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妈!你的钱呢?”
“都在那儿了啊。”
“怎么可能?你不是有一个多亿吗?”
阮林林故作惊讶地张大嘴, 走过去摸摸他脑门。
“你也没发烧啊, 怎么说胡话呢?我连退休工资都没有,吃住全靠你爸,哪儿来的一个多亿?这段日子他要请护工, 要吃药,每月工资都花得七七八八,压根没有多余的钱。这250块还是我之前攒的呢,你得帮我保管好。”
程自建呆呆地抱着手机, 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阮林林温柔慈祥地抚摸他头发。
“自建啊, 妈的钱给你了,现在自己身无分文,往后你得养妈啊。现在我要回家了, 给我一百块钱打车吧。”
他盛怒, 气得眼睛通红,仿佛要爆出血来。
“你明明有钱!你故意陷害我!”
阮林林沉下脸, 声音也变得冷漠。
“你这就太过分了啊,我怎么陷害你了?给你钱是陷害你?再说那个封经理你也认识,我有那么大本事撺掇他跟我一起骗人吗?我又没钱给他。自建,你这两年可是越来越胡闹了。要是再这么下去,我只能跟你法院见,强行让你每月给赡养费了。”
程自建脸色大变, 拿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最后咬着牙关吃了这个闷亏,给她一百块钱。
“是我误会你了。”
阮林林微笑, 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这才对嘛,母子之间干嘛吵架呢?你努力工作,以后我要你养的地方还多着。”
她说完拦了辆出租车,扬长离去。
程自建回头看向银行,气势汹汹地跑进去找封彦。
同一时间,一位员工走进封彦办公室。
“经理,刚才您负责签署的那份理财保险是无效的。”
“无效?”
“程梦芝今天上午九点时,已经把存款全部转走了,目前的账户里只有几百块钱,合同无效。”
封彦手里的钢笔掉到桌上,紧接着听见程自建充满愤怒的脚步声。
阮林林不知道后来两人是怎样解决的,也没兴趣知道。
回去的路上,程晚歌打电话给她,说明天周六,问她有没有空,陪顾青云一起去公园玩,省得整天只能闷在家里。
她想了想,同意,却补充道:“我要带一个伴去。”
“谁?”
她神秘兮兮地不肯说,直到翌日出发时,那人来到楼下等待,程晚歌才知道他是谁。
程初旭。
程初旭有点不好意思,抓着头发说:“奶奶,要不我还是不去了,我都十五岁还去公园做什么?又不是小孩。”
“不行,来都来了,你今天正好放松放松,少想作业了。”
阮林林说着把一顶自己在网上买得棒球帽扣他脑袋上,打量一番,十分满意。
这么帅的孙子,就该带出去多遛遛。
程晚歌在给顾青云穿外套,怕他坐车上吹空调冻着,却半天不见他抬手,眼睛一直看着那两人,不由得问:
“爸,你怎么了?”
他收回视线,把手伸进袖子里。
“还是年轻好。”
怎么突然闻到一股酸味儿,醋瓶子忘盖了?
程晚歌揉揉鼻子,拿起车钥匙。
“走吧,出发。”
她的车是一辆白色别克,刚毕业那几年自己攒钱买的。
上车后她跟程初旭坐前面,阮林林与顾青云坐后面。
这样的安排没什么奇怪的,老人与老人一排,年轻人与年轻人一排,很合适。
可对于阮林林而言,有点如坐针毡。
她和顾青云靠得很近,近到能闻见对方身上淡淡的药味—他已出院,但一日三餐都得吃药,免得再次复发。
现在是八月末,外面天气炎热。车内空调刚刚打开,真皮座椅残留着余温。
唯有他身上冰冰凉凉,像个从寒冬里走来的人。
汽车转弯,两人都胳膊不小心碰在一起。
阮林林尴尬地笑了一下,寻找话题打破沉寂。
“你准备去公园玩什么?”
“散散步吧。”
“散步好,强身健体。”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把手臂往自己那边移了点,看向窗外。
两人的尬聊结束,气氛冷得突破天际,阮林林忙询问程初旭开学的日子,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程晚歌从后视镜里看着父亲的倒影,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明明就想跟人家说话,非要克制隐忍。
老夫老妻几十年了,只因为昏迷几年就变成陌生人?
她决定来次助攻。
“公园旁边有家海洋馆开业,你们想去吗?”
阮林林正愁找不到话题。
“好啊,我很久没去过海洋馆了。”
程初旭本来也想去,突然看见一向冷漠淡定的小姑疯狂对他挤眼睛,愣了几秒,后知后觉道:
“我不去了,我……不喜欢鱼。”
程晚歌立刻说:“我也是。爸,只好你陪妈一块儿去了。”
顾青云:“……”
阮林林:“……”
在程晚歌的撮合下,抵达公园后,四人分成两对。
一对买票进入海洋馆,一对站在外面吃棉花糖等他们。
由于是第一天开业,馆内游客特别多。阮林林和顾青云就像夹杂在沙丁鱼群里的鱼,几乎是被推着往前走。
一队中学生嬉闹着跑过,撞到阮林林的肩膀。
她措手不及,往前倒去,本以为要摔个嘴啃泥,右手忽然被人拉住,拽回原位。
顾青云道:“人太多,我们牵着吧,免得走散了。”
阮林林说了声好,通红的耳朵被垂下来的头发挡住。
两人肩并肩地朝前走,顾青云冰凉的手握着她,很有力量。
蓝色的光影落在他们身上,颜色各异的鱼儿在身边和头顶游来游去,感觉非常美妙。
与此同时,公园门口,程晚歌与程初旭蹲在路边吃棉花糖。
小姑是家中气场最强势的人,曾经以一己之力骂得老大老二抬不起头。大家平时见面又少,程初旭略有点紧张。
程晚歌慢条斯理地吃着久违的小零食。
“上高中以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跟爸爸妈妈一起逛公园。”
程初旭有点疑惑,“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像小姑这么厉害的人,愿望应该是当个女企业家什么才对吧。
“对你来说很简单,但我不是。我上中学的时候你刚出生,你妈不愿意带,于是只能由我妈整天带你。奶粉、尿不湿、衣服等等东西都是他们买的,一个月开销至少三四千,爸爸为此延迟退休,而我晚自习回家还得帮你冲奶粉。”
程初旭微微张大嘴,半晌后才道:“抱歉,我不知道这些……”
赵菊香只跟他说过他小时候多么顽皮好动,带他多么辛苦,没提过他是奶奶照顾的。
等有记忆已经上幼儿园了,那时他已被赵菊香接回家,只是一日三餐仍在奶奶家吃。
程晚歌嗤笑了声。
“没什么可抱歉的,反正我早就不做那些异想天开的梦。如今只要她俩过得好,就行了。”
程初旭看着手里棉花糖,一口气把它吃完,又去买了两串糖葫芦,塞给程晚歌。
“小姑,我可以陪你一起逛公园吗?”
他或许不是一个讨喜的侄子,但一定可以当个称职的玩伴。
海洋馆里,老夫妻俩走到了白鲸馆。
两条大白鲸带着一条小白鲸,在蔚蓝的玻璃后自由畅游,简直就是巨大的白色精灵。
小白鲸对游客们很感兴趣,一直在玻璃后徘徊。
阮林林把手掌贴在玻璃上,它游过来亲了口,吐出一个圆溜溜的大泡泡,引来众人哄笑。
她惊喜地回头说:“你看它多可爱!”
顾青云走近一步,微微弯腰,隔开嘈杂的人声,在她耳畔说:
“它们也很聪明,还能模仿人声,号称海中百灵鸟。如果你拿一面镜子站在这里,它会欣赏自己的倩影。”
阮林林笑得眼睛弯起来。
“真的假的?”
顾青云说:“我现在就出去买一面。”
她忙拉住他,“不用那么麻烦,下次再带来也没关系。”
他抿了下嘴唇,“你还愿意来吗?”
阮林林莫名觉得他有些紧张,点点头,望向玻璃后的白鲸。
“当然愿意,这里多美啊。”
顾青云闻言眉心渐渐舒展,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咔擦—
旁边响起照相声。
回头一看,一个长头发的年轻男人正端着相机拍他们。
顾青云皱眉,一只手挡住她,一只手去阻止。
那人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刚才的画面太美了,忍不住就……你们好,我是一名职业摄影师。你们要是介意的话,我会把照片删掉。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花钱买下来,将来放在我的影展上展出。”
顾青云回头看阮林林,两人交换了几个眼神。
他说:“我想看看照片。”
那人忙道:“没问题。”
他本打算让人删掉照片的,但是看完改变主意。
“可以留下。”
“那您希望什么价钱……”
“不用了,这是我的电话,展出的时候发给我看看吧。”
“没问题!”
摄影师离开,夫妻俩继续往前走。
阮林林一路都很好奇照片到底拍得有多好,以至于他连钱都不要。
可是顾青云不肯说,看了眼时间,说该出去了。
这一天,他们逛了公园吃了大餐,程晚歌还请他们看电影,玩到晚上七八点才回去。
阮林林玩得开心,但也累得够呛,洗完澡就准备睡觉,却看见手机里多了条短信。
封彦:程阿姨,明天行里举办老客户活动,我帮您申请了一个名额,请问有兴趣来吗?
钱都转走了还叫她老客户,看来是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忽悠她把钱转回去?
真是不好意思,她虽然颜控,但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阮林林舒舒服服地睡了个觉,第二天上午九点起床,前往银行。
打算让封彦改个称呼。
叫什么阿姨?叫爸爸。
大周末早上,上班族都还在补觉,街上冷冷清清。
银行门口挤满高额存款客户,年龄都在四十往上,来参加vip活动的。
阮林林似乎已被列为重点目标,一下车就有眼尖的工作人员看见她,挤出人群跑来迎接。
“程女士,您也来啦,先进了喝杯茶。”
她摇头,“我找封经理。”
“好啊,封经理在楼上办公室,我去叫他下来。”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
阮林林走进银行,娴熟地上楼,敲响封彦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出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晰悦耳。
“请进。”
她打开鼓鼓囊囊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礼盒装的脑白金,拎在手里推门而入。
封彦正在看活动资料,抬头看见她,目光先是微喜,很快就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
“这是……”
阮林林微笑,“送给封经理的啊,封经理最近肯定很劳心伤神,得补补脑子才行。”
封彦怀疑她话里有话,借机嘲笑自己,解释道:
“程阿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其实您大可不必,我……”
她抬手打断。
“我真的只是关心你,你当区长的父亲三年前因为贪污被捕了是不是?母亲前两年又查出重病了对吗?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负担肯定很重吧?家产全部清查了,工资入不敷出吧?”
封彦成也名气败也名气。
在学校里他是风云人物,毕业后他仍然被人津津乐道。
前些天阮林林察觉到他的异常,特地登陆校内论坛看了看,果然看到有人在讨论他,言语里全是惋惜。
她当时想过,要不要出些钱帮忙,毕竟是自己曾爱慕过的人,给她留下了那么美好的记忆。
无奈对方的所作所为骚断腿。
她说得越多,封彦的脸色便越难看。说完最后一句,已经变得铁青,清俊的脸近乎扭曲。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阮林林笑眯眯道:“我关心你啊,反正我有那么多钱,花都花不完,儿子又不孝顺,送几百万给你如何?”
封彦曾觉得她的笑容是憨,是傻,是好骗,如同他的许多高龄客户一样。
但是现在,那个笑容令他如芒在背。
“你想怎么样?”
阮林林把脑白金放在他桌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这人念旧,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封经理,你既然不是蜘蛛侠,就别老在悬崖上走。哪天掉下去了,可没那万能的蜘蛛丝救你,明白吗?”
封彦看着脑白金上笑容灿烂的老人,心中乌云密布,抬不起头。
阮林林心情大好,朝外走去,在走廊上被人撞了下肩膀,生疼,抬头正要说话,看见对方的脸陡然愣住。
那人一米八多的个子,皮肤苍白,身材瘦削,短发看起来很久都没修剪,乱糟糟的盖住耳朵。
他眼睛很大,包裹着一圈浓密的睫毛,以前常被人笑话是牛眼。但此刻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下颌全是胡茬,身上的t恤与牛仔裤也皱巴巴的。
他跟阮林林记忆中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一点也不像,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男朋友——苏城。
苏城气息颓丧,撞了以后也不看她,匆匆说句对不起,便走进封彦办公室。
阮林林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
出车祸的人是自己,不闻不问的人是他。
怎么搞得他跟死去活来一样?
要不要等他出来,聊几句?
她低头看见自己苍老的手,想起如今天翻地覆的生活,摇摇头,走出银行。
本打算去超市买只老母鸡炖汤,犒劳犒劳自己被程自建和封彦双重伤害的灵魂,不料出门后看见银行对面也有个农贸市场便走进去逛起来。
她站在店家的冰柜前,摸摸鸡腿又捏捏鸡翅,好半天都没买。
过了十几分钟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瞥银行大门。
苏城出来了,骑上一辆共享单车。
她连忙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快跟上前面那个人!”
司机看着前面慢吞吞的身影,不得不等待三分钟再起步。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抵达目的地——苏城的出租屋。
阮林林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本来是想借他家厨房练练厨艺的,谁知苏城在这方面悟性比她高。
练了半个月,她仍然只会炒个青椒肉丝,而他鸡鸭鱼肉样样拿手,把她活生生养胖八斤。
苏城把车停好,独自上楼。
阮林林等了一会儿,也进入电梯,来到熟悉的门牌号前,看着房门犹豫。
苏城明明很爱干净,干劲十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莫非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可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母亲早已嫁人生子,父亲也对他态度冷淡,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才对。
里面传出脚步声,离门越来越近。
她心里一紧,快速跑进电梯,边喘粗气边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关于他的事了。
纵使他们曾经爱过,
但已经成为过去式。
她没必要死守着他,正如他也没有死守昏迷的她。
她要忙的事可多着呢。
阮林林给自己报了驾照考试,每天傍晚按时去别墅,在程初旭的帮助下学习吉他和滑板。
同时也密切关注父母在国外的消息。
两个月后,新消息传来——父亲已在国外找到工作,她的身体也入院接受治疗,母亲仍全职陪伴她。一家三口的生活比以前拮据不少,但还算稳定,不愁衣食。
阮林林彻底放下心来,将注意力移向自己的上亿存款。
第一期利息已打入账户,整整十三万。
—
11月8日,立冬,晴。
华城市第一中学,高一(2)班体育课。
老师带他们跑完圈,让自由活动。
男生们奔向篮球场,许多女生也跟了过去。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拿出藏在衣服里的手机。
“啊啊啊!程初旭真的好帅啊!”
“我觉得郑世风也不错啊,家里还有钱,你瞧他又买新鞋了。”
“算了吧,那个沙雕,整天就知道装逼。之前还骂咱们班上的女生都是仇人多作怪,长得像凤姐还喜欢打扮。”
“真的?什么时候说的?”
“就班花涂指甲油被老师罚扫地那天啊,他怀疑是我们举报的。自以为是护花使者,为了美人背叛全世界,其实就是个铁憨憨,李倩喜欢的是程初旭。”
“你瞎说的吧,我怎么没听说过?”
女生耸耸肩,继续用相机捕捉球场上帅气的身影。
天气有点干燥,程初旭打了几场出汗,回教室换上更凉爽的短袖球衣,引来一阵尖叫。
另一队的郑世风看见了,表情相当鄙夷,却也跟着换了件衣服,可惜无人关注。
体育课结束,比分23:7,郑世风一队惨败,脸色难看。
女生们争先恐后地祝贺程初旭。
这时,一个清秀动人的女生拿着瓶矿泉水走来,腼腆地递给他,笑出两个小酒窝。
“恭喜你,继续加油哦。”
众人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郑世风的表情臭到极点,眼底闪着阴狠的光。
程初旭笑笑,“多谢,水就不用了,我有。”
他说完与朋友勾肩搭背地往教室走去,留下一个令人心动的背影。
当天晚自习下课后,程初旭被郑世风带人堵在学校外的小巷子里。
巷内没有路灯,只遥遥地照来一点黯淡的光。
郑世风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狂霸酷帅拽。
“小子,你很牛逼嘛,开学才几个月就把那些女生迷得五迷三道的,嗯?”
现在高中生的个子已经很高了,他们几人都人高马大的,将前路死死堵住。
而后面又是死路,程初旭无路可逃。
他表情镇定,看不出慌乱,不动声色护着书包,免得那些人发疯把他还没做完的试卷给撕了。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要你滚出这所高中!”
他笑了。
笑声让郑世风气得不轻。
“你tm脑子有问题吧,还笑?”
“我以为市一中是很不错的学校,没想到原来也会有小混混。”
“……你说谁小混混?!”
“你心里清楚。”
郑世风忍不住了,把书包往地下一丢,急冲几步挥出一拳。
程初旭闪身躲开,抱着书包回身就是一脚,踹得他倒退几步。
朋友们见状要挺身而出,为他出气,好好教训对方。
郑世风却捂着胸口拦住他们,看程初旭的眼神满是嘲讽。
“你不就是得意自己成绩好么?可是有什么用,现在早就不是看学习成绩的社会了。我爸是大老板,一个月赚几百万,你爸呢?区区一个卖空调的,说出来都笑死人。将来我毕业了,子承父业,仍然是个富豪,受人敬仰。而你辛辛苦苦考大学,毕业出来只能给我打工,任由我差遣。
至于那些愚蠢的女生,长大以后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钱人最牛!”
程初旭眸光冰冷。
“未来的事,还不好说呢。”
郑世风毫不留情地嗤笑,“少白日做梦了,你一出生就注定只能当个loser。”
这句话冲击着他的耳膜,令他眼中冒出红意。
郑世风自知戳到他痛处,嚣张地笑出声。
就在这时,巷外打进来两道白色光柱,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紧接着是刺耳的车喇叭声。
众人用手掌半遮住眼睛,仔细辨认。
“卧槽!保时捷!”
一辆鲜红的保时捷跑车停在巷口,打开大灯,光芒万丈。
高中生们目若呆鸡,有人推推郑世风。
“是不是你爸买了新车来接你啊?”
他一想也觉得有可能,毕竟在场这么多人,也就他家买得起跑车,于是一脸欣喜地走过去。
“爸……”
后一个爸字还没出口,车门打开,刺眼光线中出来一个人。
她,满头白发!
她,一身老年装!
她,脚踩北京布鞋!
她慈祥和蔼地笑着,冲他们招招手。
“大孙砸,奶奶来接你放学了。”
由于高中学业繁忙,每天放学就已经到了晚上。阮林林便改了培训的时间,由以前每天傍晚三小时,改成周六一整天。
本来平时晚上她是不会来的,但她前些日子拿到驾照,今天又提了新车,想找人分享,于是就奔学校来了。
没想到会碰上这一幕。
高中生们还云里雾里,羡慕地看着车。
“郑世风,你奶奶真时髦嘿!”
郑世风看清来人后,笑容僵在脸上,听完同伴的话,太阳穴直抽抽,气急败坏地说:
“闭嘴!那不是我奶奶!”
“不是你奶奶还能是谁啊?谁家那么有钱?”
当事人用一声称呼解释了他们的困惑。
“小旭,走啊,回家。”
所有人回头看程初旭,他也有点意外,但很快平静下来,整理好书包,走到她身边。
阮林林摸摸他的头,让他先上车。
他上去关上出门后,她朝那些个头已堪比大人,心智仍然不够成熟的小男生走去。
对方毕竟是个开跑车的,肯定很有钱。
众人的眼神充满敬畏,而她看似笑容慈祥,走近后却低声道:
“小兔崽子们,下次再欺负小旭试试,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以郑世风为首的人打了个哆嗦,齐刷刷点头。
她和蔼地说了声乖,回到车上,踩下油门。
回家的路上,程初旭坐得很不自在,左右打量这辆车,实在想不通。
“奶奶,车哪儿来的?又是你的有钱朋友委托你照看的?”
阮林林装傻。
“是啊,人嘛,就该多多交朋结友,这样人家有好事都想着你。”
上百万的崭新跑车呢,还真是好事。
程初旭跟她相处两个多月,知道自己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干脆压下疑惑,提起另一件事。
“我妈找到工作了。”
“什么工作?”
“在美容院卖保养品,底薪两千,双休。”
“你爸怎么说?”
“他说我妈开心就好,要是以后感觉辛苦,就辞职另找。”
程自建对赵菊香还挺不错的,也有可能是对方太凶悍,把他拿捏得好。
但无论如何,这个家庭都已走上正轨,以后应该不会再烦她,值得庆幸。
抵达小区外,她停好车,拿出手机晃了晃。
“又到了发工资的时间哦。”
程初旭有点不想要。
“这个月我根本没上几天班,要不还是算了吧,之前你给我的也够我花很久了……”
阮林林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直接点了转账。
“做人嘛,要讲信誉,说好给四千就得给四千。你要是有多就存着,将来读大学用。以后毕业孝敬奶奶,知道吗?”
程初旭看着卡里日渐增长的余额,哭笑不得,推开车门说:
“我回家了,奶奶,开车小心点。”
阮林林挥挥手,望着他年轻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非常羡慕。
以前没出车祸的时候,她从不觉得年轻有多重要,身体健康有多重要。
大胆熬夜大胆吃辣条,直到现在伸个懒腰都得喘半天,才意识到那些东西的重要性,是用钱也买不回来的。
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如今只能当个老富婆,多多花钱慰藉自己这样子。
她调转车头,驶入夜色中。
未免他人怀疑,她把车停在小区外的一个收费停车场,步行回家。
第二天打算开车在市里逛逛,享受一把招摇的快感,不知不觉,来到一栋熟悉的公寓楼前。
大楼临街,楼下就是人行道。树荫底下摆着几条石质长凳,凳子上坐着那个她努力想忘记,又总不经意间想起的人。
苏城。
他比第一次见面时更颓废,形状堪比流浪汉。
天冷了,他仍然穿着脏兮兮皱巴巴的短袖t恤和牛仔裤,胡子拉碴,一脸木然地喝一听冷冰冰的啤酒。
阮林林不敢靠近,远远地看着他。
嘴里骂了句活该,可心脏又被蚂蚁咬似的疼。
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从他面前走过去,他忘了喝酒,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卧槽这渣男!
女朋友车祸才几个月,就开始对别人流口水了?
阮林林陡然发怒,可很快就意识到,他看得不是人,是衣服。
女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外套,以前她也有。因为布料抗造几乎天天穿,对方身材发型也跟她挺像的。
所以苏城其实是在想她吗?
她呼吸变得急促,想了想,把车停得远远的,拿着手机走过去。
女孩已走没了影,苏城执着地望着滚滚车流,不知在想什么。
“小伙子?小伙子?”
她连喊两声,对方迟钝地回过头,一双眼珠子像冻在眼眶里,转不动。
她摇摇手机,“你能不能教怎样用共享单车啊?我想骑一辆去买菜,怎么注册都不行。”
苏城仰头喝完易拉罐里的酒,捏扁丢进垃圾桶,接过她的手机。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阮林林偷偷打量他,闻到他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味道。
酒精、香烟、洗澡洗得应该也不是很勤快……
这不是她认识的苏城。
“你大冷天的,怎么只穿件短袖?家里没衣服吗?”
他揉揉鸡窝般的头发,鼻子塞了,说话瓮声瓮气。
“没事儿。”
三下五除二,手机注册好了,他递回去说:
“以后直接扫码就行。”
阮林林没看手机,仍盯着他。
“你住在附近是不是?家人呢,怎么不照顾你?”
他警惕起来,一句话都不肯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阮林林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可是走了才三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伴随路人尖叫。
回头一看,苏城昏倒在地,脸色白得不正常。
她连忙打120送他去医院。
—
狭长的走廊,苍白的灯光。
阮林林在病房外焦急等待。
医生走出来,“你是他家属吗?”
“我是他女……”她情急之下差点说漏嘴,连忙改口,“我是他奶奶。”
“他父母在哪里?还有其他家属吗?”
医生表情严肃。
她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得了绝症?”
所以他才如此自暴自弃?
“那倒没有,只是病人身体太虚弱,近段时间的作息和饮食应该很不正常,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才能恢复。而这方面家人必须配合,比如监督他按时吃饭。”
“他……他父母在外地,我会叮嘱他的。”
“那就好,他已经醒了,这是缴费单。你交钱以后去拿药,就可以带他出院了,记得一定按照病历上写得做,不能再作息混乱了,半个月后来复查。”
阮林林交了五百块钱,提着一大包药带他回家。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进错屋子。
记忆中温馨整洁的小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脏乱。
苏城踢飞一个泡面盒,走进卧室趴床上躺着,死气沉沉宛若尸体。
阮林林犹豫要不要帮他收拾一下,看到那些狼藉实在无从下手,干脆无视,走进厨房,拿出自己刚买的排骨给他炖汤喝。
半小时后,她跨过一堆脏衣服,走进卧室。
“起来吃点东西吧,吃完喝药再睡。”
他一动不动。
“睡着了吗?待会儿再睡。”
“你出去。”
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愣了愣,随即骂道:
“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要不是看你病得快死了当我愿意管你?让我走,刚才的药费还不还?”
苏城打开床头柜,抓出一把钱洒向她。
“出去!”
她气得半死,扭头就走,出门时听见汤碗摔碎的声音。
随便吧,想死就死好了,关她什么事?
他就算死在这一屋子里的垃圾堆里长满蛆,也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气死了!
阮林林冲出门,回到车上,怒意在胸腔沸腾。
抬头看见后视镜里苍老的脸,她做出一个已经思考很久的决定。
二十多分钟后,华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皮肤科来了一位病人。
“您的皮肤报告已经出来了,这边为您选出几项适合您的项目。能除皱提拉的热玛吉、肉毒素注射、埋线提拉,还有美白细腻毛孔的玻尿酸注射,微针,祛除斑点的超皮秒……鉴于皮肤承受能力有限,您可以选出自己意向的三到四个,进行为期三个月左右的治疗。”
阮林林看着那些冷冰冰的器械,有点紧张。
“真的会有效果吗?”
医生笑道:“您放心,这里是三甲医院,所有项目都是正规的,绝不会夸大宣传。另外我注意到您法令纹偏深,额头也比较低,建议分别填充自体脂肪和玻尿酸,做完会有一个很大的改变。”
阮林林当初连补个牙都得想半天,面对这么多项目着实无从下手。
可她的身体六十八了,靠早睡早起和多吃红枣枸杞已无法实现逆转,只能借助外力。
她要漂亮,要年轻,痛点就痛点吧。
一周后,程晚歌陪同顾青云在小区里散步,忽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
顾青云停下脚步。
“你妈回来了。”
程晚歌笑道:“爸,你是想她想疯了吧?那个怎么可能是我妈,她哪儿有那么年轻。”
顾青云笑而不语,
几分钟后,对方走到他们面前,吁出一口气。
“这小区可真是的,从大门口走进来得十分钟,累死我了。”
程晚歌看着那张明明无比熟悉,却又哪儿都不同的脸,目瞪口呆。
那是她妈?!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要出远门,所以就提前把这章发啦,后天正常早上九点更新,好梦哟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