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佛堂斋戒有来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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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露桃下马车回紫栏街,是奔进门内的。mchuangshige
迳到院内莺儿正洒扫,听她分付:“叫你莲儿姐,替我另寻一双鸳鸯缎鞋。”
莺儿见她面目冷硬,连忙叫莲儿,莲儿从房中出来两个一边一个扶她到稍间坐下,询问:“娘子怎么?走在那里跌跤?鞋沾油了?”
柳露桃闭闭眼,平心静气:“无事,只这双不合穿了,”两下踢落地上,又把湘裙也解下,“都与我烧了是干净。”
又说:“点水,我洗洗。”
这会子芳时才追上跟进来,柳露桃说:“你别忙进来,你折回去,替我请你樊姨来。”
芳时应诺出去,两个小的素日只见过柳露桃和善笑脸,这一向不知何事,只得小心伺候。
少时,柳露桃沐浴更衣毕,又匀脸重梳头,戴一只家常银丝髻,斜斜搅一支玉簪,坐在镜前慢慢篦头发。
篦头发罢了,她自动手,好好一只篦子生掰成两截。
木屑剌剌的支棱在那,唬得莲儿速即捧着帕子抢过,生怕把她手划破皮。
正待劝,打帘子是芳时领樊玉离进来,樊玉离看见两半儿的篦子也是一惊,忙道:
“这个妮子,惯会糟蹋东西,好好的香梨木篦子,怎的招惹你了?”
柳露桃道:“人比篦子贱,生来就是受糟蹋的命。”
“热突突的这是哪的话?”樊玉离走来拍拍她的肩,接过莲儿手中篦子,使一个眼色教她们出去。
待丫鬟们出去,樊玉离说:“镇日只看见你笑模笑样,这是怎了?看眼角眉梢结出冰碴子。”
柳露桃把江元珩和柳青雪的筹谋说一篇,不消她说什么,樊玉离啐一口骂道:
“贼囚根!张嘴不怕呲风,汗邪牙花子!”
“当我是什么人?即便是,”柳露桃眼睛直勾勾瞪着镜中,“就是楼里的姐儿,但有个不愿意你也要替着打出去,我就生根生贱,要他如此辱没。”
樊玉离俯身双手环搂她的肩:“他是酉鬼上车,推丑的,你莫生气。”
劝慰一晌,樊玉离道:“归根结底要怨着我,我强要你出面,谁想逢着这起子怪攮刀子、怪狗才。”
柳露桃不再冷脸,斜眼笑道:“早是你知道就好,我儿,个人的罪业个人消,此番你可要渡我。”
“贼肉儿,”樊玉离撇开她往窗炕坐下,“在这等着我呢。说罢,你心里要怎样摆布那贼狗才。”
柳露桃心中计较说一说,末了道:
“他是无根无凭的人,没个家业。”
没家业,就是没牵挂,仰仗手上本事混饭吃,等闲不见了,也没人会追究。两个姊妹在镜中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又详细议论,定下计策,樊玉离等一会子,见柳露桃似乎再没有话,遂奇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想着治一治青雪楼那位?”
柳露桃扭过脸看樊玉离,口中道:“她去告发我时,必定请方闲庭来捉奸,到时我提前防住这一手,方闲庭只当我没事。
“可若是,我若是下狠手,方闲庭又不是个傻子,将来他回过味儿,就知道我的算计,不好。”
她原先也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想一想还是罢了,别惹得方闲庭再起疑心。
在柳青雪眼里,她不算是个人,这事儿,是第一日?对付柳青雪,她一动不如一静,她动手不如方闲庭动手。
樊玉离叹口气:“我坐镇樊乐楼,也听得一些你两个的恩怨。旁人只道你打定主意要与她争个长短,实际我知道,你不过出一口气,骨子里还是盼着一份清闲安生。”
玉离姐姐语重心长:“只是我要劝你,她不是个知道善罢甘休的人,除非你要这般防她、斗她一辈子,否则我劝你还是早作打算。”
柳露桃思忖良久,轻轻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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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休饶舌,既然定计绝不拖沓,次后江元珩又上门两次,柳露桃按捺怒气与之周旋,他只以为柳露桃闺中寂寞,一来二去这日柳露桃把人约到樊乐楼。
到日子上,江元珩猴急赶到,丫鬟领他七拐八拐,到一间偏僻厢阁,推门但见柳露桃金钗银梳,珠翠满头,藕丝衣裳,翠绫裙子,立在屏风边上冲他遥遥一笑。
真是,青纱帐里,倩影一抹,鲛绡声中,良缘将成,江元珩没脚似的撞进来。
眼看手指尖儿要触碰着佳人裳,冷不防门后两边窜出四个彪形大汉,死死将他围住,饶是他有几分拳脚功夫傍身,可双拳哪敌四手,就牢牢把他按在地上。
“呔!你们做什么!”
江元珩目眦张裂,又冲柳露桃叫骂:“小寅妇,你敢设计拿我?你拿我怎的?还敢见官不成!不怕一只猪笼浸死你!”
樊玉离走出来,摘腕上釧子,狠命在他左右两边面颊上抽几下,他黝黑面孔上登时见血,又肿得老高,黑里发红,活像腌制年久的酱猪头。
樊玉离睥睨道:
“这几下是打你敢在我樊乐楼地界调戏好人家女儿。”
江元珩血口大张狂笑道:“这小蹄子算什么好人家女儿,人尽可夫的伎子!”
“给你脸不要!”樊玉离气个立睁,抬手又要打,柳露桃拦住,淡声道:
“罢了,快把他身上响箭搜出来,正经事要紧。”
那是,樊玉离手下立即搜江元珩的身,很快在他腰间搜着巴掌大一只白翎响箭,恁地精巧,不愧是画得出马鞍马镫图样的人,真是厉害,文武全才呢。
当下把江元珩衣物扒下,樊玉离手底下一名身形相仿的伙计换上,再戴一顶幂笠,好了,如来佛祖也认不出,柳露桃先出去,这乔装的伙计打马在后,招招摇摇出得樊乐楼,往紫栏街走。
为何招摇?怕啊,怕青雪轩的人看不见。
到紫栏街小院,柳露桃先使莲儿把方闲庭两个看门的亲兵支走喝茶,再悄悄把那伙计迎进临街楼上,远远看着街口果然有尾巴探头探脑,打开窗子把响箭发出去。
说这柳青雪,樊乐楼两人首尾连着出去,再有紫栏街响箭一发,得着信儿就往侯府来。
她这回学精了,直愣愣到方闲庭跟前说柳露桃的不是?自讨没趣。
她两步来到一道院上房书房,往里高声道:
“家公,媳妇有话说。”
门内方靖廉本不想见这个媳妇,自她来家,府中乌烟瘴气乱作一团,丫鬟小厮颇多怨言,账目也不如从前清净,可听见柳青雪在外道:
“我要告小侯爷紫栏街外室,不守妇道,私通外男。倘若侯爷不予主持,少不得要告到县府,请县府老爷清正风气。”
方靖廉一听事关侯府清誉,叫小厮天禧儿传方闲庭。
三说两不说,柳青雪再三坚持,领着气势汹汹往紫栏街捉奸。
到地方,只见门庭紧闭,问遣来看门的亲兵只说没看见,方闲庭狠狠瞪一眼柳青雪,柳青雪得意洋洋道:
“小侯爷别忙瞪眼。没看见异常?敢问两位,两刻钟前是否有丫鬟来请吃茶?”
这倒是有,不过柳青雪的问话落在方闲庭耳中,他听见的是旁的:“怎的你有娄离的眼?时时就能盯着这院子门首?谁进谁出谁吃茶,你怎的知道。”
柳青雪针锋相对:“若没有鬼,又怕谁知道?这门首面街,路过行人、街坊邻里,谁不能看见?”
两个就待吵起来,方靖廉一挥手:“且住,看过即知。”
方闲庭是一百个相信柳露桃人品,道:“看就看。”
柳青雪怒不可遏,一心想着就等你看那寅妇光身子睡别的男人,看你还硬气。当即吩咐手底下都收着声儿,先假模假式把院中前后搜一遍,没个人影。两个小丫鬟都叫到天井噤声,好戏开场,堂而皇之带人登临街的小楼。
登楼前柳青雪冲方闲庭恶狠狠道:“小侯爷敢上去看?”
她这样胸有成竹,倒有些令人有些拿不住,方闲庭狐疑道:“你究竟什么算盘,露儿呢?”
“上去看过不就知了?”柳青雪带头往楼上走。
先头在二层看见芳时,这丫头一脸惊讶:“老爷,郎君,夫人?怎的不吭一声来了?”
柳青雪只当她看门,又惊慌失措那样子,两步掇开她:“吭声还怎么逮贱人的好事,让开!”
就来到三层上卧房。
呵,有你小贱人好看。
叫你和我作对,叫你撺掇方闲庭和我离心,今日就抓你个正着,把你光着身子赶到街上,让大家伙都看看,你这身贱骨烂皮怎的就勾着人了,你——
三人各自领着人,柳青雪连规矩都不顾,也没把方靖廉让在头首,自己蹬蹬蹬上来,只见楼梯口登上来一座厚重紫檀座屏,两边沉香宝色垂幔古朴端庄,内里隐约可闻见烟气,哪里有什么欢乐排场?分明宝相庄严一间佛堂。
又听见屏风内一道女声:
“信女柳氏,作配山阳方门,奈老天不佑,外子弱冠过半,膝下无子。
“信女夙夜忧心,是以在此发愿,每夜于星月之下祝赞三光,不拘信女与府中柳氏之中,早见子息,外子门楣可续,香火绵延。
“阿弥陀佛。”
方闲庭率先回神,道:“是了,露儿素来信佛,茹素斋戒都是有的,今日就是在拜佛。”
这一下就止不住,冲柳青雪怒目而视:“来看什么?看我露儿一片诚心?不拘她与你早见子息,你听听人家的心胸!”
这边厢柳露桃装作甫听见人声,打帘子出来看,佯装吃一惊:“爷?老爷?”又看见柳青雪,瑟缩一下子,讷讷福一福,“夫人。”
又怯生生问:“未知今日来奴院中所为何事?”
方靖廉道:“无事,你忙,”又甩袖子撂一句,“不知所谓。”说罢率先走了。
柳青雪得着这句不知所谓说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反应过来,走到里间东挥西攮:“不对!那姓江的奸夫呢?我的人亲眼看见你两个从樊乐楼出来,一头扎进这楼里!”
柳露桃迷茫道:“谁?樊乐楼?奴的翠格轩虽与樊乐楼相邻,可是素无来往。又……什么奸夫?”
方闲庭搂过她,一面握住她肩臂抚慰,一面冲屏风内说:“你翻腾罢,早这句该说,今日翻完,你再别来这里。”
柳青雪掀开帘幔,露出一张怒气极盛的脸:“我不来?这里原本就是我的产业!我凭什么不能来!”
方闲庭又是恼恨又是疲惫:“既如此,你把前后四坊地价划一划,我典下就是,往后紫栏街与你再无干系。”
说罢也不稀得多说,揽着柳露桃到院内房中,好生安慰哄劝去,留柳青雪独自在小楼上,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怒火中烧,不得不灰溜溜出去。
次后柳露桃又把方闲庭劝走,说是代她去给方靖廉赔不是,怎么也是因她而起,给家里添乱,万般不能安心,方闲庭怜她懂礼识体,允诺替她说项,又说明日再来看她,她垂着脸抿着笑,说好。
方闲庭出去,柳露桃坐在榻上好一阵发呆,芳时问怎的,她遥望窗外:
“是不是终究不可得?安闲日子。”
樊玉离眼睛真毒。
本想着搅合柳青雪一个不得安宁,报一箭之仇,而后就安生过日子。如今看来,一桩连着一桩,通是没个完。
有时想想,好没意思。
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