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瓮中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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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中的嘲笑,灵越不是没听出来,只是不爱计较而已,淡淡瞥了他一眼。msanguwu
“俗套归俗套,办法还是挺管用的。为接近乌弈这其中的过程是费尽周折,且折进了我不少的人手。惜梧前前后后也吃尽苦头,搭进去半条命,但是能达到了我预期所想已是不易,能在他面前博取一个好印象,侧面证明了惜梧对他是与众不同的。”
“只可惜在渐入佳境的时候,雎夫人跳了出来,她要乌弈求娶贺氏女成为日后的臂助。”灵越讲到此处,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好像瞧见了极其滑稽的事情,弄得启珩摸不着头脑,“你可知,乌弈居然犹豫了,他在无权无势的惜梧和能带给他权势的贺氏女之间产生了犹豫。”
她饶有兴味地晃了晃茶瓯,水波荡迭,一圈圈涟漪入目,漾开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前尘往事。
“雎夫人自然也一眼看出乌弈的变化,她本来并未将小小使女放入眼中,以为自己的儿子只是在寂寞无聊之下养得一个解闷子的小玩意儿罢了。可是当她看清楚乌弈的犹豫,她慌了神,她害怕自己的儿子被一个卑微的小使女攥住心,所以做出了棒打鸳鸯的事儿。”
碰巧嗓子有些发干,灵越呷了口茶润一润喉,故而暂停了一下。
“然后呢?”启珩迫不及待地追问后续情形。
真是八卦。
灵越拭了拭唇,慢条斯理道:“左不过是好言相劝和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大长老命惜梧顺水推舟寻了个时机逃出大王子府远走他乡。未料乌弈回府后得知此事大发雷霆竟连夜亲自将人追了回来,把惜梧锁进了一座金笼中,不准任何人探视,此举叫雎夫人好生没脸。”
“锁金笼。”启珩满脸震惊,‘嘶’了口凉气,“看不出来啊,王兄那个人居然会玩这种调调。”末了,连连感叹乌弈玩得真花。
“大惊小怪。”灵越嫌弃地剜了一剜启珩,不光总是抓错重点,脑子里充斥的还全是废料。
“眼看乌弈是真心喜欢上了惜梧,雎夫人跟贺氏密谋要彻底除掉惜梧,大长老适时的推波助澜了一下。贺氏入大王子府庆贺乌弈生辰之际偷偷放走惜梧,并派刺客追杀惜梧至一处悬崖,惜梧退无可退唯有跳崖,闻讯赶来的乌弈带人搜遍崖底的河流,始终未见尸首,不肯承认惜梧已死,雎夫人拿他没辙便上演了一出以死相逼的戏码,乌弈不得不遵从母命迎娶贺氏。”
“表面上他与贺氏恩爱有加,暗地里实则恨极了贺氏的不择手段。”
灵越不紧不慢地又爆出一桩足以震惊世人的秘辛。
“乌弈在洞房花烛夜给贺氏下了幻药,命自己的侍卫同她圆了房,此后无数个夜里与贺氏缠绵的也一直都是侍卫。乌弈一直不曾放弃寻找惜梧的踪迹,直到半年之前我叫惜梧露了面,乌弈的人顺着踪迹找到了她,并将她安置到上京城郊的一栋别业,日夜有高手保护,惜梧俨然成为了他的禁脔。”
“好厉害。”
启珩目瞪口呆,难得在有生之年看见有人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且戴得毫无心理负担,也是天下难寻。
更是打心眼里佩服乌弈的勇气可嘉,真要是一个不小心让贺氏得知此事,她哪里还会助乌弈登上王位,怕是要立即将人给五马分尸。
听罢,他从震惊之余缓过神来,同时理清了思路,“如此说来,今儿的一切都是你所主导。”
窗外似乎又开始下雪,雪落无声,可透过窗子能看得到鹅毛大雪的纷飞疏影,地龙跟炭火的温度熏得屋中热气蒸人,灵越终于感觉到游走于周身的热意,抬手解了狐裘,漫不经心地纠正启珩。
“担不上‘主导’二字,至多算是顺水推舟。”
她俯身拾起火钳,拨了拨炭盆中的银丝炭,端起喝了还剩半盏的茶全部倒进炭盆中,熄灭了炭火。
“贺氏也不是个蠢货,她岂会察觉不到乌弈半年来频繁留宿外面,自然也是遣人好生查了查,查到的结果便是城郊的别业,对里面的人却是一无所知。按照贺氏不会善罢甘休的性子,她指定会查个明白,借着今日入宫学习的机会,事先邀她阿弟过府拖延住乌弈,自己个儿上了马车却不是往王宫去,而是去了城郊的别业一探究竟。”
“贺氏晓得别业被围得固若金汤,也不欲弄出太大的动静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一不做二不休在别业侍卫吃的馔肴中下了药,几乎药倒了所有人。”
讲到这儿,她忍不住赞扬地颔首,似是觉得贺氏行事作风干脆利落对她的胃口,指尖摩挲着茶瓯边沿,感受到蕴着的余温烙在指腹间,笑着续道。
“当贺氏进了别业后,意想不到的是居然又冒出了一群死士,索性她早有准备身边带的人均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双方很快缠斗在一起。”
“贺氏直接挨个儿屋子找了起来,护卫别业的死士见状无可奈何,他们可以杀死贺氏带来的高手,但他们却万万不敢动贺氏一根毫毛,只能眼睁睁看着贺氏找到惜梧所在的房间,死士的头领带着一拨人同贺氏的高手对峙,示意几个人折回房中保护惜梧,另派了个脚程快的死士去请乌弈过来处理这个局面。”
灵越端着瞧好戏的姿态,口吻戏谑:“可想而知,乌弈得知此事会有多么震怒,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看到的是贺氏恨红了眼持剑指着死士身后的惜梧,若非有死士保护,下一刻贺氏的剑只怕要让惜梧血溅三尺。乌弈快步上前将惜梧护在背后,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失去第二次,是以也不顾及什么权势颜面,当即便甩了贺氏一记耳光,命人绑了她送回府,旋即吩咐死士将贺氏带来的高手尽数斩杀。”
说得好听些,这场残杀叫冲冠一怒为红颜,胆气十足,换个角度看不啻是乌弈自斩一臂,终未能逃得过色令智昏。
灵越抬眼瞧着默不作声的启珩,好心地替他续了一勺茶汤,轻声开了口。
“此事虽然及时被乌弈捂住了,暂时没什么人知道。但此前贺氏的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驶去了城郊,未过多久乌弈在喧闹街衢策马狂奔赶往城郊,有许多人都曾见到,免不了私底下的诸般揣测,恐怕要不了多久贺晟祯便会知晓。”
狗咬狗,才是最好玩的场面。
寂静的氛围持续了少顷,启珩左思右想忍不住一吐为快。
“这个离间计确实天衣无缝,只是我总有一层隐忧,假如惜梧真的对乌弈动了真情,并告知了他一切的计划,那二人会不会联手演一出戏,反而令你成为瓮中之鳖?”
闻言,灵越捂着嘴笑出声来,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表情一时也鲜活灵动起来,等笑够了才娓娓道来。
“一个没有心的女子又怎会生出情丝,真的动情,爱上乌弈呢?”
她抚着心口,感受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转念想到惜梧的心口里面……
灵越勾起唇,笑意更深,“鲜活的心永远都会律动,而一堆泥巴塑成的心不过是艳丽皮囊下的伪装。它只是傀儡,永远无法对任何一个人动情。”
心是世上最坚硬亦是最柔软的东西,它会左右人的情绪思想。可是一颗举足轻重的棋子不该有其它的思想,只有成为无心的傀儡,一切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启珩钦佩灵越的手段,愈发觉得自己是捡到了宝,只有这样有勇有谋的女子才能帮助他夺取王位。
“既然提到贺晟祯,我觉得此计尚不完美。”
启珩也不拐弯抹角,思考一番便大方直言。
“眼下局面已然分明,自贺氏嫁予乌弈的那天起,就代表着右姓贵族集体站到了乌弈身侧,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
“纵然乌弈为一个使女对贺氏大动肝火,甚至杀光了贺氏的一众高手,依照贺晟祯那头狡狐审时度势的性子,极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许还会劝说自己的女儿接纳惜梧的存在,并且给她一个名分,他这么做才会令利益最大化。而乌弈的羽翼虽已丰满,但仍需助力方可翱翔九天,贺晟祯给了他颜面,他也定要回敬,二人势必会摒弃前嫌,那么你做的这些便要付诸东流。”
“分析得头头是道。”灵越拊掌,表达自己对启珩的赞许,在他刚要皱眉忧思的时候,补了一句:“但你唯独漏了一点。”柔软的指腹抚平他微拢的眉峰,听得少女愉快的音色曼妙悦耳。
“贺晟祯考虑自己的利益不顾女儿的委屈,甚至还要让女儿委曲求全的接纳惜梧,简直称得上杀人诛心。贺氏自幼是天之骄女,众星捧月的长大,如斯高傲的人为了家族利益要向惜梧低头,你以为她不恨吗?有些事情不是可以轻飘飘的揭过,暂时粉饰了表面一时,又能欺瞒自己心中的恨意到几时?”
她流转的目光停在启珩面上,美目无波无澜,宛如一泓静水流深,谁也不知表面平静的水下是何等的劲流涌动,狂澜滔天。
“不要小瞧了任何女子,有时真正能杀死人的不是真刀真枪,而是猝不及防从背后射来的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