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023年1月9日(二)
“这是老程现场勘查的结果,昨晚他们连夜加班出的报告,你们看看。mbaiwenzai”曾宪锋把几张纸摘出来,放在桌上。许莺走过去拿起来,先递给李原。李原摇了摇头,表示不想看。许莺也不强求,拿在手里自己先看起来了。
“总体来说,”曾宪锋靠在椅背上,“不太理想。”他摇了摇头,“那把刀上的血迹确实是徐连锁的,刀的形状也和伤口形状吻合,刀上发现了徐小燕和吕瑞的指纹,不过这些完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毕竟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两个人拿过那把刀,指纹的位置也和当时周围人的证词吻合。”
“嗯。”许莺看完又把那两张纸递给了聂勇。
“老李手里那把刀,”曾宪锋继续说道,“上面有徐小燕和老李的指纹,血迹也是徐连锁的。不过血迹应该是几天前的了,沾血的位置也不符合捅刺的特征,倒是符合划伤。和徐连锁手上的伤口也匹配,也就和所有人的证词吻合。”
“哦。”聂勇又把那两张纸递给了小丁。
“发现尸体的地方就是第一现场,徐连锁被一刀捅死,凶手把刀扔下就跑了。现场除了血迹之外,还提取了指纹,不过也没什么发现。毕竟这是公共场合,指纹杂,谁的指纹都可能有。”
“刀上的指纹好像不是很明显。”小丁看着照片,提出了疑点。
“吕瑞的还算明显,梅笑颜的不够明显不明显。”曾宪锋看看他,“估计是有人戴着手套拿刀,或者用布包住刀把行凶。”
“如果凶手是徐小燕或者吕瑞,他们还有必要戴手套吗?反正刀上也有他们的指纹了。”许莺忽然想到这么个问题。
“很难说,不过一般凶手不会冒这种险。”
“这个徐连锁是怎么去的二楼?”
“这就是问题所在,按和他同住那两人的说法,事发前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喝酒,喝醉了就各自睡了,他们也不知道徐连锁什么时候走的,后来被叫醒才知道出事了。这楼里的电梯没有装记录仪,现在也没法搞清楚他到底是坐电梯下楼的,还是从楼梯走下去的。反正,楼梯和电梯里的指纹也挺杂的。”
“太简单了以至于太复杂。”李原不失时机地点评了一句。
“对,干脆利落,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曾宪锋叹口气,“法医那边说,致命原因就是这一刀,刺破了脾脏,导致大出血死亡。尸体胃内容物有大量酒精,显示死者处于醉酒状态,估计这也是凶手能一击致命的原因。”
“这么干脆利索,应该是有深仇大恨吧。”聂勇翻着报告,开始揣测。
“那要说有深仇大恨的,那应该只有徐小燕了吧。”许莺想了想。
“那,”小丁想了想,站起来,去推了一下那间小卧室的门,回头对几个人汇报,“锁了。”
“坐下吧。”曾宪锋看着手里剩下的那几张纸,头都没抬,“我昨天已经试过了。不光那个房间,所有的抽屉、柜子,带锁的都锁上了。”
“这也正常。”李原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他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精力。
“是啊,正常。”曾宪锋又拿出一页放在桌上,“这是现场的遗留物。”
许莺接过来看了看:“也没什么啊。”
“一具尸体,一把刀,以及刀鞘,就这。尸体身上有衣服、一串钥匙和他们来时的汽车票,其它什么都没有。”
“那串钥匙都是开什么锁的?”聂勇凑到许莺旁边,认真观察着。
“据死者的儿子说,都是家里各个房间的钥匙。”
“这把小钥匙呢?”聂勇看得很仔细。
“徐嘉成说可能是家里铁皮柜子的钥匙。”
“可能?”李原皱了皱眉毛。
“徐嘉成猜的,他也不太清楚。”
“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没了。”曾宪锋叹了口气,“对315的勘查也没什么收获,那屋让他们住得跟狗窝一样。垃圾扔了一地,空酒瓶子就有3个,倒都是白莲酒的瓶子。看样子,这两天没少喝。老程他们进去之后发现除了空酒瓶之外,还有小半瓶喝剩的白酒,就扔在茶几上。嗯,这种酒,四瓶应该是一整箱。按箱买的话,合算下来,一瓶能便宜不到五块钱吧。”
“还有什么垃圾?”李原有点儿好奇。
“那多了,还有什么烟头、空烟盒、花生壳、包装袋、鸡骨头、餐巾纸、脏衣服,各种食物残渣,哦,对了,还有一些看上去像是痰和鼻涕干了之后留下的痕迹。哦,对了,徐连锁不是受伤了吗?他那带血的脏衣服就在地上扔着。”
“这三个人特别恶心。”许莺强调了一句,似乎回忆一下都会让他作呕。
“确实恶心。”曾宪锋也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这样一来,老程他们要想查出什么来也挺费劲的。”
“他们三个带的行李检查了没?”李原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但还没睡着。
“查了,他们带了换洗的衣服和铺盖卷儿,另外还有塑料饭盒、方便面、毛巾、肥皂、牙刷、牙膏、塑料水杯这些东西。”
“几个铺盖卷儿?”
“两个,徐连锁和徐嘉成的。”
“看样子,这是做好了住桥洞的准备了。”
“有点儿那个意思。对了,所有东西都拍了照片,你看看吗?”曾宪锋把手上的纸放在桌上,然后往李原的方向推了推。
“不看了,你们都看不出什么来,我也一样。”
“反正,这就是目前的情况,看上去很简单,但就是没有突破口。”
“我看你们也是有点儿太依赖监控了,当年没监控的时候,不也破了不少案子吗?”李原坐直身子,睁开眼睛。
“现在人也学精了。”曾宪锋叹了口气,“犯罪都知道戴手套了。”
“门禁呢?”李原想了想,“每个房间都跟酒店房间一样,用房卡开的电子锁,电脑系统应该有记录吧。”
“没有。”曾宪锋摇了摇头,“这里用的是最老式的房卡门禁,房卡和门锁都是固定对应的,不联网,也没有记录。”
“真行。”李原也不觉叹了口气,“现在还有这样的地方。”
“是啊,按说这地方才盖起来五六年,怎么会这样。”曾宪锋也觉得不可理喻。
“对了,我想起个事儿来。这地方有无人机巡逻,你们可以让他们提供一下无人机的记录。”李原又回想起了被梅笑颜赶下楼顶那一天。
“是吗?”曾宪锋不觉笑了一下,“这地方还有那高级玩意儿呢?”
“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用抱太大希望,楼里都这样,楼外的东西再高级,只怕也未必能起什么作用。”
“是啊。”曾宪锋叹了口气,“其实你说得也对,没监控的时候都破了那么多案子,现在离开监控反而不会破案了。”
“加油!”李原站了起来,“你老曾没问题,老刑侦了。”
“你这是……”曾宪锋有些猝不及防,只能看着他往外走。
“困了,昨晚没睡好。”李原伸了个懒腰,“刚聊了两句,困劲儿上来了,回去补个觉。”
“还有他们的电话记录……”
“肯定什么发现也没有。”李原打了个哈欠,“你们再研究研究,我睡醒了再说。对了,”他走到门口,转回头,“徐连锁的手机在哪里找到的?”
“在315,扔在桌面上。”
“他有钱包没?”
“有,在他的旅行包里。钱包里有他的身份证和两张银行卡,还有一些现金。现金面值从一百纸币到一角硬币不等,总共二百三十四块五。”曾宪锋又拿出一张纸,“这些东西的照片都在这儿。”
“这倒是值得好好研究研究。”李原摸着下巴想了想。
“研究什么?”
“没什么,我随口说的,你们别往心里去。”李原含含糊糊地对付了一句,便出门了。
李原回到四楼,刚进楼道,就看见吕瑞在自己的门口站着。他皱了皱眉:“怎么,有事儿吗?”
“您回来了?”吕瑞忽然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想找您聊聊。”
“聊什么?杀人案?”李原摇了摇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您误会了,我不是找您探听消息。”吕瑞面露苦色,看了看远处值守的两个警察,“总之想跟您聊聊。”
“那你进来吧。”李原摸出房卡,看了看,刷开了门禁。
吕瑞跟着李原进了屋,李原把房卡插进取电插座,屋里的灯亮了。李原淡淡说了句“随便坐”,也没管吕瑞,自己便去烧开水了,吕瑞便自己在沙发上坐下了。
烧水的工夫,李原找出两个杯子,洒了点儿茶叶进去,然后浮皮潦草地泡了泡了两杯茶,在吕瑞面前放下一杯,自己端着另一杯,拉了把椅子坐下。
“李警官,”吕瑞看了看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这个案子,你觉得近期有破的可能吗?”
“这话让我怎么回答你呢?”李原等不及茶泡好,把杯子放下了。
“您完全可以照实说,当然,如果您不想回答的话,您不说也没什么问题。”
“我不是不想回答,我是搞不明白您这句话的意思。您的问题,”李原皱起眉毛,“我实在是没听懂。”
“我就是想问问,”吕瑞舔了舔嘴唇,“这个案子能不能快点儿破。”
“这么问就清楚多了,你刚才何必咬文嚼字呢?”李原笑了起来,随即摇了摇头,“不知道,没人知道。破案这种事,没法排个时间表出来。”
“是啊,理解,理解。”吕瑞咬了一会儿下嘴唇,“您也知道,我们这几个都是刑满释放人员。我们对这个案子的感受和别人不一样……”
“你们要是怕无故受这个案子牵连,我看大可不必。”李原很严肃,他也只能严肃地说这些话,“警方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走一个坏人。”
“是,是,这我相信。”
“你要是知道什么,最好也主动说出来,能帮助警方尽快破案,你们也能早点解脱。”
“嗯……”吕瑞看着茶杯,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出神。李原笑笑,也不催他,端起自己的茶杯看了看,还是不能喝,便把茶杯又放下了。
“李警官,”吕瑞猛然抬头,“是这样,我们知道的,都跟你们警察说了。别的更多的事,也许还有和案子有关的,但我们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不过,如果警察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能帮的,一定尽全力帮忙。”
李原看着他那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嗯,那就好。”
“我回去跟华俊骢和关志威也说一声,让他们尽量配合。”吕瑞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别着急走啊,茶还没喝呢。”李原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压了压,似乎想隔空把吕瑞压回沙发上。
“您还有什么话?”吕瑞似乎感受到了这两根手指的力量,又把屁股放了回去。
“有个事儿。”李原摸着下巴,“很早以前,你就跟我说过,你独处的时候喜欢抽雪茄,但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喜欢抽中华是吧?”
“是,您的记忆力真好。”吕瑞微微点头。
“前天早上,我起得太早了。”李原开始慢吞吞地回忆,“餐厅也没开餐,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就出去转了转。我是沿着连廊走的,也就走到了你平时抽烟的地方。我看见那个垃圾桶里有三个中华的烟头,嗯。”
“您……”吕瑞张了张嘴。
“你是不是前一天晚上和谁在那儿商量过什么事儿?”李原笑笑,“要知道,这楼里有中华烟的,看来也就您一个人了。您要是自己在那儿,应该抽的是雪茄。抽中华,说明还有别人。这人当然不是华俊骢和关志威,他们应该不抽烟。愿意抽你的中华的,大概只有徐连锁他们三个人了吧。”
“您说得对。”吕瑞慢慢地回答道,“那天晚上,我和丰子修聊了一会儿。”
“都说什么了?”
“说……”吕瑞想了想,“丰子修想请我帮忙,让我帮他们劝劝梅经理。”
“你同意了吗?”
“我没法同意。”吕瑞摇头苦笑,“我哪能帮得了他这个忙。”
“丰子修怎么想到让你帮忙的?”
“我也不知道,我在楼里遇上他,他自己找过来的。我跟他客气两句,他反而粘上我了。”吕瑞一摊手。
“你跟他怎么客气的?”李原心里兴致勃勃的,脸上却尽量作出平静的表情。
“我晚上想看看书,他也来了。”吕瑞满脸无奈,“我看他一眼,不是很正常吗?他就坐我旁边开始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都说什么了?”
“不过就是说梅经理多不近人情,那个老徐多想她,对她多好,她还不领情。他本人其实跟这个事情完全没有关系,结果也被梅经理恨上了什么的。”
“那你们怎么去的外面?”
“我看不成书了嘛,就想出去抽根雪茄,结果他还跟来了,我就没掏雪茄。”
“在外面接着聊?”
“说是聊,其实主要是他自己说。我是觉得,他可能受不了冻,待一会儿就得自己回去,没想到他还挺耐冻的。我一根烟抽完,他好像也没什么事儿。我不好意思自己抽,就给了他一根。结果他烟抽完了话还没说完,我就又给了他一根。”
“说了多久?”
“半个多小时吧,说实话,我是实在冻得待不住了。”
“他都说什么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吧。说什么梅经理她妈妈死的时候还念叨着她,还说让徐连锁把梅经理一定找到,说这娃娃应该是长大了,自己没看见她嫁人,太遗憾了。说梅经理她妈妈好几天咽不下最后一口气,最后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说得太感人了。”
“你也被感动了?”
“开玩笑,想感动我这种人还是不太容易。”吕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说着,我就听着呗,最多嗯啊两声,让场面不至于太尴尬吧。”
“你就这么一直听他说?”
“那倒也没有,最后我是实在冻得不耐烦了,直接告诉他,现在这种情况,让梅经理跟他们回去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就梅经理一看见徐连锁就要拼命的架势,他们也不可能把梅经理弄回去。只要有徐连锁,梅经理就不可能跟他们回去。”
“丰子修怎么说?”
“他说他看见了,说不管怎么说,两父女也不能这样,还动刀动枪的,让外人看笑话。老徐可能脾气是大了点儿,总还是为这个家着想。还让我跟梅经理说说,说什么女孩子不能老在外面漂着,会被人说闲话。该回家就得回家,到岁数了,结婚,生孩子都要早打算,不能老在外面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女孩子还是要稳定,要背靠家庭什么的。”
“这个老封建。”李原撇了撇嘴,满心的鄙夷。
“我是实在不爱听,就跟他说,他说的话,我都同意。不过现在让梅经理不肯回去的不是我,卡在谁那儿了,就去找谁想办法,跟我说,我也帮不上忙。说完,我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