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昨晚街上有庙会，孟少爷和韩小姐说要出去逛逛，守夜的人也没留意时辰，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阿远汇报调查结果。
信纸薄薄一张，温少辞看完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此次出游原本只有他和陆宫梓两人，齐渺渺听说了这个事，掏出两百两银票表示要随行，温少辞最近手头紧，自然动了心。
同样，看在银票的份上，孟玉寒成功登船。
韩玉梦不在计划之中。
温少辞以为他们不过是贪玩，没想到竟然是私奔！
陆宫梓唉声叹气：“现在怎么办？是要回去吗？”
孟玉寒打着出游的幌子，孟家那边尚且能够拖延一段时日。韩家不见了姑娘，不出三日，消息便会传遍整个金陵。
趁着事情没有闹大，通知韩孟两家赶紧找人才是正经。
食指指尖轻点着桌面，温少辞跟她分析。
“昨日我们到达客栈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吃饭大约花费三刻钟，城门在一更三点关闭，当中间隔不到两刻钟，这儿是彭城最繁华的地段，与四方城门都有一段距离，玉寒他们出不了城。”
本朝的宵禁制度并不严格，天黑后大街上依然人潮汹涌，然而，一旦敲响暮鼓，没有官府签发的公文，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也进不来。
陆宫梓眨了眨眼：“现在已经过了辰时，城门五更三点打开，就算昨晚没出城，今儿一早肯定也走了。”
“怎么走？玉寒原本打算坐我们的船走，我们又是偶然投宿到彭城。”
所以，孟玉寒不可能事先准备好车马。
“半夜三更的，两个外地人若是租船租车，极易惹人怀疑，清晨太早了也是一样，他们要隐瞒行踪，就不会做引人注目的事。”
清凉的嗓音宛如一汪甘泉，听得人心里甜丝丝的。
桃花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们初来乍到，去哪里都要跟人问路，韩同学还好，玉寒那身打扮太显眼，必定要乔装打扮，我已派人到附近的成衣铺子去打听，想来马上就会有消息。”
温少辞成竹在胸。
“公子，找着了。”
下人气喘吁吁地回来报信。
孟玉寒正在车行跟人谈价钱，就被逮了个正着。
他和韩玉梦在有间客栈附近的成衣铺子问了车行的位置，又在车行附近的小店投宿，下人们找过去的时候，韩玉梦还躺在床上睡大头觉。
陆宫梓忍不住赞叹：“少辞，你真厉害！”
温少辞立时觉得，赵临欢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
孟玉寒不得不服气：“少辞，同窗一场，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在那封留下的书信里，孟玉寒干脆果断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没有把责任转嫁旁人。
这一点，温少辞很是欣赏：“同窗一场，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
陆宫梓适时插话：“你们俩若是有难处，我可以给宫里写信，求圣上下旨赐婚。”
听到这里，韩玉梦满脸希冀地望向她。
温少辞淡淡道：“天子无故赐婚，岂不是将他二人置于风口浪尖，孟守备和韩同知皆是明事理之人，你们不如回去争取一番，为人父母总是盼着儿女好的。”
薄情如景山伯，他也没法子逼着姜姝上花轿。
比起姜家，孟韩两家还是比较正常的。
而且就温少辞所知，孟玉寒没有婚约，韩玉梦也没有定亲，两人门当户对，双方家长没必要反对。
孟玉寒苦着一张脸：“我娘常说，文臣家的姑娘是喝墨水长大的，一股子清高味儿，她不喜欢。”
韩玉梦瞪大双眼：“我爹爹说过，你的名字和我相仿，恐怕有妨克之嫌。”
孟玉寒气得不行：“我娘还说了……”
韩玉梦不甘示弱：“我爹爹也说了……”
温少辞：……
既然互相看不上，那就分手啊，玩什么私奔！
陆宫梓被他们吵得脑仁疼，拍一拍桌子大声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跟父母表明心迹？”
韩玉梦忽的一下娇羞起来：“我爹爹常说，女孩子要矜持。”
孟玉寒摇头否认。
不止陆宫梓，便连温少辞也不想再理会。
因为韩家正在给女儿相看亲事，孟玉寒急了，满脑子都想着把人抢了再说。
温少辞神色微凉：“文人亦有血性，你连上门提亲的胆量都没有，我若是韩同知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因为喜欢，所以谨慎。
因为喜欢，所以不敢。
温少辞感同身受。
孟玉寒攥紧了拳头，语调铿锵有力：“我会说服家中长辈上门提亲，我会向韩伯父证明我配得上玉梦！”
说做就做，吃完早饭，孟玉寒和韩玉梦一起返回金陵。
因为受伤的关系，齐渺渺不想再继续行程，加上婚姻大事悬在半空，他决定带着乔月颜打道回府。
最开心的莫过于温少辞。
鲁地之行不必中止，更能和赵临欢单独待在一处。
遥想两人花前月下，温少辞简直乐开了花。
陆宫梓倒有几分不自在。
夜幕低垂，无风无浪，大船平稳地行驶在水面上。
迎着月光，金钗上的海棠花仿佛活过来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陆宫梓爱不释手。
孟玉寒走后不久，温少辞劝她不要随意插手他人的婚事。
帮忙可以，唯独不要代替别人做决定。
“婚姻之事当由自己做主，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不会后悔。”
温少辞的这两句话，恰好说中赵临欢的心思。
正是为了一探究竟，她才会不远千里奔赴金陵。
可惜，宋昭苏叫她失望。
温少辞如何？
心口微微发热，陆宫梓捏着被角蒙住脑袋。
他很好。
对她也很好。准确地说，温少辞对陆宫梓很好。
在他眼中，她还是朗朗少年。
·
翌日，进入鲁地边界，船只停泊在岸口，改乘马车继续前行。
温少辞拿出一包荷叶糕：“早上没怎么吃，这会儿饿了吧？”
桃花眼闪闪发光，陆宫梓抱着糕点啃得满脸都是，可见当真饿了。
温少辞拿帕子给她擦拭，素锦触碰到小脸，陆宫梓感觉丝滑舒服，还有点冰冰凉凉。
马车猛地磕碰一下，陆宫梓有些坐不稳，身形一晃，直直冲进温少辞怀里，樱桃小嘴擦过鼻尖，蜻蜓点水一般在他唇上印下浅浅一吻。
温少辞僵住！
整个人变得像木头。
陆宫梓缩在角落里，心无旁骛地啃糕点，碎渣簌簌而落，衣摆上到处都是，衣摆下两腿发软。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微妙，两个人低着头，谁也不开口说话。
直到马车抵达滋阳，温少辞轻咳一声打破沉寂：“晚上有百家酒宴，不可贪杯。”
陆宫梓听话地点点头，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眼下正值滋阳一年一度的百酒大战，济水河畔临时搭建两排彩棚，汇聚来自鲁地的大小酒家，彩棚两端各设出入口，凭特制的木牌进入，出来的时候决定自己最喜欢的酒，然后用木牌投票。
月色凉凉，晚风悠悠，白日里的暑气悉数散尽，陆宫梓端起一杯杨梅酒，仰头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盛酒的小妹笑看她一眼：“好，等公子重新排到这儿，我再给你一杯。”
除去入场费的二两银子，喝酒并不花钱，不过一次一杯，要想多喝就得重新排队。
陆宫梓撇撇嘴。
温少辞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不许多喝。”
就知道赵临欢不可能乖乖听话，温少辞扭头对小妹道：“我要一壶酒，挑甜度高一些的。”
额外买，当然要收另外的价钱。
小妹眉开眼笑，递酒过来的时候，眼睛盯着温少辞痴看不住，脸蛋红扑扑的好像苹果。
陆宫梓心头火起，拉着温少辞扭头就走。
“不许给她投票！”
看着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温少辞心里十分高兴。
陆宫梓踢他一脚：“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温少辞点头不迭。
陆宫梓转怒为喜，眼儿一斜，风情自生：“那酒，是买来给我的？”
温少辞出言提醒：“果酒味儿浅薄，喝多了也容易醉，挑你喜欢的买回去，关起门来随你高兴。”
陆宫梓傲娇地哼了一声，昂首挺胸从他面前走过。
温少辞立时跟上。
一圈还没逛下来，陆宫梓隐约有些醉意，温少辞想要带人离开，她却抬手指向一个竖着“东阳”旗帜的小摊：“东阳酒闻名天下，再喝一杯就走。”
行至摊前，正在盛酒的张祺喜出望外：“你们来了！”
差点忘了，张祺祖籍东阳，人称天下第一酒都。
温少辞扶住陆宫梓的胳膊，扬声道：“这儿人多嘈杂，等你忙完了，来醉香园寻我。”
张祺一口答应下来。
回去的途中，酒劲儿渐渐涌上来，陆宫梓靠在马车里嘤嘤嘤地哭。
桃红的小脸梨花带雨，纤长的睫毛颤了又颤，温少辞的心跟着一颤，喉咙发紧，呼吸滚烫。
他倾身便吻了下去。
白日里的浅尝则止，叫温少辞惦念到现在。
娇软的哭声化作低回呜咽，陆宫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桃花眼中云雾缭绕，一时间根本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