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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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谈上次世子跟我说的事。zhaikangpei”魏仲余对他说。
尹书韫略显惊讶地看向他,露出笑,而后对车外的马夫说,“去南河堤。”
马车中有荷风塘的早茶,尹书韫已然用过早飨,便没有再动口。
尹书韫靠在马车上,用手轻轻地摸索着马车壁上挂着的织物,“魏司马,上次坐你马车的时候,车壁上没有这些织物,这是什么质感摸起来像是动物皮?”
尹书韫收回自己的手。
“之前世子说我马车太过于暗沉,便让人做了一些东西挂起来,”魏仲余坐近,将织物摆平,他垂首看尹书韫,“不是动物皮,是用葛的韧皮编织而成,世子见过半坡出土的古墓么,前朝的陶钵底部,用的也是这种手艺的织物。”
“没见过,”尹书韫看向魏仲余,“魏司马还真的是喜欢极了收集各种藏品。”
魏仲余望尹书韫,“有了这样的锦纹装饰,世子还觉得车中沉闷么?”
尹书韫摇头,“不沉闷了。”
但极其诡异。
葛的织物,像极了蛇的条纹,斑驳在车壁上,如同某种古老的阵法,像是要把尹书韫紧紧困在车中。
而魏仲余的眼神比四面的织物来得更为紧密,包裹住尹书韫,这种毫不避讳的视线,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尹书韫都不习惯。
她展开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尹书韫隔着扇面说,“昨夜魏司马来府中找过我?”
“找过,”魏仲余说,“府上的人说你歇下了。”
尹书韫问,“而后魏大人回去了么?”
魏仲余缄口不言。
尹书韫轻笑,“魏大人是将崇王府的门口当成你的家了么,你该不会是想以后干脆将监察司搬到崇王府的对面吧?”
魏仲余看向她,“世子如果愿意,也不是不行。”
尹书韫侧过脸,“他们说我歇下了,魏大人不会进来喊醒我么,何苦在我门前等一晚上,你是什么夜猫子么?”
魏仲余弯下腰,凑近看她,“世子不是说过,你不喜欢有人冒然靠近你,你刚才的那句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下次见你的时候,我可以打破你之前说过的规则。”
尹书韫举起折扇,挡在她和魏仲余的中间,“没想到魏大人真的会信守承诺,我还以为你做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
魏仲余盯着她的双眼,“那下次我可以么?”
尹书韫用折扇拍开魏仲余的手腕,“不行。”
马车这么大,两人却坐得很近,尹书韫中途试图坐远些,但魏仲余没过多久又坐到她身旁。
马车一到南河堤,尹书韫立刻下马车,顿感天地阔大。
南河堤聚有十几个被崇王选出来的‘水手’,在讨论水上的兵法。
魏仲余进南河堤后,正在被打磨的船模纳入眼帘,他看向尹书韫,“崇王府在造兵舰?”
尹书韫不置是否,她笑着看向魏仲余,“魏大人,船有什么好看的,您别忘了正事。”
魏仲余深深地看了尹书韫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他坐到那群‘水手’中央,将他们之前画下的排兵布阵扔到一边,冷眼看向他们,“我只说一遍,你们记好了。”
在座的水手其实都是崇王麾下历经沙场的老将,他们早就听闻过魏仲余的名声,一边在惊讶自家世子怎么能找来魏司马帮忙,一边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记魏仲余的阵法之解。
尹书韫也坐在一旁,单手撑着下巴,认真地听着。
出乎意料的是,魏仲余讲的很仔细,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崇王府的老将们听得满面红光,屡屡发出异叫。
每当这群老将惊呼时,魏仲余便会转头看尹书韫一眼,尹书韫若不给他回个欣赏的笑,这人便一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尹书韫无奈,只能一遍一遍地提起唇角,后来厌了,她避开脸,干脆望远山。
魏仲余没有讲多久,但讲的东西,都是这群老将花上几个月都无法钻研出来的东西。
同为沙场中人,他们惊叹于魏仲余的阵法之精,一会儿拍手叫好,一会儿又胆战心惊。
这魏氏随便漏点东西都这般强猛,将来崇王府若是和魏氏对上,该是怎样的惊险
从南河堤离开后,两人又回都城,尹书韫想采买书籍,马车驶向晏藏街。
晏藏街上的晏藏馆已经换了主人,被查抄过一遍,不再做以前的生意。
日光盛烈,街道上热闹非凡,街边的小摊上皆摆满了花,象征着对春日的钟爱。
遇到下单多的顾客,便会送上一簇带有露水的花。
一下马车,便能闻到花香。
到书铺上,尹书韫挑着太学中说要考学的书,一样一样地拿,而魏仲余显然对这些书籍没有兴趣,他只拿上一本书,讲的是商代的玉石陶铜。
从书铺走出后,魏仲余将尹书韫带到隔壁的首饰铺,“世子,你脖颈上太过空荡,我给你挑一件配饰?”
尹书韫不言语,表示默认。
将士们惶惶不安地跟进首饰铺,平日里他们的主上只会买刀买剑买人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他们的主上买首饰。
没想到将领第一次买首饰,竟然是给一个男子。
奢华的首饰铺里涌来许多凶神恶煞的将士,吓得客人们立马离开,店铺老板认出魏氏军的徽章,笑脸相迎。
将士们眼观鼻鼻观心,很是不相信他们将领的审美果不其然,主上他第一个拿起的,是一个魁梧的人形铜饰。
魏仲余挑起铜饰项链,放到尹书韫的脖子前比划,尹书韫仰着头,任由他观看。
尹书韫鲜少得展露出乖巧,看得魏仲余怔愣了一下,他盯了好一会儿尹书韫平静无澜的眼眸,而后才看向她的脖颈。
脖颈纤细而白,佩戴什么都会很好看。
魏仲余拿走手上的人形铜饰,“换一个,配不上。”
店家连连唤好,拿出许多精货,将士们闻言松了一口气。
魏仲余换了好几件项饰,从花形换成叶形,从风雅换到古朴,最后定在一个星宿银饰上。
细碎的星宿,衬得尹书韫的脖颈尤为纤长。
魏仲余垂眸,仔细地盯着尹书韫的脖子,眼眸沉沉。
完美的,契合的,恰到好处的。
魏仲余低声问尹书韫,“世子,这个可以么?”
尹书韫仰着脖子问他,“魏司马,你为什么觉得这个项饰适合我?”
“世子其实戴什么都好看,”魏仲余看着她,“但戴上这件星宿后,便如同坠上了星河,寓意也好。”
尹书韫指向自己的脖子,“魏大人是觉得我的脖子好看是么?”
魏仲余说,“当然。”“那魏大人,”尹书韫问,“我戴上这件项饰,和你阁中的那些藏品相比,到底谁更好看。”
“当然是你”魏仲余话说到一半停下,他看向尹书韫,“世子”
尹书韫脸上的笑已然冷了下来,“魏大人果然把我看成了你阁中的藏品。”
魏仲余眼眸一紧,“世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尹书韫指向自己脖子上的银饰,“魏大人给我买项饰套上,不就是希望我日日带着,好宣告我是你的所有物么?”
此话落下,魏仲余薄唇微动,但没有反驳。
尹书韫扯开自己脖颈上的银饰,用力地摔在地上,“啪”得一声,那些星宿碎成一片,尹书韫甩袖而走。
店铺里的老板和将士们大气不敢出,魏仲余阔步急忙追了出去。
尹书韫往前走,身后响起脚步声,魏仲余扯住她的手腕,轻声喊道,“世子。”
尹书韫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魏仲余察觉到她的抽离后,握得更紧,他弯下腰,眼神诚恳地说,“世子,我错了。”
他直视着尹书韫,言辞认真地开口,“我承认我有这样的心思我错了。”
说能想到从沙场沐血而归的杀神,会垂首在一个少女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坦言错误呢。
尹书韫也略为惊讶地抬眼,她没想到魏仲余会这么直白地和她道歉。
“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当成所有物,”尹书韫抬头,“也不喜欢有人把我和藏品比较。”
“好。”魏仲余握着她的手腕,“不会了。”
“那星宿丑极了,”尹书韫说,“以后你要是再给我挑首饰还这么丑,我就”
“全摔了。”魏仲余跟着说。
尹书韫逐渐不再冷着脸。
“世子还生气么?”魏仲余问。
尹书韫缓缓地摇头,“魏大人以后还要去南河堤帮我操行水阵法,我怎么敢和您置气?”
“我还没有答应过世子以后还去南河堤,”魏仲余垂眸看她,“世子自己帮我应上了。”
“你不去么?”尹书韫闻言抽回自己的手腕。
手却依旧被魏仲余攥着,“世子,我没说不去。”
听到这话,尹书韫不再挣脱。
她声音放缓和,“其实今日除了首饰这件事外,其余我还要感谢魏大人才对,适才是我失礼了。”
“哦,”魏仲余问,“世子要怎么感谢我?”
尹书韫抬起手,拽着魏仲余的衣角,“你弯下些身。”
魏仲余闻言俯身,尹书韫抬起手,轻轻地抱住魏仲余,“以后谨言慎行,别再惹我生气。”
魏仲余高长的身躯一顿,他很快地将尹书韫揽入怀中,用力地抱着。
他的下巴搁在尹书韫的肩膀上,汲取着久违的亲近,“世子”
尹书韫让魏仲余抱着,她站直身,眼中并没有任何情绪。
魏仲余抱得实在太久,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想要推开魏仲余,就在此时,魏仲余在她耳畔说,“世子,我看见你的外傅了。”
“哪个外傅,”尹书韫问,“太学里的学官?那你还不放开我。”
“不是,是我也认识的那位,”魏仲余单手抱着尹书韫,看着对面的街道开口道,“好像是那个尹御史。”
尹书韫身子一顿,推开身前的魏仲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