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端(4)
瑞福长公主母女先一步入了太极宫,两母女都是一张月盘脸,平日里瞧着倒也可爱,眼下挂着两串眼泪,就显得有几分喜庆。mchuangshige
一入内殿,母女两直接跪在了地上,瑞福长公主哭着道:“皇兄你得为我作主啊!平日里恭华不敬我这个姑母也就罢了,如今直接入我府上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女儿。”
萧宁宁:“姑母,安。”
瑞福长公主哭声戛然而止,抬头看到站在萧权身后的萧宁宁,心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而肿着脸的乔颖儿捂上自己的脸,深怕萧宁宁又给她两巴掌。
萧权冷哼了一声,看着跪在地上肿着一张脸的乔颖儿,没好气道:“你还有脸来告状,你也怎么不问问你好女儿做了什么好事。”
瑞福长公主在宫闱小心翼翼过了多年,若不是那一场夺嫡之战死了太多的皇家兄妹,今上也很难惦记起她这位妹妹来。她以婚事讨得皇兄喜欢,好在驸马也争气,这些年来她日子是过得愈发的舒坦。
但并不代表她忘记了今上是如何上的位,也自认她对今上有几分了解。
听到今上的苛责,瑞福便明白再装可怜的哭下去只会惹人烦,倒不如保留一点体面。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由侍女搀扶着先起了身:“皇兄,就算安宁做了什么错事。恭华也可以直接同我说,哪有越过我这位姑母,打她的道理。”
周建好心,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同瑞福长公主说了一遍。
瑞福听得心惊,别的她不敢保证,但今上对三年秋试一事向来看重,安宁这事做得确实是过火了。她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眼跪在地上还是哭哭戚戚的安宁,生出了几分烦躁之意。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娇万宠,性子难免骄纵。
“安宁你快些向你舅舅解释清楚,不必替人遮掩着。”见平常胆大妄为的女儿被萧宁宁耳光打得颤颤巍巍,她心中的怒意也是无处可发,只得看向萧权:“皇兄,这肯定是诬赖。安宁平时是顽皮了些,但她向来知轻重。”
萧权被乔颖儿哭得烦,平日里瞧着是个能遇事的,这会儿子连个话都不说话了。他转去看自家女儿,就见“她”已经坐着安安静静吃起了饭。
这时,御膳房为萧宁宁新做的几道菜也端了上来。
萧权
“她”似乎忘了“她”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萧权心下有几分无奈之余,又有几分好笑。
任凭多大的事,都没有“她”吃饭重要。
萧权索性也坐了回去,把这一顿饭好好的吃完。
在曹天霸,倪羽,顾季堂三人入太极宫之前,萧权已经先一步接收到了一个密信,信中有关于顾季堂一案的全部经过。
其中还包括市井中在传的曹天霸殴打敬职敬业的守城官兵一事,以及顾季堂挽救百姓,避免考生错失秋试国考一事。
“皇上万福金安。”曹天霸同倪羽一道行了大礼。
顾季堂是被抬着进来的,人还昏迷着。
萧权坐在黄花梨雕龙纹罗汉床上品着茶,萧宁宁坐在下侧,瑞福长公主与“她”相对而坐。乔颖儿被带去偏殿上药。
而顾青姝和吴琦则站在萧宁宁的身后。顾青姝看着兄长被两个侍卫抬了进来,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如枯木一般,身上已经换上了脏兮兮的囚衣,隐约可见血迹。
她心痛之余是满满地恨意。
她看了眼吴琦,等吴琦点了头,她这才扑到顾季堂的身旁去。
“阿兄,你还好吗?”顾青姝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在发着烧,这一夜烧下来,人还能行吗?
顾季堂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看到身旁的顾青姝,还没说上一句话,又昏了过去。
“周建,唤个太医来。”萧权蹙起眉头。
周建领命,招呼把人抬去了偏殿。
萧权语气淡淡,但作为一位帝王,再平淡的语气都足够让人畏惧:“说吧,京都府伊,这是什么情况?”
倪羽长得胖,他从宫外行至太极宫已经是满头的汗,他跪在地上微微抬头看了眼萧权,神情似是如常,可那双凤眸如鹰,直勾勾的钻入人心,叫人任何的秘密都无处可藏。
倪羽喉咙蠕动,身上的里衣湿了个彻底,他拭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暗自懊恼昨日没把顾季堂给放了,不然今日也不会招来如此祸端。
“皇上,臣”
萧权没得耐心等着他,转向了曹天霸:“曹天霸,人是你打的,你来说。”
曹天霸生得壮实,在歌舞坊流连一夜,除了眼中有点血丝,倒也未见精神不好:“回禀皇上,臣昨日见那贼子欺辱安宁郡主,这才出手将人打了一顿,送了官,倒不知有何过错?”
乔颖儿是他的未婚妻,他见有人欺辱自己的女人,把人打上一顿,也没有什么过错可言。
萧权讥笑:“安宁出来,给朕把事情当着曹天霸的面好好说上一遍。”
小太监得了话,立即把在偏殿的乔颖儿请了出来。
乔颖儿这会儿已经知道害怕了,哪敢还如早间在自己府上一般放肆的说话。
她带着哭腔行了礼,道:“回皇上的话。臣肆意妄为不顾顾家郎君在上值,不仅给他送吃食,还邀请他出去游玩。臣见他不愿意,便说他欺辱臣。恰好曹三郎骑马路上,他因着臣的话便拿出鞭子抽打顾家郎君。顾家郎君怕伤到百姓,伸手接下鞭子,结果彻底惹怒了曹三郎。于是曹三郎把顾家郎君打了一顿,还送去京都衙门。”
又道:“臣以为曹三郎说的只是玩笑话,不曾想他真的会把人送到京都衙门。而且从昨日到今日京都衙门也不曾派人来问过臣,若不是早上殿下来寻臣,臣都不知道此事。”
乔颖儿是被宠坏了,但也不蠢。该老老实实交代的她知道瞒着也没用,当然此事不能由她一人承担。
“皇上,臣并非不想派人询问郡主,而是曹三郎一口咬定顾家郎君欺辱了郡主。郡主身份贵重,这事臣做不得主。臣昨日已经把此案递交给了刑部。”
曹天霸看看乔颖儿,又看看倪羽,多大点事,竟然还互相攀咬起来。
他祖父是三朝重臣,位享太庙,父亲任刑部尚书,一个小小的守卫,就算是他把人给打死了,又能如何?
萧权:“曹三郎你还有什么需要说的?”
曹天霸:“回皇上,臣不该冲动一时。“
“冲动?顾青姝听着当真可笑:“皇上,我顾家身份是卑微,比不得安宁郡主尊贵,也比不得曹家三郎家世好,但民女兄长不过是尽忠职守,就因为两位贵人的随口之言,一时冲动差点没了命。难不成民女兄长的命不是命吗?
皇上,民女父亲曾是名列三甲的探花郎,一心觉得读书才可报效朝堂,为百姓谋福利。而兄长却认为成为一名武将,守卫我大原的国土同样也是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利。因而他十岁开始习武,每日天还未亮就开始练习,风雨不断。今日因救人断了前途,民女兄长定然不会后悔。可现在却因着莫须有的“欺辱”妇人的罪名没了半条命,断了前途。民女为兄长感到不值。还望皇上圣断。”
顾青姝说着愈发的愤怒,她握紧拳头,恨不能把曹天霸直接生吞了。
凭什么?
就因为他们的身份高,就因为他们手握权利,她顾家就得任人宰割吗?
曹天霸却满不在意:“这位顾家姑娘你说的话可就严重了,难不成谁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何况我只是把人打了一顿,他既然是习武之人,能有多大事。”
“所以以曹三郎之言,这天下就没有你不能动手的人,只要你一时冲动,任凭对方是谁?”萧宁宁冷笑道:“父皇,看来我大原已经不需要官员了,只要他曹家三郎一人就可。他一句话就能把人送入京都衙门的牢狱之中,京都府伊连事情真伪都不用查,就可以对人动用刑罚,顺便还把罪名给安了。”
曹天霸还想说什么,萧权一掌拍在小方茶几上,怒道:“来人把曹天霸的官职罢免,刑以百鞭,关入御史台。另外通知曹厚教子无方,闭门思过一月,罚金一千。从四品京都府伊倪羽降为从五品大理正。”
又道:“安宁郡主剥去头衔,降为县主,不得召唤不可入宫。瑞福长公主教女无方,罚金三千。查明秋试当日受伤百姓,一切费用借由长公主府出。”
曹天霸慌了:“皇上,臣当真只是一时冲动。安宁郡主是臣的未婚妻,臣护自己的未婚妻难道也有错吗?”
萧权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给他:“就在殿外给朕打,打完再给朕拖走。”
萧宁宁摇了摇头。
蠢货就是蠢货。
死到临头,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权者最忌讳什么?
当然是有人以权越线。
就算顾季堂做错了事,那也该由京都衙门去处理,京都衙门处理不了自然是要上禀刑部,而刑部就该把折子往上递。
可偏偏这些人都自以为是,都仗着自己手中有那么一点权利,竟然不上报,忘了这里是天子脚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已行至宫门。
后一辆内正躺着顾季堂,太医给他开了药,身上的伤看起来确实骇人,但还在没有伤及内里,养上一个月便能如常。
顾青姝为了能让他好好休息,再则她也得好生感谢萧宁宁:“殿下,你是如何猜到倪羽不上报的?”
萧宁宁笑道:“倪羽是曹厚一手提携上去的人,你兄长这种事一看就知道是曹天霸惹了祸,哪里经得住查。但倪羽又不肯放过可以向曹厚表忠心的机会,自然会私下处置,卖给曹家面子。所以这件事只有闹得越大才越好。”
当然,只有闹大了,明日的戏码才能好好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