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春高篇（3）
排球是一项团队运动，进攻时单名选手不能连续触球的规则注定了个人实力再强，也离不开与队友配合。
但发球，却是排球比赛中唯一一项可以脱离队友的行动。
队友要么在网前护头，要么退至两边；对手们则降下重心，专注地等待着接球。
教练、观众、解说、记者……所有人都会盯着你。
这一刻，你是万众瞩目的。
花鸟兜低头，原地拍了两下排球，又习惯性地双手挤压了下排球的球面，确认这颗球里的气体是饱满的——选手走到发球区不会马上发球，因为要等裁判吹哨。这个空档间，发球员往往会有一堆小动作，也算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
花鸟兜也会通过这些动作凝神静气，聚拢注意力。
他的心脏正疯狂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冲出胸腔；浑身的血液好像比平时流动得更快，涌向他的耳后、涌向他的脸颊，让他觉得头脑都发热起来。
与发热的脑袋对比鲜明的，是略显冰凉的、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皮肤的空气。
好舒服……
花鸟兜几乎要沉迷在这种感觉里了。
这是花鸟第一次在这么大的赛场上亮相。
明明他刚才还因为几个女生的视线感到紧张，但现在，他却完全感受不到别人的目光。
那双异色的眼里，除了排球，再也容不下其他！
“哔——”
裁判吹哨了，示意选手发球。
在全场观众的瞩目下，橙发少年向前迈步的同时，将排球高高抛起。
“哦————↗”
青城的应援队适时开始为这个发球助威。
少年仰起头，专注的眸光盯着那颗排球，体育馆上的灯光映在他的眼里，显得那双漂亮的眼睛亮得惊人。
小腿上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跑动绷紧，并在最后起跳的那步骤然紧缩。
少年的身体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弯起的背部和折起的小腿几乎成了一个直角。
他左臂收回，右臂向前抡去。
“嘿！！”
随着这声助威落下，花鸟的手掌也触到了排球。
“嘭——”
在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
而下一个瞬间……
伊达工业的自由人就感觉就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脚边，而后又急速弹向他的身后。
很快，“唰”地一下就飞过来了，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而且就差一点、差一点就会砸到他的脚面。
他还保持着那个重心降低、两手摊开准备接球的动作，动都没来得及动。
因为过于震惊，他的喉咙有些干涩，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其实不只是他，伊达工业的其他选手此时都差不多是这个感受：
什么鬼……
这是新人？！
这是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不需要过于提防的新人？！
新人能做出这么漂亮的大力跳发？！
茂庭要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啊啊啊我就说，一来就成为正选的哪有省油的灯！”
二口坚治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自己的震惊脸，并表情无辜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好像刚才那个轻视对面那位13号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一球他们队里没一个人反应过来，跟对手的实力有关，也跟他们不够重视有关。
不过再怎么说，丢失的分也不可能再捡回来了，重要的是端正态度，尽快破发。
茂庭要扛起队长大责，拍了拍自由人的肩：
“don""t nd don""t nd！我们把下一球接下来就好了！”
第二球。
花鸟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又一次在网前起跳。
明明他的身高在场上不算优秀，甚至只能算是中下水平，但在网前，他却跟起飞了一样，俯视着所有人。
很好。
高度、角度、时机……分毫不差！
“嘭！！”
又一次，排球擦过了伊达工业自由人的手臂！
他这次反应过来了！可是他才刚挪动手臂，还没来得及调整站姿和手臂的朝向，排球就已经撞得弹到了场外，旁边的人根本接不到。
……如果刚才那球还可以勉强说是运气，那这一球完全就是实力了。
观众席上传来了阵阵惊叹，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好漂亮的跳发……我印象里青城只有及川能发出这种水平的球。”
“他是故意瞄着自由人去的？大力跳发还能瞄得那么准，好强。”
会跳发球的人不少，但能把大力跳发发得漂亮的人不多。能精准地控制球向的人就更少了，基本上都是各校的佼佼者。
而且自由人一般代表着一支队伍的顶尖地板水平，自由人接连丢了球的话，可能会对一支队伍的士气造成重大打击。
这是想着直接通过击溃自由人扰乱对手心态啊……要这么做，得最自己的发球水平很有自信。
青城是从哪招来的新队员？这水平，不说其他技术怎么样，光是做救场发球员都很有前途啊。
场下，伊达工业在疯狂怀疑人生，青城的人却都在暗爽——
虽然发球的人不是他们，但他们就是莫名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与有荣焉的感觉，恨不得也从应援席那边拿两个纸筒狂敲，给花鸟应援。
花鸟冲呀！！
花鸟兜又一次走到发球区。
这是第三球了。
大力跳发果然耗费体力。不过，现在才刚开场，这点程度的运动对花鸟来说只能算是预热啦。
他的脸比之前还要烫，头脑也还是发热的状态，但贴着脸的空气依然那么凉。就是这点凉度，让他保持着冷静与清醒。
花鸟兜的精神亢奋着。
他想起了一句话，一句打排球的人大概都知道的话——
“直接通过发球拿下25分，是拿下比赛的最高境界。”
这句话很酷，很狂妄，但实施起来很难，可以说是不可能。
但是……花鸟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得分！
这一球，依旧完美！比赛才刚开局，花鸟兜体力充沛，动作基本没有变形，还是那么有力而美观。
排球又一次击中了自由人的小臂，打得他手一歪，伊达工业又失一分。
他旁边的茂庭要和小原丰倒是想帮忙接，但他们也有心无力。
伊达工业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之前那戏剧性的1:1被对面的13号硬生生掰成了4：1，而他们甚至还没有过进攻的机会。
教练追分拓朗忍不住了，申请了本次比赛的第一个暂停。
他是个帅气的中年大叔，绷着脸给人做指导的时候很有信服力。
“不要自乱阵脚，我知道这样强烈的反差很影响你们的心态，但强而有力的发球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冷静！就算只是勉强接下来也好，我们尽快破发，再追回去就行！”
是的。
伊达工业的选手们心态已经受到影响了。
一上来就因为发球丢了三分，真的很搞人心态啊。
他们都还没有发起过进攻，就在比赛开始时一直受挫，看着分数白白溜走，真的很憋屈、很恼火、很挫败。
茂庭要毕竟是队长，最先冷静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扫视一圈队里的大高个。
“教练说得对，我们不要慌。牛岛若利的大力跳发我们都接过，这个13号的跳发虽然很强，但还没到牛岛那种程度。”
牛岛若利就跟个炮台似的，一球砸下来好像能把手臂砸断，对面这位好歹还在正常人范围之内……应该还算正常人吧？
总之先冷静下来就对了！他们必须尽快破发！
暂停时间结束。
另一边，花鸟开始了第四个发球。
这一次，伊达工业的自由人双腿后撤，提前往后挪了一个位置，并迅速调整好姿势，手臂下沉——
既然知道对方的发球会针对他，他就可以提前一点点做好准备！
排球撞到了他的双臂，被他卸掉了一层力，往他的左前方飞去。
虽然这个一传还是有种不顾二传死活的美，但好歹已经接起来了！
花鸟有些失望，快步往前跑了几步，提防伊达工业的进攻。
伊达工业也不是吃素的，能被成为强校，当然有他们的血性。
好不容易接到了球，他们怎么可能不趁此反击！
二传茂庭要飞扑过去，勉强用手腕把球垫回网前。
匆忙之中，他还记得要把球垫高一点。
然后——就交给他们队里的大高个了！
“青根！！”
伊达工业的应援席上响起了热烈的加油口号，与此同时，1号位的青根高伸在网前起跳，粗壮的手臂一抡，把排球抽到对面！
好！一鼓作气破发吧！
青根高伸不愧长了一副那么健壮的体格，扣球力度很大，渡亲治被砸得手臂一震，排球就高高朝前飞去。
眼看排球就要因为反弹力度过大直接弹回伊达工业的场地、给他们又一次组织进攻的机会，及川彻及时跳起。
对面的笹谷武仁都已经跳起来了，及川却在排球越过球网之前，先一步触到了球。
他手腕发力，排球就飞向了球网的另一边。
“小岩！”
岩泉一就等在那里呢，目光追随着排球的轨迹，并在它的落点起跳。
岩泉一是青城的王牌主攻，也是和及川彻打了十几年排球的人。
他的力气很大，跟及川还默契十足。有及川在，岩泉一的进攻水平就会被拔到他的最高水准。
只见岩泉一大喝一声，浑身肌肉绷出漂亮的弧度，少年的力量感尽显，有力的手臂把排球送往对面！
按理说，这一球是可以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场地上的！
但是——
他的面前骤然出现了一堵高墙。
不……是两堵。
小原丰本来就在他前面，另一边刚扣完球的青根高伸，居然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冲了过来！
场上的人好像听好了铁质的墙壁在地面上移动摩擦的声音。
拦网的两人都人高马大，臂展很长。
四只手臂都往上伸、往前压时，给人的压迫感很强，让人几乎看不到对面的景色。
“嘭！！”
重重的扣球砸在铁壁之上，砸得铁壁晃动了下，自身却也被反弹回来，擦过松川一静的手臂，落到地面。
伊达工业……破发！
青根高伸和小原丰都发出了欢呼！
这就是伊达工业的铁壁！
花鸟兜也尝试去救球了，可惜他伸出去的手掌还是差了那么点，排球就砸在他的手边。
现在他还趴在地上，没有爬起来，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仰头看着对面欢呼的人。
他的脑海中还浮现着刚才青根高伸冲过去的画面，铁壁挪动的声音至今回响在耳边。
姿势、时机、反应速度……
同为副攻的花鸟知道这所学校的拦网有多么优秀。
所以，这场比赛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比赛，更是学习的场所——
他正疯狂消化着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这个像是小兽一样明亮的眼神太过骇人了，青根高伸吼完，忍不住朝对面那个趴在地上的人看去。
那双异色的眸子，敏锐地朝他扫来，对上他的视线。
一蓝一橙，眼神锋锐……就像在夜里盯上猎物的猫科动物。
明明青根高伸才是俯视对方的人，此时他却感觉到了后颈皮上的一丝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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