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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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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发的第二日清晨。nianweige

    铃兰迷迷瞪瞪在睡梦中惊醒,揉了揉太阳穴。

    自从元邈给过她一粒安神的丹药后,她总断断续续梦见先前的事。不过她前世的记忆依然模糊,还是没能够想起她的姓名,再到最近几日,她开始梦见原身的事。

    对于原身的身份,她大致上有了几个猜测。

    铃兰撩开中衣,偏头正要瞧向右肩膀。

    “咳——”是男子的咳嗽声。

    铃兰觉察房间还有其他人,慌忙收敛衣衫,端正地坐好,抬头往远处瞧了一眼,见到元邈坐在她床前的方桌旁。

    “来的时候怎么不吱一声,吓得我以为进了采花贼。”

    元邈对她的指控不以为意,“看你睡得熟,不敢打搅,免得落得你埋怨。就像上次途径剑南道时。”

    铃兰没心思与他多费口舌,她知道做梦清醒后若是不能迅速回忆并记录下梦境,再过一会儿就会忘却。

    “郎君可先出去,待我更好衣再相谈。昨日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元邈得到铃兰的承诺,心里才算踏实,站起身推了门,回头留下一句。

    “天色才稍微亮,不必着急慢慢来。那我在楼下等你。”

    铃兰点点头。

    元邈才下楼梯,楼梯口处杵着的一名女官走近。

    “元郎君,长安那边来了一封信,说是交给您的。”

    元邈接过来信,看到落款处是韦沁橙,他心里产生一种古怪的感觉。

    若说是寻常夫妻,妻子担忧远行丈夫的安危,送来一封信倒也正常。

    可是成婚五年里,韦沁橙与他生活可以说毫不相干,他甚至怀疑过,就算他死在外面都不会有人关心。

    突然间韦沁橙来了一封信,实在是令他意外。

    信封上面加了火漆,显然是一封机密信件。但拆开信件,却见心智上面只画了一支墨竹。

    他端着信沉默了半晌,顿时间明白了韦沁橙的用意,低沉地笑了笑,喃喃道:“真有你的。这封信我情愿没看过。”

    “为何?夫人画得不是挺好?”铃兰凑头过来。

    元邈连忙抽走信件,盯着铃兰问道:“这么快?”

    铃兰答:“怕你在外面等着着急,回头自己一个溜走。万一你让女蛮国的人抓去做面首,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回长安?”

    元邈点头,“听着倒是合理,不过我不信。”

    铃兰凝视着元邈的面容,眉眼疏朗,面如皓月,不自觉小声叨叨:“我说的是真的。”

    元邈见铃兰脸色泛红,伸手触碰她的额头,“又发烧了?”

    铃兰别过去眼,弱弱地说:“没。”

    “哦。”

    元邈终于意识到铃兰是害羞,赶紧收回自己不妥安放的手。

    “不要想太多,是我的错。”

    铃兰“嗯”了一声,迅速转移话题,说道:“夫人书信上面的墨色竹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你不是四时会的,是我先入为主了。”

    只听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继续说着。

    “听说你们长安来的,还以为是多大的排场,原来不过是个竹字科的。”

    铃兰抬头,发现说话的人是昨日遇害的危澜的遗孀阿洁,她看着丝毫不为昨日的事所恼。

    这也是难怪,根据昊彩国的继承法度,继承人危澜去世后,由下一顺位继承人接替他的皇太子之位。阿洁和危澜无子,下一顺位便是阿涵。

    阿涵又喜欢自己的寡嫂阿洁,若是阿洁愿意嫁给阿涵,那是未来皇后,但若是阿洁不同意的话,阿涵也会愿意退出继承,这皇位就落到阿洁身上。

    横竖对阿洁而言,都是一条康庄大道。

    “什么竹字科?夫人是四时会的?”铃兰纳闷道,又以目光询问元邈。

    元邈顿了一下头,“是。她的确曾经来自四时会,但在贞元后就已经退出了。”

    “四时会哪里是说退就退的,一朝入会,十世难脱。”阿洁翻了一个白眼,嘲讽两人无知。

    铃兰笑道:“既然四时会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是,是你不想进吗?”

    阿洁压制怒火,讽刺道:“我就算进不去,也比你进去可能性高。我看你连个姓氏都没有,我们昊彩国人人都有名有姓,你猜四时会若是选人会选哪个?”

    元邈听到这里,不禁嗤笑一声,“铃兰,我听说那个国家天掉下一块石头,砸死一半都是贵族。”

    铃兰斜目一瞥,“你是帮我还是帮她。”

    元邈说道:“正因如此,物以稀为贵的贵族在那里不值一钱。”

    “王妃的衣服是大唐生产的精致丝绸,但袖口处和领口处皆有两触缝补的痕迹,且昨日和今日穿的竟是一套,实在令人贻笑大方。”

    阿洁吃瘪,暂时收回了先前的锋芒,瞪了一眼旁边看笑话的铃兰。

    元邈忽然转头,看向偷笑的铃兰,“你也别笑太早,来来回回只见你换了三套。回长安之后去问陈姑,再帮你裁一套新的。”

    铃兰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道他这话也就是一说,家里捉襟见肘,哪里有闲钱再裁一套。

    不过思及他是为自己出头,她也没戳破他的鬼话。

    两人一路离开了客栈,前往存放昨日案发现场证物和尸体的仓库。

    庆典的日子里发生这种事,女蛮国国主也觉得晦气,撤走昨日殿堂里的所有摆设,又吩咐女蛮国的女官们将墙面和地面来来回回洗刷三遍。

    他们两人若是再回去正殿,恐怕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你别忘清理过罪场现场后,在城中不远地方的仓库中,将昨日殿中的东西,按照原本的位置重新摆放。

    仓库外空无一人,只有两名女官把守在门前。

    元邈跟着铃兰走到仓库门口,铃兰站在前面,和把守在门口的女官交涉:“可否容许我等两人进入仓库里查看一番?昨日我有东西遗落在宫殿里。”

    女官对铃兰一改昨日的亲昵态度,说道:“这可不行,现在您是嫌疑人之一。”

    “那”铃兰抱着拳头,一表失落,“那我只好回”

    女官却道:“且慢,若真是重要的物什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行个方便。你不可以进去,但是他可以。”

    女官说着,指了指元邈。

    “国主调查过他的背景,应该没有什么可能买得起毒害死者的三步勾魂散。且和死者之间并无任何冲突和正面接触。”

    铃兰松了一口气,这样元邈的希望没有落空,虽然她不打算参与此事,但是还是希望真相能在元邈的帮助下早日水落石出。

    “我先交代他几句。”铃兰对女官说道。

    她悄悄把自己的随身信物塞元邈,小声道:“等下出来的时候,只管拎着信物,说是我遗落之物。”

    元邈点头。

    铃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元邈进入仓库。

    其实事情到这里,她也没有什么值得不安的,唯独觉得空站在这里干枯无聊,便拜别了两位女官,到女蛮国附近的街道闲逛去了。

    她的身影穿梭在女蛮国的街道,元邈站在仓库的二楼,拉开窗户向外看,正好看得真切。

    元邈目送铃兰的背影消失,便将视线重新投入眼前的现场。

    他先是打开危澜紧握的手,见危澜右手相较于左手有些微微发暗,指缝里残存白色碎屑。

    元邈取出事先调配好的试剂,涂抹在尸体的手掌、指缝、昨日可能接触过的物品之上,包括昨日的饮食,餐具,热毛巾。

    盘子上面没有任何毒性反应,用过的热毛巾上却有一些,但是盛热毛巾的木盒子里却没有任何毒性。

    昨日死者食用过的剩下的鱼肉里没有毒物反应,但他剥下的鱼刺上面却有毒素反应。

    元邈心里有些犹豫,那究竟是什么引发的中毒。

    这时,他脑海中回忆起昨日记忆中的危澜,这对于他而言并不十分困难。

    昨日他确实多看了几眼危澜,因为危澜偶尔看向他身边的铃兰,使得他警铃大作。

    昨天危澜坐在他和铃兰的对面,时不时瞄向铃兰。

    在烤鱼上来之前,反反复复地使用毛巾擦拭右手。等烤鱼上来之后,危澜与身旁的阿洁交谈,眼睛又时不时瞥向铃兰这边。

    元邈努力甩开那眼神,继续回忆着后来发生的事。

    危澜将烤鱼翻了一面,然后分开两根筷子,先是用筷子试图去挑动鱼刺,但发现鱼刺太软,故而改用手指亲自去挑动鱼刺。鱼刺不小心扎到手指,他用嘴含了一下手指。

    元邈翻开危澜的手,果然见到指尖有细小孔洞。

    剥好鱼刺后,危澜忽然皱了皱眉头,右手抓了抓左肩。

    元邈忽然觉得眼前出现一道飞速闪过的光,他轻扯一下危澜的披肩,将剩下的试剂落在披肩之上。

    然而结果却与他想象中的不同,这披肩上几乎没有过多的毒素反应,毒素聚集的地方,只有危澜向后伸手可能会触碰的位置。

    他稍微有一种挫败感,想着铃兰等下该过来接他回去了,正开动收拾手头的道具。

    忽而他瞥见危澜的左肩膀上的兰花图案。

    众所周知四时会的成员肩膀上皆是有一个与品阶对应的纹案,危澜是兰字科的成员,肩膀上是兰花并不奇怪。

    只是,这图案和普通的兰花不同,似乎危澜左肩曾受重伤,伤口似乎很难结痂,以至于溃脓淌着黄色恶臭液体。

    那伤口看着像是为钝器所伤,但刀口过于不平整。

    元邈心中感慨,中原品质上乘的铁匠铺里造不出没有这么钝的兵器,危澜的这陈年旧伤应该是在昊彩国造成的。

    伤口因时不时散发着恶臭,又长势极为难堪。元邈实属不忍直视,拉起危澜的披肩,轻轻覆盖在那伤口上。

    元邈拉起披风时,瞥见披风领口部位的图案。

    一对并不对称的龙凤图。

    元邈低头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铃兰走在街道上,忽然瞥见那日在宴会见过一面的墨琴两人,他们站在街道的另一侧。

    墨琴对着铃兰露出一道笑容,素棋纳闷地看一眼铃兰,在墨琴耳边耳语。

    周围有女蛮国的百姓路过,刚好瞥见这笑容,不禁遍体生寒。

    铃兰接收了这笑意,淡然地点点头,随后转身和旁边的街头商贩交谈,视线偶尔向墨琴的方向瞄过去。

    今日仍在忘忧节的庆典日之中,庆典花车从他们之间经过。

    女蛮国的百姓拥着花车前行,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铃兰向侧边挤了挤,半晌之后花车才彻底离开铃兰所在的街道。

    这时一个垂髫小童横跨街道,走到铃兰旁边,拽着铃兰的衣角。

    “小娘子,这里有东西,是对面的人让我交给你。”

    铃兰低头一看,是一封信还有一支铃兰花。

    转头去看街道对面,发现小童所指的方向是方才墨琴两人的方向,但两人早已消失不见。

    她接过信件,拿了一枚碎银打赏了小童,“此事你不必记得。”

    小童点了点头,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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