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嚣张跋扈的草包太子(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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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角落处安静听着的落榜三人组猛然抬头,动作太剧烈导致肩颈都有些酸痛,然而他们丝毫不在意,只专注地看着沈明恒。moweiwenxuan
原来,这就是他的计划。
怪不得……
怪不得这人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自保的手段,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自己全身而退。
文黎咬了咬牙,正打算开口,忽而被周时誉按住了肩膀。
周时誉目光晦暗,平静地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三个之中,周时誉素来是最冲动的那个,少年自恃有几分本事,便无惧艰难险阻,可将生死轻掷。
然而在这个傍晚,连黄昏都开始迟暮的时候,周时誉忽然无师自通了忍让与冷静。
尹则诲进退两难。
他费尽心思要给章家重创,不是为了要抢一个公正的科举。这玩意儿一旦公正了,对他们还有什么用!
但他们做了那么多准备,眼看就能废太子,真要让他放弃又有些不甘心。
尹则诲忍不住看了章惟德一眼,用了生平最大的自制力才没破口大骂。章家有病吧?这种主意都敢出,还好意思和沈明恒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章惟德出列,“陛下,太子殿下虽有错,盖因其年幼又不知轻重,今后多加教导便是,储君之位事关社稷,不可轻言废立啊。”
“丞相此言差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殿下身为储君,更该以身作则。科举乃国之重策,怎能玩笑?”尹则诲条件反射和章惟德作对。
章惟德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老匹夫,真想科举改制啊!
尹则诲寸步不让地回瞪。你章家都不在乎权贵,凭什么指望我尹家退让?
眼看着又要进行新一轮的唇枪舌战,沈明恒觉得没意思极了。
“诸位,孤提醒你们一句。”沈明恒饶有兴致地指了指宫门外,“孤来时见万人空巷,你们打算怎么给他们交代?”
沈明恒这段话传出去,那可不是牺牲一个太子可以解决的事情,读书人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谁都无法保证。
正在争执的章惟德与尹则诲同时闭上嘴,脸色难看的很。他们忽然意识到沈明恒其实没有给他们第二个选择,在三千学子状告金榜不公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而更荒谬的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居然才是其中最大的功臣。那些在宫门外注视着他们的目光,每一道都有他们的放任和支持。
沈绩大概是最乐见其成的,他是皇帝,他全家都不需要科举,再怎么改制都影响不到他。
而且他也不是傻子,每一个皇帝上位之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拢权利,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巴不得有机会削弱世家。
“太子此言有理。”沈绩近乎迫不及待地下令:“国之重策,不容有失,科举之制当改,太子知其疏漏却不上报,反以此谋利,罪在不赦。朕不得已,特褫夺皇太子位,贬为庶人,幽禁府中以示警醒,无诏不得出。望其洗心革面,明是非,知悔改,以求将来。”
“诸位可有异议?”
事已至此,回天乏术,没人敢承受天下读书人的怒火,自然也就没人敢提出反对。
章惟德有说不出的憋屈烦闷,任谁知道自己被骗了十六年都不会有好脸色。
沈明恒!好一个沈明恒!以往真是小看他了!
尹则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从容含笑着的沈明恒,忽而脊背发凉,寒毛根根竖起。这不是章家的计策,章家不会用这种有损世家利益的手段,从始至终,这局棋的掌控者,只有一个沈明恒!
沈明恒才十六岁,还未及冠,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何其可怖。
“既无异议,沈明恒,你还不谢恩?”沈绩只觉得这辈子从未如此舒心过。
“陛下,你是真不要脸啊。”沈明恒感叹一声,“科举改制是孤提的,这太子之位也是孤不要的,孤还没让你谢恩,你倒是好意思开口。”
“你放肆!你如今已是庶民,犯上可知该当何罪!”沈绩面红耳赤,不知是羞恼还是单纯被气的。
沈明恒瞥了他一眼,颇觉无趣:“不敢杀孤就少说这种威胁的话,很幼稚,孤三岁就不用这种手段吓人了,陛下。”
他像是来此的目的已达成,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还不忘指指点点:“孤回去关禁闭了,舅舅,天下人都看着呢,可别让他们失望啊。”
“殿下,人年少时常有豪情满怀,妄图做些大事,臣可以理解,但冲动行事,只怕会误了一生,介时悔之晚矣。”章惟德面色平静,他说完讽刺抬眼:“臣忘了,如今不能称呼您殿下了——庶人沈明恒。”
沈明恒微微一笑,也不做争辩,转身离开。
天还未暗,夕阳尚留了半个身影,天边已能看见月亮。
民间将这段时辰奉为吉时,日月同辉,前路必将光明灿烂。
章惟德说的话在沈明恒看来就像是反派临死前放的狠话,除了能安慰自己以外一无是处,身为胜利者的沈明恒大发慈悲地不与他计较。
但沈明恒不在意,周时誉等人心中却留下了极深的芥蒂,像是一根细长的针横亘在心口,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沈明恒本该是那样骄傲那样热烈的少年,他本不该受苦。苍天怜他,命运厚待于他,是他自己……偏要生了菩萨心肠。
沈明恒走后没多久,科举改制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安城,虽还没彻底定下来,但初步的章程已经有了。
朝廷的效率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章惟德固然不肯轻易放弃,但殿上那些寒门学子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十年寒窗苦读,经历了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才走到殿试,每一个都是从数万人中脱颖而出的人杰,沈明恒已经为他们将路铺到这份上,还不知争取未免过分。
诚然,他们的寸步不让定然会得罪以章惟德、尹则诲为首的权贵,但自古以来就没有不流血的变法,若是连这点决心都没有,还谈什么尽忠报国?
何况倘若有人率先站了出来,循着脚步往前其实也不算难事,便是赴死也甘之如饴。学子们的前方有周时誉,有宋景年,有文黎,最前方有沈明恒。
沈明恒……
这名字自唇齿间辗转,无声散于虚空,惟剩一抹余韵悠长的叹息,伴随着无数难以分辨的复杂意味。
沈明恒被关了禁闭,太子府的匾额被摘下,看上去萧条落寞,但今晚反倒迎来了不少客人。
而这些客人居然都还挺有本事,不仅没有被禁卫军拦下,还一路顺顺当当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地见到了沈明恒。
沈明恒啧啧称奇,“赵老大人夤夜前来,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沈明恒始终是沈明恒,话说得再礼貌,也掩不住满身傲气。他从不知低调内敛,也学不会温润如玉,他像一团火焰。
从前不喜他的时候觉得他狂妄,如今再看,只觉得这分明是少年的天真与热烈。
赵老大人深深长揖,语气沉痛而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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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臣愚昧,对太子殿下多有误解,不敢求殿下原谅,只是往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请殿下尽管吩咐。”
“也不算是误解。”沈明恒将他扶起,随口道:“你保重好自己,就是最大的用处。”
总不能真把朝堂让给奸佞吧?
“殿下。”赵老大人眼神悲切,痛心疾首:“请殿下恕罪,可老臣还是要说,殿下您糊涂啊!既已坚持了这么久,为何不继续下去,为了区区一场科举,搭上太子之位,置您于如此性命攸关的险境,不值得啊!”
沈明恒:“……”
这时候科举成“区区”了。
沈明恒解释道:“孤生来便是太子,这本就不是孤的功劳或才能,是章家给的。用章家的东西换科举清明,孤也没损失什么,这笔账不亏。”
他是在回答赵老大人值得与否的问题,但老大人听完更生气了,他眼眶发红,老泪纵横:“殿下,我可怜的殿下,您为何不告诉臣?这些年您过得多难?是臣等无能,才要殿下受这些年苦楚。”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心疼更多。
赵老大人也知道这句话其实毫无来由,他没立场要求沈明恒提早告诉他,这人连生身父亲与舅舅都不敢相信,又凭什么相信他一个浑浑噩噩的官员?可他委实难受极了。
这么好的太子,这样的聪明才智,这样的为国为民,他的天资应该用在更值得的地方。
幽檀二州失散的国土,食不果腹的疾苦众生,那才该是沈明恒一展所长的广阔天地,而不该浪费在这些肮脏的蝇营狗苟上,使他一十六年藏巧于拙,不得舞风云。
沈明恒听得莫名其妙,“也还好?”
他越是不放在心上,赵老大人便越是痛心切骨,一开始是为国而悲,慢慢地便又觉得,沈明恒才是世上最无辜的那个。
他想起沈明恒十二岁时第一次上朝,用极刺耳的话语痛骂当今陛下无能,当初只以为太子悖逆,如今才恍然反应过来,或许那日他们才有幸窥到一眼真正的沈明恒。
如果不是生在这样艰难腐朽的皇室,他本就该是这样嫉恶如仇的少年。
这算什么悖逆,沈明恒实在太有资格鄙夷沈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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