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柯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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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
宁江月奶奶的声线将白若霜再次唤醒,她转头看看含笑盯着她的忍冬,知道一切又回到了今天一早。fanghuaxs
“白妹!发生了什么,你们是不是被追上了?”
陆梦纾慌乱地起身,扑到白若霜床前。
宁不凡黑着脸站在陆梦纾身后,向忍冬说道:“你带着月少爷先出去。”
“奴还要服侍二少夫人起来……”忍冬拉着宁江月,犹豫地说道。
白若霜撑起身子,冲她摆摆手:“无事,你先下去等我们,我和两位少爷有正事要谈。”
忍冬见白若霜还穿着外衫,这才一脸纠结地退出了屋内。
白若霜靠在床上,将马车冲出去后的遭遇一一道来,听得在场两个男人眉头越皱越紧,尤其听到白若霜是被雷劈死的,二人的眉毛都要打出好几个结了。
白若霜笑着打圆场:“修仙之人难道还怕这个吗?马上我也快结丹了,就当提前适应被劈的感觉了。”
“这怎么一样,修士有灵力护体,劈到身上还能拓宽灵脉。以凡人之躯被劈,和受雷刑有什么区别。”陆梦纾死死抓着被子反驳道。
白若霜晃晃脑袋,转移话题:“现在怎么办?如果出城遇到土匪是幻境刻意安排的,这次我们得带好武器和帮手再出发。”
“不行,”宁不凡骤然出声,“今天就在府上呆着。”
陆梦纾也立马附和:“对,今天哪儿也不要去。”
这法子虽然有些乌龟,但确实是最安全的,幻境总不能安排人上宁府砍人吧。想到这,白若霜也就同意了。
这次用过早膳,宁江月才提出想去骑马,几人带着他到马厩,将四匹马依次骑过,就是不同意带他出去跑马。
宁江月却怎么也不肯听,在马厩当场耍起横来,先是大哭不止,再是满地打滚,最后甚至脸埋食槽,学马嚼起干草来。
这一番举动,为白若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原本对儿子的印象是可爱软糯的,全然没想过还有这副癫狂面目。
宁江月越癫,她越是冷静,她倒要看看这孩子能癫到何种地步。
陆梦纾起先还在想法子哄宁江月,到后来见这孩子油盐不进,一时头大如斗,靠在栏杆上狂揉太阳穴。
他嘴里还低喃:“我果然还是不想生小孩。”
宁不凡和白若霜差不多,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他只担心白若霜因宁江月肖似他的长相误会了他,对她解释道:“我幼时知四书讲礼仪,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在场众人,也就忍冬是真的全程在哄宁江月了,她将宁江月抱离食槽,又不嫌脏地将他嘴里的干草尽数抠出来。
可惜宁江月见有人理他,越癫越有劲,对着忍冬的手就啃了下去,疼得忍冬眼泪都出来了。
白若霜上前掐住宁江月的嘴,迫他松口,低头和他四目相对:“今日就在府中呆着,你乖乖的,明天就带你出城,再闹下去,以后都不许你骑马。”
还是亲娘的话管用,宁江月不再发癫,紧咬双唇,眼里含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金豆子,模样可怜极了。
白若霜对发癫的忍耐上限很高,对卖可怜就有些吃不肖,伸手接过宁江月,轻声哄了起来。
没一会儿,见宁江月在她怀中睡熟了,她才将他递回给忍冬,让忍冬带他去奶娘那儿睡去。
三人见天色尚早,干脆出府在城里逛了起来。
他们先去了茶馆,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听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起民间传奇,今天正巧讲的是杜丽娘游园惊梦,在幻境中听这痴缠的爱情故事,别有一番风味。
陆梦纾听得津津有味,含情脉脉地看向白若霜:“也不知我的柳梦梅在哪儿?”
白若霜没想到陆梦纾将自己代入成杜丽娘,托腮问道:“为何你是那杜丽娘?”
陆梦纾眨眨眼,叹了口气:“柳梦梅只要做个梦再开个棺就能抱得佳人归,杜丽娘却要先郁卒而终,再在坟头苦等情郎。这个中苦楚,我不忍让心爱之人去受,宁愿我自己是杜丽娘这样的痴心人。”
“嘁。”宁不凡小声不屑。
白若霜拧了拧眉,她不理解:“为何要爱得又死又活才算是痴情呢,能长相厮守,百年如一日才是最难得的。”
就像她的父母,开头轰轰烈烈,结局劳燕分飞,当年那场嫁娶闹得有多大动静,现下就有多讽刺。
“你不懂了吧,这个故事的核心是,要勇敢追求所爱,不为世俗所累。哪怕只是一个梦中人,只要付了深情,就要终成眷属,不去管家世地位、梦境现实。”
陆梦纾拿起茶杯,在白若霜面前晃了晃,然后将茶杯砰一声放回桌子上,茶水荡出洒了一大片,“哪怕自己会像这杯中的茶。”
白若霜笑笑,没有和他争辩,拿起茶壶替他将茶杯再次满上,复又转头专心听说书去了。
听罢故事,三人又在街头巷尾逛了逛,最后选了一家颇有人气的酒楼用了晚膳。
归家之时,已是日暮时分,地上的影子纠缠成一团,辨不出影子的主人。
还没进府,便见管家焦急地等在门外,一见三人出现,他就急奔到宁不凡跟前:“二少爷,不好了,月少爷起了烧,您快去看看吧。”
三人立马加快脚步回到府中,直奔宁江月的住处,屋内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夫正在摇头叹息。
“大夫,我儿怎样了?”白若霜急问道。
“哎,老夫已经尽力了,能不能过得了这关,就看月少爷的造化了。”
陆梦纾将忍冬叫到一边:“怎么会这样,上午不还好好的吗?”
“回大少爷,月少爷下午一直在哭,怎么哄也哄不好,就是要出去跑马,哭久了就烧了起来。”
陆梦纾眉头拧成两根麻花,心里暗骂这该死的幻境不做好事。
正当众人忧心不已之时,宁江月忽然浑身抽搐、唇上发紫、口吐白沫,老大夫急忙抢救,但也无济于事,没一会儿,宁江月就没了生息。
白若霜脑中的弦一下断了,呆呆地站在床前,整个人只有眼珠在动。
陆梦纾拍拍她的肩,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开口。
屋内陷入难捱的沉默,直到月升日落,天空染上墨色。
深沉的男声回荡在白若霜的脑海:“你对今天满意吗?”
"不满意,不满意,不满意……"
白若霜猛摇头,不停在心里重复,身边人不知她怎么了,担忧地靠在她身边。
突然,面前的场景一换,三人来到一处奇怪的空间,这里播放着这一天他们所有的经历,有白若霜的视角,也有另外两人的视角。
等播放到宁江月惊厥这一幕时,画面开始不断重复,白若霜紧抿双唇,死死盯着影像。
“你对今天满意吗?”
没有感情的男声再次出现。
白若霜没有开口,但她在心底说的不满意,却回荡在这片空间之中。
随着声音的消失,眼前的影像骤然破碎,三人只觉眼前白光闪过,再睁眼时,他们又回到了这一天开始。
白若霜先让忍冬和宁江月退出房间,然后和陆梦纾、宁不凡坐在椅子上,彼此相对无言。
陆梦纾眼下乌青,眸中充血,他思量许久,将茶杯狠狠扔在地上:“干脆出城算了,好歹让侄儿过了瘾,这次带足武器,大不了和那些歹人玉石俱焚。”
白若霜呆呆地转头看着地上的茶杯碎尸,不置可否。
宁不凡蹲在地上,小心地将碎片拢在一起,低头闷声说道:“好,我去镖局雇些人马。”
良久之后,白若霜长出一口气,冷声说道:"也给我备把剑。"
见她总算开口说话,两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一个时辰后,他们再次向着郊外出发,这一次,他们带上家丁、镖师共八十余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
城里的百姓见了,还以为是哪家王爷出府,站在路边议论纷纷,就连出城时他们都被城门守卫多问了几句。
这次他们选了上次的反方向,一路上三人都警惕地观察四周,尤其天空阴下来之后,白若霜将放在车上的长剑牢牢抓在手中。
忍冬看着紧张的白若霜,欲言又止,想问些什么,又碍于身份不敢开口。
好在,这一次不知是换了路的原因,还是那些歹人畏于他们人多势众,这次他们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
上一次觉得下个没完的大雨,这次也不过一盏茶的样子就停了。
白若霜甚至在想,难道因为他们没与歹人正面对上,所以作为衬托的暴雨也就草草收场了。
雨后的草原有股特有的芬芳,宁江月坐在宁不凡身前,畅快地大吼大叫,便连一旁的陆梦纾,也忍不住跟着吼了一嗓子。
白若霜坐在车前,看着恣意纵马的三人,心中升起一股雨过天晴的快意。
修仙岁月悠悠,这样普通人的快乐,她似乎有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仅仅是一次慎重的准备,就能为同一天带来全然不同的结果。原来无论何时,逃避都不是什么搬得上台面的办法。
既然想要去做,那就不要顾忌得失,用最完善的准备迎接最坏的可能。当你不畏艰险地拨开云雾,畅意的晴天也就到来。
这么想着,白若霜感到自己的心境有了松动,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便连这幻境中的一事一物,看起来都变得更为清晰,她甚至能以凡人之目,看清草的纹路。
她冲陆梦纾招招手,陆梦纾就颠颠地来了,面上带着吃过蜜似的甜笑:“陆兄,把马借我骑会儿。”
“你上来,我带你呀。”
“不要了,快下来,我要自己骑。”
陆梦纾无法,委屈地跳下马,刚想扶白若霜上马,却见她轻轻一跃就自己上去了。
白若霜双腿一夹,马儿飞快地跑了出去,徒留陆梦纾在车前摇头自怜。
一家人又在草原上纵马玩了一个多时辰,便收拾行装回府了。
今天,白若霜过得格外开心,就连入睡时,面上都带着轻浅的笑意。
至于明天?
不论是刀山还是火海,都尽管来吧,她已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