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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口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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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四面都是镜面材质,希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朱唇粉面,眼尾含春,是上了妆的效果。fangzexs

    今夜得知弗朗西斯·纳什也在东上□□时,希声向一名侍应生借了遮瑕,将嘴角、颧骨的淤青盖住,结果被勒令他陪同的拜旦看出来了。

    拜旦刚准备再往这张脸上添点“丹青”,突然有了更妙的主意——叫店内陪酒生给他上妆,然后让他去和纳什等虫打招呼,故意羞辱他。

    拜旦本是小他几岁的弟弟,但大家族中的尚有兄弟阋墙,何况皇家。

    他如今已无法回到前线,对皇室而言,更是招来麻烦和恶名的废物,难以作为笼络权贵的联姻对象,早就是弃子。所以他们把他丢给拜旦,美其名曰让拜旦这个b级雄虫帮他一点点治疗精神力,说一家虫,也不会招来闲话,实则就是让他当拜旦的出气筒,以便拜旦平稳度过提前到来的二次分化期。

    电梯门滑开,灰蓝色天鹅绒地毯铺在脚下,整个通道除了尽头的侍者间和更衣室,只有一道厚重的包厢大门。

    站在门前,希声看着彩绘玻璃上自己被分割成数块的影子,抬手把草莓味的口脂重重擦掉,才揿铃。

    门是隔音的,但希声不费力就能听到里面虫的话。

    “虫神!a尖葫芦?弗朗茨你这狐狸骗老子all-in?我不信你把把赢,出千了吧!”

    上一秒还在想弗朗茨是谁,下一秒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

    “别嚎,开门去。”

    希声的手瞬间缩紧。

    那声轻笑就像片羽毛,带着略显低沉的字字句句,搔着他的心脏,连带着结痂早已脱落的手心阵阵发痒。

    一声沉闷的响动,门被打开,里面刮出一阵香水与酒水混合的暖风。

    高大的金色雌虫一手撑着门框,身子倾斜,眼神迷糊,看来醉得厉害。

    希声认得他,这张脸也挂在帝都军校红墙上——都泽。

    老师口中严重偏科但仍以同届第二名毕业的军雌,前线作战风格骁勇无畏,却在晋升到上校后就急流勇退,被家族安排进中央情报局,远离前线战场,成为行动辅助责任人。

    后来听说纳什被绑后的救援行动是他主动申请负责的,那也是他近年来唯一一次从幕后到专案前线。

    不待希声说话,都泽就先吹了声口哨,朝包厢里偏了下头:“东辰,你家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标致的苗子?藏着掖着不带来,不够意思啊!”

    被认成出来卖的,希声神色也未变半分,早就写好的文字由读屏系统念出:

    [拜旦皇子得知纳什阁下今夜也于此聚会,特邀诸位到楼下天琴座包厢小聚。]

    ai读屏腔让都泽意识到面前的虫是哑巴,他揉了揉眼,慢慢睁大。

    只呆愣了两秒,便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意,眸中酒色一点点褪下去。

    “十七皇子?”

    “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沦为拜旦的传话筒了?而且还……”

    都泽的视线从希声的脸下移,再下移,再缓慢地勾勒上来。

    白衬衫,黑马甲,红色蝴蝶领结扎在修长的脖颈下端,隐约露出一角铅色的抑制圈,一把精瘦的细腰被收束的马甲裹住。

    银白的长发编成松散的宽鱼骨辫落在身后,和他的眉目一样,避虫视线地轻垂着。

    但走廊里暖色的光和包厢内门边的彩球灯落在他身上,还是能看清那精致五官画着的陪酒妆,纯而诱。

    ……而且还打扮得像□□内要价最贵的那种陪酒少爷。

    都泽在心里补充完这句话。

    “泽哥,怎么了?”

    东上□□的东家小少爷东辰刚送完文逍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听见都泽扒着门口叫自己。

    东辰勾着都泽肩膀、扑在他背上往外一看——

    嗬!说哑巴哑巴就到!

    这妆造谁画的,还挺带劲。

    希声把话带到,转身离开。

    “诶诶,别急着走嘛。”

    都泽眼疾手快,拉开大门,一步跨到电梯前挡住去路,按着他的肩膀转了个向,推着他进包厢。

    “你看,他们这帮醉鬼是挪不了窝了,一个个跟堆烂泥一样,拜旦皇子想聚,还是请他自己上来吧。”

    拉着门的东辰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不是,哥!你怎么还真把他往里带啊!纳什还坐在里面呢!

    “弗朗茨,你看谁来了?”都泽高声嚷嚷。

    包厢内众虫齐齐看向门口,当即神色各异。

    有的惊讶,有的尴尬,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回头看方无隅,但到最后,都统一成一种情绪——看好戏。

    包厢内灯光昏暗,还隔得远,方无隅有轻微近视,其实看不清,但从那一头银白长发和在露台时看到的画面,不难猜到来者是谁。

    方无隅将烟按灭。

    而希声,视线触及方无隅,就淡淡移开了去,一点点从侧旁,绕了个弧度,垂落到地面。

    像片薄而凉的雪。

    全包厢的虫像动画片中的群演,整齐划一地眨眨眼睛,整齐划一地面面相觑。

    不是,我们要的撕逼呢?嘲讽呢?仇虫见面分外打架呢??

    这对视、这气氛、这两相沉默,怎么搞得跟破镜重逢的八点档剧情一样啊?

    方无隅不发话,众虫摸不准他的态度,也不说话。

    在一片沉默——先前跑调的k歌王已经醉倒在台球桌上嚷嚷自己是白球等虫戳了,所以连bgm都消停了的真·沉默中,方无隅看向都泽:“什么事?”

    “拜旦在楼下,想喊我们过去。唉,去不了啊。”

    都泽推着希声在绿色扑克桌的环形沙发上坐下,他自己则挨着方无隅坐——他得好好看他怎么出千。

    方无隅没在纳什的记忆里搜寻到这个名字,便问:“拜旦是谁?”

    周围有虫震惊。

    都泽却见怪不怪,叼起根烟笑他:“鱼记性!”

    一边开始新一轮发牌,一边介绍:“拜旦·赛尔迦·布里甘蒂亚,顺位第五十四的皇子,今年几岁来着?算了不重要,还没成年,但因为是b级雄虫,还有二次分化的可能,所以拥有高位继承权,资格序列上,是第四皇权继承者。”

    闻言,方无隅理解了都泽所谓“去不了”的原因。

    看向东辰道:“你去问问拜旦殿下是否愿意上来。”

    纳什和都泽下去、与拜旦皇子上来,看似结果一样,实则是全然不同的概念。前者若传开,便是这两家站队拜旦倾向明显,一听上下层便急急去拜访;后者若传开,便是拜旦礼贤,而楼上包厢的虫态度不明。

    至于话术不用方无隅刻意去教,自小浸淫在这□□中和各种权贵富豪打交道的东辰,单是电梯从这层到下一层的时间,就能编出一百条“去不了”的理由。

    方无隅的视线绕过都泽的鼻梁看向希声,烟雾缭绕中,他身体微微前倾,坐得笔直,手肘绷直放在腿上,像个冰冷而僵硬的人偶。

    都泽抽的是雪茄,烟气量大,叼的方向对准希声那边。

    希声紧抿着唇,几不可察地呛咳了一下,但都憋在口腔和胸腔里,像个不明显的寒颤。

    方无隅抬手抽出都泽嘴里的雪茄丢到酒杯里。

    “养生局,给你叫一盅枸杞羹。”

    “我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烟啊你!”

    都泽愤怒控诉。

    希声一怔,看向方无隅,但后者的视线早已转移至筹码上。

    最初聊皇室八卦的那几只虫见方无隅默许了希声的加入,便以为这是一种捉弄的暗示,一边热络地往希声手里塞酒灌他,一边搭话。

    “希声殿下,你会比手语吗?加注怎么说?”

    希声表情恢复漠然,没作态。

    “嚯,这么高冷?”虽然那些虫面上仍是笑着,但目光却有些不善了,“不喝酒也不说话,这是不给纳什阁下面子呀,怎么,还要纳什阁下亲自敬你?”

    希声抬眸,恰好见方无隅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是他所希望的事吗?

    希声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被拜旦的球砸到的胸腔迟来地泛起难受。

    他调出终端页面,刚要打字说“会手语,但没学过赌场手语”,就被对面叫住。

    “别,不用写了,我懒得看。”

    希声自然地放下了手,仿佛这种话他早过听过无数遍了。

    “你说你这话说不了,手语也比不了,夜间任务可怎么办?”

    鉴于最初谈及“哑巴”话题时隐晦的歪风,这句话中“夜间任务”的含义当然没那么单纯。

    除方无隅和都泽外,众虫的表情都微妙起来,噙着点彼此心知肚明的笑,等着希声作答。

    希声不知前文,以为他说的“夜间任务”是军事任务,便指了指手,又半握拳竖了个拇指,用非手语学习者也能看懂的手势传达:夜间作战任务可以打手势交流,隐秘且便捷。

    提问者却拉长了语调道:“哦~你很擅长用手啊~那你大半夜也经常自己一只虫用手练习吧?”

    希声隐隐觉得他们的眼神和语气不对,但又不知道这不对劲的原因是什么,只能皱着眉点点头。

    周围虫哄堂大笑起来,越笑情绪越激动,酒精越上头,恶意越发赤裸裸。

    那笑声和他们上下打量的目光让希声如坐针毡,没吃晚饭的胃袋里,仅剩的胃液和酒水翻来覆去,让他作呕。

    方无隅丢掉了手中的牌。

    都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耳边几乎没动嘴皮地低声道:“开几个玩笑而已,和他们几个打好关系比给小哑巴解围更有价值。”

    方无隅视线从手腕慢慢上移,瞥了他一眼。

    明明是不带强烈感情的一眼,却让都泽一凛,下意识松开了他的手。

    “能扶我去洗手间吗,”方无隅说,“希声?”

    希声在方无隅叫出名字前就已经在看他了。

    他都没发现自己的这种表现,有多像整个世界都围绕主虫转的那类家养犬,主虫一有动作,便本能地看过去。

    一句话听完,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对上方无隅的视线,才迟来地意识到——

    他是跟自己说话。

    这是自他进这个包厢来,他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希声点点头。

    扶方无隅起身时,视线从他的发顶落到左肩,往下经过小臂不明显的肌肉线条,垂到那双裤脚宽松动作间微微勾勒出助行器形状的小腿,最后落到地上。

    希声心道,原来他已经不用坐轮椅了,原来他站起来与我差不多高,原来始终残疾的只有我一个。

    都泽目送被希声扶着一瘸一拐的方无隅走出包厢,用雪茄剪剪掉帽,重新点燃,心中啧啧。

    狗东西。

    不让别虫扶,就要这哑巴扶。

    包厢里有两个厕所,偏要骗虫扶他去外面那个。

    我看你回来怎么解释你和他的关系,我可不替你打掩护。

    ……

    从触碰到方无隅那一刻希声就有些愣,又或许是胃里分解那些酒精调动了太多血液,让他大脑供氧有些跟不上,电梯门开见到大厅时,希声才意识到他并不是真的想去洗手间。

    “另一部电梯,不会撞上拜旦。”方无隅淡淡说着,收了下手肘,这是不需要搀扶的暗示。

    希声松开手,但却盯着他的腿看了几秒,确认不会摔才收回视线。

    “你走吧。”

    希声愕然抬头。

    目光需要微微上移三四厘米才能对上雄虫的眼睛,于是他对身高有了个更精确的数字,又因为离得太近了,即刻后退一步,低头在终端上打字。

    方无隅双手撑着鹿角杖杵在前面,视线在希声脸上扫过。

    大厅里光线充足,希声也终于转过正脸看他,得以更仔细看清希声现在的脸是个什么状态。

    “哒”的一声轻响,鹿角手杖底端叩在地板上,方无隅上前半步,右手食指半屈,用指侧抵住希声的下巴。

    希声打字的动作中断,被引导着一点点抬起头。

    大厅天花板璀璨繁复的水晶灯落到他绯色眼瞳里,像碎了一地的水光,明净粼粼。

    倒是丝毫不见在包厢中的冷漠。

    反而因为那微微下垂的眼角和上翘浓密的睫毛,显得有点可怜,小动物一般的眼睛。

    忽而,方无隅大拇指指腹按上希声的唇珠。

    希声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方无隅的拇指逐渐施力,缓缓地,缓缓地向侧边揉搓。

    雄虫养尊处优,手指虽然没有茧,但嘴唇到底是比手指娇弱的部分,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摩擦感,让希声的呼吸逐渐加重,双唇不自觉微张。

    这令方无隅的下半截指腹沾上了希声口腔中的热气。

    但紧接着希声就意识到,方无隅只不过是在帮他擦掉艳红甜腻的口脂。

    作者有话要说:

    (攻态度变化有原因哒,后面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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