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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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缇与外婆的公寓毗邻和谐康城,是一座较为古老的小区,那是她外公还在时单位分配下来的。mbaiwenzai
她外婆在这里长久的居住,生个女儿、女儿死去后接来外孙女,之后丈夫去世,她还在这里。后来跳广场舞摔破膝骨,虽然行走不便,但身体还算硬朗。不出意外的话她外婆一直都会在这里。
苏缇与涂野告别,说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并为增加话语的可信度交换了联系方式。
苏缇沿着大理石路走,路旁的榕树不断生长,地下的树根冒出将沿边的大理石挤得突起。鼻尖闻到了饭菜香,她使劲嗅了嗅。
加了不少孜然,这有点像饭店里的感觉。不同的是家里的饭菜加孜然是为了添香,饭店里加孜然是为了掩盖肉不新鲜的味道。
“小苏,下班啦。”
苏缇被胡阿姨喊住。
胡阿姨敞着窗户炒菜,看见她便急忙在围裙上擦拭干净手:“等等,我今天没事自己做了一些艾叶粑粑,你拿些回去给你外婆尝尝。”
苏缇“哎”了一声。
她与胡阿姨的关系可以概括为“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那种,胡阿姨和她外婆曾是小区居委会的成员,从那时起就是好友,两人的女儿小时候也手牵手上学。
可惜胡阿姨女儿结婚后出国定居,不然她和对方的女儿也会成为好朋友。
苏缇接过对方递来的袋子,连声说谢,但并不推脱,想着那时有空也做一些戚风蛋糕送来。
告别胡阿姨后,她提着满满一大袋艾叶粑粑继续往前走。正好是下班时间,小区里的灯光逐渐亮起来,家庭间的嬉闹、各家各户独特的饭菜香……有什么东西就像复苏了一样。
这座小区没有安装电梯,而她和外婆的公寓正好在一楼,还好在一楼,这样天气好时她便会推着外婆出门转转。
苏缇开门,房间里亮着灯,她便知道对门的吴阿姨又来帮忙了。换好鞋后直奔外婆房间,房里的小电视正在放着轻喜剧,那是她专门买来打发时间的碟片。
“外婆,胡阿姨又给了些艾叶粑粑,要现在热起尝尝吗?”
外婆陷在垫着高高的枕头里,眨眨眼睛:“不用,你吃吧,锅里还留着饭菜。”
苏缇将东西冰到冰箱:“又麻烦人家吴阿姨,多不好意思。今天来的护工人还好吗,你今天有没有撑着扶手架起来走走。”
“你一下子问的太多了,人家吴阿姨和小刘陪着我很开心的。而且是你吴阿姨自己说反正也是一个人在家,饭菜不好估摸,做自己的也是做,加上我们两个的也是做,你下次多买一些菜回来就行。”
苏缇拖沓着拖鞋将客厅的窗户关上,她早上走时为了通风开着纱窗,这会儿飘进了些雨。她拿起拖把拖拭好:“我吴阿姨喜欢吃什么,我明天就去市场买。”
“她不挑,什么都吃。”
吃过饭后苏缇窝在外婆房间,破天荒地拿出了压箱底的同学录。与很多人的同学录一样,就如同装订好看的成沓调查问卷,里面会加杂一些难填的、还未曾思考过的问题。
【你十年之后会做什么?】
【你有什么话想对他\她说的?】
填这样的同学录就默认你与对方会有比较亲密的关系,至少是有悄悄话想对对方说的。但对苏缇而言,她对班里大部分人都不是很熟。
她是跨市上的高中,没有直升的同学。而选择跨市,只是因为她去的话能少学费。
苏缇是艺术特长生,学芭蕾的。
她毕业前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同学录让对方填,但直至毕业时还给她的很少,有的只是零星与她关系还算好,或者是本来就是个好人的给了她。
思来想去陈屿的那张应该还算是前者,于是她的同学录除了几张纸外,唯有的就是一张班级集体照。
“外婆。”
“怎么了?”
苏缇看着毕业照,尝试将照片后的人名与人脸对应上:“我有一个同学,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今天遇到了他,但他出了一些意外,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帮助他?”
照集体照的那天天气非常得好,是接连雨天后难得的转晴,校门外青石板上被阳光一照呈现出莹莹灿灿的光。身着衬衫的陈屿白净明朗,透出股与外表不相配的气质。
摄影师喊“茄子“的那一刻阳光倾泻,像分流的明溪,大概是被阳光晃了眼,定格画面的那一秒陈屿正好偏头。而那时后排一位男生喊“冬瓜”,声音太大引得她侧目,有那一刻他们两人的目光对上。
选片时有许多底片可供选择,但作为班长的陈屿偏偏选了两人扭头不看镜头的那一张。
苏缇发散的思维就此打住,她不应该多想下去。
外婆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苏缇给的信息太少。
对方是个好人,现在遇到困难,该不该帮忙。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乐于助人才正常。
苏缇意识到这样的提问本来就有私心,她其实是想帮他的。
但她的外婆对苏缇说:“那你帮了他,你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这个提问把她所有的顾虑铺陈开,如剖开皮肤肌理,沿着分叉的血管不断往中心走,可以看见一直以来泵血的心脏。
它在颤动着。
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结逐渐明朗,她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抛开年少时心酸的暗恋心事以外,没有别的其他原因了。
苏缇将窗帘拉紧密,在关灯后说了一声“晚安”。她外婆在瘫痪以后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没有办法在休息的时候接触到大量光线。
“小缇,想做什么就去做。”外婆开口。
苏缇很少跟外婆谈及高中的事情,因为高三时外婆膝骨裂后家里用钱多,苏缇斟酌再三抛下烧钱的芭蕾,改变志愿。
几乎是把这之前的事都抛下,对于芭蕾、对高中闭口不谈。
“……好。”苏缇没想太多。
之后她也没有急着睡觉,只是坐在沙发上,向后仰将头搁置在扶手处,安静地放空自己。
她没有在为之后见到陈屿这个事而烦恼,她反而想的是明天去见他时要买束花。
她给涂野发消息问【明天我带一束花去合适吗?,会不会过敏。】
对方回答说【合适。】
早上苏缇采购了满满一冰箱的食物,又去制作了戚风蛋糕,然后跟吴阿姨、胡阿姨打好招呼后才去的花店。
她撑伞等在门口,店员正在将最后一盆绣球花往里搬,滴着在花上面的水滴把本就夺目的蓝染得更妖治,苏缇看得出神。
“是打算送给什么人的?”
“……送给朋友的。”
苏缇不常买鲜花,只让店员挑好看的搭配。期间花店里钻出一只橘白相间的小猫,“喵呜”蹭着她的腿。
等到对面煎梅花糕的摊子又出了两锅后,才拿到自己的花。
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伞面、在耳边细碎的响起。她一手捧着花束,另一手举着雨伞上了路。
涂野给的地址相当于是在y市的那一头,那地别墅林立,好在公交车站就在旁边,交通也畅达。
坐在车上苏缇将车窗拉开细微的缝隙,路上一侧榕树长的繁茂,顶上的光影被遮挡着不断变化。接着嶙峋的枝干与如天一般的树影都消失在后头,视野中出现海。
y市临海,空气清新,生活节奏慢速,是一个很好的养老城市。她将头靠车窗上,呼出的气体在车窗上晕成一片,略微端详玻璃上略微失真的自己。循环的雨先会从海面蒸发,累在云里过重后落下,雨不断坠入海,融于海里。
苏缇自己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后悔的人,总是瞻前顾后、思虑太多。她答应之后会多照看陈屿,但现在又骤然想起同学录中对方在【10年后在干什么?】这个问题上写着。
【和喜欢的人去跳伞、去滑雪、攀岩做一切能激发肾上腺素与多巴胺的事。】
可能这项工作没那么简单。
脊椎损伤导致的下肢体瘫痪康复几率因人而异,在这个问题上她没有办法向任何人打包票。
在此之前陈屿停滞不前,或许已经适应,但遇到她之后万一发现没有办法恢复,那希望破灭后的感觉才会使人真的瘫痪。
这才是她耿耿于怀的。
青城郡的那栋别墅其实是买的二手的,因为要得急、不方便装修,装修队将一切楼梯改成斜坡后就拎包入住了。
涂野在通宵办公趴在沙发小寐时,听到门铃响起,他揉揉酸痛的眼皮,还没有想要睁开眼睛的意思。
“这边是厨房,冰箱里的东西可以随意使用。”
他倒了杯续命的咖啡,“要不要尝尝。”
苏缇穿着新开封的拖鞋,举了举手捧的花。
涂野抿了一口咖啡,表情皱巴了一下:“还是女孩心思缜密些,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还要养花。等等,我找找可以插花的瓶子。”
苏缇跟在他屁股后面。
“这里是一个简易的书房,你要是无聊可以来找书看,对了要是想喝水我昨天去采购是还专门买了个水杯。”
苏缇远远看着就知道不对劲,粉蓝结合的陶瓷杯,她接过来转到图案的正面。
“哈哈,是小猪乔治,可惜佩琦没了。”
他又带着她瞎逛,“楼上是我的地盘,没有什么事就不要上去。这边有一个客房,里面的被褥都是新的没有用过,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然后他带她走到一扇关上的门前,喉咙里溢出一个懒惰的哈欠,然后慢慢睁开眼。
苏缇问:“陈屿还在休息吗?”
涂野歪仄着身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你可以试着敲敲门。”
他大概也是开玩笑随口一说,说完便向客厅走了两步,但之后又踱推到她身边专程来看她的反应。
“敲敲试试。”涂野在怂恿她。
静默三秒,苏缇最后看了一眼紧紧关上的门扉,先他一步走到客厅。
回到客厅后,涂野一口喝尽咖啡,拍了拍脸继续在电脑上办公。
大概是工程量巨大,电脑cpu散热器嗡嗡作响。
苏缇坐在沙发上将花束放进瓶中,半闭合的姬金鱼草花瓣紧密拥簇,她将略微突兀的摆正位置。
“那个……请问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涂野揉了揉眉心,“我是开发游戏软件的,陈屿大学学的金融专业。”
“他啊,高三那一年的冬天沉寂了好久,那天下着雪本来已经走到校门口又匆匆忙忙的折回去,三步作两步往教学楼跑,还抢了我的伞。后来大半夜又打了个电话给我,接通后他又把电话挂掉,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第二天去找他,他倒好一个人蒙着头睡了整整一天。”
涂野在说着自以为怪异的事,流水账的记录对白。
“这是为什么?”确凿的语气,看着她格外平静。
像是苏缇会知道答案,或许是她就是那个原因。
苏缇移开眼。
……那年冬季陈屿折返回来送她,曾问她会去哪个大学,而她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