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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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被打开,汪如迈着肃重的脚步走进来。mbaiwenzai
而尹书韫藏在桌子低下,抬头对着三皇子轻轻地比了一个“嘘”。
汪如踏上台阶,恭敬地对三皇子行礼。
三皇子将桌帷放下,掩盖住尹书韫的身形,尹书韫用手抬起帷角,露出一双眼睛来,她的视线受限,眼前是三皇子的腿。
汪如并未察觉三皇子神情中的略微异常,他正襟危坐。
“三殿下,我认为水利之事,”汪如说出来意,“行事不能太过于仁慈,您应该和其他的诸侯王一样,选择地势出色的、本就容易建造堤坝的地方兴建水利,而不是让人去西南从无到有地开发,这样十分损耗财物,很容易落人一步,把重要的官道让手他人。”
汪如严肃地说,“据我所知,东宫已经占据好几个重要的节点,手似乎要伸到东帛之地。”
桌下的尹书韫没想到汪如来说的是这么重要的事,她用手轻轻地拽了下三皇子的锦袍。
陈奂辞的坐姿略显僵硬,他的手在桌下垂落,按住尹书韫在他锦袍上乱动的手,面上依旧平静。
他对汪如说,“老师,现在已经不是先太祖的那个时候,那时兼朝初起,先太祖身处险境,只能通过封立诸侯来管理天下,大功者封为侯,小功者封为士大夫,诸侯在各处虎视眈眈。到了父皇这代,天下已经稳定,诸侯的权力所剩无几,可以说只有一个空壳,现如今兴建水利,分摊小利,反而有利于维|稳。”
汪如说,“殿下,再小的利益,他们也会斗得头破血流。”
“这不是很好么,”三皇子抬眼看汪如,“以前诸侯与皇庭斗,现在他们为这些官道,只能内斗,越是斗,便越是一盘散沙。”
尹书韫在桌下听着,想得和陈奂辞一样。不过她的手依旧不安歇,沿着陈奂辞的腿往上移,发出细微的布料梭动声。
今日陈奂辞的穿着仿春秋直裾常服,腰身束有丝绦,尹书韫的手摩梭到丝绦上,丝绦为两股,只要她用力一抽,便会散开。
察觉到腰身上的动作,陈奂辞一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边迅速地按住自己腰上的手,紧紧地束住尹书韫的双手,困于手心,以防更大的动作。
汪如发现三殿下的双手都垂下,直觉道,“三殿下?可有异常?”
“无事。”陈奂辞淡然道。
“是么?”汪如观察道,“桌上的桌帷似乎有些过于褶皱。”
“之后宫人会将其换下。”陈奂辞道。
汪如看了一眼桌子,皱起眉后又展开,又开始说起政务。
两人言语间,尹书韫的手停止攒动,陈奂辞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下按着,不再攥实。
“且不论诸侯,”汪如肃声,“近年来崇王府针对水上的动作,殿下还不明晰么?我听闻您竟然要将官道开放给崇王,简直送食入虎。”
“老师认为我不应该将水道开放给崇王?”三皇子问,“我也深以为然。”
桌下尹书韫听到后,用力掐住三皇子的手。
三皇子的手指安抚着尹书韫的手背,“但水利之事,堆在手中,不分散出去,只能因为拖延造成更大的损失,这不是金钱,越堆越多,朝廷作为东家,将水道当成生意,租借给各方,能者多劳,是以造福四方,充盈兼朝水力。”
“崇王不同,”汪如说,“他有不臣”
“老师。”三皇子打断他的话,他轻笑道,“你不相信我么?”
汪如看向三殿下,片刻后,深叹一口气,“殿下总是有所主见。”
三皇子虽是他的学生,但两人的政见常有不同。
汪如主张激进,认为应该愚民、应该以法治国,用劳役和刑罚来制约民众,用斩草除根来对决各方权力。
但三皇子不同,他认为为君主当正身贤能,不亲九族但亲百官,刑罚不是用来惩罚而是用来避免更多的罪行;面对诸多势力,不应赶尽杀绝,而更重在制衡。
“在斗权方面,老夫到算是保守派了,”汪如说,“殿下的法子,用的不好便是将各方养患,用的好则是平衡之道。”
他继续说,“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殿下总能胜于其道,在这方面,老夫恐怕远远不能及。”
“老师自谦了。”陈奂辞说。
“总而言之,”汪如说,“无论是东宫处,还是崇王处,还请殿下多加注意。”
“老师似乎并不在意魏氏军?”三殿下抬眼。
汪如默然,恭而告退。
汪如一走,陈奂辞便弯下身,托着尹书韫的身子抱起来,“为什么要躲在桌子底下,也不嫌闷?”
尹书韫挥开他的手,“殿下的老师如此提防崇王府,还真是让人寒心。”
陈奂辞垂眼看她,“汪傅生性谨慎,对谁都是这样的态度,不仅仅是对崇王府。”
“殿下很尊重汪如?”尹书韫问。
“我从幼时起便受教于汪傅。”陈奂辞说。
“那如果有一日,我恨极了汪如,让殿下帮我杀了他,您会答应吗?”尹书韫抬眼看陈奂辞。
陈奂辞沉默片刻,“世子,这个玩笑不好笑。”
尹书韫凝视陈奂辞,自己笑起来,“我倒是觉得很好笑。”
她摊开陈奂辞的手心,看到他的手心处有一个被她掐出来的月牙印,“殿下,疼吗?”
陈奂辞捻住她纤细柔软的手指,“不疼,下次世子,可以更用力些。”
此话落下,殿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尤为急切,且没有宫人通报,门豁然被推开。
尹书韫抵着陈奂辞的胸膛再次沉下身子,陈奂辞扣住尹书韫的腰说了一句“不必”,想要将尹书韫揽回怀中,但尹书韫已然轻车熟路地钻入桌子下,身子灵巧得如同狸奴一般。
“皇兄,你看到尹云观了么?!”长宁公主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父皇召见他,他入宫了,我到处找不到他,我听说刚才有人来你宫中了,是不是他!”长宁公主一进来便四处看,“人呢?”
“长宁,”陈奂辞冷峻起面容,“仪容。”
长宁公主畏惧长兄,这才整理起自己散乱的发丝,焦急地说,“尹御史呢,不在皇兄你宫中么?”
“你要找他,不应该来我宫中,”陈奂辞说,“该去东宫。”
长宁公主失望地坐下,“那刚才来皇兄宫中的是谁?”
“汪傅。”陈奂辞开口。
长宁公主更为失望,“三年了,他何至于与我这般生疏,三年前的时候,他明明对我很好,我去尹府的时候,他甚至亲自为我拂去花瓣”
长宁公主急忙看向三皇子,“皇兄,那时尹云观曾在公开场合夸赞过您作的策论,甚至是有意于皇兄你的派系的,为何之后就转投东宫了呢。”
“长宁,我说过,”三皇子道,“不要和尹府的人沾上关系。”
尹书韫在桌下抬眼看向三皇子,嘴上露出自嘲的笑。
像是察觉到桌下的异动,三皇子的手伸到桌下,想要安抚她,尹书韫看着桌下骨节分明的手,没有将自己的手够过去,反而是将自己的下巴伸过去,倚靠在陈奂辞的手心。
陈奂辞的身子显然一僵。/p>
长宁公主看三皇子的面色不对,但还是开口,“当初尹御史选择东宫,肯定是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什么,因为皇兄你么可你们没有交集,难道是因为尹书韫么?!”
尹书韫三字既出,三皇子看向长宁公主的眼中出现冷意,“长宁。”
“尹御史以前明明是肯和我结交的,现在却连我一眼都不看,”长宁公主气道,“定是那妖女害的!”
桌下,尹书韫一边听着长宁公主骂自己,一边用下巴轻蹭着陈奂辞的手心。
妖女么真是夸赞。
她垂下首,温热的嘴唇摩挲至陈奂辞的手心。
那一刹,陈奂辞的手明显地颤动,他脸上因长宁公主的话语而起的沉怒瞬间凝结,他纤长的手指忍不住地摸索向尹书韫的嘴唇,食指和拇指并在一起,轻轻地揉住尹书韫柔软的下颌。
桌下,像是眷着一只猫。
长宁公主还在说着什么,但陈奂辞根本一个字都听不清,全身心都系于桌下。
长宁公主不知道桌下的动静,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瞧三皇兄的神情有异于常日,似乎真动了气。
她抬眼瞧见三皇兄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攥起,几乎要将桌上的茶盏给挥下去。
长宁公主立马噤声,“皇兄是长宁失仪了,我只是我只是”
她抿住嘴不敢再说话,躬身行礼后,匆忙离开。
她刚关上门,就能听到殿内传来一声明显的响动,她吓得张大了嘴,离开的脚步更快。
殿内,响动是檀木椅发出的。
长宁公主一离开,三皇子没等到尹书韫起身,他自己俯身弯下腰身,身后的檀木椅连带着翻倒,发出“砰”的声音。
三皇子情动,他凑近桌下,按着尹书韫的双臂想要吻上去,尹书韫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冷声道“殿下。”
陈奂辞盯着尹书韫盈润的眼眸,手指绷紧,他的手指在尹书韫的双臂上游动、定住,他最终还是直起身。
尹书韫这才站起身,笑起来,“殿下,果然是守礼之人。”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尹书韫说。
“世子何不留飨殿内?”三皇子问。
“不了。”尹书韫说,“府中有家人等候。”
三皇子将尹书韫送出殿,门外已然日暮,天色暗下来。
尹书韫拾级而下,走到最下面一个台阶,三皇子拉起她的手腕。
“殿下?”尹书韫抬眼。
陈奂辞垂首,看着尹书韫的双眼被夕霞镀上玉色的光,不禁屏住呼吸,怕耳中那道声音再次出现。
他用手捂住尹书韫过于漂亮的眼眸,低下头,轻声问,“我可以吻你么?”
“也”尹书韫轻翘起唇角,“不是不行。”
这话落下,陈奂辞低下身,在尹书韫的嘴角落下一个极轻而温柔的吻。
如同风吻过花蕊,但又很温热。
他直起身,收回自己的手,表情有些不自然。
“殿下,”尹书韫笑道,“下次见。”
说完后,她背过身,脸上的笑容慢慢消融。
她快步离开,走到长廊转角处,她离开陈奂辞的视线,便想擦拭干净自己的嘴唇,但还没等她抬起手,一股莫大的力量将她拽入八角廊下。
她惊呼一声,“谁?”
抬起眼,看到魏仲余的脸,他眼中蕴着无言的怒气,双眸的漆黑几乎能将人融化。
“世子,”魏仲余的声音冰冷,“我站在这里许久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