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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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的小巷上旁是仿古的院墙,秋日吹来的冷风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街边各种小炒小摊点燃的炉火,甚至为此添热般。mchuangshige
周围翕动的风是热的,不过也有可能是苏缇自己的心理作用。
空气中能闻到某种桂花酿微甜的酒味,吹得她脸颊泛起薄红。
陈屿向她提议:“我们去走走吧。”
苏缇滚烫的耳朵降下一点温度,答应下来。
“怎么想起要来逛美食节的。”
苏缇与他并肩而行,用纸巾擦拭指间残留的糖渍,头也没抬,像是心血来潮的发问。
“是涂野硬拉着我来的。”
他这般说着,很不老实。
说实话,陈屿不大喜欢拥挤嘈杂的人群,如果可以他会放任自己闲适的处在舒适区中,如果没有和她同行的安排的话,他怎么样都可以。
反而言之,如果苏缇有安排的话,他怎么样也都可以。
他曾经为了和她打好关系,专门去讨好学校里一只跛脚的橘猫。
对方大概也是某片区域的大人物,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捉鸟吓人两不误,几度被保安在墙上粘贴捉捕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仍是在逃状态。
或许还身负校长养在屋檐下的几只鹦鹉的命案,就这样一只猫却和苏缇关系很好。
猫大爷从花坛里蹿出来,然后占据长椅的另一端,舔着顺毛,像是没有发现他这个大活人。
陈屿他也不大喜欢猫之类的宠物,那种颇具人性,却在饲主死后会毫不犹豫地啃食尸骨的任何非人的活物。
常给他一种恐怖谷的感觉。
当然为此涂野总是说他杞人忧天。
开始就是与猫各据两端、相安无事,他用余光偷瞄着猫大爷,对方的皮毛被舔得油光发亮,在阳光下橘色的那一部分甚至在熠熠发光。
猫这种生物有一种独特的功能,就是能一眼在人群中找出最怕它的人。
也就是他。
猫大爷敏锐地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刻便停下动作,弓起身子靠近。
原本相安无事的距离,被它强硬的一步步打破。
他手抓着长椅的扶手,无处可退时开始反思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他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曲线救国的荒谬想法。
又比如追溯在前,他为苏缇出的那次头。
当他头天晚上拖着脚步回家被涂野撞了个正着,脸颊至耳廓处有道小伤口被对方津津乐道了很久。
那到伤口细细窄窄的,就是道细小的红线印在下颌角上。
疼得不明显,但又不是能到忽略不计的程度,只能说不明不白的。
就像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便不明不白的为她打了架。
打了之后又不邀功,又不明不白地吃了个闷声亏。
擦过面颊,那道伤口干涸的血应被擦拭干净,不认真看的话是不会发现的。
他没有放在心上,但当晚又因为这微不可察的伤口辗转反侧了很久,半夜都无法入睡。
人睡觉时有个最佳的入睡姿势,虽然科学研究下表明人平躺时最好,但他向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来。
而那天,或许他最佳的入睡状态便是侧着睡,甚至是往右边手侧着睡,但他右侧脸的下颌角处有道细小的伤疤,所以他一直没能保持最佳的入睡姿势。
白天上学时,苏缇往他旁边经过放下一枚创口贴。
他从写到一半的算式上抬起头,意识到她在看他。
顿时那道过不了多久就快要愈合的伤口带着烧后的灼热感,就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快速擦过,火舌舔舐那一块皮肉。
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但他当时差点就要在她面前“邀功”了。
看这伤口是为你出头时留下的。
伤口不疼,但却困扰他很久。
就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猫一直看着房梁上挂着的新鲜鱼肉,主人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碰,口水留了三尺。
他那时又在反思自己是为什么要帮她,早知道这么细小的伤口会带来那么大的困惑。
他就……
他就什么?
早知道他至今为止还没有拿到本该属于他的“奖赏”,他当年就该在赶走那些不良后对他们放狠话,大概会说什么“她是我的人,别碰她。”
然后借此过过嘴瘾。
而苏缇……
陈屿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苏缇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周围仍然是人潮涌动,大概有顾虑着他行动不便,将至身前时又刻意绕开他,就像是破开一道水流,身后的人流又会合起来。
他这时才想着,涂野躲在他身后拿他开路是多么讨巧的方法。
……苏缇大概是被绕路的人挡在半道上了。
倏然间“咻”的一声巨响,绚丽的烟花升在夜空中,落金如雨。
武林街为了打响美食一条街的牌子下了血本。
苏缇被人流推着一直往反方向走,逆行几次失败后也随缘就在一处空旷的树下呆着,不再去急着凑热闹。
给陈屿的消息还没有发出去,手中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来不及拒绝,那位带着面具的姑娘又笑眯眯地离开。
烟花还在头顶上空绽放,忽明忽暗。
苏缇睁眼看着塞在手心里的东西,然后展开。
【奇遇夜活动,单身的人士请在三十分钟内寻找到同伴。】
一张任务卡,大概是某些商家为了做什么噱头特意发放的。没有什么奖励机制或惩罚机制,让人提不起劲来。
但她还是想去找他。
走到拱桥上,烟花五色的光芒将下方照得如白昼般清晰。
扶着旁边大理石扶手,中间镂空雕有某种祥瑞图案,整座武林街是仿古的建筑,沿街有不少拍汉服写真的店铺,而这座古色古香的长桥就成了最佳的摄影地。
周围都是穿着各色汉服的人,有几分潜逃时空间隙的错觉。
清吧里主唱弹奏的民谣像是穿透墙散播到更远的地方,她听着绵密悠长的歌声,欢快的曲调悠长又曲折。
她在找陈屿,好在他的特征非常明显。
一路上问了很多人,她一路走一路问,像是一步步拾起掉落的金豆。
有预感,离他越来越近了。
找一个人是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还是停在原地?
结合陈屿现在的状况来看,他选择了后者。
【你在哪里?】
一直显示未读状态。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横斜在路中央,周围人一绕开他,像是挖空人群的真空地带。
明显的过了头。
陈屿就这么呆在原地,哪里都没有去,只是路过的人都一看到他,就把消息带给了苏缇。
等待的时候无限停滞的时间被拉长,好像除了等到她做任何事所花费的时间都是浪费。
他按了按额角,因为是坐着的,所以不管是他之前还是他身后,人群都比他高出一截,他无法再有先一步看到她的可能。
时不时按手机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七分钟。
奇遇夜的纸条,他同样也收到了,而交给他的任务是【奇遇夜,请你在三十分钟内找到一个人,对他/她说:“我很开心。”】
像是大冒险中伤害最低的,任务没有奖励与惩罚机制,他打算放任不管,但如果在三十分钟内苏缇早到了他,那么他会对她说:“我很开心。”
路过他的有位卖氢气球的老人,便买了一个系在手腕上,与她送的红绳捆在一起。
氢气球被风吹得直往前跑,扯着他手腕上的红绳,心中一动,他便也开始前进。
无奈等待的时间是浪费,主动去找她怎么说也不会是白费劲。
……因为那是有意义的事情。
当最后一轮烟花雨逐渐消弥在夜空中时,她在高处看到了他。
中间隔着汹涌的人潮,但她还是清楚地知道他在看着她。
苏缇笑着,眼睛里面像是打碎了薄冰后“叮咚叮咚”流淌的溪水。
“我……很开心。”
陈屿如实地说出了奇遇夜他拿到的任务,他想的是如果对方对此感觉到诧异,他大可把责任推卸给莫名其妙的纸条。
好在苏缇什么也没问。
橘黄色的光在眼中折射,苏缇似乎看见层层的波纹荡漾在对方眼中。
像是不远处大海泛起的波光,一闪一闪的,偶有触及到礁石而被留在岸上搁浅的水洼,泛着粼粼的光。
意外的走失让两人不敢再往人多的地方行走,索性就寻了还算空旷的地方,一同分享着一盒章鱼小丸子。
不断往上冒的热气让撒在丸子上的木鱼丝被蒸得动了起来,只拿了一双签子,两人各取一支。这样的结果便是没落点,贯穿丸子中心后欲掉未掉,苏缇一口吞进嘴里又被烫得说不出一句话。
陈屿察觉到她的异样,朝她这边看过来。
“你先吃吧。”
他把手上的一支木签给她,苏缇接过,心里倒是还想着什么间接接吻之类的东西,有些踟蹰想避嫌。
与周围热闹的氛围截然不同,他们这一隅很安静。
陈屿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又来了,那种好像是云雾遮着月光,暧昧不明又模糊不清
前边是一个卖羊肉串的小摊,油滴落在碳里“劈里啪啦”发出声响,炭火上结成的层层炭灰经风一吹和烟雾一道飘在空中,而后又掉落下来。
苏缇用一双签子夹起章鱼小丸子放进嘴里,长而有些微韧劲的木鱼丝经唾液变软后,有些粘乎乎的粘在上颚,口中有异物的感觉明显。
……很像是接吻。
她明显的听见陈屿似乎笑了一下,但她没敢回头。
“你那位同事还好吧。”
苏缇把签子给他,摇了摇头,高马尾发段中腹扫过脖子。
“不知道,不过我猜想她今天应该会感觉好一点。”
“因为这次美食节?”
陈屿用木签将沾到番茄酱的部分弄下来,他不大喜欢那种味道。
“不是,”苏缇垂眸,指尖包裹着挂在包包上的铃铛装饰,然后轻轻摇了摇,发出闷响。
“她今天遇见了一位老朋友,在他的面前哭了,哭出来就会好一点。”
人会在什么情况下痛哭流泪,大部分都是因为委屈与难过。
成年后挫折的洗礼让泪腺一部分功能丧失,而成年后除了在独身一人的情况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或许是因为遇见了某个人。
幼儿时期那个人可能是长辈,那种摔倒后会将人搂在怀里安慰的长辈,之后范围就更为缩小起来。
能让人瞬间感觉自己受庇护的,可以尽情撒泼的。
张欣遇到了前男友,或许还会有某种复合的可能。
陈屿侧眼去看着她,想着如果他们能早一点遇见就好了。
能早到什么时候?
在苏缇来b市上学之前,早在她童年时丧母之前。
到达那个时间点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陈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前方能看到袅袅上升的烟火气,往前是热闹,呆在他们这又很静谧。头顶上的灯笼散发着桔红色的光,灯笼上镂空的“开心”字样被踩在脚下。
苏缇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专注地拨弄着包包上的铃铛。
然后接了一个电话。
陈屿在这一刻,再次走了神。
如果年纪是个位数的他遇见了同岁的她,那么关系是否会比现在更亲密。
青梅竹马,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个词。
二十三岁的陈屿想如果他们两个青梅竹马,那么小时候他便会时常想着要跟她玩。
玩无聊的女孩子家的游戏也没关系,要是玩过家家,他会做爸爸,她会做妈妈。
要是玩跳皮筋,他会很好的一动不动,牵着绳子。
在长大一点,他会每天上学时在楼下等她,应下她妈妈跟他说的“要保护好苏缇妹妹”的话,然后拉她的手把她带到人行道的最里侧。
他们会是知根知底的。
后来再长大一点,到男女性别特征明显的时候。
他不会像其他男孩以欺负喜欢的女生、博得对方关注为乐,他还是会好好的护着她。
陈屿不是一个爱幻想的人,这就是他能想到的全部。
但感情又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
如果他很早就遇见了她,在青春期所谓的荷尔蒙躁动觉醒之前,那他大概不会想那么遥远的事。
他的父母是因为商业联姻而结合,以他们的感情作为范本,他承认他在这方面是有些迟钝的。
互不干涉、相敬如宾,而偶尔又在踩在对方边缘时针锋相对。
他父母不是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不纯粹,他的也是。
如果他很早就遇到她,那会不会认为抱着个洋娃娃拉着他衣角的她是累赘,认为陪她玩是件很费神的事。
他无法保证。
他是一个装乖又刻薄的人,涂野是这么跟他说的,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还是在他跟对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涂野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非常的敏锐。
之后陈屿身上有很多坏毛病是后来才改好的。
他这时又开始庆幸,还好苏缇没有见到那个年纪的他。
谈论她是否会喜欢他并没有意义,他怕的是苏缇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他。
他打定主意,觉得青梅竹马比不上天降。
又瞟了一眼站在一旁接电话的苏缇,电话那边的对象叫做周扬。
是的,是她真正的青梅竹马。
“你过年的时候回来吗?”
“这么快……到时候要带点好东西回来”
“你之前早就说好了的,要请客的,不能耍赖。”
以上全是苏缇单方面的对话,仅仅从中去补全对面的话。
他听不见对面的声音。
他时刻注意着她,当然也没有放过她的嘴角一直没放下的浅笑,当然也没有错过她背着手脚尖点地,然后又放下。
刚刚的心理建设全部推翻,泛酸的泡泡“噗噜噜”地不断往上冒,他想要是早点见到苏缇就好。
早在什么时候?
早在她与任何适龄男性建立较为亲近的关系之前。
那样他便是她的首选。
青梅竹马这样的词仅仅是想着就感觉到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