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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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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缇离开了y市五天,今天是她放假复工的第一天。nianweige

    连续不断地落雨倒是小了不少,开窗后能感受到无孔不入的雨腥味,泥土饱和了雨水淌成一片片洼地,树叶被打的零落。天还是被乌云压扎,有种千疮百孔后的末日即感。

    陈屿拨通涂野电话,接连几日窝在家对方反而找到了个舒适的消磨时间的法子,那就是睡觉。似乎四肢躺在床上,骨骼都要锈掉。

    “起床了没?”

    涂野打着游戏,将与他的通话页面切到小屏:“还没有。”

    “带我去康复中心。”

    涂野想都没有想,即答道:“苏缇回来了?这次不单单就是在远处看她吧。”

    陈屿在关于苏缇的事上是非常薛定谔的一个人,总是在主动与被动之前摇摆不定,每到临门一脚时又打道回府。

    话中的调侃意味太过于明显,要是放在平时陈屿是不会在意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反而吹毛求疵起来。

    “我会好好跟她说话的,说之前的我胆小也太过了吧。”

    窗外墙角缝隙处的苔藓绿得发亮,边边角角无声无息开出的野花,嫩白的花瓣有五片,在苹果树的遮挡才避免凋零。

    是视野中唯一勃勃的生机。

    从前他脊柱损伤时,头几天还不能像现在这样控制轮椅行动,他的眼堪堪就被固定在窗框四四方方的一角。

    窗外龟速移动的云彩与不断变化的天气,便是他凝视中唯一算得上新鲜的事物。

    双腿、四肢、心脏脾胃在他的构想中慢慢衰变。

    从前到现在他在变化停滞的几日,心中无可避免地想到了她。

    这种想念无限趋近于歇斯底里的安静疯狂,没办法表达出来,但如果不去想她身体就像是要被挖空出好大一半。

    分离焦虑,他那次否定了这一契合的症状,但精神上、身体上的滞空感让他空荡荡的。

    像是低落屋檐的雨。

    啪嗒—啪嗒——

    以一个既定的轨迹顺着屋檐滴下,落地后粉身碎骨。

    挂断电话后手机页面显示通话记录,在刚刚与涂野通话的下面就是与苏缇昨天列车进轨道后开的玩笑。

    高三元旦假期前有一段时间苏缇情绪非常低落,上课常常走神,下楼梯时几欲一脚踏空。

    他不放心,便陪了她一段路。

    绿皮车在行驶时没有高铁来的稳当,他手扶着靠背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地找人,脚下摇摆的悬空感让他不大适应。

    苏缇那天裹得很严实,窝在角落非常不起眼,又有几分让所有人都淡忘她的排斥感。

    但他就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跟别人换到她旁边的座位,坐下打招呼后明显感受到苏缇整个人僵硬了片刻,但一瞬又恢复正常。

    她摘下帽子,他便看见了她的脸。

    眼角敷红,两柄扇子似的睫毛眨呀眨的,眼眶中闪现的水光浮现在摇曳的眼波中。

    苏缇刚刚哭过,他意识到。

    但她却对此无知无觉。

    原本他略带轻快的态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知道她不会让他走,但语气还是小心翼翼。

    列车在运行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挠地他心痒,他问是不是遇到了困难,对方没说话,像是对他竖起尖刺防备他。

    她手里捧着的水,正是热气腾腾的时候,但她只喝了不到两口就没有再动过。

    那时的他只能手足无措的坐在原地,按耐自己不要过度去关注她。

    不要转头,不要看她,不要因为她眼尾发红而贸然叩问。

    人在悲伤的时候很怕旁人突如其来的关心话语,有可能会眼泪决堤,有可能会恼羞成怒排斥他,不管那样都不是仅仅十八岁的陈屿能够面对的。

    苏缇的眼泪,他想感觉那会是令他丢盔弃甲的某种东西。

    下车后他喊住对方,那句抛出去久久落不了地的话是。

    “别怕,我还在。”

    等目送着她远去,自己却在车站兜了几圈买回程的票回来。

    陈屿有自己独一套的应付话语,面对不熟悉的陌生人也会套用万能的公式,虽然不能做到像涂野那样与对方交谈热烈,但总不至于让气氛僵硬。

    总的来说其他的人不需要他额外费神,但苏缇不是其他的人。

    他在她面前格外的寡言,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细细斟酌了一遍,有时候考虑的时间久了都谈论到下一个话题了,他才给出上一个话题的答案。

    这样他又获得了的神经反射弧长的称号,是苏缇本人盖戳的。

    昨天在知道对方听不到后,他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四个字一开口后面的话就异常通顺起来。

    没有考虑什么语句通不通顺,也没有考虑任何修辞语法,不知所言,或许他错字连篇,但只说一遍的情书递给了她。

    因为没有贴上邮戳,还一直不能送到对方手里。

    这没关系,因为……

    陈屿攥紧盖在双腿上的毛毯,仍是无知无觉的。

    ……还没有到时候。

    涂野在楼上洗漱的杂音传来,陈屿突然意识到很快就见到苏堤了。

    “想快点见到你。”

    这句话更接近于自言自语,轻促絮语。

    康复中心。

    涂野把他送到后就像完成任务一般做了甩手掌柜,对此陈屿求之不得。

    他从没有去过苏缇的科室,但他在电梯旁的布局图上无数次记牢路线。

    可以从哪走最快,哪里又是途经的必经之路。

    当他走到长廊转弯后,便看到了苏缇。

    但她在对面,而且跟别人站在一起。

    一个男性,一个从未见过的男性。

    比苏缇高一个头,戴整个金丝眼镜显得整个人身长如玉又温柔尔雅,白大褂的一角有手指印一下的油彩。

    他想,大概是儿童康复科的。

    天阶的落雨让整个画面蒙上一层薄薄地轻纱,虚化无法聚焦的两端看起来有一层看不见的分割线。

    陈屿只是静静的等着,没有往前走。

    去拜访好友是给对方一个惊喜,还是提醒打电话通知?

    陈屿的好友不多,满打满算能在朋友之间挂一个“好”字的,就只有涂野一个人,而这两种方式对涂野来说都没差。

    但现在,陈屿认真想起这个问题时,他想他会选第二种。

    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在不远处看着她,而苏缇腾不出时间走过来。

    他们隔得不远,但对面的两人一前一后站着,以他的角度来看分辨不出是否打破了人与人之间正常的社交距离。

    而雨声悉数,那边的谈话又模糊不清。

    陈屿就这么看着,整个长廊上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

    他就处在正中央,这么明显的位置苏缇转头就可以看见。

    她身旁的那个男字一个侧身,就足以者当他全部的视线

    陈屿他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笑容骤然消失,抬眸看着苏缇身旁人的目光有些刻薄了,又带有太大的排他性。

    如果抛开他喜欢苏缇的事实来看,他们俩人是挺相配的。

    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让他祝福的话,他想着……他喉结上下一动,喉咙像是被打结糊住。

    哽着个鱼刺,吐不出,咽不下。

    他做不来,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那酸意翻滚上来,反刍后胃酸留过食道,难过到想吐。

    这是吃醋,他自己为自己诊断,是正常的。

    苏缇跟除他以外的男性站在一块,他就感觉不舒服。

    ……但反之,苏缇或许不会为他而吃醋。

    高中时学生会举办一个活动,他需要跟高年级的学姐对接,那段时间讨论问题比较多,有好事者看见便传起了他们两个的绯闻。

    宣称已经在一起的事情喧嚣尘上。

    那天学姐来班里找他谈论问题,他那时背对着门口,没发现苏堤一直站在旁边。

    门框的空间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过,而他们已经把路堵得死死的,她就站在旁边被迫听完了全程。

    等到学姐离开时,他才看到她。

    顿时关于两个人交往的绯闻涌入脑海。

    第一反应就是向她解释原因。

    “我和她只是忙学生会的事情,所以你……”

    所以让她怎么样?能言善辩的他就在那时忽而失语,被拦腰截断的下半句落在空中,不伦不类。

    “我知道的。”

    苏缇被他拦下听他一句不知所云的话,仍然好脾气的笑着。

    这样的话有几分心有灵犀的感觉,但他要的不是这个。

    知道什么?

    知道他跟对方的关系稀疏平常,还是相信了喧嚣尘上的绯闻。

    如果……如果对象置换落到他身上,他绝对不会像她这么“正常”的。

    大概是目光过于炙热,苏缇转头,和她并肩的青年也在看他。

    对方视线的落点先是在他的轮椅上,片刻后又规矩的停在他的上半身。

    礼貌,但是这明显的视线移动才是鞭挞他自身。

    嘴里开始泛起苦杏仁的味道,他舌面抵着死死压制这种苦涩。

    陈屿按耐下想逃离的想法,归然不动。

    在涂野不在身边情况下,他知道苏缇是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这样的心思有些幼稚,他跟自己说。

    常青藤的叶片被风吹的摇晃,叶脉、叶面晃晃悠悠的沾上雨。

    “他是谁,不介绍一下?”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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