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宋昭苏很生气，进门的时候一脚踢翻了矮凳。mqiweishuwu
姜姝自是顾不上他，从门外飞奔至陆宫梓跟前，随后一头倒在她怀里。
白色的纱布格外显眼。
陆宫梓大吃一惊：“你的手怎么回事？”
姜姝抬起眸子，嘴角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没事，现在没事了。”
她的右手已然伤了筋脉，注定不能在医术上更上一层楼，然而不会影响药学方面的发展，假以时日，必叫陆家不敢小觑。
荣华富贵自然好，不过姜姝更加看重真情实，只要陆宫梓对她好，她愿意陪他一起吃苦。
陆宫梓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一把推开姜姝，两只手握住她的肩膀，两只眼认真地注视她。
“如果有心瞒我，就不该来这儿，既来寻我，就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总好过我从旁人口中得知，到时候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姜姝低着头红着脸，一言不发。
她说不出口的话，有的是人帮她说。
乔月颜口齿伶俐，三下两下便把姜家逼婚的事情给说清楚了。
齐渺渺在旁补充：“姜姑娘心有所属，君子当成人之美。”
姜姝闻言，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凌厉。
退婚已成定局，她没有回头路可走。
宋昭苏气得不行。
他知道姜姝在姜家过得不容易，却不知难到这个地步。
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他总是帮不了什么忙。
这一认知，叫他更加愤怒。
温少辞沉吟不语。
在旁人看来，陆宫梓对姜姝温柔和气，姜姝对陆宫梓关怀备至，两个人可以说是情投意合。
奈何人生难料，赵临欢是女子。
纵然姜姝有情有义，事情也不会按照她所期望的方向继续发展。
见大家都望着自己，陆宫梓霎时慌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姜姝不是来诉委屈的，而是来“逼婚”！
陆宫梓松开手，飞快躲到温少辞背后。
姜姝：“陆同学，你对我很好，我信得过你。”
她敢肯定，陆宫梓对自己有好感，大约年纪尚小，还不曾想过成亲之事。
宋昭苏简直不能忍受：“陆宫梓，姜姑娘对你情深意重，你难道不答应？”
陆宫梓咬了咬牙：“我不答应。”
“为什么？”姜姝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诧异和不甘心。
因为陆宫梓，她拒绝了四皇子的橄榄枝。
因为陆宫梓，她舍弃了郡王府的好亲事。
因为陆宫梓，她赔上了医者生涯，甚至违背亡母的临终遗言转而嫁给庶子。
她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肯答应？
好不容易挺直的腰杆瞬间又弯了回去，陆宫梓轻轻推了推温少辞：“缘故你知道，你帮我说。”
温少辞轻飘飘地开口：“宫梓已有婚约。”
陆宫梓先是一怔，随即点头：“对。”
姜姝不信：“是哪家的姑娘？”
陆宫梓如何知道，转头求助温少辞。
温少辞眉峰不动：“崔家五姑娘，在京中向有贤名，年方十三，性子温柔和顺，与宫梓最合适不过。”
婚约在身还来招惹她？姜姝霎时红了眼眶，颤抖着嘴唇低声问：“她是嫡女还是庶女？”
陆宫梓与崔家的渊源，姜姝知道得并不多，但她清楚，颖川侯府的地位远非景山伯府可比。
温少辞不知嫡庶不敢作答，陆宫梓很肯定地道：“嫡女。”
鼻尖一酸，姜姝险些落下泪来。
她不介意陆宫梓不是嫡出，陆宫梓却嫌弃她只是庶女。
指甲掐进掌心，姜姝拼命把眼泪憋了回去。
下一刻，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扬起手对准陆宫梓的脸就是一记耳光。
温少辞眼疾手快，拉着陆宫梓躲过一击。
啪——
宋昭苏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一击不中，姜姝只得作罢，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身负婚约就不该来糟践我的感情，我恨你，恨透了你，总有一日我要叫你悔不当初！”
说完，她埋着头冲了出去。
宋昭苏想也没想，第一个跟上姜姝。
齐渺渺只觉无趣，拉了乔月颜就走。
知新堂外，候着两辆马车。
齐渺渺吩咐留下一辆，然后与乔月颜共乘离开。
乔月颜坐在马车里勾手指头：“我可以和姜同学一起回去。”
齐渺渺翻了个白眼：“刚才不说，现在？晚了！不必玩这些欲擒故纵的小手段，小爷不吃这一套。”
乔月颜的头低了下去。
齐渺渺故意凑上前，语气轻佻地说：“怎么不说话？小爷刚被人甩了，现在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乔月颜的头埋得更低了。
齐渺渺心中有异，连忙伸手去掰她的肩。
乔月颜含着两包眼泪，刷地一下，泪珠大颗大颗地往外冒。
齐渺渺眉头紧皱，良久之后，选择服软：“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乔月颜摇摇头：“她是伯府千金，我是平民丫头，她尚且配不上你，何况是我。”
齐渺渺莫名一阵憋屈，没好气地说：“你知道就好。”
乔月颜止了泪，抬眸与他平视：“我不日便会离开金陵，世子爷不必再为此多心。”
五月里，白鹤书院邀请沈先生前往临安任职，沈先生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答应下来。
换个地方也好，除了母亲，金陵城并没有哪一点值得她留恋。
恶气止不住地往上涌，齐渺渺冷笑一声：“哼，捡了高枝儿啦，恭喜。”
心头委屈压下，乔月颜明眸浅笑：“多谢。”
齐渺渺瞪着她，好像要吃人似的，少顷，他一声暴喝：“停车！”
乔月颜莫名。
车帘掀开，齐渺渺吐出一个字：“滚。”
乔月颜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立刻不屑地“呸”了他一口，再从马车跳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渺渺的声音追在后面：“我就知道，你从前对着我都是装的，别以为攀了高枝就能高枕无忧，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着说着，他实在气不过，一骨碌跳下马车，追着乔月颜一路小跑。
·
跑了有一会儿，姜姝在一棵大榕树前停下。
好似找到依靠一般，她整个人沉甸甸地靠在树干上，接连喘了几口气。
宋昭苏远远看着，心中几分柔软几分怜惜。
他想上前，却又不敢。
为了不让姜姝更加难堪，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眼角余光注意到宋昭苏离去的背影，姜姝苦苦笑了：“我不需要谁的同情。”
知了的叫声一声叠过一声。
宋昭苏去而复返：“姜姑娘，我们去吃麻辣兔头。”
姜姝抬眸。
透过树叶缝隙，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明亮且灿烂。
宋昭苏脸色微红：“我从不占人便宜，上次是你请我，这次换我请你。”
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姜姝含笑点头。
知新堂在城外，麻辣兔头在城内，等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夕阳洒下最后一抹余晖，小摊前坐满了人。
老板殷勤招呼：“六姑娘，给你留了位置。”
姜姝扬起笑脸：“今日高兴，来十份。”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姑娘得了好亲事，我也替姑娘高兴，今日我做东，姑娘别跟我客气。”
姜姝脸上依然洋溢着笑意：“好啊，好啊。”
宋昭苏很是讶异。
换作是他，肯定没法子做到这般谈笑自若。
姜姝眨了眨眼睛：“宋同学，你这是沾了我的光才省下一笔银子。”
宋昭苏半开玩笑：“是是是，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姜姝倒了一盏凉茶递过去。
宋昭苏正喝着茶，就听见她说：“你娶我。”
噗——
宋昭苏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他一边拼命咳嗽，一边努力吐词：“姜姜姜姑娘什么意思？”
姜姝：“你当众打了公主脸面，难道公主会高兴？就算公主不追究，可凡事讲究万一，为了这个万一，多的是人家不把女儿嫁给你。”
宋昭苏微微颔首。
“我也不瞒你，”姜姝神色坦然，“自打去了郡王府，景山伯就没找过我，他是我父亲，知道我不会舍弃姜家，正如他所想，我不仅不敢对外宣扬，还要帮着把事情给圆过去。”
世道艰难，女子能够脱离家族的法子便是嫁人。
这也是唯一的法子。
“宋同学，你帮我渡过此次难关，我帮你抵御那个万一，日后，只要六公主消气，你随时可以休妻。”
她说了一箩筐话，其实就是三个字。
假成亲。
宋昭苏只觉荒唐，婚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
约莫过去一刻钟，姜姝笑了笑：“好啦，当我没说。”
麻辣兔头端上桌。
宋昭苏心不在焉地啃着，他的嘴唇被辣得通红，齿间却是索然无味。
·
夜幕降临，明月初照。
景山伯府。
姜姝：“爹爹大可不答应婚事，宋世子能够为了女儿拒婚皇家，来日也会为了女儿报复姜家。我已与他私订终身，此生非他不嫁，爹爹若是不肯依我，我出家当尼姑去。”
许是临别之际掉的那两滴眼泪发挥作用，宋昭苏终究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姜夫人摇头：“不行啊老爷，宋世子忤逆圣上，小六要是嫁过去，我们姜家必受牵连。”
“如果真有那一日，女儿将以性命换取圣上的谅解。”
姜姝信誓旦旦地保证。
“镇国公几次上书废黜世子，圣上几番反驳拒绝，倘若当真要追究宋家之过，不等女儿进门，宋家早已经遭了殃。为人君者，胸怀天下，女儿相信，圣上绝不会连这点气度也没有。”
姜姝自信父亲不会拒绝。
在父亲眼里，姑娘家便是拿来联姻的工具，不到万不得已，他一个也不想舍弃。
景山伯笑呵呵的，又恢复成从前那个慈父模样：“你这孩子，有什么主意不能早些说，害为父替你瞎操心，可是六丫头啊，儿女婚事历来由长辈作主，宋家不上门提亲，为父便是想松口也不行。”
郡王府的婚事已是不成了，对于和宋家结亲，景山伯乐见其成。
如果真有个万一，就当少了个女儿少了门亲家。
他的女儿多，不缺这一个。
紧绷着神经顷刻间放松，姜姝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声：“多谢爹爹。”
只要宋昭苏一日是镇国公世子，父亲便不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