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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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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事态越来越严重,宋昭苏赶忙冲进来:“老师,顾老师,他们知道错了,请老师再给他们一次机会。mwangzaishuwu”

    拿着戒尺的右手背在身后,顾山长摸了摸胡须:“当真知错?”

    温少辞一声不吭。

    陆宫梓不情不愿。

    宋昭苏简直要急死,伸手推了一下温少辞,又对着陆宫梓使劲打眼色。

    温少辞垂眸:“老师,学生知错。”

    陆宫梓小声嘟囔:“学生知错。”

    顾山长点点头,很是欣慰:“念你二人入学不久,此次便罚你们喂马七日。”

    骑射在栖霞书院是必修课,因此专门在后山开垦出一块土地作为养马场。

    夜色茫茫,后山连一丝月光也看不见。

    陆宫梓紧紧抓住温少辞的胳膊:“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感觉有些不对劲。”

    按照马夫的交待,一天需要喂三次马,卯时、午时、亥时各一次。

    温少辞提稳灯笼:“听到了。”

    陆宫梓咽了口口水,故作镇定地询问:“是什么?”

    温少辞:“风声。”

    夜里的山风凛冽,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陆宫梓听了,一手掐在温少辞的腰上:“什么时候了还闹。”

    温少辞:“亥时。”

    陆宫梓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提起一脚踹在温少辞的膝盖上:“叫你耍我。”

    天黑如墨,陆宫梓手上没提灯笼,藏青色的身影一闪,转瞬消失不见。

    温少辞抬脚追了上去。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温少辞的心砰砰直跳:“陆同学,陆宫梓!”

    除了风声,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

    温少辞顿时慌了:“陆宫梓你快出来,再不出来我走了。”

    赵临欢,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

    脚下步伐变得乱七八糟,温少辞好似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陆宫梓躲在暗处偷笑。

    她手里抱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映得脸庞宛若玉琢,双眉弯弯,星眸闪动,浅浅梨涡嫣然浮现,愈发娇俏可人。

    一阵风过,落叶刷刷而下。

    陆宫梓随手抚了抚头发,却觉那枚“落叶”竟然长出脚来,飞快地顺着手背跑到肩膀上。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正对上两只黑黢黢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一声嘶吼——

    “啊!”

    心脏几乎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仅存的一丝理智指挥陆宫梓朝着灯笼的火光飞奔而去。

    温少辞循声赶来。

    陆宫梓趴在宋昭苏怀里,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东西,有怪东西要吃我。”

    宋昭苏犹豫片刻,终是拿手轻轻抚拍她的后背:“只是一只松鼠,没事了,不怕不怕。”

    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陆宫梓的眼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宋昭苏掏出一块手帕,温柔地帮她拭泪。

    温少辞转头就走。

    再多留一刻,他会窒息过去。

    ·

    马厩里养着几十匹马,味道很大。

    温少辞浑然不觉,埋着头将干草料逐一放入马槽。

    过了大半个时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陆宫梓红着眼眶气呼呼地冲上前:“温少辞,说走就走,你没人性!”

    “是你先走的。”温少辞神色冷淡。

    陆宫梓气急败坏:“后山我是第一次来,手上也没拿灯笼,黑漆麻乌的,你就不怕我莫名其妙地没了?我是不喜欢你,但没想到你如此狠心,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算我白认得你了!”

    语罢,她风一样地跑没了影子。

    温少辞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眸中闪过一道光亮,温少辞抬头望向前方。

    宋昭苏小跑过来:“你怎么在这?我和陆同学一直在找你。”

    心脏再次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温少辞有点不敢相信:“她在找我?”

    宋昭苏东张西望:“是啊,陆同学说过来找人帮忙,怎么我到了他还没来,该不会迷路了吧?”

    凉风穿过身体,温少辞的心被吹乱了。

    恰在此时,一道怪声传来。

    嗷呜——

    宋昭苏竖起耳朵:“像是狼嚎。”

    温少辞:“不可能!这里是栖霞书院,不是深山老林,不可能有狼。”

    话虽如此,他的脚却不受控制地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狂奔。

    灯笼里的烛火摇摇晃晃,树干上的爪印清晰可见,爪印边缘隐约泛着红光。

    温少辞伸手摸了一下,低头细嗅。

    是血!

    尚未凝固的血。

    温少辞心脏骤停,悔意不断在脑海里翻转。

    这一世,赵临欢并没有对不起他。

    赵临欢闹脾气的时候,为何不顺着她?

    赵临欢要离开的时候,为何不拉住她?

    一路追寻着爪印,温少辞越想越怕。

    “嘘……”宋昭苏竖起手指,示意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在那边。”

    闻言,温少辞仿佛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

    跑过一段蜿蜒曲折的山路,果然瞧见陆宫梓叉腰站在不远处,神情倨傲如孔雀:“赶快找,不许偷懒。”

    张祺苦着一张脸:“黑灯瞎火怎么找?陆同学,过来照照亮嘛。”

    巨大的树桩上立着四盏琉璃灯,陆宫梓护在灯前:“我的夜明珠会发光,天越黑越好找。”

    张祺一脸不情愿:“这块地方来来回回找了三遍,陆同学,你确定东西落这儿?”

    陆宫梓坚定地点点头:“你们给我好好找,今晚必须找到,找不到,哼哼,等着明日被赶出书院。”

    张祺敢怒不敢言。

    陆宫梓撞破他和三位同学在树林里喝酒赌钱,也就是说逮住了他们的把柄。

    心终于安定下来。

    温少辞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慢吞吞地挪到陆宫梓跟前:“让他们找吧,我们先回去。”

    张祺一下子炸了毛:“不找了不找了,谁的东西谁去找!”

    陆宫梓柳眉倒竖:“凶什么,你凶什么!”

    张祺丝毫不怵:“陆同学,我们是违反了书院规定,可没有一丁点儿对不起你的地方,同窗一场,帮你找夜明珠没问题,但你不能拿人不当人,若以为靠着把柄能够一直拿捏我们,那就打错了主意。”

    陆宫梓鼓起腮帮子,显然气得不轻。

    温少辞如梦初醒:“张同学,是我言行有失,望你海涵,夜里凉,就此散了罢,改日我请大家上珍味楼一聚。”

    “不行!”陆宫梓不依不饶,“我的夜明珠还没找到,那是爹爹送我的,不能丢。”

    张祺心下稍舒,谁知转眼间又烦得要命。

    肖知许劝道:“尊长所赠,合该竭力寻找,大家都是同学,辛苦一下。”

    张祺拱手:“有劳。”

    肖知许还有另外两人是隔壁班的学生。

    张祺只跟肖知许认识,搞不定自己的同班同学本就丢面子,如今得了肖知许的理解与支持,心中对他佩服更甚。

    又过了一刻钟,宋昭苏总算姗姗来迟:“我仔细看了,那是鸡血。”

    温少辞指了指趴在树桩边的松狮犬:“这就是那头‘狼’。”

    肖知许含笑点点头:“寻常人看见这些障眼法,早被吓破了胆,不像你们三位,一个接着一个地来。”

    张祺发出惊喜的喊声:“找着啦,我找着啦。”

    陆宫梓伸手接过:“我就说落这儿了吧,你们啊,都没有好好找。”

    听了这话,张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温少辞连声安抚,道谢不迭。

    安静的松狮犬突然狂吠不止,四盏琉璃灯和两盏灯笼同时熄灭。

    陆宫梓抱着夜明珠往温少辞身边靠了靠,淡淡的光晕渐渐散开来,就见一道人影越靠越近。

    定睛一瞧,陆宫梓惊声尖叫:“鬼啊!”

    温少辞拉着她便蹬蹬跑开,其余人等亦作鸟兽散。

    在他们眼里,来人当然不是鬼,却比鬼还要可怕。

    顾山长捡起散在地上的骰子和牌九。

    本意是打算看看那两个问题学生,不想这一趟倒有了新收获。

    ·

    腊月初,金陵城中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全都在城外开设了粥棚救济穷人,官府乐见其成,顺手把栖霞书院的学生叫来帮忙。

    陆宫梓把铲子往地上一扔。

    “自从来到书院,我就一直在受罚,这哪里是读书的地方,根本是慎刑司。”

    今日施粥的地方在栖霞寺,寺里植有一大片竹林,适逢冬笋盛季,主持决定免费送笋。

    作为问题学生,那些光鲜靓丽轻松自在的差事分不到赵临欢身上。

    冬日挖笋?

    堂堂公主殿下,竟沦落至此。

    温少辞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那边有热茶,你过去休息会儿。”

    陆宫梓嘟嘴:“又是荷叶糕,你怎么这么爱吃甜。”

    张祺适时插话:“我也爱吃甜,你不要给我。”

    陆宫梓抢了油纸包抱在怀里:“休想,一口也不分你。”

    张祺略感失落:“陆同学,你真是无情无义,咱们也算共患难一场。”

    不提也罢,提起来陆宫梓就上火:“要不是你,我们压根不用受罚。”

    赌钱的分明是张祺他们,顾山长却把在场所有人都当作共犯。

    喂马、劈柴、煮粥、挖笋……

    入学不足两月,陆宫梓却觉得干完了一辈子的活儿,并且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干。

    自怨自艾之际,顾山长走过来检查工作成果。

    陆宫梓飞快把荷叶糕塞到怀里,随后一口气跑过去:“老师,我想读书,我很喜欢读书,让我回书院读书罢。”

    顾山长满脸欣慰:“好好好。”

    陆宫梓又惊又喜。

    顾山长循循善诱:“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故人想见便去见,读书想读便能读。”

    “在德不在鼎,是何出处?”

    陆宫梓瞬间傻了眼。

    温少辞轻叹一口气:“左传,《王孙满对楚子》。”

    顾山长点点头:“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下一句是?“

    看一眼呆住的陆宫梓,宋昭苏接口:“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暱,谁敢任之?”

    张祺踌躇满志:“下一个到我。”

    陆宫梓甩他一个眼刀子,转头对着顾山长撒娇:“老师,出个我会的题。”

    顾山长无奈摇头:“赵客缦胡缨——”

    陆宫梓喜上眉梢:“吴钩霜雪明。”

    张祺扬声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两人谁也不让谁,争着背完全诗。

    日光明亮,竹香悠悠。

    顾山长神情放松:“背的好,只不过先生我要问的是释义。”

    陆宫梓:……

    白背了!

    作者有话要说: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于谦《观书》在德不在鼎。——左丘明《左传》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暱,谁敢任之?——左丘明《左传》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李白《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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