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行宫
少年嗓音低哑, 牢牢攥住她指尖的修长手指带着滚烫。
夹杂着碎雪的风撩起沈熙洛的发丝,她后颈酥麻。
他的呼吸发烫。
黑夜中,少年仿佛一头狼, 桃花眸幽邃,深深地凝望着她,带着血气方刚。
拥有这般炽热视线的少年, 带她离开后, 只是亲吻她么?
沈熙洛心尖颤栗, 唯恐做出太多越界, 仓皇启唇, 轻声道, “凤至,我要先回临青院。”
微凉的薄雪落在面颊,沈熙洛的睫毛簌簌撩动。
“若菱还在等我,我不能让她担心。”她小声补充。
兰砚俯眼, 低声,“我送洛洛回临青院。”
沈熙洛的指尖绕了绕自己的发丝, 垂首,“嗯。”
沈熙洛送兰砚的薄剑、兰砚送沈熙洛的六角宫灯被安稳妥帖地拿着。
接着, 少年抱起沈熙洛,沈熙洛纤细的双腿在氅衣、裙裾下微微摇曳, 细踝在陡然腾空中绷紧,她讶然, 慌张制止,“凤至, 你放我下来,我们走回去就好。”
他这般抱着她回去, 若是路上遇到一两个下人,侯府的人很快就会都知道了。
“可这样能快些。”少年闷声,他嗓音带着潮湿,“洛洛,你快些回去见了你的侍女,我们就能快些走了。”
沈熙洛一愣。
她心跳飞快,脸颊发烫,“凤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少女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兰砚抱紧她,他身影矫健,轻功如燕。
他竟明目张胆地带着沈熙洛在侯府中运转轻功,如飞檐上索命的剑客。
少年这般,很容易被当成危险人士绑起来。
沈熙洛在他怀中,焦急小声,催促他,“凤至,你快到地上,别这样,会被发现。”
稀薄月色下,兰砚面庞白皙,下颌线寒冽,他浓黑的睫羽撩起,唇角勾笑,“洛洛,我不会被发现的啊。”
“洛洛,我武功很好的。”他凑到沈熙洛脸庞,桃花眸漆黑无辜,安抚地亲了下她的眼角。
沈熙洛腮帮滚烫,娇靥如霞。
她脸红耳热,垂下眼睛,不再多言。
凤至的武功确是很好。
沈熙洛想,他出入侯府却没有被发现,应当是能够躲开侯府中的人。
若菱站在临青院中焦急等待沈熙洛的归来。
崔静和担心若菱作为沈家表小姐的侍女,会在连笼湖一事上说侯府的碎言闲语,所以让临青院的丫鬟们看着若菱。
若菱无法亲自去找沈熙洛,只能听回来的下人说表小姐成功获救,老太太罚了三小姐周迎秋去跪祠堂。
若菱松口气,只是,姑娘怎么还没回来?
临青院中拨来的其他丫鬟下人终究是侯府的人,主母崔静和对表小姐不重视,下人们亦然,夜色渐深,他们得知表小姐无碍,就回配房歇息了,临青院只余残灯。
若菱焦急,正想着离开临青院去寻找姑娘。
突然,沈熙洛的声音响起,少女嗓音明媚清脆,“若菱。”
若菱愣了下,她本以为姑娘被困在连笼湖中,之后不得休息又去英寿院见了老太太与三小姐周迎秋进行一番争执,回来时定然是疲惫不堪,可没想到姑娘精神十足。
身高腿长的俊俏少年抱着沈熙洛落地,矫健轻盈,晦暗的六角宫灯在空中晃动穗子。
若菱吓了一跳,怎么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姑娘凤至大侠。”若菱看到凤至大侠抱着姑娘,少年少女隽美漂亮,发丝缠绕,衣衫相贴,仿佛紧密地依偎在一起,若菱眼皮子跳了跳,立刻道,“凤至大侠,快些放开姑娘,这样不合规矩。”
兰砚淡淡撩起眼皮,颇为冰凉地瞥若菱一眼。
又是不合规矩。
想来,洛洛身边的人这么教她,所以她总觉得各种事情不合规矩。
接触到少年幽冷的视线,若菱后背发凉,她犹豫了下,想起凤至大侠救了姑娘。
没有凤至大侠,姑娘可能这时候还在连笼湖受冻。
若菱迟疑,不再强硬劝阻,只是关心沈熙洛说,“姑娘受伤了吗?不能下地?”
沈熙洛脸红。
“凤至,你先放我下来。”沈熙洛催促少年。
沈熙洛扯了扯兰砚的衣襟,兰砚抿唇,温润顺从地松开骨节分明的手指,沈熙洛的衣裙氅衣从他手中划过。
少女乌黑上的并蒂莲花玛瑙玉簪摇曳着靡丽的光华。
兰砚抬起指骨,勾住沈熙洛的发尾。
沈熙洛回首,心中说不出少年的坏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少女娇媚眼眸潋滟。
“若菱,我没事,这次,多亏了凤至及时赶到。”沈熙洛温声,“若菱,是不是你告诉的凤至?”
接着,沈熙洛对若菱一番感谢,若菱眼眶微热,自责地说,“姑娘,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姑娘,竟让姑娘在侯府中被欺负了。”
沈熙洛和若菱一阵言语,兰砚闷闷不乐地等着。
见洛洛的侍女扶着洛洛要进屋,兰砚猛的伸出手,将洛洛捞进怀中,双手耍赖地,牢牢地锁着洛洛的腰肢,沈熙洛动弹不得,心尖猛跳。
“你!”若菱震惊,她怕惊动配房中的其他下人,压低声音,“快放开姑娘。”
“洛洛,你答应了我,跟我出去。”少年的下巴抵着沈熙洛的发,黏糊央求。
他的发丝垂落,黏人无辜,无比勾人心魂。
沈熙洛腰窝发软,身体颤栗。
若菱瞠目结舌,诧异道,“姑娘?你要与他离开?”
虽说凤至大侠救了姑娘,理应不该赶走他,但是这凤至大侠夜黑风高偷偷带走姑娘,行径与私奔何疑。
“只是出去一夜。”沈熙洛小声。
她垂眼,少年的身体紧贴,带着勾魂,黏人,让她的身体柔软,沈熙洛心慌意乱,唯恐凤至在若菱面前对她做出什么,不自觉说,“若菱,我今天不想歇在侯府。”
若菱:“可是,姑娘”
少年少女,让人难免不担心。
这凤至大侠是江湖人士,作风直白,也许会直接要了姑娘。
兰砚紧紧地抱着沈熙洛,她腿脚越发颤栗发软。
沈熙洛忍着耳热,抬眸,笑意温婉,安抚地说,“若菱,别担心,我只是带凤至在长安中玩一玩。”
若菱叹气,“是这样么?”
沈熙洛缓慢说,“总归,他一个人,在外面没什么友人,正好我今夜不想留在临青院,所以就随他出去一遭”
沈熙洛说着说着,忽然打了个喷嚏,鼻尖微红,氅衣下的肩膀不自觉地打了几个哆嗦。
若菱吓了一跳,“姑娘?”
沈熙洛耳根发红,抬手,手背抵住脸庞,喃喃说,“我没事。”
兰砚松手,他摸了摸沈熙洛的脸。
“洛洛,你着凉了。”少年嗓音沉下。
若菱焦心催促,“还是让姑娘留下吧,我去请侯府医者开药。”
“洛洛被侯府的人困在湖中,才受了凉。”兰砚冷淡说,“今晚,我带洛洛走。”
若菱:“可姑娘会生病!”
“用不着你说,我会照顾好洛洛。”少年眼睛漆黑,他指骨点在沈熙洛的肌肤上,为她输送内力,及时地驱散寒意。
紧接着,他牢牢地抱着沈熙洛,将她带走。
“”
德安侯府巍峨朱楼被甩在身后。
燕朝没有宵禁,子时初刻,夜市繁华,且京华长安盛茂,坊门街道上人影流动。
眼见要到人群众多的地方,沈熙洛小声,“凤至,松开我。”
“洛洛,你生病了。”兰砚抿唇,睫毛秀气扬动,紧张道。
沈熙洛无奈,“我没事的,只是一点小小风寒,你为我输了内力,我已经好了。”
兰砚这才乖顺地松开沈熙洛。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沈熙洛,目色炽热。
沈熙洛心神颤了一下,她发软的指尖捏了捏氅衣的褶皱,轻缓抚平。
既然出来了,那就带他去逛一逛,体验人间烟火。
沈熙洛唇角抿了抿。
空气中带着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杏花酒气,四周楼阁堆绣,少女仰眸,对兰砚露出明媚的笑,似娇艳绯丽的春日花瓣,柔声,“凤至,我们去那边街市看一看。”
灯火通明。
夜市上人群攒动,有带着侍从的贵家小姐、公子,纷繁的长安百姓,也有异域来的胡人,僧客,还有游历在长安的江湖人士。
所幸沈熙洛刚到长安,德安侯府管教森严,并不能随随便便外出,所以长安的贵族们还不认识德安侯府的沈家表小姐沈熙洛,她没被认出来,得以自在。
沈熙洛与少年并行,她方才远远地看到这边灯火摇曳,似乎很热闹的样子,就想着带凤至过来玩,没想到人竟然这般多,摩肩擦踵,沈熙洛一个没留神,她与少年错开了。
沈熙洛下意识站在原地,去寻找凤至的身影。
长安街市上巡逻的金吾卫随意地扫过来严厉的目光,沈熙洛别开视线,下意识在心中为凤至担忧。
他的古怪活计也不知道是怎样了。
“洛洛!”这时,兰砚匆忙从人群中抓住沈熙洛的手,肌肤温度灼热。
良宵美景,俊俏少年的桃花眸幽黑清亮,语声认真,“我牵着你,不要离开我。”
沈熙洛询问他活计的话语顿在喉中。
少年少女漫无目的地闲逛,沈熙洛打量了周围,小声问兰砚,“凤至,夜市上似乎有许多江湖人士,你有没有见到熟悉的人?”
她担心少年失忆,却又忐忑少年会恢复记忆。
若他当真遇到了熟悉的人,那他会跟之前认识的人一起离开么?
“没有。”兰砚睫羽一颤,“洛洛,我还想不起来。”
沈熙洛喃声,“哦。”
兰砚根本没有去看那些江湖人士。
沈熙洛心思纷繁,未察觉少年身上细微的端倪。
她顿了顿,终归是觉得少年的身体健康重要,他一直失忆,不太好,沈熙洛嗓音柔软,“凤至,若你想起来,一定要与我说呀。”
兰砚眼眸深了深,他攥紧沈熙洛的手指,忽然道,“洛洛,我还没亲你。”
沈熙洛的指尖动了动,想到凤至带她离开侯府的原因,她垂下面颊,被少年握住的手指越发酥麻颤栗,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
“等一等。”沈熙洛眼睫毛颤抖,心尖发热,“这里人多,凤至,我们先玩会儿。”
贩卖胭脂的商贩在吆喝,见到牵着手的少年少女走过来,热情招呼,“郎君,要不要给你家小夫人买一盒胭脂啊。”
沈熙洛恰好驻足在胭脂摊子前,她脸颊发红,下意识出声,“我们并不是”
“娘子喜欢哪个胭脂?”兰砚温润无辜地笑。
他容颜秀气美丽,一身劲袍,勾勒着修长有力的结实身躯。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沈熙洛眼前晃过,他随意拿了一盒胭脂,让沈熙洛瞧瞧,慵然野性。
“凤至!”沈熙洛瞪大眼睛,语气微嗔。
商贩笑眯眯,他见少年少女衣衫不俗,都很年轻,定是可宰的大肥羊,热情地推销,“这一盒粉旭桃是长安时下最流行的,热门胭脂!只需五两银子!宫里的宠妃娘娘都在用!”
沈熙洛一时间没觉察到不对劲。
兰砚淡漠瞥向商贩,幽幽的声音响起,“宫中何时有宠妃了?”
商贩陡然接触少年幽冷阴森的目光,顿时胆寒噤声。
“我朝后宫无后无妃,你在说什么东西。”兰砚眯眼。
商贩心虚,忍不住小声嘀咕,“说说而已,至于么,你又不是天王老子,不买就赶紧走。”
百姓心中,那位疯子皇帝无恶不作。
至于后宫空虚,百姓不相信,那可是皇上,怎么可能一个女人都没有。
最近有传言说皇帝疯症发作越发严重,需要用女子的鲜血平息暴戾,也许跟皇上缠绵过的女人都被皇上杀死了,所以后宫才没有设立嫔妃。
“凤至?”沈熙洛疑惑抬眸。
少年蹙眉,很不开心,浓密的睫羽低落,眼中隐有戾气划过。
沈熙洛赶忙扯了扯少年的袖角,带他离开贩卖胭脂的商贩。
兰砚抿了抿唇,他看向沈熙洛。
少年桃花眸靡色潋滟,带着无辜的讨好,何其剔透勾人,语声低哑,“洛洛,当今皇上并无后妃。”
沈熙洛下意识点头,“我知道了。”
少女眼眸扬动,带着灵动,她想了想,一眨不眨地看着兰砚,说,“凤至,你为什么在意这件事呀,是不是与你过去的记忆有关。”
皇上有没有后宫,跟凤至有什么关系么。
为什么,凤至一副急忙跟她解释的样子。
“洛洛,当今皇上分明没有后宫,我不喜欢他们颠倒黑白。”兰砚垂下睫毛,遮掩漆黑眸中异样,他语声低落,带着唯有面对洛洛时才有的委屈。
沈熙洛觉得少年乖巧,温良,竟然在意这样的事情。
沈熙洛握紧兰砚的手。
“皇上的事与我们无关呀。”她对少年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眼眸亮亮。
兰砚微顿。
“凤至,那里有糍糕,我们买一个吧。”少女空着的手抬起,指向热腾腾的糍糕摊子,甜酥的气息在空气中缭绕。
糍糕被捏成了兔子的模样,精巧可爱,卖糍糕的是一位老婆婆,见沈熙洛娇俏漂亮,她身边的少年郎也是英俊不凡,喜笑颜开,买一赠一,炸了两个糍糕拿着荷叶包起来递给沈熙洛。
沈熙洛的指尖伸入荷包,顿了下,勉强从中掏出了几枚铜钱。
铜钱递过去,沈熙洛的双手接住热腾腾的糍糕。
糍糕刚出炉,有些滚烫
忆樺
,沈熙洛的指尖下意识缩了缩,兰砚的手指灵巧地拿走她手中的糍糕。
沈熙洛和兰砚走在夜市的街道上。
荷叶包裹的糍糕晾了一会儿,微凉,温热正好。
兰砚觑沈熙洛,少女娇嫩的脸颊晕染着街市繁华的光辉。
少年启唇,语声自然,“洛洛,我喂你。”
沈熙洛轻颤,她赶忙拿走兰砚手中的一块糍糕,语无伦次地说,“凤至,你吃一个,我吃一个,正好。”
接着,沈熙洛催促,“凤至,你快些尝尝。”
若不是时间不够,她还想带着凤至尝试更多的东西。
兰砚在沈熙洛近乎监督的目光中,咬下糍糕的兔耳朵。
甜甜腻腻的。
兰砚面无表情地嚼了嚼,剩下的,两三口解决。
他对食物没有偏好,他原本就性子凉薄,又是皇帝,避免下毒,不能对食物有喜好。
沈熙洛很喜欢糍糕的味道,小口品尝,过了一会儿,才吃完。
“凤至,味道怎么样?”少女仰眸,娇丽的眸子如波水,弯眉询问。
“洛洛喜欢的,我也喜欢。”兰砚微笑,字斟句酌,慢条斯理说。
沈熙洛心中,凤至只不过是一个失忆的少年,她没有对他的话语猜想过多,只是露出明媚的笑。
“凤至,以后若是可以,我们常常来街市上玩。”
“我会带上银两,为你买很多东西。”沈熙洛眉梢染绯,不知不觉,兴奋地说。
她还看见了许多卖衣裳的铺子,凤至模样好,不管穿哪一件,一定都很好看。
兰砚看着沈熙洛,顿了顿,低声,“好。”
夜市繁华,但终有行人渐渐散去的时候。
沈熙洛走的倦了,被困在连笼湖中的害怕和冰冷早已烟消云散,她牵着兰砚的手,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去处。
要回侯府么?
沈熙洛忽然想到少年想要亲吻她。
他没说,是忘了吗?
沈熙洛纠结。
“凤至,你要去武馆么?”她小声问。
他似乎还有活计。
兰砚紧紧握着沈熙洛的手,嗓音含混,“嗯。”
“凤至?”沈熙洛停在原地,细碎的寒风吹动她的氅衣绒领。
她意识到什么,抬手摸了下少年的衣衫,坚硬的胸膛渗出温热的液体,洇湿了服裳。
沈熙洛睁大眼眸,语声焦急,“凤至,你的伤发作了。”
兰砚俯身,凑到沈熙洛面前,掩下眼底幽色,眨眼,“洛洛,我没事。”
他只是在想,若洛洛能一直这样对待他,就好了。
兰砚脑海中掠过一些人的面孔,士族,朝臣,金氏太后,明和郡王。
坊门街市上灯火渐次暗下,他终归要去处理属于皇帝兰砚的事情。
沈熙洛蹙眉,下意识想,要带凤至去包扎上药,先寻一个安稳的去处。
“凤至,我们去客栈。”沈熙洛不由分说地攥紧兰砚的手。
长安街市交易繁荣,客栈良多,沈熙洛望到一处客栈,下意识伸手掏了掏荷包,面露难色,没有银两了,她在德安侯府打点,荷包中的银钱不知不觉用完了,此夜出行急促,并未专门拿银两。
沈熙洛蹙眉,拿出了凤至给她的金子。
兰砚心思敏锐,他白皙的手按住沈熙洛的指尖,哑声,“这是我给洛洛的,洛洛没必要用在我身上。”
沈熙洛咬唇,眼眸微湿,“要不,凤至,我们还是先回侯府。”
少女声音娇糯,晶莹剔透的水珠沾在睫毛。
兰砚望着她的眼睛。
他呼吸发烫。
“洛洛,我还没亲你。”兰砚忽然道。
沈熙洛身体一颤,想了想,飞速地扒拉住兰砚的脸,仓促地亲了下他的唇,她目色担忧,“凤至,亲完了,我们快回去。”
少女如此,怜人至极。
兰砚目色暗了暗,心口蔓延躁热。
“洛洛,我有一个去处,我带你过去。”少年低敛眼睫,黑色的发丝从肩头滑落,他俯身抱起沈熙洛,将她的身体按在怀中,轻功掠起,如游龙,在长安飞檐上迅捷而行。
沈熙洛吓了一跳,心惊肉跳,惊声,“凤至,我们先下去!”
楼阁上的风吹拂过面颊。
“凤至,这里是京华街坊,若是被金吾卫注意到了,会是掉头大罪。”少女娇柔的眼眸氤氲焦急,满是对凤至的担心。
“洛洛”兰砚语声喃喃,他抱着沈熙洛的长指收紧,终归只是说,“我不会被发现的。”
“”
兰砚携带私心,抱着沈熙洛远离了皇宫的方向,来到了长安郊外的一处行宫。
沈熙洛的脸庞埋在少年怀中,她忐忑紧张,因少年竟进入了一个被宫人侍卫看守的地方,雕栏红墙,廊腰缦回。
凤至是江湖人士,所以大胆妄为。
可皇家重地,岂能擅闯?
她心中焦急,想要阻止凤至,却担心出声连累少年,让他被发现,所以只好死死咬住唇瓣,埋在兰砚怀中,紧密依偎,玉雪轻颤,柔软磨人。
兰砚的喉结紧绷,搂紧她的身子。
很快,沈熙洛面容染上惊讶,眼中担忧,她发现少年轻车熟路,对行宫的地形很熟悉。
她不由得想,这两天凤至得来的东西,与他的这份熟悉有关么?
沈熙洛心中忐忑不安,满是各种不好的猜测。
兰砚推开一扇殿宇的门扉,抱着沈熙洛进屋。
“凤至,关门。”少女慌张提醒,她疑神疑鬼,生怕被发现。
兰砚小心翼翼地放开她,亲自为她关了殿宇门扉。
沈熙洛打量殿宇内的环境,床榻、屏风、桌几都是奢侈,西域来的地毯铺就在地,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凤至,我们不能擅自到这种地方。”沈熙洛小声。
兰砚勾着沈熙洛的手指,半垂眼帘,安静地玩了玩。
“凤至!”沈熙洛嗔他,又怕声音太大,赶紧捂住嘴巴。
少年撩眸,带了无辜的羞赧,桃花眼漆黑,低声,“洛洛,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沈熙洛一愣。
“什、什么?”她眼眸茫然,神思空白。
“洛洛,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少年眼波轻抬,眼底属于兰砚的暗色阴翳深藏,小心瞧着沈熙洛,依然带着乖顺。
沈熙洛心中迷惘,下意识道,“如何证明?”
兰砚转身,去唤外面的太监。
沈熙洛抿住唇角,眼眸氤氲紧张,脸上覆盖细密薄汗,裙衫微湿。
她害怕被发现,心底,始终担忧少年。
凤至不是失忆吗?他怎么突然住在这种地方?
是谁在骗他么?
行宫暂时无人居住,如果有人告诉凤至,这里是他的住所,那他轻功自如,不被发现,也许就顺理成章地住在这里了。
沈熙洛满心思索担忧,看着少年的挺拔背影。
面须净白的宫中太监被他唤来,他平静地吩咐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太监拿了处理伤药的药膏和纱布,正要送进来,却被兰砚挡住,他顿了顿,平和说,“不必了,我自己处理。”
太监面露震惊,皇上竟然这般诡异的和善。
太监双腿抖如筛糠,哆嗦着正要跪下,却被兰砚制止,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太监在槅扇外离开,步伐匆忙,一切寻常,似乎少年出现在这里,并不是特殊的事情,也不是需要戒备的擅闯事宜。
沈熙洛羽睫轻颤,脸上诧异。
她怔然地看着少年转身回来。
“洛洛”兰砚抿了抿唇。
他瘦长白皙的手将药膏和纱布放在殿内桌案上。
兰砚靠近沈熙洛。
沈熙洛下意识,后退一步,裙裾曳地,少女纤细凝白腕骨上的翡翠镯子晃了晃。
兰砚眼瞳微缩,他殷红的薄唇抿直,嗓音喑哑,“洛洛?”
沈熙洛带着不安,望着少年,“凤至,你为何住在此处?”
少女眸色轻颤,忐忑紧张。
当看到太监听从凤至话语时,沈熙洛不由得想到了一个身份。
那就是皇上。
可是
凤至乖顺,怎么是皇上?
皇上也会如凤至那样,无辜,赤诚,因为给她一块金子,一个耳坠而开心么?会高兴于她给他束发么?还黏人地央求她。
皇上不是暴戾的性子么?虽然沈熙洛知道皇上可能不是什么夸张的疯病,但身为名声不佳的皇上,当今皇上的性格应该不怎么好。
凤至性格很好啊。
他真的是皇上么?
沈熙洛心中想着,更是迷惘,混乱。
凤至,当真不像皇上。
难道,凤至是什么皇亲国戚?他到了长安,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不知道如何告诉她,才那般神秘。
想到这里,沈熙洛小声问,“你与皇上有什么关系?”
兰砚眉心轻跳。
见洛洛还未确认他的身份,他心尖的闷涩停了停,劫后余生。
方才,兰砚看到洛洛的神情,意识到洛洛还不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兰砚的性子与世人不同,他天生无情,没有常人的伦理心,道德心,他不懂什么是真的情爱。
他没有感情,所以没有真心可谈。只是在沈熙洛面前,他流露的感情不自觉。
若洛洛不喜欢他的真实身份,那他就不能告诉她,他只想当洛洛的凤至。
“皇上让我帮皇家做事。”兰砚慢慢地,直勾勾地看着沈熙洛,漆黑静谧的眼瞳幽深。
沈熙洛顿了下,她紧绷的身体微松。
她终归是没能将无辜的少年与那疯子皇帝联系在一起。
沈熙洛垂着眼睛,轻声猜测,“凤至,你的新活计是为皇上当差?”
兰砚凑到沈熙洛身边,少年睫羽翕动,面颊俊美,高挺的鼻梁蹭了蹭沈熙洛的脸蛋,黏人闷声,“嗯,他看我武功好,就让我办事。”
他的呼吸勾着沈熙洛的气息,撩人心神。
沈熙洛脸红,少年揉了揉她的腰,沈熙洛身体颤了下,微喘出声,脸颊盈满红晕。
“凤至,住手。”沈熙洛拨开兰砚的指尖,心神酥麻。
若是因为武功好而为皇帝办事,那凤至这两日的神秘,身上受的伤,以及得到的财宝就能说得通了。
只是,沈熙洛心底还有些怀疑。
凤至到了长安,一个失忆的少年,怎么会见到皇上?皇上还让他住在行宫的殿宇中,这这不对劲吧。
沈熙洛心中疑虑,然少年身上还有伤。
她让凤至褪衣,为他处理了下伤口。
干净的纱布重新缠绕在少年的肌肤上,遮挡残留血色的伤痕。
“凤至你怎么就被皇上挑中了?”沈熙洛这才出声,疑惑地问。
兰砚垂首俯颈,面颊贴着沈熙洛的脸蛋,发丝缠绕,借着上药的姿势,他双手交握在沈熙洛的腰肢。
少年白皙漂亮的脸庞带着压抑,桃花眸氤氲欲色,肌肉绷着,身上热意涌动。
兰砚在爱欲上直白,他祈求地,黏人地蹭着沈熙洛。
同时,在心中,他不想让洛洛厌恶他的靠近。
兰砚唇角动了动,哑声,“因为我长的像皇上。”
沈熙洛面色诧异,她匆忙抬手,捂住兰砚的唇,眼中担忧,“凤至,当真?”
“嗯。”兰砚闷声道,转瞬间,他就想好了理由,温顺的,不会让洛洛害怕的前因后果。
“进了长安,我被皇上的人发现,说我可以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兰砚声音冷静,缓缓地告诉沈熙洛,“洛洛,当今皇上在幽州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颜尚将军,颜尚将军远离世家夺权纷争,抵抗蛮族入侵,此身份只有皇上知道,现在,皇上让我也知道了,这与给我办的事有关。”
沈熙洛瞪大眼眸。
皇上还有这样的身份?
颜尚将军这一身份,不被任何人知晓。
是兰砚的隐秘身份,他身为皇帝,总有一些辛秘手段和退路。这个身份,本不应被沈熙洛知道,秘密若被知晓就容易被泄露,他的退路在被外人知道的时候,就消失了。且此身份涉及若涉及皇权,那世家就会想尽办法插手争权夺利,于他不利。
兰砚平静地告诉沈熙洛一些颜尚将军的事情,顺带着,悄悄给洛洛透露了一些皇帝兰砚的情况。
沈熙洛蹙紧细眉。
且不提凤至接触了各种辛秘。
若凤至与当今皇上相像,而皇上发现了这样的存在,凤至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被推出来当替罪羊,那颜尚的身份更是存在端倪,想来那皇帝兰砚已经想好了退路。
怪不得,凤至得到的赏赐那般丰富。
“凤至,这样的活计太危险了。”沈熙洛忧心,认真说。
可皇上已经知道了凤至的存在,凤至无法逃脱。
沈熙洛抿紧唇瓣。
兰砚的指尖温柔地蹭了蹭沈熙洛的脸颊,沈熙洛看他,少年漆黑的眸子惘然,带着复杂的情绪,他万分不解,迷茫地说,“洛洛,你不喜欢么?我可以为你挣很多钱,而且是正经的活计,为什么,你又伤心了。”
“洛洛,我不想看你伤心。”兰砚哑声。
沈熙洛怔然。
凤至这般无辜。
“凤至,这个活计在未来,可能会伤害你。”沈熙洛打起精神,轻声,“我不希望你做这个活计,但是你已经被皇上发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答应了,就无法离开了,所以我担心你,我怕你未来被利用,成为皇上的替罪羊,失去性命。”
话音轻落,沈熙洛仰眸,她看到,俊俏少年的乌黑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带着惊艳的波光。
沈熙洛愣了下。
“洛洛,我不会死。”兰砚说,“若他要害我,让我跟洛洛分开,那我会取而代之。”
沈熙洛心惊肉跳,赶忙堵住他的嘴。
兰砚无辜眨眼,有点心虚,但洛洛能靠近他他喜欢洛洛的亲近。
兰砚手上用力,一把扛起沈熙洛。
沈熙洛陡然腾空,她慌张地抓紧兰砚的身体。
氅衣跌落地面,少女的裙裾混乱晃动。
“凤至?!你要干什么?”沈熙洛嗓音轻颤,耳根通红。
兰砚将沈熙洛放在榻上,他扯了下帘帐,殿内没有烛火,只凭借着殿外的灯火照亮,此时帘子拉拢,满是朦胧暗色,沈熙洛听到少年的呼吸声,她的心砰砰跳动,刹那间,紧张,羞涩,矛盾,情绪翻涌。
她想到今夜选择跟凤至出来,就在心底做好了一种准备,只是,她没想到凤至会带着她到一处行宫的殿宇,也没想到少年找到的活计竟是那般危险。
兰砚捏住沈熙洛的手指,顺着她指尖的骨骼捏了捏,沈熙洛的腰背酥麻,她咬住唇瓣,不敢发出太多声音,这里终归是外面。
“洛洛,你待我好,这样,就是待我好么。”忽然,少年喃喃道,低哑幽幽。
沈熙洛愣了下,朦胧间意识到凤至的反应与她想象的不同,他抱着她过来,不是想亲一亲她之类么。
“洛洛。”兰砚的心尖涌动着未解的,柔软的,牵动情肠的情绪,他的心魂似乎被洛洛干扰着,他在朦胧黑暗中凝望着沈熙洛,眼眸灼热,情不自禁,“我喜欢你。”
帘子细微晃动。
殿宇槅扇外,宫人职守,因为皇上到来行宫,纷纷紧张,每一个宫人太监心中都带了些恐慌,怕疯子皇帝在行宫中杀人。
沈熙洛心跳咚咚,她小小地,发出声音:“唔。”
凤至亲口说出,喜欢她。
沈熙洛却想起了自己的婚事,凤至的失忆。
她心神变得有些混乱,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兰砚不像寻常男子,表明心思后会追问沈熙洛,她喜不喜欢他,少年只是想这般告诉洛洛,就这般跟她说了。
沈熙洛在榻上,抱住双膝。
少女睫羽娇俏颤抖。
她鼓起勇气,小声追问,“凤至,你有没有旁的话了?”
凤至会阻止她的婚事么?
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风月故事那般,拥有婚约的闺阁少女与江湖大侠相遇,江湖大侠最终会带着少女离开。
听到沈熙洛的问题,兰砚带着诱惑,温顺说,“洛洛,你方才在街市上的亲,不算亲。”
沈熙洛一怔,他,只是想着这件事么。
“洛洛,我还没有亲你。”少年的气息靠近,他俯身,掐起沈熙洛的下巴,亲了她的嘴角,帘帐轻晃,里面,人影交叠,朦胧掩暧。
沈熙洛的肩膀轻颤,兰砚细密地轻啄,沈熙洛身上的颤栗不断。
春水娇柔。
终于,兰砚吻住沈熙洛的唇瓣,柔软的唇相贴,湿润不断,他揉了揉沈熙洛的耳尖,炙热的气息掠夺进少女的唇齿中。
他的吻比上次灵动,缠绵。
沈熙洛腰肢发软,倒在兰砚怀中,他搂着她,不断亲吻,试探。
柔软的舌尖,搅起唇齿的靡丽。
兰砚的膝盖,往前。
这时,槅扇外响起太监颤颤巍巍的声音,“少年郎——有人要见你。”
沈熙洛失神迷蒙中,发软的指尖颤抖地推了推兰砚的胸膛。
她气息湿热,小声提醒,“凤至,外面有人喊你。”
兰砚眼瞳幽热,他眸色发亮,俯身亲吻沈熙洛。
他不想理会外面的喊声。
“凤至!”沈熙洛匆忙推他。
“你、你快去外面瞧瞧,是不是有什么差事吩咐给你了。”少女蹙眉,认真道。
沈熙洛担心少年被人当成是耀武扬威,不理会皇上的吩咐。
她焦急地,中止了亲吻,赶兰砚出去。
兰砚被沈熙洛推出床榻。
扯开的帘子被少女拉拢,片刻,少女的指尖伸出,拽开一条缝隙,沈熙洛面容娇丽,带着潋滟的绯色潮湿,呼吸紊乱,却很缓慢地叮嘱,“凤至,你快些去吧,莫要让皇上和宫人们觉得你脾气大,事情办妥了,再回来。”
兰砚抿了抿润泽的唇瓣,他目色古怪,心情复杂,微妙。
半晌,见凤至乖巧离开,沈熙洛这才放心。
半醉
肃清幽夜, 羽林军在明和郡王的府邸周围职守着。
一辆低调的车马行至明和郡王府邸的后门。
金氏太后从马车中走出,世家权势根深蒂固,牵扯各军兵权, 在世家的协力下,金氏太后拥有此秘密会见明和郡王的机会。
明和郡王的府邸冷清,屋宅空空荡荡, 姬妾尽散。
金氏太后见到亭下独酌的清美男子, 她眼中溢出热泪, “皇儿。”
明和郡王迎上来, 温和行礼, “母亲。”
“哀家的皇儿受苦了。”金氏太后低调的外氅下露出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扶起明和郡王兰承。
金氏太后此行前来,是为了明和郡王府邸被抄家一事。
诉说一番,金氏太后痛恨兰砚道,“你弟弟越发疯魔, 他偏执,目中无人, 暴睢恣意,枉为人君, 你可是他的亲兄长,他竟然这般不留情面, 哀家怎么就生出了他这样一个畜生!”
明和郡王兰承顿了顿,贤良劝说金氏太后道, “母亲,皇上追缴欠款也是为了国库充盈, 我本就是戴罪之身,幽禁于此, 金银财宝对我而言,只是身外之物,若能以我为表率,让朝中大臣归还我大燕国库欠款,我便知足了。”
金氏太后哀叹,“我儿贤良,可你弟弟并不这般想,且君王之位,哪容觊觎,他不过是要趁机行事,断你后路。”
“母亲这般想,有所不妥。”明和郡王平静温和,他告诉金氏太后,如今,兰砚终归是帝王,违反兰砚便是大逆不道,但他身为郡王,以身作则,辅佐兰砚的政权,便不会留下任何骂名。
“可你弟弟他越发”金氏太后脸色难看,面容上竟浮现了对自己亲生血肉的恐惧。
“皇儿,他不会放过你,他造下的杀孽无数,心中无甚温情,若不及时取代,恐怕”金氏太后言尽于此。
“母亲放心,我不过隐忍一段时间,在这府邸中,我反倒安全。”明和郡王兰承微笑道,他容颜美丽,温雅如兰。
金氏太后觉得也有理,她此番焦急,只因慈母心态。
“皇儿,哀家会想方设法助你。”金氏太后慈爱道。
明和郡王对金氏太后孝顺关怀了一番,时辰流转,不能久待,金氏太后匆忙离去。
明和郡王兰承作为兰砚的兄长,在兰砚幼时与兰砚相处过一段时间,弟弟容颜玉雪剔透,理应是让人心疼,只是兰承很快发现,弟弟兰砚与常人不同。
年幼的稚子睁着一双漆黑无辜的桃花眸,大而黑的眼睛淡漠,宫中倾轧不断,当时金氏不受宠,连带着兰承和兰砚的处境不好,可无论是看到被恶意杀害死在兰砚面前的动物还是宫人,兰砚都没有情绪波澜。
宫人的尸体横在眼前,兰承惊恐,他抓住兰砚要一起逃走,却见兰砚面无表情。
兰承怔愣,“你不怕么?”
兰砚抬起桃花眸,一双眼睛干净剔透,疑惑地问兰承,“阿兄,为什么要害怕?”
无邪至极,恐怖至极。
后来皇后要金氏献上诚心,让金氏在兰承和兰砚中选择牺牲一位皇子。
兰承已经明事理,他比兰砚清楚,知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兰承与当时的皇后见面,密谈良久,之后,金氏送走了弟弟兰砚。
兰承庆幸,他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一个怪物,既然死了,何必复生。”兰承望着寒月,淡淡出声,他的眼底带着阴沉。
兰砚虽然受尽暴戾狠毒骂名,但兰承作为与皇位擦肩而过的君王人选,兰承比金氏太后看得深远,他清楚兰砚在朝政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铲除燕朝的腐朽,利于天下社稷的稳定昌盛。
但兰砚如此激进,即便成功了,也会被世人怨恨。
兰承现在隐忍退让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兰砚退位,他兰承就是明君。
明和郡王微笑,对月独酌,稍顷,一身穿浅紫罗裙的妖冶女子从暗处走出,她出声唤道,“王爷。”
女子的官话带了些生疏,她是青槐,南疆人,被明和郡王所救,之后忠诚于明和郡王,陪伴其左右。
“方才太后前来,王爷为何不让妾身出面?”青槐抬起丹蔻,从后拥住明和郡王,语声疑惑,“妾身可助王爷除掉那疯子皇上。”
“青槐,你如此重要,我怎能将你轻易暴露呢。”兰承柔声。
应对兰砚,兰承的底牌就是青槐。
青槐拥有南疆的蛊毒之术,有一种蛊,可以操纵人的生死,兰砚拥有政治上的大才,杀了这个弟弟,实在是可惜,与兰砚相比,他不得不承认,兰砚在权势上的能力更胜一筹。
今后,他可以使用蛊毒利用兰砚,让兰砚这个怪物为燕朝开疆拓土,征战沙场,承担一切杀戮。
兰承淡笑,他隽雅的面庞带着冷清,眼底浮现一抹狠色,抬手将酒洒在地面,酒液气息散在肃冷空气中。
凡身肉胎,饥渴难耐。
干涸之感比腹中空荡之感更加难捱。
沈熙洛在榻上难安,她忍了一会儿,实在是口渴,悄悄掀开帘帐,轻手轻脚,唯恐被行宫的宫人太监发现殿内藏了一人,她在殿内紫檀木桌案上寻到了一盏茶壶和金玉杯。
殿宇静谧。
沈熙洛伫足听了会儿,确定槅扇外无人,才小心翼翼地将茶壶中的茶倒出,犹豫了一下,举起金玉杯。
凉甜的液体滑过喉咙,抚平干燥之感。
沈熙洛抿了下唇瓣,只觉唇齿间甜津翻涌。
是香引子之类的茶水么?
沈熙洛贪甜,且一杯“茶水”入腹,少女神色微微恍惚,眼角氤氲柔丽醉意,她下意识多饮了几盏。
意识迷蒙,却无端开阔,心尖涌上畅意。
沈熙洛想着凤至的新活计。
他跟随皇上,会不会凭借功劳获得一些地位?
那样
也许,他就能娶她了。
不过,凤至现在的活计相当于被人利用的棋子。
这样不好,皇上对他不好。
沈熙洛心尖浮现了些对皇上兰砚的烦闷。
金玉杯,琼浆玉液,娇俏少女半醉在紫檀桌案,脊背瘦美。
皇上身份特殊,尊贵,惹人注目,兰砚没有刻意掩藏自己出现在行宫时,行宫中的线人很快将他的踪迹告诉给了朝臣。
皇上对欠下巨额银两的朝臣们追缴欠款,朝臣们一时还不上来,纷纷到行宫求见兰砚说情。
朝臣们聚集,乌压压一片,求情的理由千奇百怪,他们痛哭流涕,跪在兰砚面前。
少年皇帝背影挺拔,冷漠。
他殷红靡丽的唇翘起,慢悠悠地,嗤笑一声。
朝臣们霎时噤声,心思各异地跪着。
廊道下。
一个侍奉皇上的太监面带忧愁,询问另一个太监,“你说,皇上为何要我唤他少年郎。”
“皇上的心思,咱们这种奴才怎么能知道,而且”另一个太监向四周打量,压低尖细的声音道,“当今这位皇上,脑子有疯症嘛。”
忧愁的太监面容更焦虑,“我知晓,就是怕皇上有什么心思我没猜出来,掉了脑袋。”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何况是兰砚这样的暴君皇帝。
忽然,朝臣中传来惨叫,“饶命啊!皇上!”
“皇上!使不得啊!皇上!”
宫人、太监们胆战心惊。
兰砚手中的薄剑冰冷,血滴滑落,寒芒阴鸷,俊俏少年幽黑的桃花眸静谧,渗着诡异的寒凉,他望向负了伤的一位朝臣,平静不解,“哦?既然无力承担,需要十年才能还上来,倒不如此刻一了百了,爱卿,你说是不是?”
朝臣们见此,心中胆寒,不约而同暗道:疯子!
一番争执。
兰砚疯魔毕露,欠下国库银两的朝臣们不敢再耍花招拖延。
黑夜中,他们如灰溜溜的老鼠,惊恐后怕地离开了行宫。
兰砚淡淡吩咐下去,“唤诸鸿过来。”
少年鸦黑睫羽倾垂,目色阴翳,心思转动,权势中的利益、手段在他脑海中织就成清晰的脉络,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仅要考虑目前能否追回欠款,针对每一个朝臣给出计划,还要思虑有哪些世家会插手,未来会不会影响燕朝抵抗蛮族收复失地种种事宜,繁复耗费心神,兰砚却得心应手。
诸鸿在朝臣们聚集到行宫时就赶过来了,听到皇上的传唤,他在星夜下觐见,谦逊忠诚叩拜。
兰砚冷静淡然地将计划吩咐下去,自始自终,他都没有任何犹豫,无情凉薄。
诸鸿暗暗心惊,少年皇帝杀伐果断,以一己之力推翻数年沉疴。
兰砚这般,是天生的帝王。
“”
暂且结束了一番事宜,兰砚赶回殿宇,少年推开门扉,屋内人看过去,他乘月而归,俊俏剔透,墨色柔顺发上青玉簪泛着柔雅光辉。
“凤至,你回来啦。”见到来人,沈熙洛一下子端坐在桌案旁,弯眉露出盈盈笑意。
少女声音柔软,带着娇滴滴。
兰砚睫羽微颤。
他瘦长,骨节凌厉的手指阖上门扉,挡住月色的窥探。
“洛洛,你在等我啊。”少年眼睛微亮,很快凑到沈熙洛面前,他腰窄腿长,面颊净白,一缕乌黑的发丝掠过他的唇瓣。
沈熙洛愣愣地看着他,眼瞳映着他的面容,兰砚微顿,低眼瞧着她,闷声,“洛洛,我让你等久了,对不起,你不要讨厌我。”
“凤至,我怎么会因这点小事讨厌你呢。”沈熙洛眼眸弯弯,嗓音软甜。
“我等的一点也不累呀。”
她脸颊发红,呼吸带了点酒醉的气息,甜软温热。
少年微顿,片刻,他低哑,“洛洛,你喝醉了。”
兰砚拿走沈熙洛面前的金玉杯。
“我喝到第三杯的时候,知道这是酒。”沈熙洛坐的端庄,她的手指搭在膝盖上,娇丽的眸安静乖巧,不紧不慢地说,“我本来是渴了,才喝的。这酒甜甜的,我很喜欢,而且,这是凤至你喝过的酒,我想知道继续喝下下去是什么味道,所以就一直喝,一直喝。”
兰砚怔然,他拿起酒盏晃了晃,发现酒盏空空荡荡。
这时,少女纤细的胳膊缠上来,她攀住兰砚的身体。
柔软的发丝,潮热的面颊,隔着衣衫贴在兰砚的肌肤上,他浑身如过电般,少年桃花眸中的情绪,顿时幽深。
“洛洛,你要亲我么?”兰砚直白地问。
少年依然无辜,带着诱引。
他随心所欲,情窦初开,比起克制,他更偏向于放肆,带着纯然的野性。
“凤至,你低头。”沈熙洛迷迷糊糊地看着俊美的少年,这是她捡到的,有着她为他起的名字。
兰砚唇角微动,他垂首,凑近沈熙洛的面庞,沈熙洛的手指抬起,捏了捏兰砚的脸庞。
兰砚眼中覆盖暗色,他直勾勾地望着沈熙洛,多情潋滟的桃花眸扬动,眸色如春日湖泊,柔柔地勾着沈熙洛。
然沈熙洛平静,她毕竟是闺阁少女,在遇到兰砚以前,不通男女之事,自然在男女之事上乖巧。
酒醉后,她只是想摸摸凤至的脸。
“凤至,你真的很好看。”沈熙洛垂眼,哼哼唧唧说。
兰砚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
他茫然地看着洛洛。
少年心思多疑,且聪慧,瞬间意识到,洛洛对他最满意的,是他的脸。
兰砚心底即有些甜蜜又有些狐疑。
洛洛,喜欢他身上的东西。
但洛洛是只喜欢他的长相么?
洛洛最开始救他,是因为他有一副好长相?
兰砚纠结,但很快又得意想,他的样貌只有他有,谁也不能取代。
少年的手指绕着沈熙洛的发丝,绕了一圈又一圈,凌乱地缠在他白皙瘦长的手上,松开时,沈熙洛的发丝微乱,她醉意朦胧,没有制止少年的逗弄。
“凤至,有没有人刁难你?”沈熙洛问他。
兰砚觑着沈熙洛的唇,喃喃:“什么?”
他只想到欠下国库欠款的朝臣们吓得慌张逃走的样子。
“就是你出去那么久,做的活计很辛苦吧,为皇上办事肯定不容易,你出身白丁,更是不容易。”沈熙洛慢条斯理地说。
兰砚一顿,他看着沈熙洛的目色氤氲深意。
少年语声变得柔和,“我从不觉得辛苦,只是,我很喜欢洛洛的关心。”
兰砚与世人不同,没有自怨自艾的情绪,他阴狠,却纯澈。
沈熙洛迷蒙的意识从少年的话语中捕捉到字眼,她眼眸中的波光漾动,撅着粉唇,带着娇嗔,“凤至,你真的是喜欢我么?”
“你、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知道啊,我喜欢洛洛,洛洛让我喜欢。”兰砚理所当然。
“可你以前没有”沈熙洛艰难地说,“没有女人,现在又失忆,你对我的喜欢,真的是喜欢么。”
沈熙洛心底踯躅,少年的情况实在是特殊。
兰砚笑一声,“洛洛,我只喜欢你一个就够了。”
沈熙洛神色迷糊,眼眸娇媚。
兰砚心中灼热,他凑近,唇贴了贴少女的唇,她的唇带着酒的甜意。
沈熙洛的双手不知不觉被兰砚攥住,十指紧扣,悬在空中,她无暇推他。
他喜爱地亲吻着她的唇,吮着她的柔软唇舌。
“”
亲昵中,醉了的沈熙洛心中柔软,她主动挨着兰砚,唇瓣蹭过他的面颊。
一缕乌发拂过她的脸庞,她睫毛卷翘,眼眸微亮,湿润。
“凤至,你可不可以不要动?”沈熙洛说。
兰砚下颌绷紧,松开她的手,转而托住沈熙洛的腰。
他哑着声音,温润,“嗯。”
见少年乖巧,沈熙洛弯了弯眼眸。
她的脸试探地蹭了蹭少年的面颊,娇柔呼吸擦面,兰砚后背绷直,他扶着沈熙洛腰肢的手拢紧她的裙裳褶皱。
兰砚如沈熙洛所吩咐的,并不动弹。
醉酒的沈熙洛放大了内心的想法。
沈熙洛玩弄乖顺的俊美少年,她不自觉挑逗地,用唇瓣亲了亲少年高挺的鼻梁。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唇,带着湿润的舌尖伸出。
温软甜意漫涌。
少年眼瞳幽暗,灼热。
兰砚的指骨掐着沈熙洛的腰,揉开了少女的襟带。
转瞬间,攻势翻转。
兰砚吻着沈熙洛的唇,掠夺气息,少年长睫带着湿濡,气息滚烫,引起沈熙洛的连连颤抖,他的无辜温顺扯开了一丝裂痕,露出更加张扬的,肆意的一面。
发丝凌乱,衣衫泛起褶皱,裙摆堆卷。
沈熙洛的背抵在殿宇中的金柱上。
兰砚低头,细细密密地啄吻过沈熙洛的锁骨。
颤栗中,玉雪涌动,沈熙洛别开脸,感到越发灼烫,她指骨推了推少年。
“不要亲了。”少女嘟囔,醉意中,她带着任性,“凤至,我今天玩够了,不想玩了。”
兰砚猛的咬了下她的衣襟,齿痕印在肌肤,沈熙洛哆嗦,清醒了些。
她的气息与少年的气息交融,沈熙洛半靠在少年身上,她垂眼,含糊轻声,“凤至,我还没成亲。”
其实,沈熙洛早就做了会发生最荒唐的准备,说这话是想提醒凤至,不要忘了成亲这种事他忘了,那她就会嫁给旁人。
残存着醉意,沈熙洛不知不觉地说出,“凤至,我家中人丁凋零,我阿兄最大的期望就是我能找到一户好人家,有一门安稳的亲事,我与夫君举案齐眉。”
兰砚看她,他搂着她的身体。
“不过,我其实想回苏杭呀,留在幽州也可以,若待在长安,我以后可能见不到阿兄”沈熙洛断断续续地说,眼眸带着些亮色期许,“凤至你不是江湖人士么,是不是会到世间各地游历?”
兰砚压抑着灼热气息,轻吻沈熙洛的耳尖。
他问,“洛洛在长安不开心?”
沈熙洛轻眨眼睛,困倦地说,“也不尽然,凤至,有你在就好我们以后还可以在长安玩很多”
她醉醺醺,又困了,倦懒地低下脸庞,靠在兰砚的肩膀上。
发丝贴面,兰砚目色微动。
他一把抱起沈熙洛,带她回榻上。
兰砚半蹲下身,伏在床榻边缘,手指勾着少女散开的半截襟带,若有所思,沈熙洛在醉意中捉弄他捉弄得差不多了,再多的,没想过,所以她安心地闭眼睡着。
过了一会儿,兰砚摸到她的肌肤发烫。沈熙洛独自喝酒的时候,没披氅衣,醉意中吹了不少冷风,再次受凉,又是酒,又是亲吻,体温的灼烫反倒被忽视了。
兰砚身体上难解的欲一下子消散,他脸色不好,担忧地撩开沈熙洛面颊上的发丝,焦急地喊太医。
太医开了些风寒的药。
没一会儿,宫人送来药以及解酒的汤。
对于这些东西,宫人疑惑,当今皇帝意识清醒,没有病卧在榻时,向来不在意这种“小病”。
兰砚瞥了眼宫人的神情,他抬起冷白的手指,病怏怏地咳了下,容色幽冷。
宫人暗惊,兰砚天生会伪装,很快,离开行宫的朝臣们得知,皇上忧心于追缴国库欠款的事,他短时间内着了风寒,还醉酒消愁。太医惶恐地叮嘱兰砚,要注意龙体,说了一些生病的注意事项,兰砚认真地记住,想着,洛洛能用到。
沈熙洛反而没有觉得痛苦,她迷迷糊糊地睡着,被喂了药,输了内力,一觉安睡,兰砚忙着照顾沈熙洛,为她擦了擦身体。
接近清晨,沈熙洛在睡意朦胧中,隐约听到宫人唤“皇上”的声音,她迷蒙撩开眼睛,瞥了一眼。
屏风前少年高瘦挺拔的身影掠过,气质阴鸷雍容。
是那皇上兰砚来行宫了?
沈熙洛心里泛起焦急,想起身,但睡意压不住地翻涌,很快,沉沉地闭上眼,再次睡去。
巳时,日影稀薄。
诸鸿查抄朝臣追回欠款,兰砚检查时,有刺客作乱,又是一番争斗,兰砚回来前,处理了身上的伤,防止伤口被洛洛注意到。
“”
沈熙洛睁开眼,望到奢侈的帘帐,心里一跳,想起她被凤至带到行宫了,她匆忙坐起身,隐约记得昨夜喝了酒然后凤至回来了,之后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沈熙洛愣了下,正要细想,她的手忽然摸到了兰砚的身体。
沈熙洛脸红,猛的缩回指尖。
被子掀动,少年发丝慵懒,竟窝在她旁边睡觉,他侧身,窸窸窣窣的,身上的衣衫换了,单薄松散,似乎是寝衣,领口微敞,露出紧致的锁骨。
“凤至,快醒醒。”沈熙洛指尖发颤,低声唤他。
兰砚懒洋洋地撩起眼皮,他抓住她的发丝,无害地问,“洛洛,怎么了?”
“你怎么、会在床上”沈熙洛脸颊殷红,顿了顿,想到这里本来就是凤至住的地方,她小声,“我为什么跟你一起躺着?”
是不是,昨夜她迷蒙中与凤至做了什么。
“洛洛困了,我也困了,所以就睡觉。”兰砚低哑着声音回答。
沈熙洛耳尖红透,娇丽的脸庞带着迷茫,支支吾吾,“凤至,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她在酒醉后对一个失忆的少年做了什么?
沈熙洛心中忐忑。
意识清醒倒也罢了,可她现在也不知道凤至是不是被她逼迫的。
少女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
她身上其实无恙。
“没有。”兰砚说,眼睫掀动,春水般的桃花眸漆黑,“只是,我亲了洛洛。”
只是亲了。
沈熙洛松口气。
接着,她意识到,她对于凤至的界限,是不是,放宽了。
亲吻已经是正常。
可她还不知道能不能跟他成亲,难道要这样玩弄着他么?
沈熙洛万分纠结。
她起身,打量行宫殿宇的环境,半晌,轻声说,“凤至,既然这里是你的住所,那你总是到侯府,不太方便,会不会影响你为皇上办的事?”
兰砚意识到沈熙洛口中的阻拦意,他指骨抓住一缕沈熙洛的发丝,闷声,“不会。”
顿了下,他坦然补充,“我想跟洛洛待在一起。”
沈熙洛怔然,她看兰砚。
视线接触,少年目色微幽,他凑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搂住她的肩膀,要亲她。沈熙洛心尖猛跳,侧首避开,耳尖通红。
“凤至,先送我回去。”
兰砚玩着她的衣带,心想,昨晚,洛洛喝酒的样子,很乖。躺在他榻上的样子,也很乖。
“凤至?”沈熙洛紧张,催促他。
兰砚垂落睫羽,闷声应道,“好。”
快到晌午。
若菱精神紧绷,她假装姑娘着了凉需要休憩,让侯府的丫鬟退下。
就在若菱担忧那凤至大侠是不是带姑娘私奔时,凤至带着姑娘姗姗而回。
避开了侯府下人的耳目,若菱进到屋中,警惕地看凤至,说出担忧,“这么晚,你有没有碰姑娘的身子?”
“若菱!”沈熙洛眼尾飞红。
兰砚打量着洛洛侍女的反应,心中想,对于洛洛这样的身份而言,不能碰她么?否则,对她不好?
于是,兰砚微笑,“没有。”
若菱反而意外。
竟然不是为了姑娘的身子?那他是单纯地喜欢姑娘么?
可姑娘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江湖人士。
裙裳沾染了淡淡的酒意,且有褶皱,沈熙洛在屋内换衣,若菱在院中看向那神秘危险的少年。
“你当真愿意当姑娘的姘头?”若菱怀疑地问,并提醒,“你与姑娘亲近,姑娘不讨厌你,接受你,但是,你不能阻碍姑娘的婚事。”
“当洛洛的姘头有什么不好的。”兰砚随意说,一点也不介意。
洛洛现在没有成亲,就只有姘头这个身份了,他当然要当姘头。日后,洛洛的夫君也是他,反正都是他。
若菱瞠目。
这凤至大侠未免太有牺牲精神了。
世上的男子,大多不愿意为女子牺牲,无名无分的,能有几个人愿意,姘头说出去,未免不光彩,且姑娘成亲后,他身为姘头,一辈子都是姘头。
若菱重新审视这位痴情的凤至大侠。
“凤至大侠,姑娘说你有了新活计,你的新活计怎么样啊?”若菱问兰砚。
说起新活计,兰砚待了一会儿后离开了,就是为了活计办事。
若菱诧异,“没想到这凤至大侠还挺上进。”
若这凤至大侠安稳可靠,姑娘嫁给他的话,日子应该会不错吧,他还喜欢姑娘。
见识了侯府人的态度后,若菱心里摇摆,侯府与姑娘有着亲缘还对姑娘如此冷眼,亲事的话长安中的那些贵族,真的会对姑娘诚心诚意么。
很快,若菱摇头。
不行,姑娘怎么能嫁给凤至大侠这种危险的人,玩一玩,还可以。
连笼湖一事后,沈熙洛称病,在临青院闭门不出,倒是落的清净,期间崔静和派陶荣过来送了补品,顺带提醒沈熙洛准备好长平侯苏家诗会的诗,到时候莫要丢了侯府的面子。
沈熙洛翻了几本诗集,直到深夜,一灯如豆,沈熙洛剪了下灯芯,披衣静坐片刻,她推门而出,月光拂地,若菱站在沈熙洛的门口,沈熙洛吓了一跳,接着,意识到若菱是在看着她,沈熙洛脸颊微热,她心虚地说,“若菱,凤至今晚不在。”
星夜寂寥,沈熙洛小声,“他有没有说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若菱看着娇美的少女,无奈道,“好像没说。”
“那就不是今晚了。”月色落在少女娇媚的面容上,她轻声细语,眼底略微怅然若失。
若菱皱眉,又觉得那凤至不好了。
“姑娘,他神出鬼没的,徒惹忧思,万一他不感兴趣了,那走了,姑娘从何处找他。”
沈熙洛摇摇头。
她解释,“凤至去做活计了,在长安的正经营生。”
沈熙洛想起凤至塞给她的金子,心中觉得他温良,弯了弯眼眸,“总归,他又不是去做坏事了,只是为了能在长安更好地生活。”
姑娘口中,听上去,那凤至大侠是个勤劳的人,倒是适合踏实过日子。
若菱:“可他彻夜不归,不好吧。”
沈熙洛柔声,“他的活计特殊。”
凤至的活计与皇上有关,皇家辛秘,寻常百姓接触总是有些危险,所以沈熙洛绕开了这个话题,她与若菱说要歇息睡下了,让若菱也赶快回屋,莫要在门口吹风了。
沈熙洛躺在榻上,今夜没有看到凤至,她忧心想,皇上兰砚在世人口中那般坏,是不是为人比较刻薄?好像给凤至的休息时间不多。
凤至为皇上办事的时候,会不会被刁难?而且凤至失忆,不通人情,会不会被皇上的其他手下取笑?
沈熙洛辗转反侧,迷糊睡去后,清晨脸庞被冰凉的手指戳了戳。
沈熙洛醒来,望见兰砚。
沈熙洛愣愣地看着他。
兰砚扶起沈熙洛的腰,俯身想亲她。
“不要。”沈熙洛睡意朦胧,下意识拒绝。
兰砚垂落睫羽,失落,“哦。”
“那我等会儿亲。”他说。
接着,少年眨动清亮桃花眸,他塞给沈熙洛一块金子,一个金镶玉宝石镯子。
沈熙洛扑哧笑了声,觉得凤至可爱。他这般,仿佛她养的狸奴乌云盖雪,将猎物给她。
除了金子和饰品外,兰砚还带回了一个食盒。
“这是从何处来的?”沈熙洛打开食盒,望见里面精致的糕点,温声,“凤至,你在哪家食肆买的呀?”
“宫里带来的。”兰砚修长白皙的手将食盒中的糕点摆在沈熙洛面前,见沈熙洛犹豫,垂眼温和道,“设了宫宴。”
沈熙洛一愣,她紧张,“凤至,你偷宫宴上的食物?”
他怎么这般大胆。
兰砚眨眼道:“洛洛,没事的,我不会有事,你不要担心。忧思过度,对身体不好。”
兰砚想了想,将太医告诉先帝的话与沈熙洛讲了一番,大意是减少思虑云云。
洛洛如果能不紧张,不担心,那他今后告诉她真实身份,应该会好一点吧。
兰砚暗暗想。
少年眉目俊美剔透,他无比郑重地关怀着。
沈熙洛茫然。
她对凤至的担忧,似乎没有那般夸张到忧国忧民的程度。
一番搅扰,沈熙洛的心情变得无奈。
兰砚拿起一块松子百合酥递到沈熙洛的唇边,沈熙洛抿唇,自己拿住了松子百合酥,侧首吃下,露出一截凝白的颈子。
少女发鬓乌黑,花容月貌,媚色如春日。
兰砚凝望着沈熙洛。
洛洛虽然对他好,但有时候,她总是顾虑着规矩。
糕点的酥粘在少女的唇角。
兰砚的睫毛颤了一颤,仿佛羽毛轻柔地挠动。
沈熙洛喝了口茶水,润泽喉咙,唇瓣微湿。
“洛洛,好吃么?”兰砚问。
沈熙洛弯唇,“嗯。”
下一刻,少年的唇亲在她的唇角。
沈熙洛被兰砚揉在怀中,他勾魂夺魄地,极其撩人,亲吻她柔软的唇。
“松开,凤至!”沈熙洛语声带着娇颤,涨红了脸,“我、我还要梳妆。”
少年黏人地舔了舔她唇上的湿润,垂首,乌黑发丝滑落,发上戴着的青玉簪子流转光华。
“洛洛,我为你上妆。”他轻声。
少年气息逼近,温热灼人,带着摧毁清醒的蛊惑,沈熙洛耳根红透,匆忙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兰砚的视线犹如实质,灼热地盯着沈熙洛。
直勾勾,诱人。
“凤至,不要调皮。”沈熙洛抿唇。
兰砚垂下睫毛,似乎有点失落。
沈熙洛顿了下,又觉得,这样强硬会不会让他不开心?
沈熙洛看向兰砚,却见少年拿起了她的胭脂花片,咬在了唇中,少年肤色白皙,睫羽浓密,桃花眸幽深,唇齿咬着胭脂花片,一缕发丝从他耳畔滑落,沈熙洛怔忪,脸霎时通红。
“凤至!”沈熙洛慌张拿走胭脂花片,“你在做什么?”
“我在练习。”兰砚弯起眼眸,睫羽撩动,“洛洛,我练好了,你就不嫌弃我了,我就可以为你上妆了。”
“凤至”沈熙洛喃喃的嗓音带着颤栗,娇媚低婉。
她心尖发颤,酥麻,想了想,匆忙帮兰砚擦掉过分靡丽的唇脂,然后赶他出去,慌张唤,“若菱,你进来为我梳妆罢。”
若菱站在屋外等得心慌,如果姑娘与这凤至在侯府真的做出了什么,痕迹不好掩藏。
见凤至被赶出来,这才放心。
德安侯府祠堂。
祠堂内端肃。
周迎秋跪在祠堂中,膝盖下压着软垫子,她腿脚酸痛发麻,眼底压着忿色。
罗华院的丫鬟过来,对周迎秋耳语一番。
周迎秋露出冷笑,“一个侍卫,竟然一直待在小姐的院子里,果真有鬼。”
沈熙洛害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在侯府中那般狼狈地逃窜,被周寒凝狠狠耻笑,她万分憎恨沈熙洛。
“小姐,要直接告诉老太太么?”丫鬟问周迎秋。
“不!”周迎秋想起那侍卫带着杀意的恐怖样子,匆忙制止。
周迎秋眼底掠过害怕,她顿了顿,说,“捉奸成双,让老太太他们亲眼见到,才是最好的法子。”
丫鬟犹豫:“可是小姐,他们既然是偷偷的,怎么会暴露?”
周迎秋眯了眯眼,“他们郎情妾意,苏家诗会不就是个好机会么?”
丫鬟看着周迎秋的神情,担心劝说,“沈家表小姐行事稳重,应当不会那般大胆,何况,一个表小姐,不值得小姐在意。”
周迎秋攥紧指甲,“不毁了她,我心中不快。”
“至于旁的,无妨,我自有主意。”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眼底怨恨。
“三妹妹在说什么?”周嘉石的声音响起。
周迎秋脸上的幽恨瞬间消失,她柔弱可怜地跪着。
“没什么,一些闺房闲话。”周迎秋看着祠堂的牌位,温柔道。
“哦。”周嘉石不甚在意,他送来了食盒。
周迎秋要问他苏家的事情,所以这次不是小厮过来,他亲自过来了,周嘉石对于这个三妹妹还是在意的。
周迎秋询问了一番,周嘉石一五一十地答了。
周迎秋眼眸闪动,“对了,三哥哥,你知道表妹的侍卫和表妹是什么关系么?”
周嘉石茫然。
表妹的侍卫不就是表妹的侍卫么?
“表妹并不是坏心肠的人,你们之前不过是有误会,不必在意了。”周嘉石苦口婆心地劝说。
周迎秋委屈:“三哥哥,你就不能听我说完么。”
周嘉石头疼,“妹妹请说。”
忽然,崔承宣的声音响起:“飞章兄!可让我好找啊!”
周嘉石下意识回头,惊讶,“崔五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迎秋闭上嘴巴,蹙眉。
崔承宣反问周嘉石:“你呢,你怎么到这里了?”
周嘉石看了眼手边的食盒和罚跪在祠堂的妹妹。
周嘉石:“”
不是很明显么,他来关心妹妹。
最近是他耳朵有问题么?为什么大家说话都这么奇怪?
崔承宣过来,周嘉石不便在祠堂多待,“三妹妹,我先走了。”
崔承宣松口气。他其实是跟着周嘉石过来的,听到周迎秋要与周嘉石说皇上和沈家娘子“私通”的事,赶紧出来打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在侯府跟一个少女“私通”,但是,皇上不想让人知道,身为臣子,他要阻止此事泄漏出去。
周迎秋心底始终幽恨,眼见周嘉石就要走,周迎秋看了眼与周嘉石一起的崔承宣,掐紧指甲,忽然道,“等等!”
崔家公子崔承宣来了,倒也好。
她要将沈熙洛私通的事,同时告诉给三哥哥和崔家公子。
诗会
肃穆祠堂中, 周迎秋本欲将沈熙洛与侍卫私通的事情说出,但那崔家公子频频打断周迎秋的话语。
崔承宣突然向周嘉石提出了一些文赋学识问题,周嘉石觉得莫名其妙, 但出于勋爵子弟的风度,耐心作答。
崔承宣含笑赞赏道,“飞章兄, 言之有理。”
周迎秋:“”
这崔家公子是怎么回事?
崔承宣与周嘉石交谈半晌, 接着, 崔承宣称腹中饥饿, 他是侯府的客人, 周嘉石不敢怠慢, 要与崔承宣离开祠堂,走之前,想到周迎秋有话要说,周嘉石回首问道, “三妹妹,你要说什么来着?”
周迎秋开口, “三哥哥,沈家表妹她”
“说起来, 贵府沈家表妹实在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雍容华贵。”崔承宣突然出声称赞沈熙洛。
周嘉石打了个寒颤,怪异地看向崔承宣。
这未免太过肉麻。
果然, 崔五兄对他家表妹心怀不轨。
周迎秋惊讶地看向崔承宣,她心思转动, 想到,莫非这崔公子看上了那沈家表妹?崔公子这着迷的模样, 恐怕她告诉他沈熙洛与侍卫私通,他也不一定立刻相信。
周迎秋唯恐生变,不再多谈,温柔娇弱地送周嘉石和崔承宣离开祠堂。
见周迎秋思索,丫鬟犹豫半天,出声劝道:“小姐,既然三公子方才与小姐说了那苏公子并非良人,小姐倒不如不理会沈家表小姐,想来,沈家表小姐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周迎秋冷冷道,“就凭她的身份,嫁给苏公子也是高攀,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公侯夫人。”
临青院。
铜镜前,娇俏少女在侍女的服侍中画蛾眉,点绛唇,挽乌髻。
“姑娘,好了。”若菱放下篦子,寻常道。
沈熙洛对着镜子看了看,她白皙耳朵上戴了点翠东珠耳坠,少女卷翘的睫毛微动,心底柔软,耳缘泛着薄绯,她抬手,腕骨上金镶玉宝石镯子流转华光,
沈熙洛摸了下发上的并蒂莲花玛瑙玉簪,略微思索,细眉弯弯,轻声吩咐,“若菱,去打开箱笼,拿一块和田玉双鱼玉佩。”
若菱眼皮一跳,“姑娘可是要送给那凤至大侠?”
沈熙洛耳根发烫,温声,“他从连笼湖救了我,应当感谢。”
箱笼中的玉佩,一部分是嫁妆。
若菱知晓少女的暧昧心事,她无奈,但没有阻拦沈熙洛。
梳妆完毕,沈熙洛推开门扉,撩眸望向院落。
院中不见少年踪迹,只有几个丫鬟从配房中走出,见到沈熙洛,她们掩下脸上的倦怠哈欠,匆忙行礼道,“表小姐。”
一缕阳光从飞檐缝隙坠落在沈熙洛的发上,她心有所感,向房上看去。
少年单腿屈起,修长的腿线条有力,一缕发丝滑过他的肩膀,落在胸前,他托着腮帮,直勾勾地瞧着她,漆黑的眸像两方墨玉,润泽潋滟,透出点跃跃欲试的勾引。
沈熙洛心尖飞快颤动。
沈熙洛攥紧心口处的衣襟,按耐着怦然的心跳,垂眼,轻声支开德安侯府安排的丫鬟们,“昨日风寒,未能与府中的表姐表妹们亲近,你们去将我备在架子上的茶叶送给表姐表妹。”
若菱察觉到沈熙洛的意图,跟着道,“姑娘,临青院的炭火不够了,我去库房催要一番。”
她想,虽然有凤至送来的炭火,但总不能任由侯府冷落姑娘,多多催促提醒为好,本来为了姑娘的婚事,隐忍为上,但是侯府在连笼湖一事上表现出的刻薄做派实在是让人愤懑。
临青院内变得空荡。
沈熙洛戴金镶玉宝石镯子的白皙手指拢了拢绣玉兰飞蝶罗红氅衣,抬眸对房檐上的少年柔说,“凤至,你下来吧。”
兰砚垂眼,他眼中带着兴致,桃花眸弯起漂亮的弧度,问她,“洛洛要上来与我一起么?”
沈熙洛一愣。
她看了看凤至所在的地方,那是高高的屋檐,她自然是上不去的,沈熙洛面露难色,她的睫毛轻动,温声,“凤至,我过不去。”
“洛洛说一声,我就带你上来。”兰砚凝望着沈熙洛,他睫毛撩动,乌黑眼瞳带着引诱。
仿佛他是山间精怪,在诱惑她到他的领域中,用无边幻境取走她的心魂。
沈熙洛脸颊绯红。
“凤至,你快些下来,我有东西给你。”沈熙洛悄声。
“洛洛,你明明想上来,为什么不过来呢?”少年脸上露出纯澈的不解,他对人的情绪敏感,看到了沈熙洛方才的好奇,兰砚身影轻捷地落在地面,他抓住沈熙洛的手,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肢,轻功运转,带着少女跃到了房梁上。
双脚所踏地面的改变让沈熙洛的腿软了下,她靠在兰砚怀中,因兰砚这个动作没有紧密地抱着她,她唯恐失重摔落,心里掠过害怕,下意识惊呼出声,少女嗓音,柔软轻喘。
“洛洛,不怕。”兰砚乖顺安抚,揉了揉她的耳朵,拂过点翠东珠耳坠,他的靡丽唇瓣翘了下。
沈熙洛抿了下唇角,心底酥柔,她第一次踩在屋檐上,眼中带着新奇的亮光,看向周围,屋檐上,还有白雪覆盖,下面的雪有丫鬟洒扫,侯府森严,雪刚落还没堆起来就被扫除干净了,露出冰冷的青砖石路,但屋檐房顶上不同,他们无法触及。
“凤至,你坐在雪上,不冷么?”沈熙洛小心翼翼地站在檐瓦上,侧首询问兰砚。
“洛洛,不冷啊。”兰砚心底掠过不解,眸子漆黑干净。
他有内力,武功好,洛洛为何还担心他会冷呢?
沈熙洛看着少年纯澈懵懂的样子,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凤至,你伸出手。”沈熙洛说。
兰砚对沈熙洛伸出修长的手指,沈熙洛顿了顿,才大着胆子握住他的冰冷指骨。
少女肌肤温暖,柔柔地将温热传递给他。
兰砚心尖撩动,他眼底微深。
沈熙洛面容娇嫩,干净,她轻声细语,“这般躲藏,对你不好,我会想办法让你能安稳待在屋舍中的。”
兰砚漆黑眼瞳微亮,他高兴问:“那之后我可以睡洛洛身边吗?”
沈熙洛怔了下,她耳缘泛红,小声,“什么?”
“我睡在洛洛身边,与洛洛寸步不离,这样就能待在屋舍里了。”少年肤色白皙,俊美的面容无辜。
“不行。”沈熙洛红着脸,“凤至,之前情况特殊,平日里我们不能总是这样。”
“为什么平日不可以啊?”兰砚抓了沈熙洛的一缕碎发,有一搭没一搭逗弄着。
沈熙洛的睫毛颤了颤,凤至这般待她,如无时无刻不停下的刻意诱引一般。
沈熙洛压着颤栗,平静地教导,“因为你还没有与我成亲,未婚男女如此,不合规矩,在前朝的时候,通奸男女是被律法不容的。”
“前朝而已。”兰砚慵然道,他垂着睫毛,眸色微恹。
前朝最后覆灭于混乱的政权分裂,燕朝么,倒有此趋势,自登基后,他就在拨乱为正。
早些平定混乱的权势,是不是有助于他娶洛洛呢?如果疯子皇帝的政绩好,洛洛就会改观吧。兰砚悄无声息地在心底盘算着。
沈熙洛以为她的话说重了,她抿了下唇角,提议道,“凤至,我们先下去吧。”
这时,少年撩起眼皮,睫羽如翼,说,“洛洛,让我做你的姘头,这样,睡在洛洛身边就合规矩了。”
“凤至!”沈熙洛惊讶,她眼尾氤氲绯色。
“洛洛,不可以吗?”兰砚凝望着沈熙洛,黏人地央求。
沈熙洛心跳万分,她忍着腿软,慢慢地告诉他,“我怎能让你当姘头,这般是耽搁你,你是大好的儿郎,不能与我躲躲藏藏。”
“没关系嘛,我不在乎。”兰砚随意地说,沈熙洛抿唇,这时,少年伸出手,将她搂住,足下白雪从檐角滑落,落下细密的簌簌声响,沈熙洛慌张,兰砚抱着她躺下。
她的脊背接触到屋檐上发硬的、凹凸不平的檐瓦,冰霜冷意隔着氅衣传到脊背,沈熙洛下意识往少年怀中靠近,他拥着她时,会给她传送内力保持温热。
当脸庞靠在少年胸膛,沈熙洛的脸发红,她的身体竟然这般亲近凤至了。
“凤至,青天白日,若被发现就不好了。”沈熙洛悄声催促他。
兰砚安抚说,“没事,洛洛,躺下他们更不能发现我们了。”
何况他的身份发现了,本就没事。
兰砚顾忌着洛洛,他声音压低,也跟洛洛一样,轻柔细语。
“洛洛,你不想亲我么?”
气音撩在耳畔,沈熙洛脊背窜上电流般的酥麻。她的神思一时间有点朦胧,脑海中零星地掠过片段,是她在殿宇中主动亲吻凤至。
沈熙洛僵硬,意识到那是她醉酒后对凤至所做。
她竟对一个失忆的少年如此,这实在是不负责。
她还口口声声说要教导凤至规矩
沈熙洛眼睫毛氤氲潮湿,心虚,慌乱,愧疚,脑海中醉后的记忆越发清晰,她竟亲了他那么多。
兰砚的唇舔吻过少女的眼角,他垂眼,闷声,“洛洛不想,就算了。”
察觉到兰砚的失落,沈熙洛心中本就愧疚,下意识道,“凤至,并非如此”
“那我可以亲洛洛了?”兰砚一下子凑近她,他的呼吸拂过沈熙洛的面庞,他的胳膊压着沈熙洛的腰,他有力修长的腿在房檐上与沈熙洛交叠。
“洛洛,可以张唇么?”他问。
沈熙洛眼睫颤动,娇靥绯红,“凤至,这样的话太放肆了。”
他本就是放肆的人。
世间的九五至尊。
下一刻,沈熙洛浑身如坠入潮水中,溺在其中,她的唇被兰砚咬住,轻柔勾弄。
少年的吻,似乎每次都带了些不同,他好像在尝试不同的手段,让沈熙洛更加的颤抖,恍惚。
他的舌尖绕着湿润,唇齿相依。
沈熙洛接触到他诱惑的目光,她发软的指尖仓促抵住他胸膛,却变得越发绵软,她承受着他诱人的亲吻,身体如丢了魂魄,茫然地被他拥着。
氅衣下,屋瓦冷硬。
唇上的温度炽热。
兰砚亲吻半晌,他湿漉漉地,带着喜爱地,在她的脸颊上印下湿润的痕迹。
沈熙洛呼吸起伏,她倚在他的怀中,氅衣散开,锦缎罗裙衣襟玉雪浮动。
少年的手托起她的后颈,他乌黑的桃花眸带着幽热,脸庞灼烫地贴近沈熙洛,牙齿咬动,少女衣襟微散,沈熙洛腰窝发颤,她避开脸,鬓发黏腻,“凤至,别。”
“好。”兰砚低哑应,他只隔着衣衫,印下潮湿灼热的吻。
再次回到地面,沈熙洛的腿脚软的不行,她拢紧氅衣,遮住锁骨、衣襟。
沈熙洛抿了抿唇,看向凤至,慢吞吞地问他,“凤至,你当真愿意当我的姘头么?为什么你不在意名分”
沈熙洛想知道,他是为了、无媒苟合,只是为了那些事么。
兰砚听到沈熙洛的话,以为他终于可以做洛洛的姘头了。
他勾着沈熙洛的手指,少年的脸上带着慵柔蛊惑,“因为当姘头就能跟洛洛做更多了啊。”
沈熙洛脖颈也红了。
“你只是因为我的身子?”她复杂地问。
心中,又怅然若失想,他本就是失忆,不通人情。
兰砚捏着沈熙洛的手指,少女抿唇,抽走了手,兰砚茫然。
他看到沈熙洛脸上的难过,他心中慌乱,下意识抓住她的腕骨。
沈熙洛看他,兰砚垂眼,温顺小心,“如果当洛洛的姘头会让洛洛难过,那我就不当了。”
沈熙洛怔忪,她的指尖发颤,抬起另一只手握住兰砚的指骨。
兰砚睫羽扬起,眸色变深,他的面庞带着危险,直勾勾地看她。
沈熙洛迎向少年灼热的目光,她难以启齿地,轻声问,“倘若有另一个人,要你做姘头,你也无所谓么”
兰砚打断沈熙洛的话,“我喜欢洛洛,所以想与洛洛做更多。”
“只有洛洛,才可以。”少年目色灼热,带着野性的欲望。
飞檐上一缕碎雪滑落,沈熙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在遇到凤至前,她对于感情的认知,与大多闺阁少女一样,以为与情郎花前月下柔诉情肠,以为要与夫君举案齐眉。
过分直白的欲望,会当成孟浪。
“凤至,你低头。”沈熙洛轻声。
兰砚眼睫轻动,凑过来,少女轻轻地吻了下他的脸颊。
她脸庞羞红,仓促松开。
“洛洛,可以亲更多么?”黏人的俊美少年却不知足。
沈熙洛抿紧唇瓣,她避开他灼烫的眼神,按了按心跳。
沈熙洛想了想,说,“凤至,苏家诗会,我会早些回来的。”
凤至最近活计繁忙,苏家诗会就不必打扰他了。
而且,她有私心。
苏家诗会上,不管婚事是否能成,看上去,都是她在想办法谈婚论嫁,亲事身不由己,凤至若跟过来,看这样的事情,他会伤心。
兰砚顺着沈熙洛的话说,“我今天也会早些回来的,不让洛洛久等。”
他如此乖顺。
沈熙洛心尖发软。
在凤至临走时,沈熙洛拿出和田玉双鱼玉佩,递给他。
倘若是私相授受,那总不能只是他送给她东西。
“凤至,你快去做你的活计,要安安稳稳办事,莫惹皇上生气。”沈熙洛认真叮嘱。
那皇上兰砚传言那么可怕,脾气是不好的,凤至如此乖巧,若招惹了皇上,就糟了。
兰砚捏着和田玉双鱼玉佩,听到沈熙洛的叮嘱,他的眼神怪异了一瞬。然后,垂眼温润地捏了捏沈熙洛的脸颊,“洛洛,我会早些回来的。”
时日流转。
诗会前夕,周迎秋让丫鬟替了她穿戴着她的衣裙在祠堂中伪装罚跪。
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傍晚陶荣会来查看,所以周迎秋只是短暂地出来,她悄悄离开侯府,戴着帏帽雪白长纱,咬紧牙关,进入了长安中一家名为环翠阁的花楼。
环翠阁中,一位容颜貌美的女子眉点梅花花钿,穿戴薄纱衣裙,正于案上抚琴。
清晨时分,环翠阁中大多是酩酊大醉的人,周迎秋心惊肉跳地绕过几重廊道。
“青槐,让你寻的东西寻到了吗?”周迎秋神神秘秘地进来后,焦急问抚琴女子。
“奴家已帮娘子寻来。”青槐的官话稚嫩,娇柔回答。
周迎秋本想在屋中坐下来,但觉得嫌弃,就站着,她心中对这位青槐带了隐约的鄙夷,一个卑微的异族女子,只会以妩媚的模样勾引人。
倒与那沈家表妹相像。
周迎秋眼底划过幽恨。
不过与沈家表妹不同的是,这位青槐是一个风尘女子,缺少银两,周迎秋的闺中姐妹帮周迎秋找到了青槐,说只要给青槐银两,虽然昂贵,但保证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无论是生药还是死药。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周迎秋得到了她想要的秘药。
“娘子,此药名为金鹧鸪,服下后,无论多么贞洁烈女,都难以忍耐,还会将与她共度春风的人认成是她喜爱的郎君,不断地叫唤那人的名字,此药必然符合你所求。”
闻言,周迎秋在面纱下勾唇。
苏家诗会上,有她的闺中姐妹在,绝对会支开沈熙洛和苏家公子。那么,沈熙洛服了药后,只能找野男人解脱。至于会找到谁,并不重要,当众人看到沈家表小姐那般欲求不满的狐媚子模样,并口中喊着侍卫的名字,就足以。
青槐对药性进行一番补充,周迎秋仓促应下,“知晓了。”
她按了按帏帽的面纱,生怕被认出面庞,得到了金鹧鸪就不再久留,迅速离开。
然周迎秋是德安侯府三小姐的事青槐早就知道了,此次与这位侯府小姐合作,一是为了银两,二是为了拿捏把柄,三是加深环翠阁青槐在长安贵族圈子里的印象。
青槐悠悠地笑了下,她重新坐在桌案旁抚弄琴弦。
这一身份,很快就能为王爷派上用场了。
未时,长平侯苏家诗会正式开始。
薄日透云,雪霁。长平侯府中,参加诗会的女眷聚在一起,饮了下人奉上的茶水,轮流作诗。
长平侯苏家公子还未出现,周寒凝和周凌晴玩在一起,沈熙洛中规中矩地作了诗,然后就坐在角落中饮茶,不出风头。然其余女眷看到沈熙洛,多有打量意,沈熙洛不予理会。
过了一会儿,女眷们听说苏家公子不来了。
女眷们意外。
“苏公子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来了。”
有女眷调笑猜测,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想来是瞧不上德安侯府的表小姐吧。”
“不过,周寒凝和周凌晴不是也来了么,苏家公子好生不给德安侯府面子。”
“毕竟周迎秋没来,她惯是受郎君们追捧,她不在,这诗会就没趣了。”
“我听说周迎秋她在侯府中突然受惊,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德安侯府如此,苏公子不来,也正常。”
一时间,闲言碎语,八卦不断。
沈熙洛反倒松了口气。
她想着,等诗会结束就可以回去了。
少女望着茶盏中微浮的茶叶,心中涟漪轻缓。
不知道,凤至今日的活计做的如何了。
那皇上兰砚,对他的态度好么?
“想来你就是幽州来的沈家小姐。”忽然,一位身段清瘦纤细的女子走到沈熙洛面前,语声不经意间流露出傲慢,她容颜普通,涂了脂粉,穿金戴银,瞧着沈熙洛,带了些敌意。
沈熙洛平静起身,行礼,端庄温婉,挑不出错。
只是少女娇媚,无端风流娇俏。
与沈熙洛搭话的女子是吏部尚书之女柴文思,周迎秋的手帕交,她见到沈熙洛如此模样,想起周迎秋告诉她,这个表小姐在德安侯府中凭借妩媚的样子四处勾勾搭搭,周嘉石、崔府公子都对这个表小姐另眼相看。
柴文思一直偷偷仰慕风流倜傥的周嘉石,当即心中不是滋味,当周迎秋向她哭诉沈熙洛的狐媚时,柴文思恼怒地表示要帮周迎秋收拾这沈家表小姐。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柴文思暗中打量沈熙洛。
“柴姐姐,还有何事?”沈熙洛问。
“沈妹妹,这杯酒,我敬你。”柴文思拿了一个酒壶,倒入新的杯盏中,递向沈熙洛,露出亲切。
沈熙洛想起酒后失态,轻声推脱:“不必了,柴姐姐,我方才饮了过多的茶水,腹中不适。”
柴文思耐心,“这酒是我新酿的,今日参加诗会,特意带过来,与众位姐妹分享,沈妹妹莫不是嫌弃我酿的酒。”
“柴姐姐新酿的酒?是什么味道?让我也尝尝。”周凌晴凑过来,她的杏眸扑闪。周迎秋常与柴文思走动,而柴文思总是讨好周迎秋,周凌晴对柴文思熟悉。
柴文思脸色变了变,她拂开周凌晴的手,“凌晴妹妹,你年纪小,不宜饮酒。”
“你们都能喝,怎么偏我喝不得?”周凌晴皱眉,“何况我年纪不小了,我已经可以嫁人了。”
柴文思极力说这酒不适宜周凌晴,周凌晴倒不任性,实在喝不了就走了,沈熙洛的目光淡淡落在柴文思手中的杯盏上,意识到这酒水可能有问题,她垂眸,平静说,“柴姐姐,我先去找寒凝表姐了。”
“沈妹妹,你当真不愿喝这杯酒?”柴文思脸色微沉,顿了顿,勉强道,“这酒本是我代迎秋与你和好的酒,恳请沈妹妹给我一分薄面。”
“柴姐姐,我不宜饮酒。”沈熙洛撩起柔丽如春水的眼眸,不紧不慢说,“何况我并没有想与三表姐交好。”
柴文思恼怒,“你好大的胆子,竟这般不给我面子。”
很快,柴文思掩下一瞬的失态,忽然微笑道,“可你知道么,家父疼爱我,我是家中独女,无论我说什么,家父都会满足我,而家父正是吏部尚书。”
“沈妹妹,你家阿兄不过是幽州芝麻大小的官,我想,你应当不想影响你阿兄丢了官位吧?”
竟然用阿兄的官位威胁她。
沈熙洛的指尖攥紧袖角。
晴日里,参加诗会的女眷们娇笑细语,在耳畔浮动。
沈熙洛抿了下唇角,轻声,“我喝。”
她正要接下柴文思手中的杯盏,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来,“小姐酒量浅,我替小姐喝。”
少年发上束青玉簪,高高的乌黑马尾带着明媚,他穿着侍卫的衣衫,腰身窄而有力,佩剑泛着寒芒。
薄薄的日色金光落在他俊俏的脸庞,他将酒水一饮而尽,唇瓣嫣红湿润。
酒水入喉,兰砚品味过其中的微妙药感,心下了然,随即,升起阴鸷。
“凤至?”沈熙洛诧异的声音响起。
兰砚压了下戾气,他淡漠地瞥了眼柴文思,柴文思忽然目露惊恐,慌张离开。
沈熙洛以为柴文思是做贼心虚,她无暇再看柴文思的神情,只是紧张万分,抓住兰砚的手。
“凤至?你怎能喝下这杯酒?”少女仰眸,眼瞳晃着荡漾波光,满是着急。
“我是小姐的侍卫,理应保护小姐。”兰砚眼瞳漆黑,抿了下薄唇,笑了一声,“小姐不问我,我为何出现么?”
沈熙洛顾不上追问他为何出现,忧心忡忡,告诉他,“凤至,你喝的酒可能有问题。”
“我猜到了。”兰砚说。
沈熙洛瞪大眼眸,慌乱中,她抬手,无助地擦拭少年的唇,“那你为何要喝?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兰砚反问:“小姐,那是杀人的毒药么?”
闻言,沈熙洛凝眉,心中焦急,竭力镇静,说出猜测,“应当不会危及性命,众目睽睽,她不会这么做,但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总归,会危害身体。”
虽然少年面容无恙,但沈熙洛咬唇,匆忙拽住兰砚的衣角,“凤至,我带你去看医者。”
“不必。”兰砚反扶住沈熙洛的细腰,带着沈熙洛远离人群。
枝影婆娑,假石幽静,他用手指抚了抚她蹙紧的眉梢,这才告诉她,“洛洛,是春药,医者无用。”
万般
粉墙青瓦, 林廊静谧偏隅,少女闻言,焦急忧心的眼眸怔然片刻, 两靥泛上绯红,似春日初初绽开的桃夭。
沈熙洛攥着兰砚衣角的手紧了紧,带着绵软颤抖, “凤至, 那只有那种事才能解药么。”
兰砚看她, 少女娇靥, 他身体浮涌灼热躁意, 分不清是本能还是药性。少年垂下浓长的睫羽, 极力忍耐,鸦发鬓角微湿。
“洛洛,我忍一忍,就过去了。”少年漂亮白皙的脸庞泛起潮红, 他语声低哑。
“当真?”沈熙洛忐忑,眸光浮动着急, “可这种东西,很难受的吧, 凤至,若你不得不做什么, 你可以要的,本就是我连累了你。”
兰砚眸色幽深。
他本欲隐忍, 但洛洛这般对他,他又想亲洛洛了。
幽廊外, 参加诗会的女眷闲谈三言两语。
冬日林影在头顶摇曳,结冰的园林水湖上泛着鳞鳞的光华。
少年瘦长的手压在少女的腰上, 他俯身,亲她的唇,细吻潺涓。
沈熙洛的后颈被兰砚托住,他抵着她,靠在假山石上。
少年身高腿长,窄腰劲瘦,他高高的马尾带着墨色,发尾晃动,张扬肆意。
另一侧,柴文思带着苏家的丫鬟,从诗会上离开。
“我正想继续与沈妹妹闲谈,回过头来,却发现沈妹妹不见了,我问了一圈,发现大家都不知道沈妹妹在哪里,可把我急坏了,你们仔细地找,别把沈妹妹弄丢了。”柴文思掐着手中的绸缎软帕,满是慌张地吩咐长平侯府的丫鬟。
她此行,就是要助周迎秋解决那幽州来的打秋风表小姐,让沈熙洛身败名裂。
方才,柴文思见沈熙洛的侍卫出现,一方面害怕那侍卫身上所带的危险阴鸷感,另一方面,心想无论是男女,只要喝了药,都可以吧,反正周迎秋说那沈熙洛与她的侍卫私通,那侍卫身材矫健,俊俏,年轻气盛的,喝了药,还不愁他不与他的情人沈熙洛共度春风?
眼见沈熙洛和侍卫迟迟没有回到诗会的庭院,柴文思心知事情成了,她按耐着激动,招呼着长平侯府的人寻找沈熙洛。
“沈妹妹?”柴文思在长平侯府中找来找去,忧心忡忡,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沈妹妹?你在何处?”
“该怎么办呐,我这沈妹妹以往从未来过长安,她不熟悉长安府邸的构造,迷路了就糟了。”柴文思对长平侯府的丫鬟催促道,“你们怎么慢吞吞的,还不快翻一翻。”
“对了,苏公子呢?快请他也过来,要不然,一个大活人丢在他家侯府,可真是罪过。”
柴文思满脸焦急,长平侯府的丫鬟本来是觉得柴文思多事,随意敷衍地配合,但柴文思如此在意,长平侯府的丫鬟们也渐渐重视起来,其中一位大丫鬟玉娟想,沈家小姐是德安侯府安排来参加诗会的适龄女眷,德安侯府正与长平侯府议亲,也许那沈家小姐未来可能会与公子成亲,耽搁不得。
大丫鬟玉娟赶忙去叫自家公子过来。
长平侯府苏公子苏子晋此刻正在院落中与府中丫鬟一起玩弄风雅,他是英俊的男子,只是惯来喜爱与丫鬟、青楼女们玩耍,对长安贵族的姑娘们无甚兴趣。
听到玉娟的汇报,苏子晋不以为然,“表小姐而已,她那么大活人,能丢了不成?总之会回来的,何况,侯府不见得与我真心结亲,本来说好的是那周迎秋,结果打发来了一个表小姐。”
“公子,府中游林湖面结冰,地面湿滑,表小姐这般久未归,倘若表小姐行差踏错,出了事,总归不好。”玉娟声音婉转,蹙眉提醒。
苏子晋一顿,心想,言之有理,且英雄救美,也是美谈。他温柔地拂开凑到身上的丫鬟,匆忙地用袖角擦了擦脸上的胭脂印,喊上小厮,大步如流星,“随我去找沈家小姐。”
柴文思见到苏子晋出现,心底更是激动,等会儿一众人撞破了沈家小姐与侍卫的好事,那苏公子怎么可能与沈熙洛成亲?她的手帕交周迎秋心中的恶气可以出了,周嘉石也会知道他那表妹的狐媚作态,会厌恶了沈熙洛。
“还不快找!”柴文思焦急地催促着丫鬟、小厮们。
浩浩荡荡,动静太大,参加诗会的女眷们过来了,一众人,乌泱泱地找着在侯府中不见踪迹的沈家表小姐。
柴文思捏紧手中的帕子,强压着兴奋。
片刻后,一位小厮喊,“找到了!”
“公子,找到沈家小姐了!”
苏子晋赶忙过去,“沈家妹妹如何了?”
接着,苏子晋看到了沈熙洛,然后,传来公子姑娘的交谈声,苏子晋的笑声浮动,心情颇好。
柴文思一愣,这与她想象的不同。
沈熙洛藏起来那般久,不应当是在与中了金鹧鸪的侍卫共度颠鸾倒凤么?
柴文思赶紧绕过众人,到沈熙洛在的地方。她望过去,脸上诧异。
只见,沈熙洛容颜娇柔,她的脸颊微红,似绯丽无比的花瓣。朱颜皓齿,一袭罗裙勾勒着风流袅娜的身段,她眼眸娇丽,眼角眉梢带着浅绯的媚色,正弯着眉,轻声细语地与苏子晋交谈,苏子晋眼底痴痴,满是欢喜。
柴文思心里一凉。
到底怎么回事?沈熙洛平白无故藏在这里,难道不是在与侍卫私通么?
此处偏僻,白雪堆积,少女拂了拂羊脂玉般指尖沾染的霜雪,垂眼娇柔道,“让诸位见笑了,我只是来此处散散心,没想到惊动了大家。”
在她罗裙旁,脚边,立着可爱的雪人。
她容颜美丽,站在雪中,纯真娇媚。
前来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女眷们脸上怪异。
对于这位幽州来的沈家小姐,长安这些贵族女眷本是看不起的,但这一刻,少女娇丽,众人不得不服。
苏子晋声音温柔,他专注地看着沈熙洛,“沈妹妹如此实在是雅致纯真,怎会见笑。”
苏子晋正要俯身,替沈熙洛擦掉她裙摆沾染的白雪,沈熙洛眉心微跳,不着痕迹避开,对苏子晋行了一个万福礼,歉然道,“苏公子,叨扰大家,我实在不该,我这就回去。”
“沈妹妹无需介怀。”苏子晋温声安慰,“说起来,柴姑娘一直忧心沈妹妹,沈妹妹何不与她说上几句。”
沈熙洛淡淡看过去。
柴文思攥紧帕子,脸色难看,她挤出一抹笑,“沈妹妹没事就好。”
“表妹!”
“表姐!”
周寒凝和周凌晴过来。
周寒凝瞪了眼柴文思,皱眉问沈熙洛,“表妹,你没事吧?”
“无碍。”沈熙洛娇丽的脸庞上,温婉平静。
苏子晋瞧了眼周寒凝和周凌晴,德安侯府派了三位小姐过来,所以在长平侯府看来,这三位小姐也许都是可以议亲的,但分明说的是周迎秋,此事怪异,苏子晋本不欲理会此次诗会,可沈家表小姐模样如此娇媚美丽,苏子晋心动不已,连带着,也多看了周寒凝和周凌晴几眼。
周寒凝么,倒是经常见,且性格不那么温婉,透着股跋扈劲,苏子晋不太感兴趣。
而看到周凌晴,苏子晋愣了下,周凌晴倒是长大了,一双大大的杏眸透着娇憨感。
苏子晋的心思活泛,沈家太过低微,若娶为妻子,实在是不合适,纳她为美妾最好,德安侯府也不会为了一个表小姐与他计较,至于娶妻,他可以娶周凌晴为妻。
苏子晋意动,温柔地与德安侯府的三位小姐一番寒暄。
几个人都在,不好单独相看,只待下次了。
寻找沈家小姐的动静大,惊动了长平侯夫人,长平侯夫人过来,见客人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又见儿子魂不守舍,不由得多问了几句,得知儿子的意图,长平侯夫人心下欢喜,儿子总算在乎婚事了,自然是一切支持。
诗会结束,来自不同贵家的众女眷离开长平侯府。
沈熙洛踏出长平侯府,心下担忧,她抿紧唇瓣,抬眸望到站在车马旁的俊美少年。
小厮丫鬟中,少年长身玉立,高高的马尾散开了,青玉簪随意挽着发,披开的发丝掠过脸庞,带着凌乱的靡丽,他低垂着眼帘。
凤至的药未解。
沈熙洛知道,他在隐忍。
方才,她让凤至躲在假山石后,而她吸引众人的注意。
众目睽睽,沈熙洛几乎咬破唇瓣,走到少年身旁。
“小姐,上马车。”俊美的少年低哑道,外人看来,他极为虔诚。
沈熙洛与兰砚擦肩而过,却听到他加深的,紊乱的呼吸音,她悄悄瞥他,少年下颌线
依譁
紧绷,喉结上滑落滚烫的汗珠。
沈熙洛僵硬,心中涟漪泛滥,她顿了顿,侧首对德安侯府的人柔声提议,“天色尚早,到了长安后,我还未去过寺庙,附近正好是龙兴寺,我想去上一炷香祈福。”
周寒凝对寺庙这种古板的地方没兴趣,她懒洋洋劝阻,“咱们家中规矩森严,不宜过多外出,表妹,还是先回去吧。”
周凌晴却兴奋道,“龙兴寺?我也想去。”
“龙兴寺寺门有一家糖水铺子,可好吃了。”周凌晴的杏眸眼巴巴地看向沈熙洛,“表姐,你也带我过去。”
沈熙洛眸光微动,心想,若有另一位德安侯府小姐在,能减少怀疑。
沈熙洛抿唇,同意周凌晴的请求,周寒凝见二人意定,她摆摆手,拿了主意,“那四妹妹与表妹同去,我先回府。”
周寒凝的丫鬟香冬拽了拽周寒凝,忧心提醒她,“小姐,你身为二姐,应当看着她们。”
周寒凝坐在马车中,随意说,“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侍卫,就算出了事,我也没办法!”
“小姐!”香冬皱眉。
周寒凝:“哎呀,没事的,那么多下人在,而且是佛寺,出不了什么问题。”
沈熙洛和周凌晴的马车前往龙兴寺。
柴文思暗中瞧着沈熙洛的踪迹,见沈熙洛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带着侍卫离开,柴文思心底顿喜,果然,那药性没解,柴文思赶紧让丫鬟去给周迎秋传信,同时告诉给苏子晋。
柴文思与德安侯府的小姐交好,且与沈家妹妹关系不错,想来,这是沈家妹妹的邀请,苏子晋眼底微亮,对长平侯夫人提议,“母亲,我许久未去佛寺了,正好去龙兴寺为母亲祈福。”
长平侯夫人笑了笑,“去罢。”
相看一番未来的妻子,自然是好的。
古庙肃穆,檀香阵阵。到了龙兴寺,周凌晴与下人们去买糖水铺的点心,沈熙洛从僧人手中拿了香,身后跟着德安侯府的下人,规规矩矩地在宝相庄严的金尊佛像下拜了拜,温婉祈福,于焚炉前烧香。
沈熙洛望了眼凤至,少年作侍卫状,与她的距离保持着规矩,他应当难受,反而不靠近她了。
沈熙洛抿了抿唇,心里担忧,却看不清少年的情况,德安侯府的下人始终跟随,沈熙洛想要支开她们,她对寺中僧人询问,“我心中有惑,大师,可否另行解惑?”
眉清目秀的僧人对她双手合十,说:“女施主,万般皆空,因果不空。”
“寺中繁忙,恐主持不得而来。若女施主有话要说,可与小僧讲。”
沈熙洛蹙眉,她问,“可否到树下一叙?”
僧人跟着看过去,见沈熙洛指向一处幽静古树。
僧人犹豫,沈熙洛抬眸,泫然欲泣,怜人娇媚。
“好。”僧人喃喃答,片刻,慌张遮掩失态。
沈熙洛与德安侯府的下人道,“我与寺中僧人谈话,尔等在外候着。”
德安侯府的下人得了闲,稀稀拉拉地等着。
沈熙洛与僧人随意问了几句,接着,就匆忙离开了,她没往德安侯府下人在的方向走。
行到一处红墙金瓦下,听到钟鼎之音,沈熙洛悄声,“凤至?你在么?”
她话音方落,腰肢猛的被一只滚烫的胳膊强硬搂在怀中。
沈熙洛吓了一跳,脊背贴上兰砚的胸膛,听到他紊乱的,带着喘息的呼吸,少年的发丝贴在她的身上,揉在她的脖颈,沈熙洛浑身颤栗。
“凤至,你怎么样了?”沈熙洛出声问,却因少年指骨的揉动,发出细微的喘。
“洛洛”少年沙哑喃喃,浓密的墨色睫毛黏连着一绺一绺的湿润,他唇瓣吐出的气息潮热,身上肌肉紧绷,用力地搂紧沈熙洛,如铁钳桎梏着她。
接着,不待沈熙洛反应,他抱着她,将她的身体紧紧地按在怀中,悄无声息地离开原地。
钟声悠扬古朴,少年抱着沈熙洛进了一间佛堂,佛像垂眼,双手结印,慈悲中带着威严,沈熙洛的脸庞贴在兰砚的怀中,感受到他喉结的滚动,少年身体灼烫,沈熙洛不敢动弹,她肩膀颤栗,发软地靠在他的身上。
片刻,沈熙洛发现凤至带着她进入了一个狭窄的通道,似乎是密道。
少年的呼吸滚烫、喘息低哑,喉结隐忍着吞咽声。
他沉默不语,沈熙洛却能感受到他衣衫下紧绷到极致的肌肤。
幽暗的密道中,沈熙洛心惊肉跳,同时,心底划过怔然,凤至怎么知道这里有密道?
穿过密道,来到一间密室。
少年扯了门扉上的锁,链声滑动。
黑暗中,沈熙洛辨别不清四周,她被兰砚抱着,兰砚点了烛火,密室中的景象映入沈熙洛眼中,只有一个黄檀八仙桌,烛火晃动,忽然,传来僧人模糊轻谈的声音,沈熙洛敏感地看过去,发现密室中有一窄小窗,正好被金尊佛像挡住。
沈熙洛的心跳的更厉害,朦胧烛火下,她带着无措仰眸,紧张、焦急、担忧的视线接触到少年目光的瞬间,他的唇就落在了她的唇瓣上,亲吻滚烫,湿润缠绵。
“洛洛”兰砚低哑唤道。
“洛洛”
他身上带着汗水,覆盖在裸露的肌肤上,脖颈泛着湿漉漉的光辉,靡丽潋滟,情动失魂。
少年的拥抱越发用力,沈熙洛的一只手被他攥着,他修长的手泛着青筋,压在沈熙洛的纤细腕骨上,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红色的指痕,沈熙洛吃痛,下意识挣了下,却听到少年低哑的,仿佛兽类嘶鸣的声音,在亲吻中含混唤着她。
沈熙洛渐渐软了身子,如温柔的春雨,唇瓣分开,少女轻喘,满是担忧,“凤至,你很难受么?”
她想,这药本是柴文思要让她喝下的,应当是因为周迎秋。
沈熙洛潋滟迷蒙的眼眸划过一瞬的黯意。
是她连累了凤至,这样的事情,本不该落在他的身上。
“凤至,你失忆,我本不该对你太过放肆。”沈熙洛轻声。
少年垂眼,他漆黑的眸子翻涌着幽暗,听到沈熙洛的话,他的眼中掠过异样光华。
如远水解渴,少年垂首吻住沈熙洛的唇,吮咬舔舐。
金鹧鸪药性泛滥,他肌肤滚烫至极,呼吸燥热。
“洛洛”
兰砚桃花眸覆盖靡丽失神,喃喃地唤着洛洛,不断的呼唤带着病态。
沈熙洛意识到不对劲,她蹙眉,是药性,她担心凤至的身体,眼睫毛在亲吻中挂了泪珠,如水中游鱼,小声颤着说,“凤至,若你实在难受,你可以不忍”
兰砚咬她的唇,身上滚烫,却迟迟未碰她,似有顾虑。
沈熙洛不解。
他不是,很想再多做些什么吗?
她茫然无措,满心慌乱,眼尾泛着绯色,眸光湿润,在佛像后幽暗的密室中与濒临失控的少年亲吻。
猩热的血意翻涌,沈熙洛一怔,触及到少年身上的伤。
怎么又有这般多的血,他又受了新伤。
今日他去做了活计,经历了危险的事情,还未休憩就回来了么?
一时间,沈熙洛明了,他应当是带着伤,匆忙到她准备商议婚事的诗会上,满心欢喜地找到她,要见她。
沈熙洛眼底怔愣,她承受着兰砚的吻,仰眸,望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庞,如春山的眉,高挺的鼻梁,潮湿靡丽的桃花眸,他幽深的目色中盛满她的身影。
唇瓣分离,沈熙洛贴着兰砚的唇,她呼吸紊乱,嗓音轻轻,“凤至,你可以不要忍了。”
她抬手,指尖扯了扯革带。
侍卫的衣衫简单,并不复杂,少女指尖挑开衣襟,落在他的锁骨上。
沈熙洛茫然,无措,只凭借本能踮脚亲了下兰砚的喉结。
少年睫羽颤动一下,他猛的攥住她的手,“洛洛”
他声音低哑轻轻,言语未尽。
沈熙洛被兰砚托起,他吻她的脸庞,唇瓣,脖颈,少女锁骨耸动,指尖颤抖。
细密的吻带着炽热的撕咬。
她的脊背靠在黄檀八仙桌上。
此处是皇家议事的密室,先朝遗留而来,兰砚平时在这里与收集情报的人会面,无情漠然地谈论杀伐果断。
龙兴寺中古钟悠悠敲响,香客祈福,僧人跪在佛像前,闭目敲打木鱼。
“凤至,你若是担心,我帮你”沈熙洛忍着忐忑,与少年说。
他在亲吻中得到一丝清明,哑声克制,“洛洛,药性强烈,对你不好。”
沈熙洛茫然,她耳根通红,心想,忍一忍,就好了吧?不过是一时的疼痛。
凤至的身体更为重要。
“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沈熙洛轻柔说。
兰砚的指骨揉弄少女的唇瓣,他闷声,“洛洛,这药会通过交换,影响到你,我可以受得住,但我不能让洛洛日后总被残留的药性折磨。”
兰砚中过不少毒药,自然也有春药,有人想要在他沉沦之时取他性命,但并未得逞,药性散发,就好了,他可以独自散去。
然此药不同寻常,竟有南疆的巫毒,他濒临失控,竭力克制与洛洛的距离,然功亏一篑,带她到神佛后的密室中。
兰砚的吻落在沈熙洛的额上,他的指骨一下又一下地勾着她的发丝,托起她的后颈。
兰砚本性扭曲,存了私心,要让洛洛更加心疼,饮下那盏酒水。
可他终归不愿伤害她。
“凤至,可你在我身边,残留的药性、应该能解”昏黄烛火下,沈熙洛躺在黄檀八仙桌,眼睫颤抖,脸颊通红,她轻声地说,“凤至,此药如此,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承受莫大的痛苦。”
兰砚低目,视线微变。
沈熙洛的肩膀颤了一下。
少年抱起沈熙洛,扶着她,托起她的罗裙,让她坐在坚硬的八仙桌上。
接着,他撕了一缕裙裳,绕成长而窄的布,缠绕在沈熙洛的眼睛。
沈熙洛指尖紧张颤栗。
兰砚握住她的手。
沈熙洛咬紧微肿的唇瓣。
少年攥着她的指尖,在他身上滑动。
脖颈、锁骨。
疤痕带着细微的粗糙痕迹,肌肉结实,线条流畅,滚烫。
沈熙洛的视线被遮掩,朦胧不清,她颤栗地感觉到手中触感。
鬼面
古寺幽若, 香火连绵。
阵阵诵经声从僧人侍奉的佛堂中传出。
金尊佛像后的密室中,一窄拳头大小的小窗倒映着佛像金身。
室内跃动的烛火影子犹如水中游鱼,暧幽绰约。
烛火摇曳, 火星子滚烫。
沈熙洛眼上覆盖遮蔽视线的布带,手指按了一方雪灰色游鱼戏水双鲤纹帕子。
她耳根通红,手指被少年滚烫的手包裹, 颤栗着。
天色晴好, 日色发烫, 落在古树虬劲如龙的枝干上, 融化了薄冰霜雪, 滴滴答答倾覆。
水漾珠点, 良久,平息。
少年闷哼声落入沈熙洛耳中,失控紊乱,似乎难以自抑, 沈熙洛肩膀一颤,她被他握住的手, 在他修长指骨的力道下,带了细微的指痕。
“凤至, 你、好些了么?”沈熙洛仰面,心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害羞, 眼眸覆盖着布条,喃喃道。
他松开手, 沈熙洛下意识捏紧帕子边缘,少年喉结滚动, 灼烫的吻覆盖在她的唇上。
天光渐变。
跟随表小姐出行的德安侯府下人见沈熙洛迟迟未归,开始寻找, 问及与沈熙洛交谈过的僧人,僧人答,“娘子应当是在寺中闲逛,疏解心中烦扰了。”
僧人脑海中浮现过少女娇媚绝色的容颜,下意识未过多暴露沈熙洛的情况,少女匆忙离去,带着慌张躲闪,想来是不想让人发现。
出家人不打诳语,罪过罪过。
眉清目秀的僧人双手合十,闭目念经。
“既然表小姐不过自行闲逛,佛门重地,应当无碍。”德安侯府的下人中,有人道。
另外有人劝说道,“还是找一番为好。”
周凌晴吃完了糖水,玩了一圈,过来与沈熙洛汇合,听到跟着沈熙洛的下人们说在找沈熙洛,周凌晴杏眸覆盖好奇,兴奋道,“我也要找表姐。”
似乎将在寺中寻人当成好玩的事了。
德安侯府的下人面面相觑,为了周凌晴的安危,有人劝道,“四小姐,等一等表小姐就回来了,无须劳烦四小姐。”
周凌晴心想,家中规矩良多,她还没在寺中寻过人,如此新奇有趣的体验,她定要尝试,于是不顾下人们的劝阻,在寺中找寻沈熙洛。
她年纪小,刚及笄,向来活泼,下人们一时没注意,周凌晴消失在视野中。
“这可怎么办?”下人焦急,“快找四小姐!”
周凌晴想着沈家表姐可能藏在偏僻的地方,她走到一处僻静的小佛堂,正要推门进入,忽然隔着门扉听到里面有人在交谈,并非僧人,周凌晴一顿,下意识好奇听去。
佛堂内。
金刚佛像下,一锦绣衣袍的男子正与一位面容阴沉带着煞意的老者交谈。
“大将军,诸鸿动了我家主子,还请大将军为我家主子做主啊!”男子恭敬道。
男子是老者侄儿的幕僚,老者是师鹏正,跟随先帝立下汗马功劳的振威大将军。
师鹏正苍老的手抚过金刚佛像,他不屑骂道,“蠢物,被欺到头上。”
男子匆忙为自家主子说情,师鹏正拂袖,冷冷说,“既如此,你们杀了诸鸿就是。”
男子脸色大变,露出害怕,“大将军,那诸鸿是皇上大力扶持的,若我们杀了他恐怕不好”
师鹏正阴沉道,“正因为他是动弹不得的人,你们才更要早些将他杀死,否则,若皇上彻底压下世家的权势,就会扶诸鸿做宰相,届时,即便是本将军,也会受到掣肘。”
“这”幕僚犹豫,与师家兵权出身不同,他也是世家子弟,不由得说,“世家应当没那么容易被除掉,而且诸鸿不过一个寒臣,我朝从未有寒臣做宰相的先例,皇上现在应当只是利用他罢。”
师鹏正冷笑,“当今皇上如此疯魔,这在我朝也是闻所未闻。”
幕僚背后发冷汗,赶忙道,“大将军所言极是。”
若未来有一日,他们世家被一个寒门子弟踩在脚下,那当真是丢了祖宗的脸面。
“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莫要小看皇上。”师鹏正沉声,“皇上大刀阔斧,是在革新。”
幕僚一愣。他与大多数人一样,以为皇上疯魔般处理世家,只是在报复世家。因世家知晓,当今的这位皇上曾被放出宫,本该是他信赖的贵族们抛弃了他,他死而复生,一朝登基为帝,就用狠毒的手段处理世家贵族们。
若皇上并非是单纯的报复,而是为了政治,那他们此前,都小瞧了这位疯子皇帝。
幕僚战战兢兢,“多谢大将军提点。”
师鹏正幽声,“诸鸿会在明晚出现在杜康楼,与他的同期门生叙旧,到时会生乱,你们自行暗杀他。”
幕僚与师鹏正继续交谈了些朝政之事。
门扉外,听了一耳朵的周凌晴脸色苍白,她害怕得不敢动弹,很快,听到里面的人在互相告别,她哆嗦着转身,却不小心踩到佛堂前台阶上的碎霜,脚滑摔倒。
听到声响,幕僚抬眼,警惕大喝,“什么人!?”
密室内。
沈熙洛松开手中沾染了旖旎的帕子,兰砚接下,将帕子放在烛火上烧毁,靡香泛滥。
沈熙洛白嫩的面颊坨红,咬紧唇瓣。
方才那么久,她心中带着酥麻颤栗,听到少年深深的呼吸声,莫名的,心底有点对未知的害怕,她未看清,但能感受到。
指尖掠过滚烫。
竟然那般那般不容小觑。
少女眼睛蒙着布条,她站在原地,安静如人偶。
兰砚眼眸柔和,他抬手,扯下沈熙洛眼上的布条。
“洛洛,方才害怕吗?”少年声音沙哑,他浓长的睫羽漆黑湿润。
沈熙洛拢了拢衣襟,在少年的帮助下,她披上了滑落的氅衣,遮挡裙裳一角的裂痕。
鬼使神差,她摇摇头,垂面轻声,“凤至,你感觉如何了?”
兰砚低低道,“所中药性强烈,不过在洛洛的帮助下,疏散了出去。”
其实解了部分,但还有残留的未解开,只是被他用内力压下了,可以保持清醒神智。
这药与寻常的药不同,混杂着南疆的蛊毒。
幽暗烛火阴影下,兰砚的潋滟桃花眸掠过一瞬的幽沉。
竟有会使用如此强大蛊毒的南疆人出现在长安了么?若那南疆人制作旁的药用在他身上,即便是他,也许会受到莫大的伤害。
洛洛险些中了的这药来自诗会,所以,那南疆人混入了贵族中。
背后定有权势撑腰。
是谁在与南疆人勾结?兰砚脑海中浮过一一猜测,眼底戾气阴鸷。
“凤至?”沈熙洛关心的声音响起,她担心地看着兰砚,耳根通红,小声,“你还难受么?”
少年垂着湿漉漉的睫毛,他的脸庞带着薄汗,脖颈也是湿漉漉的,水光潋滟。
他看向沈熙洛,睫羽撩动,声音温润,乖顺,“有洛洛在,我不难受。”
“真的无恙了?”沈熙洛带着细微的颤栗轻声。
他、他那里还
少女眸光闪动,掠过一瞬。
兰砚何其敏锐。
他抿直薄唇,低哑直白道,“我喜欢洛洛,所以洛洛帮了我后,我还想要洛洛的帮忙。”
少年凝望沈熙洛,露出温润羞赧的眼神,他无辜,剔透似雪。
沈熙洛耳根羞红。
“但我已经没事了,洛洛,不要自责。”兰砚指尖轻柔地覆在沈熙洛的灼烫耳上,揉了揉。
“洛洛,是我主动喝了那杯酒,并非洛洛强迫。”兰砚幽声,“洛洛没有连累我。”
沈熙洛一怔。
他在意识混乱中,还记得她的话。
兰砚牵着沈熙洛的手,离开密室。
密道狭窄,轻柔呼吸交错响起。
沈熙洛抿了抿唇角,忽然仰眸,弯了弯眼,道,“对了,凤至,今日你去做的活计是什么?”
她轻声,“还有,你怎知这里有一处密室?”
兰砚握紧沈熙洛的手,脚步声慢慢悠悠。
他下意识回想了下昨晚与今日的“活计”。
诸鸿追缴欠款时,顺藤摸瓜地翻出了更多收受贿赂的人,他们收取的贿赂与这两年中发生的一些人命官司有关,权势们互相维护,用裙带关系遮掩。
按照寻常的律法程序,他们互相包庇着,难以立刻处置,兰砚不耐,直接将那些人一一杀了,以儆效尤。
世家不服兰砚,有一个小军营造反,兰砚亲自前去剿灭,做下杀戮无数。
兰砚的脚步停住,沈熙洛跟着他停下,险些撞到他身上。
他做了那么多事。
唔但好像哪一个都会吓到洛洛。
然什么都不告诉洛洛,会让洛洛觉得他不诚心。
兰砚纠结。
沈熙洛望着少年的背影,他的青玉簪高束,沈熙洛心底忐忑,轻声猜测,“凤至,你是不是,去杀人了?”
兰砚顿住。
沈熙洛咬紧微疼的唇,心想,那皇上兰砚在传闻中疯魔,手段狠厉,那跟着他的人,而且是武功强大的人,为皇上做的事定然不是很干净。
半晌,兰砚才闷声答复,“嗯。”
他语声晦暗,“洛洛,觉得我可怕么?”
少年失落,可怜,“我刚杀过人,就来找洛洛。”
沈熙洛望着他。
她想了想,慢慢说,“凤至,你是迫不得已,我不怪罪你。”
凤至在为皇上办事,皇上尊贵,让他做什么,他怎能反驳。
兰砚的唇抿直,他深深看向沈熙洛,哑声,“洛洛,可我杀人的手段狠辣,并非被迫狠毒,而是我本就如此。”
沈熙洛微怔。
静谧中,沈熙洛松开了与兰砚牵着的手。
少年低落的睫羽在桃花眸中落下暗色。
在洛洛心中,他是那个完美的,无害的凤至。
他其实很可怕并不是那个,行侠仗义,游历江湖的无辜少年。
片刻,兰砚听到沈熙洛的轻轻脚步声,以及,她的呼吸声,她的情绪还未平息,带着轻颤,少女耳朵上的点翠东珠耳坠轻晃,响声细微。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沈熙洛看向兰砚。
兰砚俯眼。
沈熙洛眨了眨眼,她忽然道,“凤至,你要娶我么?”
兰砚怔愣。
他下意识道,“洛洛,不觉得我杀人不眨眼,很可怕?”
沈熙洛的卷翘睫羽轻颤,她声音清脆明媚,“凤至,你从未在我面前露出可怕的样子,所以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现在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少女弯眸。
“你说喜欢我,可我总是找不到时机问你,你是否要娶我,今日这样的地方,也许不太好,何况我问你这样的问题本就是任性,我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一直以来,都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但我不能让你当无名无分的姘头。”
兰砚漆黑的眼瞳浓黑,他攥住沈熙洛的腕骨。
沈熙洛唇瓣微抿,轻声道,“可现在,你既不是我的姘头也不是与我有婚约的人,我却对你做了那样的事”
沈熙洛脸颊通红。
“凤至,我要为你负责。”
“只是,我依然没法给你确切的答复。”
沈熙洛声音温软,“待我给阿兄修书一封,得到阿兄的回复,那时,我再问你一次,好么?”
幽暗狭道。
少年望着她,呼吸轻颤。
“”
云影淌动。
夕阳拂过,夜色铺就。
沈熙洛与兰砚离开佛堂,刚与德安侯府的下人汇合,却听他们焦急慌张道,“表小姐!不好了!四小姐被掳走了!”
德安侯府。
周迎秋施施然地来到了英寿院。
英寿院的嬷嬷见到周迎秋,皱眉道,“三小姐?您现在不是在祠堂里么?”
周迎秋仰首,她纤瘦风雅,温温柔柔道,“我有要事。”
“与我们侯府女眷的名声有关,让我见老太太。”周迎秋装作伤心模样。
夜色到来,侯府灯烛点燃。
英寿院堂中,崔静和赶来,周嘉石也被周迎秋叫来了。
周迎秋抹着泪花,娇弱说,“自我撞破后,表妹就威胁我,让我为她守秘,我胆战心惊,今日表妹出去,这般久了还未归来,明明二姐姐都回来了,诗会早已结束了可表妹还不见踪迹,我听闻她这次依然与侍卫一起,恐怕、恐怕在那龙兴寺”
老太太脸色凝重,女眷私通,可是大事。
“当真有此事?”老太太按了按额角,心底哀叹。
老太太的嬷嬷道,“回禀老太太,表小姐身边确实跟着一个侍卫,不过”
崔静和打断,她狠狠地拍了拍桌案,面上愤怒,“岂有此理!我堂堂侯府,清白之地,她竟然在这里使狐媚子手段!”
“天色这般晚,想来在外早已成事,老太太,我这就派人去龙兴寺捉奸。”
周嘉石脸色复杂,一时间,想到许多,表妹看上去,还挺乖巧的。
他劝道,“母亲莫急,四妹妹也未回来,也许表妹和四妹妹只是在外贪玩,母亲何不等表妹与那侍卫回来再询问。”
“三哥哥说的轻巧。”周迎秋脸上滑落泪水,“若表妹肯承认,她何必威胁我,恐吓我。”
崔静和道:“迎秋说的不错,自古以来捉奸见双,应当立刻将他们捉来,总不能被外人撞破了,那我们侯府的脸往哪搁。”
“老太太,这?”英寿院的嬷嬷忐忑问老太太。
老太太头疼,半晌,无力挥手道,“让他们去寻,都回来了,再问。”
周迎秋柔弱自责:“是我的错,没能教导好表妹。”
“我也去龙兴寺寻表妹。”
周嘉石觉得不妥,“妹妹,你已受了惊,还是待在府中为好。”
周迎秋摇头,带着害怕说,“三哥哥,你也随我一起,有三哥哥在,我才放心。”
周嘉石心底奇怪,脸上划过迟疑。
可他来不及反应过来,侯府很快派了下人要去龙兴寺捉奸。
发现德安侯府要捉奸皇上,崔承宣着急,暗道不好。
“飞章兄!”崔承宣追上周嘉石,“你们要去龙兴寺?正好,我也想去龙兴寺。”
想到此行的目的,周嘉石额角突突跳,他婉拒,“崔五兄,此行与家事有关。”
“是要寻沈表妹?”崔承宣着急,想着要赶紧通风报信,“那我也去!”
周嘉石怪异地看崔承宣。
崔五兄当真对表妹情根深种。
虽然周嘉石不同意,但崔承宣又不是侯府的女眷,只是侯府的客人,可以随意出行,所以崔承宣跟着德安侯府的人到龙兴寺,周嘉石只得装作看不见。
然而一行人气势汹汹到了龙兴寺,在龙兴寺的德安侯府下人看到他们,脸上惊慌,险些以为他们是来责问,胆战心惊地求饶,周嘉石等人懵然,询问后,才知道出了大事。
“四小姐被掳走了,三公子,快去救人。”下人恐慌。
“什么?!”周迎秋赶忙追问,“那沈熙洛呢!?”
“表小姐、表小姐和侍卫一起”
周迎秋眼前发亮,激动地说,“在哪里?”
下人微妙地感觉周迎秋的态度诡异,且与寻常温柔的样子不同,顿了顿,才瑟瑟发抖说,“他们去救四小姐了。”
周迎秋脸色顿时难看,脱口而出:“不可能!”
“三妹妹!休要胡言乱语!”周嘉石沉声,他追问下人,“你们细细说来。”
周迎秋被周嘉石大声喝了一下,她攥紧手指,心中恼怒。
沈熙洛怎么可能去救人?那个青槐与她说过,金鹧鸪的药性强烈,短时间内不能中止,且会持续一段时间,要经常进行男女之事才能彻底解除。
“周凌晴当真是被掳走了?”周迎秋怀疑地问下人,“你们是不是在说谎?为了替沈熙洛遮掩”
“三妹妹!闭嘴!”周嘉石阴沉着脸制止,不敢相信周迎秋会说出这样的话,周迎秋不是向来温柔么?明明两个妹妹的安危都受到了威胁,她却还想着捉奸,那私通,想来也是无中生有。
这时,一个贵族郎君带着仆人们赶过来,是苏子晋,他问:“周三郎,贵府出了何事?可是与两位妹妹有关?”
苏子晋在龙兴寺中找周凌晴和沈熙洛不得,正在苦恼。
周迎秋见到苏子晋,赶忙整理容色,柔弱行礼道,“苏公子。”
苏子晋却未看她,只与周嘉石询问周凌晴和沈熙洛的情况。
周迎秋面容僵硬,以往像苏子晋这样的长安郎君,见了她都会与她欣赏地寒暄几句。
周嘉石着急,见苏子晋出现在龙兴寺似乎是与两位妹妹有关联,赶忙询问他有没有见到两位妹妹。
苏子晋却说没有,听说周凌晴被掳走,苏子晋脸色变,他冷静下来,“莫慌,问问寺中僧人。”
守在德安侯府的下人战战兢兢,“公子,小的们已经问过了。”
周嘉石察觉到不对劲,“佛门之地,难不成僧人能眼睁睁看着贵女被掳走?”
周嘉石抓了一个见到周凌晴被带走的僧人过来质问。
僧人支支吾吾,“这施主那人并不好得罪,何况,施主们都是贵族,我们哪敢掺合啊。”
“你这秃驴!”周嘉石愤怒,“说!那人是谁!?”
僧人哆嗦,“是、是振威大将军师鹏正。”
周嘉石对朝政之事不了解,怒道,“他何故掳走我家妹妹?”
苏子晋脸色沉下,“听闻振威大将军有不良嗜好,喜爱喜爱年轻貌美的女子。”
“岂有此理!侯府的人他居然说抢就抢,还有没有王法了!”周嘉石当即要带着下人去振威大将军的府邸。
苏子晋匆忙道,“我去回禀母亲,也带人去请将军府放走两位妹妹。”
周迎秋混乱,不知怎么就牵扯上振威大将军了。她看到苏子晋和周嘉石都要带人过去,心下忽然想到,若他们就此事彻查,柴文思不过是一个随意就能煽动的蠢人,若柴文思知道了涉及了这般重大的事,可能会在害怕中暴露金鹧鸪的事。
“不行!”周迎秋拦住周嘉石,一脸梨花带雨,“三哥哥,那振威大将军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三哥哥莫急,既然是振威大将军,而不是歹人,也许两位妹妹并不会有事。”
苏子晋艰难说,“振威大将军一把年纪,但向来嚣张,欺男霸女,是寻常事。”
“让开!”周嘉石怒道,拂开周迎秋。
“三哥哥!”周迎秋跪坐在地,怔然看着众人离开,忽然身体发凉。
崔承宣见周嘉石和苏子晋要寻人,他也跟着过去,要出一分力。
虽然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事,因为沈家表妹的侍卫,也就是皇上也过去了。
但是他既然在场,就要向皇上表态,要不然,若皇上事后知道了他对那沈家表妹见死不救,那他罪过就大了。
夜色幽若,月色凄清。
振威大将军府邸。
周凌晴被绑着双手双脚,杏眸通红流泪,哽咽着靠在一间杂物房的架子上。
遽然,门上的锁被斩断,月光拂进,穿着绣玉兰飞蝶罗红氅衣的娇丽少女匆忙走进来。
少女朱颜皓齿,雪肤红唇,宛如梦中仙娥,月光柔和地罩在她的衣上,玉兰绽放,蝶翼舞动。
“表姐!”周凌晴瞪大眼睛,惊喜道。
“嘘。”沈熙洛示意周凌晴噤声,她用匕首截断捆绑周凌晴手脚的麻绳,带周凌晴离开杂物房。
救周凌晴,一是因为周凌晴是因她才到龙兴寺,继而被掳走的,对此,沈熙洛心中愧疚。
二是因为周凌晴在,可以为凤至中药的事情掩护,她不想让凤至暴露。
“凤至。”沈熙洛小声唤道。
穿着侍卫衣衫的俊美少年出现,身高腿长,矫健有力,他美丽的桃花眸漆黑阴鸷,手中薄剑染血,带着杀意。
周凌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接着,周凌晴看到杂物房的看守都倒在地上,周凌晴杏眸露出惊讶,羡慕道,“表姐,你的侍卫好厉害,把他们都打晕了。”
沈熙洛睫羽轻颤,其实,这些人,被凤至都杀死了。
片刻,沈熙洛微微弯了眸子,轻声,“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周凌晴害怕,依赖着沈熙洛,沈熙洛不得不牵着周凌晴的手走。
兰砚的视线幽幽掠过沈熙洛和周凌晴牵在一起的手。
就在兰砚心中戾气翻涌时,沈熙洛忽然看向他,少女柔声,“凤至,你把手给我。”
少年低眸,乖顺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
沈熙洛的小指头勾住他的小指头,晃了晃。
“凤至,等会儿,你早些回来。”少女眸光娇丽,她与他认真说。
兰砚哑声,“好。”
沈熙洛带着周凌晴匆忙逃走。
振威大将军的府邸守卫众多,凤至与她来救人,定会惊动振威大将军,而振威大将军不会善罢甘休,会派人追上她与周凌晴,所以凤至提议,她与周凌晴先逃走,从府邸的一处角落离开,到后面的一座山上躲藏,他断后处理,待处理完善,再来接她。
幽夜下。
娇丽少女藏于山林暗洞中,枯叶横生,她在寒冷中裹紧氅衣,虽然,凤至留下了火折子,但她并不想点燃明火,唯恐暴露踪迹,徒增牵累。
“表姐”周凌晴害怕,抱紧沈熙洛的腿。
沈熙洛垂眼,她俯低身,与周凌晴坐在一起,依偎着,冷静想了想,问她,“表妹,那振威大将军为何要抓你?”
“”
月影在枯枝下晃动。
振威大将军府邸。
闯入府邸救人的人武功高强,杀死众多将军府守卫,师鹏正暗觉来人不简单,将军府的守卫都是上过战场的军士,毫不夸张地说,他一整个将军府的守卫聚集起来,比皇城的禁卫军都要厉害,可竟然被来人屠杀。
师鹏正穿盔戴甲,手执银枪,静候来人。
守卫们在他的命令下排兵布阵,在府邸中,用击杀战场敌将的方法围剿那危险神秘的闯入者。
月光冰凉,倾洒在院中。
忽然,师鹏正一双苍老的眼抬起,带着鹰隼般的锋利,手中长枪抬起,杀意十足。
少年的剑刃与长枪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师鹏正心中大骇,来人内力雄厚,师鹏正猛地侧身,躲开袭向脖颈的匕首。
“无耻小儿,竟用阴毒手段。”师鹏正沉声。
暗云滑动,月光彻底罩落,庭中影子如清水,一片光明。
血色在地面流淌。
师鹏正看到少年的身影,一身漆黑的夜行衣,长腿矫健有力,乌发披散,阴鸷幽煞,师鹏正心中一怔,感觉侧影熟悉。
是皇上?
师鹏正脸色变了变,但皇上怎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他这里,即便皇上要除掉他,也不会打草惊蛇。
下一刻,少年看向师鹏正。
师鹏正骇然。
冰凉月色下,猩红血光中,少年戴着一张如修罗的鬼面具。
师鹏正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你是颜尚将军。”师鹏正凝声。
兰砚不置可否。
然,师鹏正心中仍有怀疑。
“将军不是在幽州吗?怎会出现在长安?”师鹏正问。
兰砚启唇,嗓音温润,“在下回京述职,未曾想,在龙兴寺上香时遇到了振威大将军强抢民女。”
如此柔和温雅,与皇上大不相同,师鹏正打消心底疑虑。
“原来是行侠仗义。”师鹏正抚掌大笑,苍老眼中流露一瞬怀念,想当年,他也与这颜尚将军一般,少年意气。
“可惜,你并不位居高位,平民出身的你,并不知晓事态复杂,此事非简单的强抢民女。”师鹏正沉声。
少年似乎不赞同他的话,话不多说,径直袭向师鹏正,带着狠厉毒辣。
师鹏正抵挡,嚣张地对府中余下的守卫大声高呼,“拿下他!谁拿下颜尚将军,重赏三千两!日后得从龙之功!封官加爵!”
守卫们亢奋。
颜尚将军凭借一己之力,迅速在幽州取得了军权,虽然还未壮大,但未来不可轻视。若非时局不允,他大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将军。
师鹏正暗想,颜尚良将大才,若能利用,抓下他,得知他脑海中的兵术计谋,那就有助于自己揽下收拢边疆的功劳,届时,振威大将军将功高盖世,夺那龙位!
守卫们扯起起厚重的锁链,哗啦作响,剿向戴鬼面具的少年。
少年身影迅捷,踩着锁链躲开锋利枪剑的袭击。
守卫们匆忙放下锁链,袭向少年,少年反手刺杀,腕骨锋利,乌黑铺散的发丝染上鲜血。
他毫不仁慈,只要是阻挠他路线的人,都会被他杀死,寒芒凛然,阴森冰冷,嗜血而过。
“不愧是颜尚将军。”师鹏正赞叹,眼底狂热。
少年还未完全成长,已经是如此的强大,可怖。
振威大将军府内的守卫倒下,袭向少年的人越来越稀少。
暗处,师鹏正挽起雕弓。
一支带着巨大力道的锋利箭矢袭向少年。
兰砚蹙眉,他迅捷躲闪,胳膊与箭矢擦臂而过,留下深深擦痕,血肉翻动,紧接着,一个守卫从尸体堆中爬出,拿着剑刺入他的身体,脸上激动,“我、抓到了!”
然而,少年猛的拔出剑,双手划破染血。
那刺中少年的守卫脸上露出惊恐。
冷幽剑芒滑落,守卫倒下尸体。
“”
月影凄清。
将军府内明面上的守卫已被兰砚屠尽。
师鹏正放下雕弓,阴沉地看着戴鬼面具的少年。
他意识到,少年并非好擒拿的存在,至少今日,他未准备充足,不可随意捉拿少年。
“不打不相识,颜尚将军,幸会。”师鹏正惺惺作态道。
一支箭矢带着厚重阴狠的内力被戴鬼面具的少年反手掷向师鹏正,师鹏正匆忙用银枪砍截箭矢,震的虎口发麻。
稀薄月光拂过檐角。
再看过去,戴鬼面具的少年消失在原地。
四野寂静。
冰凉的微风吹动枯败枝干。
今日晴阳,幽夜中,雪已化。
沈熙洛靠在山洞中,她身侧的周凌晴疲累,已然睡着。
忽然,沈熙洛听到脚步声,略微踉跄。
她心里担忧,赶忙从山洞中走出,望见少年的身影,启唇颤声,“凤至!”
山林幽夜,沈熙洛未看清,当少年走到她面前,沈熙洛微怔。
在她面前的人,穿着漆黑的夜行衣,发丝尽散,脸上戴着可怖的鬼面具,气场阴鸷危险。
沈熙洛下意识望了眼少年的发丝,没有青玉簪,沈熙洛微微怔忪。
可除非是凤至,怎会有人在这时过来。他的身形,也与凤至一样,沈熙洛熟悉,他的窄腰、长腿。
“凤至,你、你换衣服了吗?”沈熙洛悄声。
少年垂首,声音嘶哑难辨,“将军府的威胁已经了结,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从旁边的窄路走,很快就能到长安街市上了。”
沈熙洛睁大眼眸,轻轻问:“你呢?”
少年沉默不语,转身要走。
沈熙洛的心猛地跳动,“凤至?你去哪里?!”
沈熙洛抓住少年夜行衣的袖角,猩红的血染在她的手上。
戴鬼面具的少年回首。
沈熙洛的衣衫沾着枯叶脏泥,眼睛潋滟,倒映着月色。
他微顿。
“小姐认错了。”戴鬼面具的少年低哑暗沉道,“你的凤至很快回来,朕出现在这里,请小姐不要告诉任何人。”
听到他话语中的自称,沈熙洛指尖被烫到一般,仓皇松开手。
皇上兰砚?
婚事
幽夜静谧, 山林中风拂过。
沈熙洛心底迟疑,凝望着戴鬼面具的修长少年。
若他是皇上兰砚,那怪不得, 他与凤至相像。
凤至正是因为有着与皇上相似的容颜,才为皇上办事。
但
沈熙洛微微蹙起细柔的眉,她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少年的冷白脖颈、喉结轮廓, 肩膀、胸膛、腰腹、一双长而有力的双腿。
月色轻冷, 沈熙洛心潮翻涌, 隐约忐忑。
凤至与皇上未免也太像了。
世上当今有这般相像的两个陌生人么?
沈熙洛美丽的眸色柔柔波动, 心底思索, 当今皇上兰砚只有一个同胞兄长明和郡王, 将近而立,凤至的年纪应当与她相像,都是十几岁,并非明和郡王, 算起来,可能与皇上兰砚相同。
世人都说皇上兰砚疯魔, 大家便下意识地将皇上兰砚当成是丑陋如夜叉的可怖模样,但并非如此, 他有着巧合般的,与凤至一样的容颜。
微风吹散落败的枯叶。
消融的雪水在空气中透出潮湿冰冷的气息。
凤至在她面前, 又是失忆,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沈熙洛垂眼, 浓密卷翘的睫羽落下静谧柔和的弧度。
她染了少年身上鲜血的手指垂在身侧。
戴着鬼面具的少年似乎平淡地望了她一眼,接着, 他淡漠离开。
沈熙洛撩眸,月色明亮如镜, 拂在她的面上。
她忽然启唇,挽留道,“皇上。”
沈熙洛纤细的指骨攥紧袖角,骨节泛白,心底带着忐忑,对皇上的畏惧,以及一丝怪异的狐疑,轻声,“皇上受伤了,还是包扎一番为好,臣女这里有伤药。”
因凤至的原因,她这些日子,总是随身携带药瓶。
沈熙洛望着戴鬼面具的少年背影,心思转动,皇上兰砚会过来,与她说凤至的事情,大抵是他知道凤至与她的关系。可这等事,分明是私事。
因为他是皇上掌控着一切,所以知道属下的私事么?
“不必。”少年声音嘶哑,淡淡道。
沈熙洛追上他离去的身影,“皇上,请您等一等。”
少女裙裾曳动,氅衣下,罗裙锦缎,一截破碎在夜风中晃动褶皱。
沈熙洛抿唇,后知后觉地行了个礼。
“恕臣女无礼。”她缓慢启唇,嗓音温婉平静,“皇上,臣女有要事要禀告皇上。”
月光落在少年那张可怖的修罗鬼面具上,他脖颈线条绷了绷,低哑道,“是何事?”
“与振威大将军的密谋有关。”沈熙洛眼睫毛垂落,轻声将周凌晴偷听到的事宜告诉戴恶鬼面具的少年。
半晌,暗夜中,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多谢小姐告知。”
少年的嗓音始终嘶哑难辨,如他所戴的恶鬼面具一般。
沈熙洛的手指攥紧裙摆,心下踯躅,是他本就如此声线还是刻意压低?
她望着高挑的少年,月光描摹他脸上的修罗鬼面,他浓黑的发丝带着血,幽幽诡谲地披垂在背后,凄然美丽。
沈熙洛抿唇,又觉得自己也许是在幽夜山林中过于多疑。为何要怀疑皇上?
沈熙洛的视线望过他修长分明的手指,雾而四酒令吧壹旧而每日更新完结婆婆文肉文男男文他冷白的肌肤被猩红的血染红,掌心中皮肉绽开,深可见骨。
沈熙洛的脸色微白。
他受了许多伤。
然而,他身为皇上,为何愿意承受这么多伤口出现在这里?
且时机巧合,她与凤至匆忙赶到振威大将军府邸,时间仓促,还未来得及将任何消息传递出去。
莫非,是振威大将军那里本就涉及了另一层辛秘么?
据说,这位皇上疯子一般,脾气很暴戾,但沈熙洛感觉,他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如果忽视少年身上的阴鸷,危险。
沈熙洛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裙裾在荒芜枯地上漾过春日湖水般的涟漪弧度,轻声,“皇上,臣女可否询问与凤至有关的一些问题?”
少年声音含混,“嗯?”
沈熙洛的心尖跳动,她仰眸,直勾勾地望着他。
少女娇柔带媚的容颜,轻缓的呼吸声,乌黑发丝带来的软香,都落入兰砚的感知中。
他压抑体内翻涌的灼烫燥热。
兰砚受了伤,内力微散,体内残留的药性翻涌而出。
面具下,少年抿紧薄唇,那药竟然这般凶狠,若被洛洛饮下,那她要受到长久的影响,该如何熬过去。
见皇上兰砚没有走,沈熙洛的心砰砰跳,她吐露气息,提起勇气,问他,“皇上,您让凤至做的事情,是一些危险的,可能会伤害他性命的事情,是么?”
凤至还未告诉她,为何他会知道龙兴寺的密道。
沈熙洛心底担忧,这背后,会危及凤至的性命。
本来,她不该追问过多的皇家要事,可那振威大将军师鹏正连皇上重用的臣子都能下手,何况是凤至这样没有权势的小小属下。
戴鬼面具的少年衣衫下的肌肉绷紧,呼吸微烫,他冷漠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沈熙洛一点点攥紧指尖,她抬着娇俏明媚的眸,认真说,“皇上,凤至是我的未婚夫,我理应知道他的事情。”
戴鬼面具的少年忽然逼近,沈熙洛肩膀颤栗,他脸上所戴的鬼面具有着狰狞的纹路,色彩诡谲,并未明显地露出双目。
虽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沈熙洛能够感受到,他在直勾勾地望着她。
沈熙洛没有退后。
良久,少年在面具下启唇,冰冷道,“他是朕的替代品,朕会告诉他朕的事情,他会代替朕去做。”
沈熙洛想,所以,凤至才知道龙兴寺的密道么?
只是这般,似乎有些过于曲折了。
这位皇上竟然重用一个失忆的,未知身份的人作为替身。还在短短时间内,告诉凤至机密。
还是说,这位皇上本就性情古怪,无法用常理推测。
沈熙洛思索须臾,幽夜微风拂过林梢枝头,她再抬眸时,戴鬼面具的少年已经悄无声息地消息。
沈熙洛抿唇,她还有一个问题未来得及问出口,那就是这位皇上戴着鬼面具出现,代表他此刻的身份是颜尚将军。
凤至与她说过颜尚将军就是皇上的另一重身份,但皇上本人,也信任她么?竟在她面前暴露了颜尚将军就是皇上的事实。
明明,这位皇上在传言中,并非好心人,他多疑狠戾。
只是因为,皇上了解她与凤至的私事?
沈熙洛轻轻踩过破碎的枯枝,她回到幽暗的山洞,借着月色,见周凌晴还在沉睡。
沈熙洛凑近,发现周凌晴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俯身,伸出手摸了摸周凌晴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刺到沈熙洛的手指,她下意识颤栗收回。
接着,沈熙洛眼底浮现怔愣。
周凌晴生病了,不能继续待在此处。
沈熙洛回眸,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夜色幽暗,只有稀薄的月光罩落。
要快些离开这里才行。
沈熙洛蹙眉。
但是,凤至还未回来,若她随意下山,她怕在黑夜中迷路,夜间山路难行。
沈熙洛想了想,她垂下眼帘,将身上的氅衣褪下,裹在周凌晴身上。
寒夜的冰凉瞬间侵袭而来,沈熙洛打了个哆嗦,她走出山洞,拿出火折子,正要找一些树枝点燃,忽然,她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少年从背后拥住她,“洛洛。”
霎时,内力被他传入她的身体中,温热在肌肤下窜动,沈熙洛的脸庞浮现柔和的潮色。
“凤至。”沈熙洛惊喜,转过身来看他。
少年垂眼,漆黑的桃花眸带着无害,温润。
他穿着侍卫的衣衫,乌黑的发丝被青玉簪束起,面色带了些苍白,但笑意蛊惑,乖顺。
沈熙洛目光触及他的面容,颤声道,“凤至,你又受了很多伤,对么?”
兰砚抬手,他用左手捏了捏沈熙洛的脸。
他垂下秀致的睫毛,柔和说,“我没事,洛洛别担心。”
沈熙洛眼眸覆盖着担忧,抿紧唇瓣。
少年飞快地亲了下她的脸颊,带着央求,“洛洛,我们先离开这里。”
沈熙洛这才点头,“好。”
她说,“我去唤表妹。”
沈熙洛从兰砚怀中离开,匆忙进入山洞,一袭罗裙,背影盈盈。
兰砚眼眸闪动细微光华,他的目色落在山洞上时,眼底幽冷漠然。
对于洛洛要救的人,兰砚没什么怜悯心。
当沈熙洛扶着周凌晴出来时,兰砚落在周凌晴身上的视线更是冷漠,那人竟然还披了洛洛的氅衣。
周凌晴晕晕乎乎,沈熙洛扶着她,周凌晴心底还有着害怕,迷迷糊糊,不知道危险已经解除,乖顺地跟着沈熙洛,不敢添乱。
“凤至,我们走吧。”沈熙洛抬眸,少女与身侧同样娇柔的周凌晴依偎着,对兰砚说。
少年修长的手忽然伸过来,沈熙洛愣了下,余光看见他用指骨扯动周凌晴身上的氅衣。
沈熙洛瞪大眼睛,意识到凤至是要将她的氅衣拿回来。
“凤至!”沈熙洛脸红,匆忙制止他,解释道,“表妹生病了,不能受凉。”
俊美白皙的少年闷声嘟囔,“这是洛洛的”
沈熙洛的耳缘覆盖绯色。
她心底颤了颤,想到,少年的占有欲,是否太过直接。
所幸,周凌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有一个危险的少年不顾她的生死。
下山时,兰砚护着沈熙洛。
他牵着沈熙洛的手,为她输送内力,驱散周身的冰冷,至于周凌晴,周凌晴生着病,其实兰砚为她输下内力,她也许就好了,但兰砚才不在乎她。
三人从小路到了长安街市,沈熙洛带着周凌晴,焦急地回到颁政坊的德安侯府。
德安侯府守正门的小厮见到沈熙洛和周凌晴回来,惊讶大喊,“表小姐和四小姐回来了!”
“”
一番喧嚣,老太太带着嬷嬷,赶紧从英寿院赶来,与此同时,大房周嘉木和周嘉木的父亲当朝宰相周昊英也一起前来,周凌晴被掳到振威大将军府邸,此事非同小可。
侯府廊道浮动灯火,众人步履匆忙,焦急纷杂。
烛火照亮宰相周昊英的面容。
兰砚眼皮跳了跳。
“洛洛,我先回临青院处理伤口。”少年低声,乖顺地与身侧的少女道,呼吸拂过她的耳尖,撩起一阵热意。
沈熙洛想了想,凤至不在也好,要不然这么多人盘问起来,不好解释凤至的事情。
“好。”沈熙洛轻轻叮嘱,“一定要好好包扎,不要随便。”
“嗯。”少年闷声。
“洛洛,你早些回来。”他睫羽沾染潮湿。
沈熙洛应下。
接着,少年悄无声息消失在原地,沈熙洛眸色划过一瞬的怔忪。
她垂眼,心想,平时凤至有伤,似乎不会这般紧急地去处理伤口。
这次,他受的伤,对他而言,很严重么?
振威大将军府邸。
周嘉石等人到了府邸门前,小厮见这般多年轻的公子小姐还带着泱泱的仆从,心底咯噔,赶紧向大将军师鹏正汇报。
府邸内,尸体横布,有下人正在收拾尸体,记录名册,振威大将军府邸的下人们司空见惯,这些死去的人跟随振威大将军,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被振威大将军要求立下过生死契。
周嘉石等人静候半晌,终于,大门打开,小厮让他们进入。
甫一进入将军府邸,刺鼻浓烈的血腥味传来。
追过来的周迎秋忍不住作呕,捂着口鼻,眼睛带着水花,惊恐道,“杀、杀人了?”
苏子晋和周嘉石脸色不好。
崔承宣暗叹,果然,皇上大开杀戒了。
周嘉石等人静候半晌,才见振威大将军过来。
振威大将军师鹏正身穿蟒纹武袍,年老的面庞阴沉丑陋。
他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本将军还能与这么多年轻的长安公子小姐打交道。”
周嘉石脸色难看,着急道,“表妹和四妹妹呢?你关在哪里了?”
师鹏正:“哦?敢问公子是何人。”
周嘉石等人在师鹏正带着威慑压迫的目光下报上各自姓名。师鹏正眼神暗了暗,心底浮现一种兴奋,德安侯府周宰相、清河世家崔家、长平侯苏家没想到,随手抓来的女子背后竟然牵扯到这么多势力。
师鹏正转动手上的扳指,不过,向他讨要两个女子?他抓来的明明只有一个。
兴许是下人有误,又捉了一个。不管怎样,日后要想办法将偷听机密的处理了。
对于这些来头不小的公子、小姐,师鹏正脸上态度渐渐缓和,悠悠道,“诸位,不必紧张,想来有误会。”
“误会?我家妹妹被你掳走还能有误会?!”周嘉石愤怒。
苏子晋沉声,“请振威大将军速速将德安侯府的两位小姐放出。”
“诸位来迟了一步,本将军已经将她们放回去了。”师鹏正却道。
周嘉石愣了下,脸色满是怀疑。
崔承宣松口气,皇上应当救完了。
苏子晋皱眉,“空口无凭,还请大将军允许我们进去查看一番。”
周迎秋觉得这振威大将军过于可怕,且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不寒而栗,她心慌阻拦,“苏公子,三哥哥,两位妹妹没事就好,我们离开这里吧。”
周嘉石对周迎秋不予理会,他赞同苏子晋的话,执意进入府邸里面查看。
师鹏正的视线扫过他们,“诸位是不相信本将军?”
振威大将军师鹏正戎马一生,久经沙场,身上的威严和煞意让周嘉石等人心生害怕。
周嘉石等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师鹏正的下人搬来太师椅,师鹏正落座,目色锋利地扫过几人。
周嘉石等人战战兢兢。
僵持良久,突然,德安侯府派来的人匆忙赶到振威大将军府邸,慌张道,“公子!表小姐和四小姐回来了!”
周嘉石等人诧异,振威大将军露出一抹和蔼的笑,“你们看,本将军所说不假。诸位若有闲心,下次再来将军府登门拜访,只是今晚,本将军实在难以款待诸位。”
“”
深夜暗沉,德安侯府的院落灯火通明。
周凌晴蹙眉,发热沉睡在榻上,医者为周凌晴诊了脉开了方离开,周凌晴的母亲守在周凌晴身旁,哭的眼睛红肿。
老太太脸色凝重,在屏风外询问沈熙洛。
“沈丫头,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熙洛垂眼,告诉老太太她与周凌晴本是一同在龙兴寺祈福,期间,周凌晴去了糖水铺子,后来汇合时,下人称周凌晴被掳走了,她匆忙带着侍卫跟过去,发现是振威大将军掳走了周凌晴,唯恐生变,就与侍卫一起偷偷地将周凌晴从将军府中带出来,回来时,周凌晴受惊发烧了。
至于凤至中药,以及凤至如何杀人,还有皇上兰砚出现的事,一一略过。
老太太沉思,沈丫头所说,与在龙兴寺的德安侯府下人所说供词以及两位小姐安然无恙回来的结果能够对应上,想来不假。
老太太念及沈熙洛也受了惊,正要让嬷嬷送沈熙洛回去,这时,宰相周昊英看向沈熙洛,他鬓发苍白,不怒自威,脸庞轮廓清瘦,不紧不慢道,“你与一个侍卫,怎能闯入将军府中救人。”
沈熙洛作出小辈的忐忑状,低头回复,“回禀舅舅,我的侍卫武功高强,花了重金请来的。”
跟在宰相周昊英身后做小伏低的崔静和暗道,这沈家表小姐当真是铜钱味重。
“那名侍卫现在何处?”宰相周昊英问沈熙洛。
沈熙洛垂眼,避重就轻道,“他受了重伤,已经没有力气见人,回来后就到临青院中休憩了。”
宰相周昊英沉默。
倒是不好追问一个救了侯府小姐的重伤之人。
“老太太,这”老太太身旁的嬷嬷低声。
老太太眼皮子跳了跳。
那侍卫竟然在沈丫头的院中么。
老太太能看出,沈熙洛是在维护那侍卫,所以才说侍卫住在她的院中,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老太太头疼,若沈丫头不维护,倒也罢,若维护,反而证实了不清白。
宰相周昊英思忖片刻,问沈熙洛,“你可知,振威大将军为何要抓四小姐?”
沈熙洛快速想,宰相背后涉及复杂权势关系,而振威大将军的事她已经与皇上说过了,在燕朝,自然是以皇上为重。
此事牵扯甚多权贵,若那寒臣诸鸿日后当真会取代宰相周昊英,那现在,她并不好直接与宰相周昊英诉说缘由。
“舅舅,我不知道。”沈熙洛抿了抿唇,“我只是去救四小姐。”
宰相周昊英皱眉,考虑沈熙洛话语的真假。
在崔静和身边,周嘉木看向沈熙洛。
少女裙裾沾染了枯枝脏泥,肩膀瘦削轻颤,容颜苍白。她的罗裙上,有一处锦缎撕裂,也许,是在救周凌晴时摔倒了。
她娇丽的容颜初露妩媚勾人,袅娜身段上,衣襟带着受惊的颤抖起伏。
周嘉木收回视线,声音如玉,清冷道,“父亲,表妹受惊,想来并不知晓过多事情,她能带侍卫将四妹妹救回,已是不易。”
周嘉木顿了顿,说:“振威大将军本就有不良癖好,此事,原本是德安侯府的下人未能照看好四妹妹。”
提起振威大将军的不良癖好,众人脸色变了变。
周嘉木此言,让众人想到,振威大将军抓走周凌晴也许是那振威大将军看上周凌晴了。
前不久,振威大将军的第七任妻子亡故。算来,也是要续弦了。
周凌晴已经及笄,杏眸软糯,娇憨可爱,恰好没定下婚约,若振威大将军心动,要娶周凌晴,他们侯府与兵权庞大的振威大将军相比,不能强硬反抗。
周凌晴的母亲在屏风后听到周嘉木的话,她脸色难看,愤怒地走出,“周嘉木!休要败坏我儿名声!”
周嘉木容颜冷淡。
“夫君,快说几句好话。”周嘉木的妻子劝说。
周凌晴的母亲眼中带泪,扑在老太太脚边,慌张求助,“老太太,要为凌晴丫头做主啊!她怎能、怎能嫁给振威大将军那种人。”
老太太看了眼宰相周昊英。
宰相周昊英沉声,“此事需再细查,涉及家丑,不可外扬,未明了前,不必声张。”
众人心思各异,表情纷繁。
灯火晃动。
老太太叹口气,摆摆手,“都先回院歇息吧。”
沈熙洛正要离开,宰相周昊英的小厮忽然唤住她,“表小姐,宰相大人有请。”
沈熙洛微怔,忽然想到凤至想让她早些回来。
不过,宰相周昊英应当只是与她谈几句话,耽搁不了多久,且她寄人篱下,无法不从。
沈熙洛提起裙角,跟过去。
周嘉木注意到沈熙洛随着父亲的小厮离开,目色微沉。他身为宰相周昊英的长子,向来被宰相周昊英言传身教,自然了解父亲的手段。
振威大将军要娶周凌晴,宰相周昊英必然不同意,振威大将军为人嚣张粗野,隐有反臣之心,德安侯府并未有与振威大将军牵连关系的打算。
德安侯府不会愿意将侯府小姐嫁过去。
但若是为了平息振威大将军的怒火,送过去一位表小姐,便不同了。
“夫君?夫君?”周嘉木的妻子担忧唤道。
周嘉木睫羽一颤。
周嘉木的妻子见周嘉木清冷面庞上剑眉深蹙,难得的在意,她为周嘉木拂了拂肩上的尘埃,“夫君莫要忧虑了,公公会有办法的,何况,公公是宰相,此事应当能平息。”
周嘉木淡淡垂眼。
小厮提着灯笼引路。
昏昧的烛火照在冰冷的青砖路上。
暗夜幽沉。
门扉推开,沈熙洛到宰相周昊英的书房。
房内冷淡古朴,无一丝烟火气。
博古架上摆放着名贵的冰凉瓷器,黑白山水画横挂墙面。
宰相周昊英负手立在窗旁,身影颀长,苍白的鬓发如银辉。
沈熙洛进来,他泛着褶皱的眉眼冷漠看向沈熙洛,释放出高位者的压迫。
沈熙洛心底蹙眉,眼睫毛轻垂。
宰相周昊英打量沈熙洛,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美丽少女,背后也无权贵撑腰,沈家还需依靠德安侯府,于是,宰相周昊英不紧不慢道,“沈家小姐,听闻你此次来德安侯府,所为的,便是婚事。”
裙裾
沈熙洛抬眸, 眸中情绪转动,终是答,“正是。”
庭中树影摇曳。
宰相周昊英目色淡淡, 慢条斯理道,“女眷之事,老夫本不该插手, 只是拙荆矇昧, 未能及时为你安排婚事, 是侯府的不对。”
沈熙洛低垂睫羽, 温和道, “舅舅言过了。”
宰相周昊英容色带着威严, 沉声,“老夫就开门见山了,过几日,德安侯府兴许会面临一桩提亲, 来自振威大将军师鹏正,若此事发生, 那这婚事,德安侯府会为你安排。”
“振威大将军是先帝亲封的功臣, 权势滔天,对于沈家, 是极好的女婿。”
沈熙洛指尖攥紧袖角纹路,在淡泊山水画下, 轻声,“舅舅觉得, 我会感恩戴德么?”
宰相周昊英微顿,随即, 淡漠评价道,“对于沈家,已是高攀。”
“只要你嫁过去,沈家主就不必待在幽州了,老夫身为宰相,芝麻官吏的人员调动,不过尔尔。”
“婚事、官位。沈家小姐,这本就是你此行所求。”宰相周昊英淡声,“若你不愿,沈家与侯府的交易作废,他的官位是否罢免,就由不得他说了。”
沈熙洛的攥紧袖角的指骨泛白,半晌,她垂着眼,低声道,“女子婚嫁关乎一生,舅舅可否给予时间,容我思虑一番。”
宰相周昊英背在身后的手轻敲,他的神情缓和,露出一丝笑容,话语不容置疑,“沈家小姐,三日为期。”
话已谈毕,宰相周昊英唤来小厮。
“康安,送沈家小姐回临青院。”
夜间寒凉的风拂过身畔。
沈熙洛犹带山间泥污的鞋履踏过干净整齐的青砖石路。
沈熙洛的步伐缓慢,渐渐的,停在原地。
她腰间襟带纤柔,在风中晃动,勾勒出纤细的腰,早就散开的长发如云。
小厮康安见娇美如仙娥的表小姐神情低落,不由得生出关怀意,提着灯笼催促道,“表小姐,夜间寒冷,快些回去吧。”
沈熙洛顿了顿,抬眸看向小厮。
康安脸红,赶紧低眉顺眼。
“好。”沈熙洛轻声颔首,未有刁难。
她指尖轻捏裙裾,刚跟着小厮绕过一个廊道,少年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沈熙洛微怔,一点点,抬起睫羽。
少年站在漆黑的廊道檐梁下,他手中拎着一盏六角宫灯,不知何时被他修好了,宫灯中的光辉灿烂,驱散他周身的黑暗。
朦胧的烛华下,少年唇红齿白,俊美秀致。
他百无聊赖地等着,睫毛漆黑。
六角宫灯的穗子在他手指的勾弄中晃悠。
沈熙洛看着少年。
良久,她启唇出声。
“康安,你去复命罢。”沈熙洛对提灯小厮说,“我的人到了,我随他回去。”
表小姐的人?
小厮康安看过去,见等候的少年俊美,仪容不凡,小厮康安心一跳,下意识觉得,撞见了不得了的事。
沈熙洛未再理会旁人的反应。
她步履轻柔,走向凤至,进入他的视野范围。
沈熙洛看到,凤至桃花眸瞬间覆盖亮色,倒映着光辉,唇中轻唤,“洛洛。”
少年纯澈,无害,满心是她。
“凤至,你不是回院中休憩了么?”沈熙洛弯起眼眸,轻声细语。
少年闷声,“洛洛一直没回来。”
沈熙洛睫羽轻颤。
算上谈话的时间,并不漫长。
但对于凤至而言,似乎很难忍受。
她俏丽眸中情绪不由得柔和,带着嗔意,“侯府问话繁琐,凤至,我让你等这般久,不开心了么?”
俊美的少年俯眼,乌黑眼瞳盛着央求,潮湿低哑道,“洛洛,我不想与你分别太久。”
沈熙洛耳尖微红,她抬手,捂了下心口。
凤至这般,实在黏人。
沈熙洛脸颊氤氲绯色,在六角宫灯的光华中,对少年道,“凤至,我们一起回去吧。”
兰砚道:“好。”
他指尖落在沈熙洛的衣襟,隔着罗裙的单薄,为她输了内力,温热驱散夜间寒凉。
指尖蹭过少女的一瞬,兰砚的下颌线紧绷,体内的药性翻涌。
回了临青院,沈熙洛沐浴一番,半晌,她青丝披肩,面颊带着潮湿雾气,少女身姿绰约,穿着柔软干净的月白裙裳走到兰砚身边,襟带微松,柔和地搭着,随着走动晃悠。
沈熙洛弯眸,提议,“凤至,我帮你上药。”
兰砚含混,“嗯。”
他自然坐在床榻上。
沈熙洛微愣。
帘帐半垂,少年面容隐在晦暗阴影中。
他低着眼睫,衣衫下的肌肉紧绷。
屋舍内,只有沈熙洛和兰砚。
沈熙洛走向兰砚。
六角宫灯摆放在桌案上,光辉朦胧,勾勒着少年男女的身形轮廓,影子在地面上交融。
沈熙洛微咬唇瓣,平静抬手,一点点扯开了少年的衣襟,渐渐的,衣衫滑过肩膀,堆在劲窄腰畔,露出上半身。
肌肉匀称紧实,身躯有力,接近下面,腰线窄,线条诱人。
沈熙洛指尖颤了颤,耳根通红。
每次看到凤至的肌肤,她都心神慌乱。
沈熙洛收敛心神,认真地看了看。
兰砚身上的伤,有些处理了。但是手法简单,不太在意的样子。
沈熙洛觉得不妥。
沈熙洛重新为兰砚的新伤处理了一番,又瞧了瞧他的旧伤,很快发现,他的伤好了大半,已经愈合,因为药膏有祛疤的效果,只留下冷白的肌肤。
江湖人士的伤口都愈合得这般快么?沈熙洛心底感慨,她垂首,要帮少年将上半身的衣服穿上。
随着动作,沈熙洛轻柔的呼吸拂过兰砚的身体,她的发丝轻柔滑落,带着沐浴后的潮湿气息,蹭在兰砚的胸膛。
软香旖旎。
少年抬手,猛的攥住沈熙洛的腕骨。
“洛洛,我自己穿。”兰砚哑声。
“是我弄疼你了么?”沈熙洛指尖轻轻颤抖,眸光迟疑。
兰砚喉结上滑落一滴潮热的汗滴。
他温润说:“这样的事,无需劳烦洛洛。”
沈熙洛弯了弯眉眼,“没关系的,凤至,我想着,能与你多相处,就很好。”
少女望着兰砚,眸光带了期许。
兰砚终归是无法抵抗,顺从地低敛睫羽,指骨分明的双手放在盘腿的膝盖上,一副任由沈熙洛处置的模样。
沈熙洛的呼吸放轻,她的指尖扯着兰砚凌乱的衣衫,若有若无地在他的胸膛上游弋。
少年紧抿唇瓣,体内灼烫翻涌。
鸣金收兵的药性再次翻涌。
少年浓密鸦黑的睫羽滚落一滴湿润的水。
沈熙洛的指尖落在他的面庞,她担忧地用手背蹭了蹭,“凤至,你身上好热,生病了么。”
沈熙洛未想到,药性再次复发会如此迅速,平时,她为凤至上药,虽然有燥热,但未像此刻这样,强烈至极。她只是觉得凤至的模样与寻常不同,带着忍耐。
少女的手被攥住。
下一瞬,沈熙洛的视线转动,她的腰被托起,一下子拽到了兰砚的怀中。
“洛洛,我没有生病,只是药”他喑哑道,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欲。
沈熙洛肩膀颤栗,却没有推开他。
“凤至,那药性竟这般强烈么?”沈熙洛颤声。
“嗯”兰砚含混,唇齿中溢出暧昧的低哼,他搂紧沈熙洛的身体,发丝靡乱,缠绕在少女犹带沐浴潮湿的身上。
沈熙洛的腰肢软下,她下意识扒拉了下,抓到少年的手,她一怔,他的右手掌心带着伤,细微地缠绕绷带,方才,他一直没用这只手。
她记得,山林月色下,皇上兰砚的右手,似乎也受了伤。
是巧合么?
沈熙洛心绪泛起涟漪。
沈熙洛垂眼。
兰砚搂抱着她,他盘腿而坐,而她竟像是主动地用身体缠绕他一样。
月白的裙裳似流水。
沈熙洛的心尖颤栗,她望着紧蹙眉梢的少年,意识到,也许现在是好的询问机会。
他意识不清。
虽然,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沈熙洛带着些许愧疚,轻声开口,“凤至,你的手受了伤,你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但她不知道,兰砚向来警惕。
即便意识不清,他也不会袒露心机。
兰砚本能地藏下了另一个原因,哑声回答,“受了伤,我的手就变得丑陋了,洛洛,我不想让你看到。”
他的呼吸灼烫,紊乱,缠绕着绷带的修长大手扣在她的腰上,用力将她搂在怀中。
沈熙洛的双手搭在兰砚的肩上,她不敢随便动弹。
只是,俯眼望着少年的感觉,让她觉得过于荒唐。
而且,隐秘的晶莹,不想被察觉。
沈熙洛耳根红透,她颤道,“凤至,可以、可以躺下么。”
兰砚的手拽着沈熙洛,翻身压在榻上。
他的唇准确无误地压在她的唇上,气息交缠,勾弄灼热。
沈熙洛不确定残余的药性有多少。
亲一亲他,是不是会好一些。
她试探地回吻。
少年少女眸光湿润,潋滟。
渐渐的,沈熙洛无力承受深长的吻,她的唇被少年掌控着。
兰砚压着披散的青丝,膝盖往前,滚烫抵在裙裾。
耳鬓厮磨,暧昧幽幽。
帘帐内,沈熙洛咬紧唇瓣,不敢发出过多声音,唯恐被外面的人察觉。
少年的唇吻过她的脖颈,她心口起伏,冰凉的发丝跟着拂进。
沈熙洛颤栗,肩膀陡然紧绷,只听到少年低喃,执着,沙哑地唤着她,不断亲吻,带着药性的病态。
“”
“凤至,不要碰。”少女忽然启唇,慌张阻拦他的亲吻,她语声发颤,带着对未知的茫然、害怕。
“洛洛”少年哑声喃喃,不知是药性还是祈求。
他呼吸吹拂而过,沈熙洛腰窝软麻,刹那失神。
月色渐褪。
兰砚残余发作的药性缓解,他从背后圈着沈熙洛,薄唇残余湿润,拥抱用力,如将她牢牢地桎梏在怀中。
凌乱的衣衫交叠,少女脸庞嫣红,一夜难眠。
他、竟然这般。
会不会太过勉强他。
沈熙洛纠结。
又想到婚事,更是难枕而安。
清晨,周嘉石走向院落门扉,正要离去,却被嬷嬷陶荣挡住,“三公子,还请歇息。”
周嘉石皱眉,“我已歇息完毕,为何不让我离开?”
昨夜从振威大将军府邸离开,回到德安侯府,还未见上两位归来妹妹的面,他就被看守在院落中。
陶荣一板一眼,“三公子,宰相大人有令,这几日侯府中的人都要谨言慎行,尽量闭门不出,少生事。”
周嘉石:“陶嬷嬷,你就行行好吧,我只是去看望两位妹妹,又不是离府生事。”
陶荣道:“四小姐和表小姐皆安好,三公子不必去看望。”
接着,陶荣把门一关。
周嘉石着急。
周嘉石的小厮见他魂不守舍模样,劝说道,“公子,待这几日过去了,就安稳了,公子何必惹主母生气。”
“你不懂,我就是莫名感觉焦心。”周嘉石皱眉。
周嘉石的小厮无奈摇摇头。
自从那位沈家表小姐到侯府后,三公子操心的事似乎变多了。
周嘉石在院落中干坐了一整个上午,彻底忍耐不住,他在陶荣用午膳的时候,偷偷趁陶荣不注意,爬过院落的墙面檐角,翻出去。
小厮掩面,三公子的爬墙能力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周嘉石刚跳到地上,却见院落后方的树下,站着一位清冷飘渺的男子。
“兄长?”周嘉石愣了下,对周嘉木问,“兄长怎么会在这里?”
周嘉木瞥他一眼,平淡地说,“要去见沈家表妹?”
周嘉石心虚,道,“两位妹妹受了惊,我自然要去看望。”
周嘉木未说话,只是用冷静沉然的眼神看周嘉石。
周嘉石很快就承认,“我是看沈家表妹,兄长,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母亲,母亲并不愿意让我与沈家表妹接触。”
“既然母亲不赞同,何必过去。”周嘉木淡声。
周嘉石道,“沈家表妹一个人孤苦伶仃,多可怜,四妹妹回来定然有人照顾,关心,她娇憨受宠,侯府的人定然对她无微不至,但沈家表妹不同。”
周嘉木的眸光细微波动。
只是,沈家表妹的侍卫一直待在临青院中。
“私通”的事,周嘉木也听说过,虽然空口无凭,他本不在意府中的这些小事,但祖母的态度似乎不同寻常,背后想来,并不清白。
周嘉木垂眼,对周嘉石不紧不慢道,“飞章,沈家表妹现在不适宜与你相见。”
周嘉石追问:“为何?”
古树枝条晃动,残叶落地。
周嘉木一袭身影清冷,他负手在身后,平静地看向不知政事的弟弟,将父亲在振威大将军一事上的打算告知给周嘉石。
周嘉石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他脸上浮现强烈的不解,“不可能,父亲怎么能牺牲表妹,父亲他”
周嘉木淡声打断,“若不然,让周凌晴嫁过去?”
听过周嘉木的话语,周嘉石心底知晓父亲不会将一位侯府小姐嫁过去。
但他难掩愤怒,“两位妹妹都已平安归来,难道我们侯府还怕一个年老的振威大将军吗?”
“只是一桩婚事,倘若大动干戈,那损害利益甚大,父亲不会考虑的。”周嘉木垂眼。
周嘉石脸上无一丝血色,颓然道,“可被掳走的是四妹妹,表妹只是去救人,怎能让表妹嫁过去。”
周嘉木沉默,须臾,他启唇,“飞章,若你要救表妹,并非没有办法。”
周嘉石猛然抬首,“兄长请讲。”
周嘉木清淡的声音慢条斯理道,“表妹待嫁,是以会成为替代周凌晴的人选,若表妹已嫁人,自然不能嫁给振威大将军。”
“你若娶了表妹,就可解决表妹的燃眉之急。”
周嘉石愣住,“可是,表妹与我并不相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本就不需要相熟。”周嘉木语声理性凉淡。
“你与表妹同住侯府,也是缘分,定下婚约,自可相处。”
周嘉石愣在原地,脑海中浮现他可以娶沈家表妹的情形,红袖添香,似乎格外让人畅怀。
表妹容颜美丽,肤若凝脂,性情温婉,且能从贼寇中逃走,还在振威大将军手中救了四妹妹,如此侠肝义胆,周嘉石喜欢这类女子。
只是,他并不知晓表妹对他的想法如何。
他与表妹相见时,总是焦急,从未好好地相处过。
且表妹身边还有那个叫凤至的侍卫占据着表妹的视线。
周嘉木出声,“若你犹豫,那我来救下表妹。”
周嘉石登时诧然,“兄长?”
“我房中无妾,正好,可以纳表妹为妾。”
周嘉石:“可表妹若是不喜欢兄长”
“若她不愿,我自然不碰她。”周嘉木语声凉淡,“是我助表妹进入侯府,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进入虎狼之口。”
周嘉石见周嘉木当真有纳沈熙洛为妾的想法,周嘉石艰难道,“兄长,表妹若是不愿为妾呢?”
周嘉木蹙眉,接着,平淡道,“振威大将军若要与侯府结亲,那侯府不会同意其他人与她的婚事,若你我出手,有些许可能救她,而我,只能纳她为妾,对于她的身份来讲,倒也没有委屈她。”
半晌,周嘉石下定决心道,“兄长,我会想办法说服母亲,娶走表妹。”
周嘉木眼神微动,他睫羽垂落,道,“好。”
接着,周嘉木转身离开,周嘉石本要去见沈熙洛,此时,多了些踯躅。
“飞章兄。”忽然,崔承宣的声音响起。
周嘉石吓了一跳,崔承宣从旁侧的矮树丛里钻出。
周嘉石眼皮跳动,复杂道,“崔五兄,你为何在此处躲着?”
“我偶然路过此处,觉得此处适宜品味诗词,便躺下了。”崔承宣悠悠道。
周嘉石心想,这崔五兄此前四处游历,恐怕有些怪异的癖好,周嘉石正要打发掉崔承宣,却听他道,“飞章兄,我听说你要娶表妹。”
周嘉石顿住,“你都听到了?”
崔承宣:“飞章兄,且听我一言,那沈家表妹你娶不得。”
周嘉石不解道:“为何?”
他的视线落在崔承宣身上,心想,莫不是这崔五兄想娶表妹所以阻拦他。若崔承宣娶表妹并非不行,母亲对这崔五兄喜爱,可能同意。
于是,周嘉石沉声,“你也要娶表妹?”
崔承宣脸上惊恐,赶忙拒绝,“我没有想娶她的打算。”
周嘉石见他如此抗拒,无端恼怒,既然未想娶,何必如此在意表妹。
周嘉石愤然道,“莫不是你要玩弄表妹的感情?”
崔承宣:“”
周嘉石拂袖离去,崔承宣喊道:“飞章兄,你误会了,飞章兄?飞章兄?”
崔承宣头疼,周嘉石看上去,是执意要娶沈家表妹。
但那是皇上的女人啊。
临青院。
沈熙洛醒来时,少年不在她的身畔,但她身上清爽,一些地方被擦过了。
沈熙洛脸红换衣,不敢让若菱帮忙。
那些事,就已经让人脸红腰软,迷茫不知身处何处,若进行到最后,又会是何样。
少女对镜梳妆,指尖轻颤。
她没想到,凤至竟然屈尊,对她那样。
是正常的么?还是、还是因为药性。
沈熙洛起来的晚,待梳妆整齐,已是晌午时分。
过了半个时辰,若菱到屋舍中与沈熙洛说有一位公子求见。
沈熙洛疑惑,到了外面,见是寄住在德安侯府的崔家公子崔承宣要见她。
崔承宣脸色复杂,焦急,探究,立在临青院门扉外。
沈熙洛心底迟疑,她站在院落中,盈盈美丽,轻声询问道,“不知公子有何事?”
“表妹,我前来,是为了你的婚事。”崔承宣赶忙行礼作揖道。
婚事?
沈熙洛愣了下。
一个寄住在侯府的陌生外男,过来与一个表小姐询问婚事若菱唯恐如“私通”一事,影响姑娘的名声,赶忙道,“你可莫要乱讲,我们姑娘与你哪有什么婚事要谈。”
崔承宣解释道:“并非我的婚事,是表妹的婚事。”
沈熙洛凝起眉稍,观察崔承宣的神情,心底疑惑。
难道这崔公子也知晓了她可能要替代四小姐嫁给振威大将军的事?但这件事,与崔公子何干。
“崔公子何故唤我表妹。”沈熙洛垂眼,避嫌道。
崔承宣整日跟着周嘉石,周嘉石总将表妹挂在嘴上,于是他也跟着顺口为之。
“在下唐突。”崔承宣赶忙道歉,然后焦急道,“此事不仅与沈小姐一人有关。”
“沈小姐,皇上呢?”崔承宣向临青院里张望着。
他声线焦急,这声询问似乎理所当然。
沈熙洛睫羽轻轻颤动。
日色淡金,疏影摇曳。
她拢紧指尖攥住的裙裳一角。
“皇上?”沈熙洛撩眸,轻声重复。
可以
崔承宣的话语落下。
沈熙洛追问的话语跟着落下。
可是临青院哪来的皇上?
疯子皇帝被世人畏惧, 平时,无人提及这位可怕的疯子皇帝。
在沈熙洛身旁的若菱吓一跳,回过神, 脸色不虞,凝声道,“崔公子, 你可莫要吓唬我家姑娘。”
崔承宣的视线与沈熙洛的视线交汇。
沈熙洛眼中探究, 疑惑, 犹豫。
崔承宣面孔浮现僵色。
莫非沈家表妹并不知晓皇上的身份。
浅淡日影在地面洒落金光。
落在少女身上, 她脸颊柔和。
“崔公子, 你为何要到此处寻找皇上?”沈熙洛启唇, 睫羽捧着剪金碎影,探寻道。
崔承宣脸上滑过薄薄的汗水,转瞬思索。
皇上未告知沈家小姐身份,定有缘由。
若是坏了皇上的计划, 那皇上必不轻饶他,而皇上兰砚的手段, 向来阴狠无情。
可崔承宣难以回答沈熙洛的问题。
崔承宣支支吾吾。
沈熙洛蹙眉,凝望崔承宣片刻, 这时,崔承宣表情突然一变。
接着, 他猛的闯进临青院。
“皇上?”
“皇上?”
崔承宣大声高喊,遇到拦截的丫鬟, 就拂开她们。
“我要见皇上,皇上在哪里?”
崔承宣焦躁道, 踉踉跄跄,犹如醉酒。
临青院中的丫鬟和若菱震惊。
崔承宣突然做出如此夸张行径, 沈熙洛也吓了一跳。
众人受惊,崔承宣视若无睹,依然在寻找皇上。
若菱慌忙,不安道,“这崔公子,是怎么了?莫不是发癔症了?”
沈熙洛缓了缓,见崔承宣在临青院中横冲直撞,她神情复杂,对临青院的其余下人吩咐道,“你们,送崔公子回侯府的客房。”
崔承宣被神情惊疑不定的下人们送走后,沈熙洛回到屋舍,若菱拍了拍胸口,“这崔公子好生怪异。”
“姑娘,有没有受惊?”
沈熙洛坐在桌案旁,抿了口冰凉的茶水。
茶盏中水波轻轻晃动。
“若菱,我没事。”片刻,沈熙洛平静道。
“幸好,他不是来娶姑娘的,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提及姑娘的婚事”若菱嘀咕。
她还不知晓振威大将军马上就要续弦娶妻的事宜。
沈熙洛指尖微微攥紧杯盏,她抬起睫羽,眸光静谧,轻声岔开话题,“若菱,凤至有没有与你说他今日何时归来?”
若菱回神,努努嘴,“姑娘,我起来时,那凤至大侠就不见了。”
沈熙洛的思绪下意识转动。
若菱起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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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她与凤至歇息时,已经快要卯时了,所以,凤至没有睡多久就离开了。
而她因发生了那样的事,心绪难眠,最后竟然睡着了,是凤至点了她的睡穴么。
他似乎不愿让她发现他的离开。
沈熙洛沉默,想了想。
不过,助她睡眠是好,只是,他的指尖又要拂过肌肤。
思及此,沈熙洛耳根微红,拢了拢衣襟,细微摩挲音响起。
“姑娘今日很冷么?”若菱看了眼沈熙洛。
少女今日的穿着可谓厚实,衣裙将肌肤裹得严严实实。
沈熙洛含混点头。
她白皙脸颊泛起微微绯色,如雪霁天晴下的柔软花瓣。
少女脑海中,自觉羞耻地浮现在帘帐中的情景。
凤至发丝凌乱,肌肤滚烫,而她的裙裾往上推,叠在腰处,金风玉露,过于荒唐。
“我去为姑娘添炭火。”若菱转身,掀开了屋内的炭火盆。
“好。”沈熙洛指尖轻颤,不敢回想过多,她侧过首。
炭火添置后,屋内更暖热了些,若菱轻松的声音响起,“姑娘,侯府送来的炭火虽然不比凤至大侠为姑娘带来的炭火好,但侯府总算是肯关心姑娘了。”
若菱高兴,以为侯府送来礼,是因为苏家的婚事成了。
姑娘参加苏家诗会后,遇到了四小姐被掳走的事,若菱原本还担心着,不知要怎样才能让姑娘早些离开这害人的侯府,但没想到,那长平侯苏家公子竟派人送来了慰问品。
想来,苏家公子在诗会上与姑娘相看好了。
姑娘嫁过去,就是未来的侯夫人。
若菱看着沈熙洛,眼中带着激动。
沈熙洛避开若菱的视线,她低下睫毛,缓慢问道,“若菱,除了炭火,侯府还送来了什么东西?”
“还有一些绫罗绸缎,金玉物件,皆是好东西呢。”若菱高兴道,仿佛能看到日后姑娘嫁入苏家的好日子了。
侯府这是要用金银收买她么。
沈熙洛微微蹙眉。
昨日,她没亲眼看到振威大将军师鹏正的模样,但听闻他年过古稀,有过七个妻子,皆亡故,死因不明。除了第一任发妻,他的妻子都是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嫁过去没几年,就都走了。
亡故的原因,让人不得不多想。
思及此,沈熙洛脸色微白。
她垂着浓密卷翘的睫羽,容颜静谧,对若菱轻声说,“若菱,侯府送来的东西,都放在一处罢,日后就不要动用了。”
半晌,沈熙洛起身,放下干涸的茶盏,忽然道,“对了,若菱,我出去走走。”
若菱惊讶,“姑娘要去何处?”
“我去街市上逛一逛。”沈熙洛整理裙裳,弯了弯眉眼。
闻言,若菱更是惊讶。
侯府规矩森严,姑娘怎可能随意离开。
若菱语声关心:“姑娘,又要和凤至大侠偷偷离府么?凤至大侠呢?我怎么没瞧见,是藏在姑娘屋中了?”
若菱在沈熙洛的屋舍中四处打量。
沈熙洛耳缘泛红,觉得像是被若菱捉奸一样,沈熙洛赶忙解释,“凤至还没有回来,只是我自己要出去逛一逛。”
稍顷,沈熙洛在若菱不解的目光中,唤了一位侯府的小厮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儿,侯府竟真的派来了侍卫,让他们跟随沈熙洛离府游逛长安街市。
若菱膛目,“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熙洛微顿,她柔软的樱唇轻轻道,“若菱,我的婚事可能定下了,对方是侯府满意的人,所以侯府对我,多有优待。”
若菱惊喜,“姑娘,是苏家么?”
“并非。”沈熙洛摇头,鬓边发丝轻落,温声,“若菱,还未确切定下。”
她心中想到,三日为期,还未结束。
虽然仅有三日,送到幽州的信不可能得到回复,但她不想破坏这三日。
沈熙洛想了想,轻轻说:“若菱,你有想要的东西么?我出府的时候可以为你买一些回来。”
若菱喜笑颜开:“我哪敢劳烦姑娘,姑娘好生逛一逛就好。”
她想着,姑娘的婚事总算有着落了。
虽然其中曲折不断,但不虚此行。
沈熙洛轻轻挽起唇角,眼眸明媚,似春光,“好,那我就出府逛一逛了。”
长安街市喧嚣。
红尘滚滚,众生繁华。
晴日金影落在坊市中河道,璀璨光影如鳞。
德安侯府的侍卫跟在沈熙洛身后,沈熙洛如寻常贵家小姐一样,在街市上逛来逛去,周身人声鼎沸。
她站在一个贩卖面具的摊贩前,纤细凝白的手指抬起,指了一个面具,温声询问,“老人家,这个面具多少银两?”
摊贩的卖面具老叟受宠若惊,“只需要一百文。”
沈熙洛从荷包中掏出铜钱,递给摊贩老叟,接着,她将面具拿下来。
这是一个傩面具,颜色通红,模样怪异。
倒是与皇上伪装的颜尚将军这一身份所戴面具相像。
沈熙洛垂眼,指尖摩挲着手中的冰凉面具,她抬起手,面具置于阳光下,忽然她的手腕被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抓住,面具隔空,正好挡住了少年的容颜。
沈熙洛怔愣。
俊美的少年身形挺拔,他的声音响起,“洛洛。”
沈熙洛捏紧手中的面具,在心底,默默地对比着。
说话时,姿态更像了。
但原本,凤至会为皇上办事,就是因为他与皇上相像。
不过,那崔家公子竟来到临青院寻找皇上。是因为崔家公子不知道凤至是与皇上容貌相似的存在么。
沈熙洛心绪微动,她放下面具,少年俊俏的面庞在她的眼中彻底出现,他的桃花眸含笑,如月色星光,美丽蛊惑,漆黑睫羽撩动,带着诱人。
他突然出现,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沈熙洛顿了顿,心底柔软,弯眸问他,“凤至,你觉得这面具好看么?”
顺着沈熙洛的话,兰砚看向她手中的红色面具。
红色的傩面具样式怪异,有些恐怖。
虽然兰砚看不出来好看不好看,但觉得,这个面具不太像洛洛的喜好。
兰砚迟疑。
沈熙洛睫羽翕动,望着兰砚,轻声,“若你不喜,那我换一个。”
兰砚抓住沈熙洛手中的面具,少年弯着桃花眼,眸光潋滟,摄人心魂,“洛洛为我买的?”
沈熙洛:“嗯。”
她凝望着少年喜悦的、俊俏的面庞。
“凤至,白日戴着不便,我先为你收起来。”沈熙洛柔声。
她将红色的傩面具挂在了腰畔,同荷包一起。
离开了原地,沈熙洛与兰砚刚走了几步,身后就响起侍卫的声音,“表小姐,他是”
沈熙洛顿住,她下意识瞥了眼兰砚。
少年微微抿唇,蹙着眉,不太开心的样子。
沈熙洛小声解释:“凤至,他们是侯府为我安排的侍卫。”
兰砚闷闷道,“洛洛等我回来,我也可以带洛洛出来玩。”
沈熙洛扑哧笑了笑,“凤至,那不一样。”
不过,她转过身,面对德安侯府的侍卫们。
“今日你们辛苦了,接下来,你们可以先回侯府。”沈熙洛对侍卫们说。
侍卫们犹豫,“表小姐,这”
“我的侍卫过来了,他会保护我,你们不必担心。”沈熙洛道。
侍卫们不禁看向表小姐身旁出现的,俊美的神秘少年。
他们亲眼看到少年的出现,于是,能够发现少年在出声与表小姐对话前,身上带着淡漠阴鸷。
兰砚撩眸,冰凉地瞥德安侯府的侍卫们一眼。
德安侯府的侍卫们神色变了变,接着,对沈熙洛行礼,匆忙离开。
沈熙洛望着侍卫们不自在的古怪背影,她轻声唤道,“凤至。”
兰砚俯眼,慵然野性。
沈熙洛脸红,语声悄悄,“刚才,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少女抬起纤细凝白的手,捂了下心口,“我总觉得,他们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
兰砚唇角牵动,他垂落的睫羽遮掩眼底的阴鸷,温润道,“洛洛,他们不听洛洛的话,所以我赶走了他们。”
沈熙洛看他一眼,眸光讶异。
她没想到,凤至如此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做过什么,就像在邀功一样,可爱,乖巧。
少年迟疑,“洛洛,我这样做,是不对的么?”
沈熙洛望着他乖顺的桃花眸,心口砰砰跳,她摇摇头,接着,对兰砚道,“凤至,我今日带足了银两,我们去衣坊逛逛,可好?”
兰砚道:“好。”
少年弯眸,乌黑漂亮的眼睛带着细碎的光华,心情不错。
长安街市上衣坊众多。
沈熙洛随意挑选了一个,带着兰砚进入。
兰砚本以为,洛洛到衣坊是为了买一些女子裙裳,但她到了衣坊后,开始兴致勃勃地挑选男子的衣袍,譬如长袍、武袍、幞头蹀躞。
沈熙洛拿着手中布料精贵的衣物,一件一件地在少年身上比划着。
不管哪一件,在少年身上似乎都很好看。
他太过好看。
沈熙洛出手大方,基本上挑中的衣物都会买下,衣坊的老板娘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夸着少年少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新婚快乐。
兰砚思及上次与洛洛一同逛夜市的情形,他垂首,漆黑的发丝滑落,再次望向衣坊老板娘时,眼底带了寒意,温和道,“洛洛,若你不喜欢被误会,我会制止她。”
沈熙洛摇摇头,轻声细语,“没关系的。”
接着,沈熙洛让兰砚去换一套新衣裳。
“这身衣裳应当很适合你。”少女将一套玄色长袍递给兰砚,她仰脸,眉眼弯弯,眼底期待,“凤至,你快去换上让我看看。”
须臾,少年换上了玄色长袍。
漆黑的衣衫,犹如夜行衣。
不过,布料精致,绸缎泛着光华,银线勾勒暗纹,少年穿着,更显得贵胄雍容。
沈熙洛看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看向她买下的衣物们,语声有些苦恼,“凤至,这般多的男子衣裳,我不好明目张胆地带回侯府,你可有法子?”
她微咬柔软的唇瓣,面颊如春日娇丽的花。
少年轻轻“唔”了下,浓长的睫毛洒落阴影,他很快说:“洛洛,我让行宫里的宫人来拿。”
沈熙洛迟疑,小声问,“你并非他们的主子,他们会不会不太愿意。”
兰砚语声温润,“洛洛不必担心。”
他乖顺,无辜,沈熙洛的要求,他都会做到。
“好。”沈熙洛眨眼,轻轻道。
顿了顿,沈熙洛露出笑容,“这般多的衣物,能穿很久了。”
“以后,你多住在行宫,倒也好。”她话语中,竟有离别意。
兰砚心一跳。
少年乌黑漂亮的眼瞳直勾勾盯着沈熙洛,他黏人地攥紧沈熙洛的手。
“洛洛不要我了么?”少年眼底划过幽若,低声道。
沈熙洛摇摇头,“我不能一直住在侯府。”
“凤至,你还是有个去处为好。”
兰砚的指骨用力,紧紧地攥着沈熙洛的手。
他睫毛湿漉漉,近乎央求,哑声道,“我是洛洛捡到的,洛洛要对我负责。”
沈熙洛脸颊热意氤氲。
她小声,“凤至,我没有要对你始乱终弃呀。”
接着,沈熙洛侧首,匆忙道,“凤至,天色还早,你要继续去做你的活计么?”
兰砚迟疑:“或许吧。”
他想与洛洛多待一会儿。
一刻也不想离开。
沈熙洛微顿,她抬起睫羽,眸中倒映着少年的身影。
“凤至,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沈熙洛好奇地说。
兰砚平日所做之事,大多被骂为疯魔可怖,但他从不在意。只是,想到洛洛会看到他做下的狠毒之事,兰砚抿了下薄唇,嘟囔道,“洛洛,那些事没有意思。”
沈熙洛低敛卷翘的睫毛,似花瓣。
沈熙洛道:“凤至,你此前说过,要带我去你营生的武馆。”
少女仰起眼眸,认真郑重,“虽然你并非真的在武馆做活计,但我想知道,你每日都在做什么。”
兰砚作为皇上的事,太过危险。
兰砚垂首,凝望沈熙洛,眸色微深。
沈熙洛轻声,对他保证道,“我不会添乱的。”
终归,他没有拒绝少女。
兰砚的指尖揉了揉沈熙洛的耳朵,少年气息逼近,唇瓣几乎碰上,他充满蛊惑的桃花眸漆黑,似有祈求意。
沈熙洛心尖跳动,慌张推开他,耳缘红透,叮嘱道,“凤至,还有外人在,你莫要乱来。”
少年在欲望上总是直白,但总不能在旁人的衣坊中,让他做什么。
兰砚今晚的“活计”在杜康楼。
他带着沈熙洛,先进入杜康楼旁侧的歌楼雅间中,便于观察杜康楼的情况。
路上,歌楼中,沈熙洛见到男女依偎,调笑吃酒,捧着软玉啧啧作响,口中话语,无比大胆。
沈熙洛睁大了眼睛,她虽然从话本子、还有旁人的口中知晓这些烟花之地,但从未在现实中目睹过。
这些人,竟然这般、这般么。
做那些事时,还说出那些话。
对比起来,凤至对她所做,似乎也算合乎规矩。
沈熙洛的眼睛忽然被少年冰凉的手挡住。
他平静淡声,多了些寒意,“洛洛,不必看。”
似乎,那些人的不堪不应该落入她的眼中。
沈熙洛轻抿唇角,眼睫毛在兰砚的掌心颤了颤,如羽毛一般撩动。
他的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护着她,向前走。
到了歌楼雅间,沈熙洛的睫毛轻轻颤动,想了想,问兰砚,“凤至,你经常到这种地方么?”
他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洛洛,我只是打探消息,什么都没有碰。”兰砚的指尖在沈熙洛的面颊上松开,他乖顺,却带着一丝焦急,不想被洛洛误会。
沈熙洛睫羽一动。
少年美丽诱人的面庞对着她,漆黑的眼瞳直勾勾,像带着撩人魂魄的小钩子,直白道,“我只会碰洛洛。”
沈熙洛呼吸有些不畅。
歌楼中旖旎、暧昧、醉人的气息让人晕乎。
她觉得,她有点难以抵抗。
沈熙洛在雅间中寻了一个凳子坐下,双手落在衣裙膝盖上。
氅衣解开,搭在屏风上。
冰雪消融后,春日将至,有些热了。
片刻,少女侧首,新奇地打量四周。
脖颈上,细微的痕迹半露。
如雪地中绽放的胭脂。
洛洛的肌肤娇嫩,只是亲一亲,轻微吮过,就残留着烙印一样的靡丽。
兰砚凝望着沈熙洛。
他的目色隐约幽热,终归,克制住。
时辰缓慢流淌。
等待中,兰砚将今晚要做的事告诉沈熙洛,那就是杀死所有在杜康楼潜伏的刺客。
振威大将军依然选择让人在杜康楼刺杀诸鸿。
沈熙洛不解,“既然颜尚将军出现,救走了周凌晴,那就有被外人所知的风险,他为何还要下手。”
兰砚睥睨杜康楼的情形,冷漠沉声,“师鹏正跟随先帝立下汗马功劳,如今狂妄自大,不将颜尚将军放在眼里,且对师鹏正一党而言,除去诸鸿,翦除皇上的助力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师鹏正的不臣之心早已暴露,之后,就看是皇上先除掉他,还是他的势力牵制住皇上。”
闻言,沈熙洛了然点头。
沈熙洛一下子意识到,这是一场心知肚明的博弈。
皇上将诱饵诸鸿放出,引出振威大将军师鹏正的党羽。诸鸿可能有性命危机,但师鹏正一党,也有被抓住把柄的危险。
师鹏正一党特殊,与先帝有关,需要先指出其罪名,才能彻底地铲除他们。
此次,正是机会。
沈熙洛垂眼,余光中,瞥见少年发上的青玉簪,她眼眸中的光华漾动,思绪收回,忽然问道,“凤至,今日皇上不来么?”
她试探地说,“我听说,皇上总是亲自出面,铲除一些异党反臣。”
也许,皇上疯魔的名声正来自于此。
并非他当真疯魔。
“若皇上来了,他在何处?”沈熙洛询问兰砚,“凤至,你不去见他么?”
她一声声地问着皇上的事。
兰砚垂下睫羽,神情恹恹。
“洛洛。”少年哑声。
他灼热的气息忽然凑近,修长的手托了下沈熙洛的身体。
沈熙洛瞪大眼睛,眼中波光轻颤,同时,兰砚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下。
少年呢喃,“洛洛,为何要在意旁人的踪迹。”
“他不过是给我命令的人。”
“因他在,我总是要离开洛洛,不能见到洛洛。”
兰砚性情与常人不同,他竟真诚地与洛洛抱怨于皇上。
他如今,短时间内见不到洛洛,就觉得如折磨一样。
沈熙洛的唇被少年咬着,他温柔地,调皮地,探弄,一撩一撩,想要缠绵,却知晓,此刻不是时机,无法沉沦。
沈熙洛的睫毛颤栗。
她紊乱的呼吸与少年的呼吸交缠。
兰砚喃喃说,“洛洛,不要再说皇上的事了。”
他看上去,似乎在吃醋。
竟然吃皇上的醋么。
沈熙洛的唇微微动了动,少年立刻热情地勾缠,风吹过鸾铃,清澈晃动,一下一下,震入心扉。
分开时,银光细碎,落在地面。
“凤至,好了,你快看看杜康楼的情况怎样了。”沈熙洛脸颊绯红,如释重负,催促道。
“”
诸鸿的车马停在杜康楼外,他进去之后,有官员陆陆续续进入杜康楼,兰砚站在凭阑旁,空中的风拂过少年漆黑的发丝,他幽幽望着下方的情形,一双多情桃花眼眸隐约带着阴鸷凛寒,语声低哑,“待会儿,洛洛若是害怕,可闭上眼睛,不看那边。”
沈熙洛心底变得紧张,她颔首,“嗯。”
杜康楼中有一处开阔的庭院,诸鸿和同期门生在庭院中设了酒宴,肉眼可见,他们杯酒入喉,渐渐变得醉醺醺。
庭院内的侍从不知何时消失了。
“洛洛,刺客要出现了。”兰砚指骨敲了敲凭栏,幽声道。
沈熙洛起身,裙裾在夜风中飘动,她的墨色发丝飞舞,仰眸凝望着少年,轻声叮嘱,“凤至,一切小心。”
下一刻,少年的身影落入幽夜中。
他轻功矫健,踏过飞檐,出其不意地袭向杜康楼的庭院。
刺客们将杜康楼占领,未曾想,会有一个少年在严密的看守中凭空闯入杜康楼。
少年容颜俊美,穿着玄色长袍,尊贵,雍容,仿佛误闯进来一样。
然刺客知晓,能够进来,绝非误闯。
“他不过一人,莫要理会,先杀了诸鸿!”有刺客沉声催促。
刺客们袭向诸鸿,一时间,寒芒翻涌。
银光中,少年身影迅捷,如鬼魅,看不清,他手中的匕首狠辣。
刺客的袭击竟未能伤害到诸鸿等人,反而,刺客中,有数人人头落地。
刺客们大骇,只得围拢起来,先除掉闯入的危险少年。
然少年强大,刺客们难以伤害他。
这时,有刺客抓到了一个官员,打算威胁少年。
但没想到,少年毫不犹豫,直接袭向那刺客,手中薄剑穿透刺客的身体,刺客挟持的官员哆嗦跪在地上,满脸惊恐,那沾染腥热鲜血的剑,与他的身体不过一寸之差。
“皇上”官员见到月夜下少年的面容,恐惧道。
兰砚未予理会。
“是皇上兰砚!快!先杀了他!”余下的刺客们大喊。
如今他们除了杀死兰砚,已别无退路。
兰砚皱眉,不耐地瞥诸鸿一眼。
诸鸿心领神会,赶忙带着其余官员,也就是诱饵们,离开杜康楼。
诸鸿用力地拽着六神无主的恐慌官员,听到身后的厮杀声,他竟感到激动。
有如此强大、果断、狠辣的皇帝,燕朝势必能够铲除多年沉疴。
满地刺客的尸体。
少年衣衫染血,他漆黑静谧的眼眸,带着凉薄的阴鸷。
一步一步,踏向剩余的两名刺客。
尸体横布。
少年肌肤如雪,容色幽静,并无寻常嗜血人的狂热,反而诡异可怖。
“皇上饶命!”一名刺客跪下来。
另一名刺客眼神微变,也跪下来,“我会将振威大将军的计谋全都告诉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兰砚挑眉,接着,少年眼眸阴沉,他手中的薄剑,毫无犹疑地袭向他们。
但迟了一步。
两名刺客趁着短暂的时机偷偷放出通讯烟花,紧接着,杜康楼中有火光燃起。
滚烫的烈火烧灼楼宇建筑,潜藏在杜康楼中的黑火药被点燃。
所有在杜康楼里的人,都将死无全尸,包括刺客。
轰隆隆巨响在长安炸开,地面剧烈震动,宛如天灾,长安街市上的贵族、百姓恐慌地看向火光漫天的一处。
幽夜被黑火药的光点燃。
杜康楼在爆炸中一寸寸坍塌,宛如无力的沙堆,集齐一阵浓烈刺鼻的尘埃。
尖叫声连连。
沈熙洛在的歌楼,虽然未被殃及,但歌楼里的男女被黑火药的轰炸和漫天火光吓得魂飞魄散,忘记了温柔乡的沉沦,狼狈逃走。
沈熙洛心跳飞快,鬓发染上湿汗。
她望向诸鸿的方向,不见熟悉的少年。
凤至还在杜康楼里。
意识到此,沈熙洛的心脏猛的被攥住,掠过剧烈的疼痛,她慌张地提着裙摆跑出歌楼。
黑火药的轰炸不断,残留着余热,火光漫天。
“走水了!”
“走水了!”
长安官署手忙脚乱地派人过来。
却无人敢靠近杜康楼。
诸鸿脸色发白,他攥紧拳头,心头焦急,但与其他官员站在一处,没有进入杜康楼,并非他贪生怕死,只是如此大的火光,还有黑火药在轰鸣,他踏进去,无济于事。
皇上武功强大,轻功迅捷,数次死里逃生,比这还危险的情形也经历过,只要等待,皇上一定能平安出现。
诸鸿暗暗想。
这时,他看到一个身影单薄的少女出现。
她穿着罗裙,墨发如云,肌肤娇柔白皙,戴着美丽、脆弱的饰品。
竟然在向杜康楼的方向跑。
诸鸿猛然想起皇上对他的叮嘱,兰砚事无巨细,不忘记考虑特殊情况。
“沈家小姐!”诸鸿拦住沈熙洛。
见沈熙洛没有否认,诸鸿确认,这就是皇上口中的那位沈家小姐。
少女脸色苍白,死死咬唇,一张芙蓉面娇柔,一对俏丽的眸子勾着媚。
身段风流,袅娜聘婷。
诸鸿失神了瞬间。
原来,这就是皇上在意的女子。
不知道,可堪成为皇后。
“你是何人?莫要拦我!”沈熙洛语声急促,几道残余的轰鸣在坍塌的杜康楼中响起,沈熙洛肩膀颤了颤,用力甩开诸鸿的手。
诸鸿赶紧道,“沈家小姐,在下是诸鸿,凤至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只需等待就好。”
凤至。
而非皇上。
沈熙洛有一瞬的怔愣,但没时间深究了。
“再强大,他也是凡身肉胎。”沈熙洛艰涩道,彻底甩开诸鸿。
诸鸿愣了下,再抬头,只看见少女决然的背影。
跟随皇上兰砚的人,从未在意过,少年是否会受伤。
因他习以为常,他的属下也习以为常,未想过,他是否当真有性命危机。
沈熙洛知晓不能白白踏入危险,所以她在杜康楼已经没有轰炸余烬的地方走,只是,烟雾呛鼻,沈熙洛抬袖,挡住口鼻,忍不住呛了呛。
“凤至!”她呼唤,脸蛋苍白,眼眸带着绯色,心中揪痛,害怕,焦急,担心。
唯恐少年因此丧命。
少女沙哑呼唤,“凤至!”
忽然,一双染着滚烫鲜血的手,压在沈熙洛的腰上。
“洛洛,别怕。”兰砚哑声,从沈熙洛身后安抚。
他需要刺客身上的证据,所以无奈耽搁了时间,黑火药的威力确实强大,非凡人能敌,他受了些伤,意识有些朦胧了,但听到少女的声音,险些以为是做梦,睁开眼,发现她当真在。
“洛洛,我带你出去。”兰砚抱起沈熙洛,垂落的睫羽,落下虔诚的弧度。
当杜康楼的轰鸣声彻底消湮。
人们这才敢靠近杜康楼。
长安的官署匆忙带着小吏们灭火。
兰砚抱着沈熙洛,他远离了诸鸿等官员。
沈熙洛分不清他身上的血哪些是他的,哪些是旁人的,她语声颤抖,着急道,“凤至,我们快些去医馆!”
“洛洛,我不要去医馆。”少年闷声,语气执拗。
他温热的手压着沈熙洛的腰,带着意识朦胧的依赖。
沈熙洛神思慌乱,转念想了想,催促道,“那、那快些回行宫,我为你上药。”
兰砚声音低哑,乖顺。
“好。”
他怀抱着洛洛,指骨紧紧用力。
行宫幽静。
宫人们一如既往,还不知晓皇上在杜康楼的坍塌中受了伤。
珠帘轻打,脆响如双鲤游动,飞溅水花。
沈熙洛偷偷藏于兰砚的行宫中。
少年坐在床榻上,身上有烧灼的伤口,他紧蹙眉宇,与寻常受伤相比,他神智有些不清醒。
烧伤引起金鹧鸪的药性,蛊毒凶猛。
沈熙洛颤抖着手指,帮兰砚褪了长袍、袴裤,衣衫不整,她肩膀一颤,视线慌张避开,拿起一条条干净的布巾,沾染满鲜血,动作极轻地擦拭而过,接着,才上药,缠纱布。
沈熙洛紧咬唇瓣,小心翼翼。
当纱布一圈圈缠绕在少年的腰腹上,他忽然抬手,扯住沈熙洛的胳膊,将她拽到怀中。
他的肌肤滚烫。
“凤至、不要乱动,你的伤口会碰到”沈熙洛语声带颤,努力轻声道。
“洛洛,只是一些伤口。”兰砚喃喃沙哑道。
他的身体,越发灼烫。
肌肉线条绷紧,汗珠滑落,不知是疼痛,还是克制,口中低低发出喘息。
沈熙洛一哆嗦。
她想着,凤至现在看上去很痛苦,要帮他转移注意力。
幸好,他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
沈熙洛的手指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本意是想推着他,让他早些躺下歇息,他却搂紧她。
沈熙洛坐在他的怀中,耳根滚烫,她的手指,无处可放,颤栗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沈熙洛心下忐忑,慌张道,“凤至,你最近有没有想起过去的事?”
幽夜下。
兰砚半抬睫羽,眼底失神,暗意涌动。
失血后,身体几处烧灼,金鹧鸪残余的药性如烈火在体内蔓延。
他似乎保持着清醒,却喑哑道,“恢复了一些记忆。”
沈熙洛的心砰砰跳动,她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指微微攥紧,竟有些不敢开口询问下去。
呼吸交融。
半晌,沈熙洛小声,“那你以前,是江湖人士么?”
在遇到她以前,他只是一个因为江湖争斗而重伤的少年么。
沈熙洛仰眸,望着兰砚的眼睛。
少年目色有阴鸷翻涌。
怀中的少女,柔软,温暖。
“洛洛,觉得我是么?”他问。
沈熙洛的睫羽颤了颤,良久,带着期许般轻声,“我总是在想,你在江湖上做着什么营生,又有没有加入过什么江湖人士的门派,或者,你是否始终是独自一人。”
是否是,肆意野性,不受天地束缚的江湖少年。
少年垂眼,哑声:“洛洛若喜欢,我就是。”
“好。”沈熙洛弯起眸子。
她捡到的凤至,是一个只有她知道的江湖少侠。
“凤至,若日后发生了一些事,我不能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那时,你尽可离开。”沈熙洛轻轻说。
兰砚手背青筋泛起。
“洛洛,你厌恶我了么?”他失控地说,随即,有力的大手扣紧沈熙洛的后颈。
少年的唇滚烫地撕咬在沈熙洛的唇上,紧紧缠绵,掠夺呼吸。
慢慢的,他的吻变的温和。
即便他身上紧绷,灼烫,难耐折磨,药性摧解神智。
少年靡丽的脸庞上,下颌线紧绷,他的鼻梁蹭过沈熙洛的肌肤,柔软,勾弄,吻过她的额头、眼睛、脸颊、耳朵,再往下,柔柔地舔舐脖颈,再往下。
玉雪颤栗。
沈熙洛严严实实的裙衫,散开了一些。
沈熙洛咬紧唇瓣,细眉轻蹙,带着磨人的难受,柔软的失神。
少年胸膛上,薄汗滑落。
他如之前一般,控制着散药。
沈熙洛如一尾失水的鱼,嗓音低棉,犹带慌乱、迷茫,却道,“凤至,你很难受,对么。”
帘帐内,少女浑身滚烫,哆嗦着说,“既然如此凤至,可以的。”
谕旨
凌风过月, 夜色笼檐。
职守的宫人太监昏昏欲睡,四野阖寂。
月光透过朱雀窗,殿宇幽帘内, 少女轻颤的嗓音落下,仿佛解开了桎梏在少年身上的枷锁。
他的指骨轻揉。
沈熙洛的肩膀一颤。
纤细泛绯的指尖,下意识慌乱抬起, 抓到他乌黑毛茸的发丝。
少年的唇重新覆盖在她的脖颈, 细密吮吻。
相同的地方, 相似的亲吻。
感觉, 却变得不同。
他的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 沈熙洛止不住地颤栗。
覆盖着绷带的手托着沈熙洛的后腰。
沈熙洛的脊骨不禁往下抵,却担忧他手上的伤口被压到,而无力地绷着细踝。
带着花枝颤抖般的无助。
“洛洛,不要紧, 我的伤无碍。”兰砚察觉,他安抚道, 戴着绷带的手托紧少女纤细的腰肢。
如豆烛火,朦胧月色, 倾洒在帘帐,交织成雾般的辉色。
沈熙洛眸中, 映出少年的模样。
窄瘦的腰,带着疤痕的肌肤, 他的肩膀带着结实的弧度,薄而紧致。
沈熙洛抬手, 指尖拂过少年身上缠绕绷带的地方。
“凤至,疼么?”沈熙洛嗓音低绵。
他未说话, 而是掐住她的下巴,撕咬上她的唇瓣。
残余的药性泛滥。
竟比刚中药时还要强烈。
覆盖在少年身上的较少衣料褪下。
沈熙洛脸颊通红,裙裳下的腿脚不知该如何动弹,被他按住。
他的指骨撩起滚烫,潺潺春光,夜色下,隐秘无声。
襟带、外衫、裙裾、小衣
堆叠落地。
沈熙洛耳畔霞色靡丽,她闭上眼睛,不敢看太多。
她以为,会很折磨。
毕竟,那般不容小觑。
而且凤至似乎不甚清醒。
但他亲吻过她的耳朵,脖颈,锁骨,缱绻撩动。
少年凭借最后的清醒忍耐着,一点点,掌控着春色。
映落帘帐的光辉流动。
“洛洛”少年启唇,嘶哑喃喃。
沈熙洛抬手,搂紧他的肩膀。
他与她长长地交换气息,亲吻绵绵。
沈熙洛唇齿内的嗓音混杂在迷离的吻中。
唇瓣分离,少女颤抖着声音,“凤至,你带着伤,小心伤到自己。”
他的长指顿时扣紧沈熙洛的腰。
沈熙洛的发丝颤了一缕,她咬紧唇瓣,不再发出话语。
但没捱多久,她的唇齿溢出嗓音。
长夜漫漫。
滚烫交叠,仿佛他受过的灼烫伤势也由她体验了一番。
却没有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药性疏解,少年意识渐渐清醒。
“洛洛,你不喜欢这样么?”他捧起沈熙洛的脸,浓密秀致的睫羽垂落乖顺湿漉的弧度,哑声讨好。
沈熙洛忍着羞赧,轻声告诉他,“凤至,我愿意的。”
重帘卷影,薄帐在风中晃动。
少年的无辜带着蛊惑,他漆黑的眸子染着潋滟,喃喃地央求着沈熙洛。
乖巧,却离经叛道。
衾被散乱,犹如堆雪。
“”
沈熙洛困倦地被兰砚抱起,他服侍她沐浴,她再次躺在榻上时,如醉在春日宴上,柔软朦胧。
“凤至,对不起,你的伤是不是又疼了。”沈熙洛在困意中,微哑出声。
她心中想到,她终究是对捡来的少年做了不负责的事。
他身上包扎好的伤,竟有些裂开了,渗出血,滴落在衾被。
沈熙洛耳根嫣红,带着愧疚,“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熙洛的手指被兰砚握住,他紧紧地攥着,十指交叠,少年柔软冰凉的唇贴在她的眼角。
“洛洛,我没事。”
他哑着嗓音,眸光无害,“只要洛洛愿意,命令我多少次,我都会为洛洛做到。”
沈熙洛的肩膀一颤,她手指动了动,被他攥紧,她侧过脸旁,凌乱的发丝贴在面颊,慌乱小声,“凤至,今晚先休憩。”
清晨,沈熙洛醒来时,兰砚正趴在她的旁边。
少年胳膊撑在榻上,漆黑的发丝垂在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熙洛。
沈熙洛看到帘帐上的绣纹,一下子想起发生的事情。
她迎向少年直勾勾的视线,嗓音迟疑,“凤至,怎么了?”
“洛洛不急着回侯府么?”兰砚抓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把玩,他垂下睫毛,眼眸温润。
沈熙洛的睫羽轻动,她弯了弯眸,轻声,“凤至,你的身体更重要。”
稍顿,沈熙洛说,“凤至,当真不请医者来查看么?”
他身上被烧灼的地方,虽然及时处理,应当会好,但血肉被烧灼而过,沈熙洛觉得惊心,不由得更为担心。
“洛洛每日为我上药,就好了。”兰砚垂着眼,说,“我不需要他们。”
在皇权争斗中,医者从他身上伤势得知的信息,最易变为他人伤害他的利剑。
凤至似乎不太喜欢医者。
现在他有银钱,自然不是请不起医者。
沈熙洛疑惑地看兰砚,接着,她善解人意地点头,“好。”
她想,等他愿意时,就会告诉她了。
沈熙洛想要起身,却感觉软绵绵的,有些无力。
她一下子躺在榻上,在少年的眼皮底下如此,沈熙洛眼梢染绯。
兰砚直勾勾地瞧着沈熙洛,他说,“洛洛,我帮你。”
少年仿佛发现了什么新的兴致。
他伸出胳膊,轻柔地扶起沈熙洛,少女的发丝乖顺拂在他的臂弯。
沈熙洛坐起来,稍微恢复了力气,渐渐适应了有些绵软的身躯。
“凤至,我好些了。”沈熙洛说。
少年没有反应,她眼底疑惑,指尖推了推他,唤道,“凤至?”
“洛洛,我服侍你穿衣。”兰砚道。
他的手拂到肌肤上,沈熙洛颤声,“凤至,不用了。”
少年眸光蛊惑,祈求地说,“洛洛,我帮你,能快一些。”
沈熙洛无力抵抗,被少年搂在臂弯,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听到他加深的呼吸声。
沈熙洛的脚背绷紧,有些僵硬。
兰砚垂首,将沈熙洛抱在外间,然后,要为她穿上新的裙裳。
沈熙洛晃了下思绪。
他竟提前在行宫准备了衣物么。
沈熙洛制止兰砚,道,“凤至,原本的就可以。”
兰砚不解。
她启唇,小声解释:“凤至,我一夜未归,回去时,若换了衣裙,会引起过多的注意。”
“洛洛不想让旁人知道么?”兰砚的指骨揪着少女的襟带,问她,他眸中幽色思绪浮动。
沈熙洛难以启齿地说,“凤至,我们现在相当于无媒苟合。”
“我不介意。”兰砚道,他带着诱哄,“洛洛若是讨厌那些人的目光,那洛洛留下来吧。”
“洛洛可以住在这里,至于洛洛的兄长,之后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然后,我就能娶洛洛了。”兰砚乌黑的桃花眼盯着沈熙洛。
洛洛的兄长若是要官位,那他派钦差过去,直接调用。
他查过,洛洛的兄长是正经的科举入仕。
那么,只要洛洛的兄长名副其实,能力堪用,那就可以派往苏杭。
若洛洛的兄长无甚大用,那按照他的能力随意打发一个闲散体面的官位。
不影响自己娶洛洛就行。
兰砚心底随意幽凉地想。
兰砚对于洛洛的兄长,无甚友善。
他的良善只针对洛洛。
“凤至,你要怎么说服阿兄呀?”沈熙洛出声,她眨眼看兰砚,带了些困惑,“你要给我的阿兄写信么?”
兰砚“唔”了声,嗓音清澈,“差不多吧。”
他想,让钦差带去消息和用信帛传达,没什么区别。
兰砚为沈熙洛穿好衣裙,沈熙洛走到殿宇门扉,瞥兰砚一眼,少年回她无辜的眸光,勾人心魂。
沈熙洛心尖酥软。
她唇角抿起弧度,弯眸催促,“凤至,你的药已解,送我回侯府吧。”
少年抬手,捏了下沈熙洛的耳垂。
他忽然凑近她,眸光迟疑,半晌,哑声,“洛洛,药未彻底解除。”
沈熙洛一怔,她的锁骨泛起绯色。
“不是明明已经”沈熙洛喃喃。
她想着,也许她很快就要嫁人,替嫁给那振威大将军,所以趁着药性,与少年荒唐一场,全了他的欲。
“只是昨晚发作时的药性解除了。”兰砚垂眸,平静道,“洛洛,我本不该在药性发作的时候碰你,因为会将药性传递到你的体内。”
“虽然药性一直在散去,但需要较长的时日。接下来的日子里,洛洛也会受到影响。”少年的薄唇抿直。
他本该极力克制。
但她说可以。
在那一瞬间,性格里的扭曲意超越了理智。
若洛洛时常需要他,就好了。
兰砚闭上眼睛,他浓密的睫毛落在眼睑,手背鼓起青筋。
过于偏执,洛洛不会喜欢。
“洛洛若是不想,药性发作时,我会用其他办法帮洛洛解决。”兰砚沉声。
“别说了。”沈熙洛仓促抬手,挡住少年的唇瓣,她脸颊赧然。
“凤至,是我考虑不周。”沈熙洛轻声。
“只是,这些日子还要劳烦你。”沈熙洛越说,声音越低,“对不起,凤至,我还不能给你名分。”
本就是她借着药性而掩饰的一场私念放纵。
却没想到,还要让凤至继续委屈地跟着她,被藏起来,见不得人。
兰砚抵着沈熙洛,乖顺又蛊惑。道:“在洛洛身边就好,我不在意名分。”
沈熙洛唯恐自己又要抵抗不住。她赶忙推开了殿宇门扉,弯起眉,眼角眉梢妩媚,带着狡黠,轻轻道,“凤至,若你不送我回去,我自己回去了。”
少年下颌线紧绷,腮帮微咬,他抓住沈熙洛的胳膊,拉着她,到他怀中。
兰砚终是低首,带着沈熙洛回德安侯府。
临青院。
冰雪渐融,檐角滴落丝线,水珠溅地。
若菱焦急等待。
天亮时分,姑娘还未出现。
但姑娘带着侯府的侍卫离开,想来不会有事。
莫非,姑娘离开是与侯府安排的婚事有关?
昨日沈熙洛离开后,若菱在侯府中走动了几下,与其他院落的下人交谈,听到沈熙洛可能要嫁给振威大将军的讯息,这消息,来自大房主母崔静和口中。
“振威大将军的每一任妻子都惨死。”下人唏嘘不已。
“一个老头子,还有数个孩子,表小姐嫁过去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若菱心慌,匆忙回临青院等待姑娘回来。
“”
日色流转,身高腿长的少年抱着沈熙洛回到临青院。
他身影矫健,行迹悄无声息,飞檐走壁,未曾被德安侯府的守卫注意到。
“姑娘!”若菱吓一跳随即松口气。
须臾,若菱古怪看着少年,道,“凤至大侠,快把姑娘放下罢。”
兰砚拥着沈熙洛的身体,竟一时一刻,也不愿意松手。
还记得,夜色幽暗中,朦胧烛火交织,少女白皙的面颊,凌乱的发丝,颤抖的呼吸栩栩如生。
“凤至。”沈熙洛启唇,指尖戳了戳凤至的胳膊。
少年这才乖顺松手。
“姑娘昨晚是与凤至大侠在一起?”若菱道。
沈熙洛承认,“嗯。”
若菱担心,“姑娘,莫要被侯府的人发现。”
听到若菱紧张的话语,沈熙洛本下意识苦恼,但想了想,忽然释怀。
想来现在侯府就算发现她与侍卫“私通”,也不会拿她如何,侯府还等着让她代替四小姐周凌晴嫁给振威大将军。
沈熙洛见若菱眼底带着青色,对她说,“若菱,你先歇息吧。”
若菱犹豫,“对了,姑娘,你的婚事”
沈熙洛拢了拢衣襟,眨了眨明媚的眼,说:“还未定下。”
若菱叹口气,最后,对沈熙洛旁边的少年无奈道,“凤至大侠,好好照顾姑娘。”
沈熙洛进入屋舍,兰砚跟着进来,他一下子从背后拥住沈熙洛。
“洛洛。”少年的下巴抵住沈熙洛的发丝,他的呼吸拂落,一双手指骨分明,掐在她的腰上。
沈熙洛身体不稳,被他牢牢地搂在怀中。
他黏人地贴着她。
她身上疲倦,心中甜意蔓延。
不过,依然制止少年。
沈熙洛呼吸颤了颤,嗓音沾染水汽般的潮湿,“凤至,不要了。”
“洛洛,亲一下也不行么?”少年低语,桃花眸诱惑。
沈熙洛要推他,他捏住她的下颌,眷恋地吻她的唇,发丝滑落,交叠颤抖,沈熙洛微仰面颊,还是任由他亲吻一番了。
半晌,少女脸红耳热地从兰砚怀中挣扎而出。
她垂着眸,道,“凤至,你今日是不是还有活计要做?”
总不能一直带着他,让他与她白日宣淫。
“嗯。”兰砚闷声道。
浓长的睫毛低下,蔫蔫的,白皙俊美的脸庞带着失落。
他意识到,他该离开了。
少年恋恋不舍,离开洛洛一步,他就心如刀绞。
“洛洛,我很快回来。”
环翠阁。
青槐正在垂眸抚琴。
一首磅礴如战场万马奔腾的曲子在她指中拨弄而出。
“青槐姑娘,柴家小姐到了。”环翠阁的小厮道。
青槐蹙眉。
她在环翠阁做过的生意向来是双方满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未有类似柴家小姐的情况。
那柴家小姐联系到她,她将药卖给周家小姐,此事本应了结,可那柴家小姐竟然又要见她。
不过,只是闺阁小姐,不足为惧,
青槐敛了敛神情,起身迎接。
“柴小姐”青槐的话语凝滞。
只见,走进雅间的并非柴家小姐,而是一位俊俏、剔透、似乎无害的美丽少年,但他漠然抬手,薄剑的剑尖指向青槐。
“解药呢?”他幽幽凉薄问。
青槐眼皮跳动,问:“你是想要金鹧鸪的解药?”
她想,莫非是苦主来了。
那柴家小姐和周家小姐未免太过不可靠,竟然暴露了她。
少年淡漠问:“在何处?”
既然来人有所求,那就好办。
青槐说,“只要给我银两,无论是毒药还是解药,我都能制作。”
“哦?”少年微眯桃花眸,眼底阴鸷危险,“你正是制作金鹧鸪的人。”
下一刻,少年手中的剑袭向青槐。
青槐脸色微变,踉跄躲开,桌上的琴砸落在地,弦丝裂开。
青槐的胳膊被锋利的薄剑划伤,鲜血横流。
“你若如此做,那不可能得到解药!”青槐害怕道,“我知道你气急,但那药并不危及性命,你我各让一步,我不收你银两给你解药,你不杀我。”
“你是南疆人。”
兰砚挑眉,幽声,“在长安卖出蛊毒,背后是谁在支持。”
青槐攥紧琴下的匕首,警惕问道,“你是谁?”
“”
青槐竟然拥有强大的内力,兰砚与她争斗一番,心底不耐,顿了下动作,不再询问她的幕后指使。
总归,长安的那些人,他都要杀死,一个不留。
在青槐察觉到他的停顿,以为兰砚招架不住,袭向俊俏少年时,他眼眸勾勒锋利无情的弧度,手中薄剑带着浓重杀意刺向青槐,青槐狼狈躲闪,腰腹却仍中了一剑。
青槐体内的蛊虫维持着她的性命。
女人发丝尽散,身上狼狈,妩媚的腰肢低垂,透出楚楚可怜,若是在环翠阁吃酒的郎君客人,定然口干舌燥,心生怜爱。
兰砚漆黑的眼瞳幽静冷漠,他无情抬起薄剑。
这时,一道清雅如玉的嗓音响起,“皇上且慢!”
明和郡王仓促赶来,环翠阁的小厮在他身后,战战兢兢,望见雅间里的打斗,小厮哆嗦着往后退。
皇上?
青槐诧异,她目色浮动决心,咬咬牙,忽然带着同归于尽的姿态袭向兰砚,若兰砚杀死她,那她血肉中的蛊虫会瞬间失去宿体的依靠而钻入少年肌肤下。
她身为南疆人中擅长使用蛊毒之人,自小操练蛊虫,所以蛊虫在她体内安然无恙,不会危机生命。
但兰砚这样的中原帝王不同,若蛊虫钻到他体内,轻则饱受折磨理智尽失,重则直接爆体身亡,化为蛊虫的养料。
“青槐,住手。”明和郡王出声。
他容颜温雅隽美,语声很轻,带着温柔。
青槐一下子松开匕首,愤恨地盯着皇上兰砚。
若皇上兰砚不除,那王爷迟早会被皇上兰砚杀死。
明和郡王出现,青槐背后的权势是谁一目了然。
兰砚平冷淡漠,“若朕未记错,皇兄应当幽禁于府中。”
“臣听闻皇上与臣的属下存在误会,才匆忙赶来,请皇上责罚。”明和郡王跪下行礼,他温雅柔和道,“青槐,还不快给皇上解药。”
兰砚眼底幽凉。
明和郡王兰承身为他的兄长,是城府极深的人物。
他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背后存在着为兰砚设下的陷阱。
兰砚接下金鹧鸪的解药,容色淡漠。
“皇上,许久未见,微臣心中倒是有许多体己话。”明和郡王兰承谦逊道。
冰凉染血的剑尖指向明和郡王,明和郡王刹那僵硬,脸上浮现本能的恐惧。
虽多日未见,但兰砚的凉薄,不曾改变。
明和郡王兰承绷紧脊背,他对兰砚的恐惧,不单是兰砚会杀了他,更多的,来自于兰砚眼中的无情,静谧幽凉。
“微臣恭送皇上。”明和郡王兰承低头道,“皇上……微臣领罚后就会回府。”
兰砚指骨不紧不慢敲了下剑柄,淡漠踏过,从兰承身侧离开。
兰承余光接触到兰砚薄剑上的剑穗。
精致的剑穗,布料上等,在空气中微晃。
兰承心底犹疑。
兰砚无情如怪物,从未有过此等私人之物。
是谁所送?
兰承心底算计起,利用意涌动。
振威大将军师鹏□□邸。
“在龙兴寺中偷听到消息的应当是德安侯府的四小姐。”师鹏正的儿子之一师万对师鹏正汇报道,师鹏正把玩手中玉扳指,奇怪道,“这么说来,是德安侯府向皇上透露了消息?”
“不……”师鹏正皱眉,“或许是那颜尚,年轻气盛,不通官场关系。”
“父亲,无论怎样,现在皇上对父亲起了猜忌之心,父亲行事要千万小心。”师万道。
师鹏正冷笑,带着不屑。
“他早就对本将军有了猜疑之心。”
只是,德安侯府的态度怪异。
周宰相为了护德安侯府四小姐,很有可能在接下来暂时归顺于皇上,那样的话,皇上被世家帮扶,他振威大将军难以取而代之。
要在周宰相帮助皇上前,拉拢周宰相。
那样,兵权、世家的支持,他都将拥有。
“父亲,那德安侯府的四小姐该如何处置?”师万担心,“我打听到她性格天真,虽然近日发热养病,但总有离开德安侯府的时候,若她将父亲密谋的事说给其他人听……”
皇上兰砚对刺杀之事心知肚明倒也罢了,可总不能让长安的贵族们知道刺杀事件的主谋,那样的话,振威大将军师鹏正想要登基,面临的阻碍麻烦至极。
“算一算,本将军该娶妻了。”师鹏正悠悠道。
师万脸色僵硬,“父亲的意思是?”
“若师家与德安侯府联姻,那师家就能得到强有力的助力。”师鹏正面容阴沉,幽幽道,“本将军择良日,迎娶德安侯府的四小姐。”
师万容色古怪。
那德安侯府的四小姐周凌晴比他还要小。
师万犹豫:“可父亲,德安侯府若是不同意父亲的提媒……”
师鹏正丑陋苍老的脸冷冷笑了一下,道,“本将军自有办法。”
“三公子!”
“三公子!”
德安侯府。
周嘉石在小厮慌里慌张的追赶声中翻出了白墙青瓦,长袍齐整,拿了把扇子,风流倜傥,走向大房主母崔静和的院落。
他自认为,经过一夜的思想准备,并想好了说服母亲的说辞,总算可以向母亲提出求娶沈家表妹的事了。
“……”
霞光铺就,沈熙洛坐于临青院中,清凉的风拂过,少女身上的燥热些许缓解,但心口难安。
沈熙洛指尖按了按衣襟,接着,她摩挲着摆在石桌上红色傩面具。
昨日的事情仓促,还没有看到凤至戴上此面具。
少年身躯线条好看,想来戴上时,定然诡谲靡丽。
身上药性涌动,沈熙洛紧紧咬住唇瓣,她喝了口杯盏中的凉茶,脑海里却翻涌着凤至的容颜,他的点漆桃花眸,高挺鼻梁,薄而炙热的唇瓣。
意识被金鹧鸪的药性摧动,沈熙洛朦胧间,低低轻喃少年的名字。
“凤至……”
霞光在檐瓦上流淌。
少年干净的嗓音响起,“洛洛,我在这里。”
沈熙洛一愣,抬起睫羽,药性在肌肤下游走,她努力地掐了掐手心,以为这是她的幻觉。
“洛洛?”兰砚的手指捏在沈熙洛的脸上。
他冰凉指腹上的薄茧蹭过,酥麻痒意。
沈熙洛不禁咬住唇瓣,竟仰面凑了一下,佳人玉面潮红,卷翘睫毛下,眸光氤氲霞光。
兰砚手指轻颤,眼瞳幽深。
沈熙洛回神,意识到做了什么,耳缘绯红,心虚道,“凤至,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唇瓣湿润,覆盖着被她咬出的齿痕。
兰砚轻轻拂过她的唇,指骨轻动。
沈熙洛瞪大眼眸,含混颤声,“凤至……”
她的手推了推兰砚,兰砚低眼,衣袍下的肌肉紧绷,温顺道,“洛洛,我帮你。”
沈熙洛睫羽颤栗更甚,她靠在兰砚身上,他的指骨从少女唇齿中挪开,指腹薄茧覆盖银辉。
“这样好奇怪。”沈熙洛呼吸微微急促,认真道,“凤至,不要这样了。”
兰砚凝望着沈熙洛,声音沙哑,“好。”
太过分的,肆意的,洛洛现在还难以接受。
沈熙洛向四周张望,悄悄松口气,劫后余生地对兰砚道,“还好,若菱她们还没有回来。”
日映时分,德安侯府派人过来喊走了临青院中的婚事。
应当是为了婚事的准备。
沈熙洛轻轻垂眸。
“洛洛,那些麻烦的人不在,我可不可以做更多?”少年亲昵撩起沈熙洛耳侧的碎发,捏着她耳垂上的坠子。
指尖撩来撩去。
他每每如此,沈熙洛就心颤不止,被他勾着心魂。
这次更特殊,她身上沾染了金鹧鸪的药性。
“……不行。”沈熙洛的手指攥紧兰砚的胳膊,微微蹙眉,带着克制。
她想,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若菱她们回来,就会直接撞破。
虽然现在侯府不会追究,但她不想让凤至变成旁人口中的孟浪之徒。
沈熙洛的指尖滚烫,她的肌肤带着绯色,蹙眉忍耐着。
若凤至没有这般早回来,她还能再捱两个时辰,可他出现,站在她面前,带着强烈的诱惑,沈熙洛的理智被金鹧鸪一寸寸蚕食。
她与兰砚不同,没有内力,且身体娇贵,更难承受蛊毒的折腾。
“洛洛,再忍下去,对你身体不好。”兰砚沉声,他揉了揉沈熙洛的腰,轻柔地为她缓解着,“带着蛊毒的药若不及时解除,会影响心智。”
沈熙洛脸色微白,有点害怕。
“那、那你……”沈熙洛努力吩咐,“凤至,你帮我。”
兰砚抬手,捏起沈熙洛的下巴。
沈熙洛紧张,赶忙拽住他的手,“凤至,我们到屋里。”
“洛洛,不必。”少年道。
沈熙洛脸色发红,“不行!”
他忽然抬手,将一颗苦涩的丸药塞进沈熙洛唇中,沈熙洛怔愣,下意识咬住。
兰砚浓长的睫毛洒落暗色,脖颈线条绷直,他幽声,嗓音喑哑骇人,“洛洛,别咬我。”
沈熙洛一颤,赶紧松开唇瓣,苦涩的丸药咽下去。
“凤至,这是?”沈熙洛被苦味呛了一下,眼角带泪。
“是金鹧鸪的解药。”兰砚道。
沈熙洛惊讶,她眸光浮现亮色,语声轻轻,“凤至,你竟这般快就找到解药了。”
“我不想让洛洛等我太久。”兰砚睫羽撩动,乖顺道。
那样魂不守舍,肝肠寸断的折磨,怎能让洛洛承受。
沈熙洛看看兰砚,接着,她拿起美人靠石桌上的红色傩面具,对他轻声,“凤至,你低头。”
少年垂眼俯身,沈熙洛拿着红色傩面具,细微地踯躅了一下,接着,她抬手将面具戴在少年的脸庞。
面容被遮挡。
沈熙洛想了想,又拿走了他黑发上的青玉簪,刹那间,三千青丝铺散。
沈熙洛怔怔地看着他戴面具的样子。
她心中,将他此刻的模样与月色山林中的模样一点点融合。
“洛洛?”良久,少年闷闷的声音在面具下响起。
沈熙洛弯眸,带着笑意道,“凤至,这样你就亲不到我了。”
“那我就不戴了。”兰砚恹恹说。
沈熙洛阻止,她抿了抿唇,夸他,“凤至,你戴着面具,很好看。”
诡谲,美丽,仿佛神魔话本子中走出来的妖怪少年。
“那下次我将街市面具摊贩上的面具都买下,为洛洛一一戴上。”少年在面具下启唇,无辜讨好道。
“凤至,哪有这样的事。”沈熙洛扑哧一笑,嗔他。
兰砚抬手,摘下红色傩面具。
少年桃花眸幽邃。
沈熙洛垂眼,将青玉簪递给少年。
“洛洛,你帮我束发。”他央求。
沈熙洛心口发热,她指骨滑过少年漆黑的发丝,为他束上青玉簪。
束完发,沈熙洛犹豫地看着少年。
他身上带伤,应当让他进屋的。
但是……她与他,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
沈熙洛心虚,她的定力真的能克制住么。
夕色日辉落在沈熙洛的肩上。
“洛洛,有人过来了。”兰砚睫羽撩动,忽然道。
沈熙洛心一跳。
接着,少年问她,“洛洛,要离开这里么?”
沈熙洛睫羽颤了颤,她与若菱说过,倘若她不在临青院中,那就是凤至带她出去玩了。
“洛洛,她们马上就要进来了。”兰砚撩了撩沈熙洛的发丝,提醒道。
沈熙洛咬唇,道:“凤至,我们走。”
兰砚弯唇:“好。”
夕阳余晖旖旎。
“……”
少年抱着沈熙洛,不过半刻钟,便到了长安街市。
他以为,洛洛又要带他逛街市。
贩卖有趣物件的摊贩吆喝着,沈熙洛未看过去,她扯了扯兰砚的衣摆,有些担心地问他,“凤至,你身上烧伤的地方怎么样了?刚才我有没有碰到你的伤口。”
“洛洛又轻又软,我抱着一点也不疼。”兰砚道。
沈熙洛耳畔顿红,她指骨攥紧兰砚的衣摆,道,“凤至,我们先找一处地方看你的伤。”
她想,她荷包中的银两是满的,可以找一处客栈。
俊美高挑的少年突然搂住她,提议道,“洛洛,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沈熙洛愣了下,点头同意。
兰砚的指骨动了动,取了少女发上的绸带,缠在她的眼上。
人声鼎沸的长安街市,沈熙洛下意识抬手,拦住他的动作,语声带颤,“凤至?”
“洛洛,不要怕,我这就带你过去。”少年语声带了虔诚。
他托起沈熙洛的膝弯,抱着她离开原地。
沈熙洛咬了咬唇,她眼睛上的绸带轻飘飘的,只是遮挡了视线,但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扯下来,看看凤至在做什么。
然而,在到达目的地的路途中,她始终没有摘下眼睛上的绸带。
兰砚抱着沈熙洛,越过了皇宫,到一处流水温泉,此处借着山水开凿,四处幽石环绕,静谧十分,夜色渐至,萤虫在暗处鸣叫。
兰砚将宫灯放在温泉岸上。
“凤至,这里是何处?”沈熙洛下意识问,接着,在少年回答前,她弯眸看他,转而道,“凤至,你能到这里,是因为你所做的活计么?”
泉水带着幽秘的药香,似乎与温泉附近如蔓草横生的花草有关。
兰砚语声乖顺,解释道:“洛洛,此处是药泉,具有解毒疗伤的作用,我今日取解药的时候,中了一些细微的蛊毒,蛊毒难以靠内力祛除,所以需要泡药泉。”
沈熙洛蹙起眉,担忧地说,“凤至,早知如此,我就会提前拦着你了。”
她望着少年,心疼说,“我们可以自行让金鹧鸪消解的。”
兰砚盯着沈熙洛,眼底暗沉带着燥热,看了半晌。
接着,少年抬起修长的手指,慢慢接下身上的衣衫,革带滑落。
沈熙洛匆忙别开脸,余光却映着少年的模样。
见他身上寥寥衣衫未能遮挡他的矫健身躯。
他半褪衣,踏入滚烫泉水,发丝沾染湿漉漉,衣袂在泉水上浮动,堆叠。
胸膛裸露,下半身带着修长的腿隐于水下。
沈熙洛心跳剧烈,耳鼓擂动。
自昨夜后,似乎什么被开启了一样,她对凤至诱惑的抵抗力变低。
他桃花眸撩动,望着沈熙洛,像诱惑仙娥下凡的妖精一样,“洛洛,你不下来么?”
沈熙洛垂目,艰难轻轻道,“凤至,我不想影响你疗伤。”
“洛洛只是要在一旁看着我么?”兰砚声音潮湿,他抬起手,带着滚烫湿润的手忽然抓住沈熙洛站在岸侧的脚踝,沈熙洛吓一跳,猛然落在水中,药泉温热,对身体大有裨益,沈熙洛不觉得难受,但是,她慌张地推着少年,动作轻柔,怕让他的伤口裂开。
兰砚扶住她的腰,他垂首,呼吸轻嗅沈熙洛的面颊,“洛洛,在药泉中,我的伤口不会加重。”
“可是……”沈熙洛努力抵抗。
“洛洛,你不想么?”少年桃花眸仿佛带着蛊惑力的深渊,他的唇轻柔地落在沈熙洛的脸庞。
一点一点,亲吻着,沈熙洛指尖发软滑落,兰砚咬住她的上唇。
似泉水中的游鱼,尾巴挪动。
亲吻往下,他咬住沈熙洛的肩膀。
“……”
风吹长草,萤火浮动,水声在夜色流淌,如琳琅碎玉。
“……”
冬日渐消,春光浮动,又过了几日,幽州沈家迎来了皇家派来的钦差。
沈熙洛寄给沈子骞的两封信还未来得及到达沈家府中。
钦差快马加鞭,带来官位调动考察的谕旨,以及,一道婚旨。
沈子骞常年在官场受冷落,立刻意识到,皇家钦差的到来,与到长安中投奔侯府的妹妹沈熙洛有关。
自妹妹离开后,沈子骞总是牵挂。
见有婚旨,沈子骞内心翻涌波澜,竟是皇上亲自赐婚,妹妹找寻的亲事中,要嫁的究竟是何等人?
沈子骞与沈家府中的下人们跪下接旨。
钦差宣旨。
听到谕旨内容,沈子骞一阵心惊,头泛起疼痛,惶恐不安。
妹妹这是……怎么招惹到了疯子皇帝。
浮生
自上次凤至带沈熙洛到药泉后, 他活计一旦有空,就会带着兴致,抱起沈熙洛, 到长安不同的地方游玩。
少年总是用一根绸带缠绕着沈熙洛的眼眸,遮挡她的视线。
“……”
天光氤氲,辰时, 一身冰凉的俊俏少年探入闺阁少女的床帐内, 他沾染血腥, 眼皮恹恹耸拉, 趴在少女床榻边缘阖目休憩。
当沈熙洛嘤咛一声, 睁开眸时, 少年立刻抬眼,桃花眸氤氲亮色,掌心覆盖疤痕的修长冷白指骨抓住沈熙洛的手。
沈熙洛缓缓抽开手,打量少年, 同时,闻到血腥味, 脸色微变,咬了下干燥的唇, 轻轻地问,“凤至, 这次又受伤了么?”
兰砚眸色微晃,无辜道, “洛洛,这是旁人身上的血。”
“凤至, 你可不要诓骗我。”沈熙洛蹙眉。
兰砚低首,脸庞埋在床榻的锦衾上。
少年看她, 桃花眼乌黑,清亮。
他语声夹杂央求,“洛洛,我不想休憩,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沈熙洛脸颊发红。
少年血气方刚,自她应允以后,他总要带着她到一些地方,黏人地索求。
“凤至,莫要胡闹,你唤若菱过来。“沈熙洛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
她坐起身打算梳妆换衣。
“洛洛,她不在。”兰砚轻快地说,他的唇微勾。
接着,少年眸光诱惑,温润道,“洛洛,今日由我服侍你。”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发丝,调皮地勾来勾去。沈熙洛眼睫颤动,带着嗔意望少年。
兰砚干脆拿起篦子,在床榻上为沈熙洛梳妆。
床帐垂拢,光线蒙昧。
少年的呼吸声清晰,沈熙洛的脖颈浮现一阵酥麻。
在少年拿起胭脂水粉,要为沈熙洛点妆时,沈熙洛慌张制止,“凤至,还是我来吧。”
接着沈熙洛匆忙离开床榻。
她在方才望见了凤至的眼神。
他又想要了。
隔着屏风,沈熙洛褪下寝衣,慌里慌张的套上繁琐的罗裙衣衫,遮盖住丝绸小衣。
峰峦玉雪,连绵起伏。
屏风之隔,无法阻挡兰砚的感官。
他抿紧薄唇,手背青筋泛起。
少年嗓音潮湿,“洛洛,我带你去用膳。”
沈熙洛匆忙梳妆完毕,轻声道,“要去食肆吗?凤至,等一下,我拿些银两。”
“不必。”兰砚道。
他一把搂起少女的身体。将她抱在怀中,直接带她离开侯府。
沈熙洛心脏砰砰跳,少年总是如此肆意。带她离开沉闷的四方院落。
兰砚拿出紧贴在怀中的发带,缠绕在沈熙洛的眼睛上。
沈熙洛的指尖轻轻拂过眼上的绸带。
沈熙洛想,他不愿被发现,那她不会强迫他。
很快,少年带着沈熙洛到了一处殿宇,对沈熙洛来讲是陌生的,并非此前行宫中的殿宇。
“凤至,这里你也可以随意使用吗?“沈熙洛打量了四周的尊贵物件,指尖颤了颤,眼眸明媚望着兰砚。
他垂眼说,“洛洛我没有偷,也没有抢。”
少年极力证明自己是干干净净的,在洛洛面前不沾染一丝无垢。
“好。“沈熙洛弯了弯眸子,眼中情绪波光涟漪,停了停,终究只是轻轻道,“凤至,我知道你很乖。”
兰砚睫羽一动。
他没有告诉洛洛,他带着她到不同的殿宇,是想让洛洛提前熟悉他拥有的地方。
其实,他可以直接将洛洛留下。但他还没有娶到洛洛,洛洛会觉得这不合规矩。
他就只能带洛洛过来玩一玩了。
兰砚唤来宫人。
她们鱼贯而入,穿着宫装,静谧无声地将早膳放到桌上。
沈熙洛藏在帘帐内,身上珠翠美丽,紧张地攥着膝盖上的裙裳布料。
兰砚眼瞳漠然,很快,让宫人们离去。
他知洛洛的出现会让不同的势力产生疑惑,探究,会危及她的安危,所以,暂时不让洛洛露面。
但他不打算一直藏着洛洛。
他要让洛洛成为他明媒正娶的皇后。
少年不通感情的心脏带着绵绵情意。
兰砚将沈熙洛从床榻帘帐内抱出。
沈熙洛脸红,“凤至,我自己来就可以。”
她走到桌案畔。
宫内的膳食丰盛。
沈熙洛踯躅。
“洛洛,我帮你。”少年乖软道。
兰砚做乖顺状,仿佛是沈熙洛的侍从一般,服侍她用膳。
末了,他温柔地擦了擦沈熙洛的嘴角沾染的痕迹。
“洛洛喜欢这里吗?”
沈熙洛瞥他一眼,少年诱惑勾人。
沈熙洛心尖酥麻,想了想,道,“并不讨厌。”
“洛洛,可不可以留下来多陪我待一会儿?”他低哑道。
沈熙洛咬唇,认真抵抗了一会儿,艰难道,“凤至,莫要太晚。”
总是夜不归宿。会让若菱过分担忧。这几日,沈熙洛回到侯府时。若菱犹豫的目光会落在她的腹部。沈熙洛羞赧,知道若琳是担忧她受孕。
于是,沈熙洛试图再次抵抗着她捡来的少年对她做出更多的诱惑。
兰砚试着吻她。
少年少女,呼吸暧昧地交织。
她轻轻避开。
“洛洛”少年无害央求,潋滟桃花眼眸幽深。
兰砚在皇宫中没有掩饰行踪。突然,属下前来汇报事务,敲了敲门扉。
“凤至,你快些过去。”沈熙洛催促。
少年俯身,黏人地在沈熙洛的唇上咬了下。
沈熙洛睁大眼眸。
兰砚离开。
沈熙洛心尖紊乱跳动,她望着他,见他的背影氤氲阴鸷。
她心思轻动,垂眼,寻常般,喜爱地把玩着腕骨上凤至送她的新镯子。
片刻,兰砚归来。
沈熙洛问,“凤至,那人与你说了什么?”
她担忧,“等会儿,你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么?”
兰砚的手揉着沈熙洛的腰,力道轻柔,他“唔”了声,慵然道,“要着手杀了振威大将军。”
沈熙洛心一颤,她想到,这件事凶险,若失败了,那燕朝的政权就会天翻地覆。
沈熙洛认真思索道,“凤至,振威大将军手握兵权,是否要缓慢图之。”
兰砚沉静道,“原本要慢一些,但他掌控了黑火药,必须尽早剿灭。”
杜康楼轰塌之时,洛洛闯进寻找他,险些被黑火药余烬伤到。
兰砚眼底幽沉。
他一想到,若洛洛因此受到伤害,就神思空荡荡,心中疼痛。
忽然,兰砚的袖角被牵住。
他垂眼,睫羽收敛,藏下阴鸷。
沈熙洛轻声,“凤至,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她如春日明媚的眼眸浮动期许,“凤至,待天下太平,我们继续一起体验人间烟火。”
少女桩桩件件地数着,“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看灯会,逛七巧节,赏枫叶……”
兰砚心尖泛起柔软,他猛地俯身压下,痴缠她的唇。
“……”
衣衫窸窣。
案几上摆放的茶盏晃动砸落。
“凤至,不要牵扯到你的伤。”少女低绵的惊呼声响起。
“……”
浮生百年,时光总是流淌。
冬日中,风雪凛然肆虐,却在狂舞后消霁。
渐渐的,日光染上春意柔暖,雪融湿润。
金乌掠过金銮殿,朝会上,朝臣们战战兢兢,只觉一阵一阵的寒意自宫殿砖缝中升起。
皇上兰砚漫不经心地颁布了几道诏令,作为追缴国库欠款的收尾。事到如今,所有的国库欠款都在寒臣诸鸿的带领下收缴完毕,在兰砚的授意中,整个收缴过程充满着狠辣无情。诸鸿的官位连连攀升,背后代表着众多势力的朝臣们心思浮动。
接着,兰砚竟然提出释放明和郡王的想法,让朝臣们商讨一番。
若按从本心,朝臣们自然更倾向于行事贤良温和的明和郡王,明和郡王不像兰砚毫无顾忌,漠然无情,而是追求世家与皇权的平衡,对世家多多善待,世家心中,这位明和郡王更好掌控。
然,在朝会上,满朝文武,无人敢立刻同意兰砚的提议。
他们畏惧着兰砚的多疑和疯魔。
“既然诸位爱卿无法想出,下次朝会再议。”身穿雍容冠冕服裳的少年悠悠启唇,气质阴鸷,凉薄无情,俊美剔透的容色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诡谲,犹如妖邪。
朝臣们对这些时日兰砚处理欠款官员的疯魔手段深感畏惧。
兰砚说什么,朝臣们都说是。
散朝后,宰相周昊英被几位朝官搭话,这几位朝官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不知道下次朝会到底要如何做。
一位朝官担心道,“若这只是皇上试探衷心的手段,那我们是否应当竭力阻拦明和郡王解除幽禁。”
另一位朝官不赞成道,“这般是明哲保身,但会让明和郡王对我们寒心,这对日后不利。”
“那疯子皇上并不会因为我们的卑躬屈膝而对我们有所侧目,指不定哪日我们就被他……”
一个朝官赶忙呵斥,“慎言!”
他皱了皱眉,忧虑地对宰相周昊英请教道,“宰相大人,听闻前些日子皇上放过了明和郡王保护的一位南疆女子,而那位南疆女子险些刺杀了皇上,可是真的?”
之后,皇上又要解除明和郡王的幽禁。让人不得不多想,莫非这南疆女子有何古怪?
“听说,那南疆女子在烟火之地,难道是那南疆女子貌美,引得皇上倾心……”有朝官眼神变了变,压低声音道。
“绝无可能。”宰相周昊英淡淡出声,“皇上并非好色人君。”
若女人有用,他们世家献上的女子早就成功了。
想起皇上兰砚凉薄残忍的性子,宰相周昊英蹙眉。
金氏家主曾与他说过,皇上兰砚天生就是怪物,没有正常的七情六欲。
“莫非是蛊毒影响了皇上?”有朝臣忐忑猜测。
“听闻南疆人擅用蛊毒,甚至能操纵人的心智。”
“无稽之谈。”宰相周昊英冷道。
他淡声,“皇上应当是在布下新的棋局,彻底除掉明和郡王。”
“结局胜败如何,难以预料。”
“老夫言尽于此。”宰相周昊英随着德安侯府的小厮离去。
余下的朝臣们面带愁容,到底是战队皇上兰砚还是明和郡王?心底自然希望明和郡王在那位置上,但皇上兰砚过于狠毒,恐怕明和郡王会陷入艰难的境地。
宰相周昊英出了皇宫,他面上划过一瞬的犹疑。
近日朝会上,皇上偶尔瞥向他,少年眼神更为冷漠,他竟然不知为何如此。
宰相周昊英自认为,明面上他是一个称职的宰相,即便他维护世家的利益,但兰砚不至于如此。
不过,皇上喜怒多变,向来诡异。
宰相周昊英正要上马车回德安侯府,这时,振威大将军府的守卫拦住他,“宰相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宰相周昊英眼皮微动,道,“老夫今日事务繁多,恐不便于,改日再叙。”
守卫拦着宰相周昊英,其中一名守卫竟然拿出了麻袋,作势威胁他。
实在粗鲁!宰相周昊英心情不悦,只好跟随振威大将军的守卫过去。
很快,到了一处别院,振威大将军师鹏正坐于院中太师椅上,亲迎宰相周昊英。
周昊英感觉气氛凝滞,危险四伏,定睛细看,竟埋伏着守卫。
周昊英暗想,若只是婚事,必然不必如此。
还牵扯到其余事宜。
“大将军请老夫过来,不知有何见教?”周昊英道。
师鹏正朗笑,“本将军是个爽快人,与你们这些文人兜兜转转不同,本将军就直言了。”
振威大将军抬手,让下人把聘礼抬上来。
周昊英心底不悦,“这是……”
师鹏正抚掌笑道,“是送给德安侯府的聘礼,本将军要娶你们家的四小姐。”
周昊英暗道,实在是厚颜无耻!
“小女年幼娇纵,恐会让大将军头疼。”周昊英推脱道。
“娇滴滴的正好,本将军疼她还来不及。”振威大将军带着冷厉的视线落在周昊英身上,有威胁意。
周昊英面容不变,“老夫心中不解,不知大将军为何执意求娶,请大将军告知老夫。”
振威大将军好色不错,但在政权上不会如此鲁莽,要为了一个小女子得罪宰相,周昊英存在怀疑。
“哦?你不知晓?”振威大将军笑了,心想果真是颜尚将军告密于皇上,他道,“这倒好说,不过误会一场。”
宰相周昊英:“既然如此,大将军,这婚事……”
振威大将军师鹏正笑道,“用于结两家之好,周宰相,你不会觉得本将军说话不算数吧?”
振威大将军师鹏正将战场上的威迫释放,周昊英面色微变,随即,不紧不慢道,“和气生财,将军将事情说得明白,老夫才能知晓要如何进行准备。”
周凌晴听到的机密,随意一问便知,振威大将军不废话这件事,而是睥睨道,“周宰相,前些日子杜康楼黑火药炸毁,你知晓是谁所做”
师鹏正睨着周昊英,想到日后能让世家中的宰相对他俯首称臣,他觉得快意。
师鹏正笑道,“黑火药本将军没有,要研发大量的黑火药,需要一位有才之人,这样的人,若出于世家,宰相大人,你觉得会如何?”
宰相周昊英心中一震。
他立刻想到了二公子周嘉泽。
师鹏正拍了拍太师椅,“周宰相,你是聪明人,知道本将军所说是何人,年轻公子,总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所以,本将军给了他机会。”
周嘉泽确实进入过振威大将军的军营要为燕朝做贡献,但发现不对劲后就要离开,然而,振威大将军扣押了周嘉泽,逼着他研发黑火药。
“贵府公子包藏祸心,刺杀诸鸿,研制黑火药,桩桩件件,谋反大罪,无论是谁在那个位子上,恐怕都不会宽容德安侯府啊。”师鹏正转着扳指叹气道。
“……”
振威大将军府的小厮送走周宰相,聘礼跟着抬在后面,跟随周宰相的车马送往德安侯府。
宰相周昊英脸色难看。
当日夕色时分。
沈熙洛被叫到宰相周昊英的书房。
“沈小姐,三日之期已过,你并未拒绝。”周昊英的手敲了敲桌案,看待沈熙洛,如看待一件有利用价值的花瓶。
虽然振威大将军要求娶侯府小姐,然周昊英怎会真的将周家小姐嫁过去?侯府中有适宜的表小姐,自然是这位表小姐替嫁。
“日后,你阿兄的官位,德安侯府会一路打点。”周昊英道。
“”
种种话术,威逼利诱。
“牺牲一个表小姐,这便是宰相风骨吗?”沈熙洛攥紧袖角,她抬眸,质问道。
周昊英拂袖,冷冷道,“沈小姐,家国大事面前,你只是鸿毛,焉知大义?”
他威胁道,“沈小姐,你身边的那位凤至,一个小小的侍卫,没有背景,杀了他,对于侯府而言,易如反掌。”
沈熙洛脸色微白。
“沈小姐,侯府对你的姘头视而不见,让你嫁给权贵,赠送你金银财物,提拔你阿兄的官位,这是皆大欢喜。”周昊英平淡道。
“……”
沈熙洛离开书房,娇靥苍白。
小厮康安觉得,美丽的表小姐实在可怜,如娇花一样的年轻少女,竟要嫁给一个年迈粗鲁的老头子。
“表小姐,小的送您回临青院。”康安殷勤道。
沈熙洛本要离开,却隔着廊道瞧见有客人到访,他们带着古怪的血煞气息。
沈熙洛眸光微动,轻声,“康安,那是什么人?”
“表小姐,他们是振威大将军府为了婚事派来的人……”康安怜惜道。
沈熙洛定定地看着那些客人,待客人进入书房后,沈熙洛垂下眼睫,小声,“康安,我的侍卫会来接我,我自行逛逛就好,你先回去吧。”
让康安离开后,沈熙洛蹙眉,她带着思虑悄悄走到周宰相书房旁侧的竹林中。
凤至还没有回来。
但凤至这些日子告诉过她,他所做“活计”涉及到的事。
除了兵权外,振威大将军手中还有一张底牌,用来对付皇上兰砚。
也许,能从周宰相这里找到答案。
少女站于凄清竹林中,正好能够透过窗栏听到书房内的谈话声。
她低垂眼睫,偷听着。
书房内。
振威大将军派来的幕僚与宰相周昊英谈论着黑火药的事。
“贵府公子周嘉泽在阵法上亦是有着出神入化的能力,届时,将军府提供兵卫和制作黑火药的人力物力,配合贵府公子的阵法,当所向披靡,彻底拿下皇宫。”
“宰相大人,可莫要犹豫,当振威大将军成事,周家地位如往常不变,依然时代宰相,但若是周家顺从当今皇上,那周家迟早没落,在时局选择面前,莫要糊涂啊。”
“”
风过竹林,簌簌作响。
幽寒凉意拂过沈熙洛的身体。
沈熙洛惊骇,死死咬唇,不发作动静。
等振威大将军府派来的幕僚离开后,她站在竹林中等待半晌,又等到宰相周昊英也离开书房后,才悄悄离开。
浓云滚滚,风雨欲来。
沈熙洛在夜色中独行,低垂着眼睛,风拂过纤细腰上的襟带。
原本,她应当已经回临青院了。
她不合时宜地出现,有些怪异。
但侯府的人看到,以为这位沈家表小姐是因婚事失魂落魄。
这么一个娇美的小娘子竟然要嫁给一个老头子,当真是可怜。
夜色墙瓦下,周嘉石听到小厮的汇报,得知表妹因婚事魂不守舍,更是心疼。
“我必须想法子,不能眼睁睁让表妹嫁过去。”周嘉石在原地着急,转来转去。
“公子,聘礼已下,两家交好,那师家权势大,连宰相大人都无法子,您还是莫要再掺合了。”周嘉石的小厮劝道。
周嘉石脸色郁卒。
自周嘉木告诉他,他可以娶表妹后,他就去找母亲崔静和求娶表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只能得到母亲的同意才能娶表妹。
但母亲反而更讨厌表妹,觉得表妹狐媚,在众人不知晓的时候勾搭了他。
可只是周嘉石单方的心仪。
崔静和却不相信,认定一个长相妖妖媚媚的表小姐,定然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侯府公子。
周嘉石辩驳无力,崔静和让人将他关起来,院落外多了五大三粗的侍卫,即便他翻墙出去,也会被立刻抓起来。
夜色渐涌。
空中隐有雷声,龙鸣阵阵,暴雨将倾。
周嘉石心碎,满面绝望,“难道真的要让表妹嫁过去么。”
“”
沈熙洛凝眉,向临青院的方向回。
雨水倾覆,风叶潇潇。
沈熙洛愣了下,匆忙加快步伐,裙裾湿透。
潮湿雨雾中。
高挑挺拔的俊美少年从飞檐上轻捷落下。
他闷声,“洛洛,听说你要嫁人。”
望见少年,沈熙洛怔然。
接着,她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走向兰砚,轻轻抿唇,“嗯。”
兰砚伸出手,将沈熙洛拽入暗色阴影中。
湿凉的雨水被他阻拦。
“可洛洛与我,已经无媒勾合。”少年的拥抱滚烫,他咬了咬沈熙洛的耳朵,低喃沙哑。
沈熙洛腰肢
殪崋
轻颤,她心绪泛滥,柔软如春水,仰起眸子,轻声教导着,“凤至,莫要说这样不合礼数的话。”
“洛洛何不与我私奔?”兰砚轻吻她的耳垂,诱惑道,他声音温柔,透露出疯意,“若有人阻拦,我会杀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