过一番细致缜密的分析,得出一个无比确定的结论。
安阳郡王白眼翻上天。
四十年前的一场水灾,怎么就成了必考题!
他当时才几岁,知道个屁!
手执书卷,陆宫梓继续默背知识点。
长史在旁出主意:“跟着老郡王的屠爷应当记得,还有曾嬷嬷,兴许知道一点。”
安阳郡王眉心皱成川字。
曾嬷嬷是他爹的乳娘,年近百岁,耳朵也聋了,眼睛也瞎了,便是知道也记不清了。
屠爷是他爹的专用车夫,离开齐家多年,安阳郡王连人在不在金陵都不确定。
“去,把所有伺候过我爹的,都找来。”
安阳郡王神色威严地下令。
陆宫梓嫌吵,轻轻哼了一声。
安阳郡王作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和长史头挨着头小小声道:“若有来不了的,把他儿子孙子表哥表姐全带来。”
“属下遵命。”
长史同样压低了声音说话,看上去鬼鬼祟祟。
郡王府办事效率很高。
半个时辰后,花厅内坐满男女老少,叽叽喳喳地谈论着经年往事。
陆宫梓当然不会在这里干等。
安阳郡王被吵得头晕眼花,不得不搞起书院那一套。
先是给每人安排一个单间,然后各自一张试卷,不会写字的请秀才在旁代笔,听不清楚的请伶人过来比划。
答卷收齐的时候,已是三更天。
一通批改过后,安阳郡王稍稍润色,便喜滋滋地捧着最后结晶来到韶华阁。
“少爷睡了,王爷明日再来。”
春晓说完,猛然想起子时已过。
“王爷午时再来。”
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安阳郡王失魂落魄地回到主院。
郡王妃连忙迎上来:“王爷这是怎么了?”
安阳郡王喜出望外:“王妃昨晚没睡?”
郡王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妾身刚起来。”
安阳郡王再也承受不住,抱着郡王妃大声哀嚎:“多亏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我的渺渺,他那么听话那么懂事那么孝顺,只要他高兴,想娶谁就娶谁!我的渺渺,爹对不起你!”
跟陆宫梓比起来,齐渺渺简直不要太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