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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乱事多 冷清败落的小院外破天荒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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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清败落的小院外破天荒聚集了阵仗浩荡的姨娘和奴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围堵院门,打头三名姨娘同守院的奴仆吵得脸红脖子粗,眼见口舌上败北,便命人架住守院奴仆。yousiwenxue

    三名姨娘自恃为国公的新宠,欲在后院竖威,而选择的对象便是曾掌家的苏氏,叫人掌掴了守院奴仆,她们更口出恶言,气焰嚣张。

    有眼尖瞄到楚黛之人,嚷了句‘郡主来了。’周遭嘈杂声遽然消弭,阒寂得像陷进沼泽可怕到令人窒息,诸人乖觉地分列两旁。

    扫过一张张惊惧的脸,楚黛嘴角抿了笑意,伸出葱段般的纤指,隔空点了点方才闹得甚欢的姨娘,对粗使婆子道:“将她们堵了嘴发卖。”

    下一刻,手指挪了方向似要继续点,众人心惊胆战作鸟兽散,哪儿还管劳什子热闹。

    抛下身后的鬼哭狼嚎,她径直入了内室,正赶上三个医师围在床榻边,愁眉紧锁嘀咕什么,接连长叹摇首后,齐齐朝焦急不安的苏氏,拱手惋惜道:“大郎君双腿俱损,已是药石难医,日后恐不良于行,望您好好开导他。”

    苏氏脸色惨白,跌靠在欧阳秀身上,空茫茫的两眼怔怔看着房梁,一行泪潸然落下。

    “你们这帮庸医满口胡言,我大兄伤得岂有那般重,想坑骗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给我滚!”

    欧阳秀拥着苏氏噙泪斥骂,惹得三名医师铁青着脸,忿然告辞。

    床榻上的欧阳杰昏睡不醒,脸颊的淤青搽了药,一圈圈白药布紧紧捆扎双腿,沁出的猩红血渍触目惊心。

    “郡主,求您救救大郎,婢妾愿当牛做马为以前犯下的错赎罪,只求您救救他!”苏氏幡然醒来,猛地冲楚黛下跪,泣不成声:“就是要婢妾的命,婢妾也愿啊!”

    楚黛俯身搀起苏氏,“我已命人去太医署请医官,马上就到,你先起来。”瞥向双目赤红的欧阳秀一顿,她下颌尖尖,面容憔悴,身材削瘦许多,想来这些日子没少受磋磨,“大兄我会命专人照顾,你扶姨娘去休息。”

    也不知怎么,欧阳秀第一次没由来的信赖她,乖乖听从了指示,苏氏欲留下。碧湘院、知祺院和秋宜院的使女好一通安抚才把人送走,走前不忘对楚黛一拜。

    使女表现出的伶俐知礼,让欧阳秀忆起曾经的贴身使女倚仗亲娘是碧湘院的心腹,又贯会奉承自己得了脸面,便胆大包天勾连知祺院的仆从偷盗财物。

    三个院子的奴仆沆瀣一气,若非有人意外撞破偷盗过程,自个儿或许还在被愚弄。

    待处置了罪奴,身畔仅剩下不甚亲近的几个人,往昔自己喜欢听奉承话,仅信赖嘴甜的使女,冷落疏离其余人。

    纵是如此,她们都不曾有怨言,调至身畔后事事谨慎周全,令自己识清了忠奸之仆。

    为理清欧阳杰受伤的来龙去脉,楚黛亲审随侍仆从,终是知悉了原委。

    原来欧阳杰在平康坊瞧上个舞姬欲替她赎身,结果另一拨人也瞧中她,对方倚仗人多势众大打出手,现场混乱不堪。

    据说,打折欧阳杰双腿者乃姚国公最宠的庶子陆五郎——陆兴,长安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

    这厢甫提及姚国公,那厢姚国公夫人身边的管事仆妇恰好登门谢罪,管事仆妇邓氏礼仪做得十足,先头与楚黛东拉西扯,见她始终面色清冷,心里咯噔一下,话才转至正题,放低了姿态。

    “竖子无状伤及贵府郎君,夫人特备下厚礼与医药钱,望您海涵。”

    随意觑了眼捧着礼物的奴仆,楚黛怡然地呷着茶,压根儿不接话。

    邓氏三角眼微眯,赔着小心挤出笑:“因五郎行事鲁莽,夫人特责罚了五郎的姨娘,望您宽恕……”谄媚地献上三斛珠,“这是合浦南珠,夫人特意命奴送来,极衬您的身份。”

    抚着颗颗大小几乎如出一辙的莹润南珠,楚黛笑靥娇美:“惩陆五的姨娘管教不严之罪,倒极为合理。”捏住一颗南珠迎向日光,眯眼细看柔亮的珠芒,赞不绝口:“果真是上上之品,国公夫人必得之不易。”眼波微一流转,望向放松的邓氏,用力掷出南珠,冷笑道:“古有石崇以十斛珠买绿珠,你给我三斛珠真以为能买一双腿?”

    “您……”看她兀然发难,邓氏窃以为是嫌东西少。

    “我素来公平,既然大兄的腿被陆五打断,那他便跟着断腿,双方各自讨个平衡。”

    断腿?

    邓氏深深骇住,任谁都无法料想,镇国公府的大娘子心肠竟冷硬至此,略微思忖,躬身道:“夫人曾言,五郎跋扈伤人理该过府赔罪,等奴回府便将人押往您这儿任凭发落。”

    “夫人明理我很高兴,过府赔罪便省了,本郡主闻不得血气,不妨在姚国公府施刑,劳夫人监督。”楚黛不曾错过邓氏刹那惊惶的神情,笑意渐深:“夫人应是忘记镇国公府姓欧阳不姓陆,某些阴私栽给别人可不厚道。”

    想借她的手废掉陆五,算计真好。

    邓氏脸一白,干瘪瘪的面容难看至极。

    “姚国公府五郎君怙恶不悛,出手重伤镇国公府大郎君,御史台该很感兴趣罢。”

    邓氏讪讪不语,若叫正直不阿的御史知晓,弹劾姚国公教子不严的折子能淹了御案,圣人必要发雷霆之怒申斥降罪。

    楚黛润了口茶,“原道姚国公府是知礼数懂分寸的人家,现而今支使一介仆妇登门赔罪拿财帛了事,当真叫本郡主开了眼界。”斜了姚国公府的奴仆一眼,面色平平淡淡,嘴上的话也不咸不淡,却硬生生激出邓氏一身的白毛汗。

    “镇国公府真真儿不及姚国公府好大的派势,府里头的仆妇无论走到哪户,对方都要给上十足脸面。这姚国公府着实长脸,日后也合该是我拿出诚意亲去拜见姚国公夫人,是也不是这个理儿?”

    此言可谓诛心,邓氏悚然,饶是再蠢笨者亦知临江郡主动了真怒。

    先不提镇国公府与姚国公府封爵等同。单论二人身份,一个为国公夫人身有诰命,却只是五品的县君封衔;一个临江郡主虽非实打实的皇族,但封衔是从一品,俸禄食邑与永王的咸宁郡主一般无二。

    若从一品郡主拜见五品命妇,岂非要让人去戳姚国公府的脊梁骨,邓氏后悔捧来这个烫手山芋,反正横竖都是她的错儿。

    “雪嫣送邓管事回府,顺道请常郎将、李阁老、凌安侯、冀恒郡公、长襄伯家的郎君做个见证,毕竟任谁也不想闹上御史台,给圣人徒添烦忧。”

    五个都是参与殴打欧阳杰的人家,又亲点两队护卫随行,以防有人狗急跳墙使出下三滥的招数。

    让其他殴打欧阳杰的郎君观刑,明摆着威胁其他家给出让镇国公府满意的交代。

    一瞧这架势,邓氏蔫下脑袋,心知无力回天。

    国公爷叫夫人向临江郡主求情,道明舍弃珍宝钱财也要保住爱子,夫人杨氏历来负责收拾陆五的烂摊子,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故意没亲自来赔罪,便是揣了惹镇国公府不悦的想法,借刀杀人,何乐而不为?

    可惜棋差一招,楚黛不仅识破更直接撂话,要陆五断一双腿赔罪且需由杨氏监督,杨氏打的如意算盘是彻底黄了,还弄得里外不是人。

    邓氏带一众奴仆灰溜溜地走了。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楚黛问冰嫣:“阿耶可归府了?”

    冰嫣言语支吾:“国、国公爷日日流连外宅妾侍处,遣去请国公爷的人皆被挡回,所以焦管家已去请。”

    “手段好生厉害。”楚黛锁眉,“着人查清那外室的背景。”

    深夜,国公爷拥着一位娇妾探望大郎君的消息不胫而走,本以为郎主该好生与姚国公掰扯掰扯,结果醒来的大郎君不知因何与之起了争执,国公爷竟嚷着要杖杀逆子。

    连累楚黛发都未绾,披上衣服匆匆去阻止盛怒的阿耶。

    不经意睇一眼新入府的娇妾霜娜,居然被反咬成自己对她不满,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柔肠寸断,遂祸水东引,无辜的楚黛失了掌家权,乖乖思过。

    禁闭期间,因反省思过很有番体会,楚黛执笔蘸墨洋洋洒洒书了六页思过信札,以火漆封缄,传人递予霜娜阅览。

    约是受字里行间真情实意的撼动,霜娜激动地撕碎信札,扯毁了预备裁衣的锦缎,连屋里的瓷器亦无一幸免。

    隔日闻此事,楚黛再次修书一封,问及霜娜是否感觉思过信札文采洋溢,方手滑误摔了满屋的瓷器,更关切询问有否伤着哪儿。

    信札上的恳切内容,大抵使霜娜心甚欢喜,接连发卖、杖毙的姨娘奴仆不胜枚举,欧阳明泽对她的宠爱不减反增,由着她的性子胡天胡地,委实风头无两。

    虽说在关禁闭思过,楚黛过得也同往昔的日子一般无二,该与夜哲逛花园遛弯消食便遛弯消食,今儿刚溜达进月洞门就毫不意外碰见了风头正劲的霜娜。

    繁簇似锦的牡丹丛后,俏生生的美人肌肤赛雪,蛾眉曼睩,一双狐狸般的媚眼狭长,琥珀色瞳孔拢尽世间光华,火红石榴裙衬得她尽态极妍,莞尔一笑艳媚摄魂,的确是个尤物。

    霜娜微眯着那双琥珀色瞳眸,目光落在夜哲身上只一瞬,随即移至楚黛面庞,眼底闪过阴鸷酷烈的冷光,曼声道:“大娘子不好好在琼琚斋思过,怎来花园闲逛?”

    “闲来无事自然要好生走走,写罢长篇思过的心得体会,总要歇一歇消化一番。我闻姨娘近来处理府务忙得不可开交,竟有闲心来此观景赏花,倒是稀奇。”

    楚黛指若白皙纤葱微捏着扇柄,纨扇半遮玉面露出一双美眸肆意打量少顷,松了口气:“原怕姨娘出身秦楼楚馆,独懂卖笑营生,如今看来姨娘掌家手段能同管事仆妇一般程度,属实不易。”

    “大娘子看不惯奴尽可直言,何必拐弯抹角羞辱于奴!”琥珀色瞳眸涌上浓浓的委屈,霜娜泪如泉源,一滴滴泪珠砸得在场男女老少心尖酥麻,忍不住想呵护梨花带雨的美人,为她站出来讨公道。

    “娘子若有气尽管发落婢子,何苦为难我们姨娘。”

    这不,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使女跳出来维护霜娜,煽动其余奴仆,一群人纷纷暗自谴责起大娘子,更以一种保护姿态围在霜娜身畔。

    雪嫣眉一皱,亲自对出言无状的使女甩开十几个耳光,呵斥左右奴仆,“你们皆是懂规矩的家生子,既跟了霜娜姨娘理该好生引导主子行事,怎的愈发没规没矩,真不知是哪个恶心人的带歪了你们!”万分嫌恶地指着脸颊红彤彤的使女,厉斥道:“一条臭鱼腥了一锅好汤,拖下去按府规重惩。”

    “大娘子饶命!婢子知错,姨娘救我!”

    被杀鸡儆猴的使女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妆容凋残状若女鬼,对比霜娜梨花带雨且妆容依旧的娇柔哭姿,高低立现,也无怪乎为何人家能当姨娘,她却只能当个愚仆。

    凄厉的哭嚎令霜娜眉峰微动,丹唇紧抿,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个大娘子明摆着要落她的脸面。

    楚黛摘了一朵牡丹,言笑晏晏:“姨娘莫多心,若我看不惯,你早就被发卖了,况且区区一介婢妾不值当我羞辱,顶多杖责几十下罢了。”

    小贱人!霜娜银牙紧咬,手中香帕揉绞出好几条褶皱。

    “您为何百般不屑,奴究竟哪儿做错了?”

    “姨娘讲话真有意思,同我无干系的人,为何要不屑?不过有些腌臜人暗地搞事才令我不屑。”楚黛兀然以纨扇遮口,难掩震惊,像是极难启齿,“莫非姨娘是那种人?”

    霜娜面色红白交错,流着泪跑向欧阳明泽的书房,一干奴仆马不停蹄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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