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阿洛菲本来垂头丧气,等着神明的审判词,忽然听见赫墨尼这句话,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两秒。fangzexs
等她反应过来,惊喜万分,声音脆生生的说:“赞美光明神!”
神明还是很心软的,甚至比庇斯特还要好说话呢!
少女的喜悦来得极快,一张小脸从苦兮兮到喜笑颜开,不过眨眼之间的事,却丝毫不突兀。
没见过几个心事这么好猜的人,痛了就哭,恼了就气鼓鼓,高兴的时候就笑得一脸灿烂,她连遮掩都不懂。
赫墨尼托腮乜着她:“这么高兴啊?”
阿洛菲连忙抿起嘴,她的脸颊微微泛出点不明显的粉,蓝眼睛眨巴着看他,带了几分讨好。
“您真好。”
“今晚我一定好好复习《神诫》。”
以往闯了小祸,被庇斯特教训后放过了,阿洛菲总会这样嘴甜舌滑的卖乖,庇斯特也就被哄好了。
庇斯特一直要求她按照《神诫》里的准则行事,既然虔诚的信徒有这样的准则,那一定是光明神的圣谕。
赫墨尼手里转着玫瑰书签,安静看她半晌:“上来,把书拿回去。”
阿洛菲笑弯了眼睛,提着裙摆,脚步轻快的迈上台阶。
赫墨尼搭着的袍子在他的动作下掀开了许多,阿洛菲心里暗暗告罪,眼神躲闪,努力避开他的身体。
赫墨尼手肘抵在神座扶手上,向阿洛菲递起书本,青筋分明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只是蜜色的内侧皮肤上有几道浅浅的痕迹,不长,也没有出血,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挠到了。
也许是赛特年幼调皮,无意中抓伤了,可是神明的神躯也会受到这种伤害吗?
她的眼神太过明显,赫墨尼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望了长痕一眼。
“没什么想说?”
说什么?
阿洛菲一头雾水,还没等她开口,赫墨尼笑了声,语气毫不客气:“怎么,看见自己的杰作,这么惊讶?”
啊?
阿洛菲诧异得连措辞都忘了考虑,脱口而出:“我怎么会挠伤你?这几天我甚至都没见过你多少回呢。”
赫墨尼钳住书脊,不让她拿走:“真会撒谎。”
阿洛菲使了两分力,扯不动书,一时僵持住了。
他觑着她:“那天就在这个地方,也是只有你和我。”
说完,他忽然用另一只手捏住阿洛菲的下巴,把她拉到离自己极近的地方:“你后面不是还拉着我,不愿意松手。”
说到这里,阿洛菲的脑子里马上浮起那天“渎神”的画面,她的脸极快的红了,但很快又泛了白。
那天的事,她连庇斯特都不敢提起一个字,只想烂在心底,和赫墨尼见面时见他面色如常,还以为他不在意,没想到这个时候旧事重提。
“圣女被救了,连谢字都不会说?”黑发神明眯了眯眼,手上力气加重了些许,“这舌头难道只有在侵犯神明时才有用?”
阿洛菲下巴被掐得吃疼,忽又听见他略带调侃的话语说得露骨,更是涨红了脸:“我我绝对绝对没想过对您不敬!可是,可是救,您什么时候救了我?”
赫墨尼冷笑两声,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你那天骗我,说想耍个让我开心的小把戏,实际上是想封闭我的五感,抑制我的神力,从而达到控制我的神识这个目的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又和黑暗神有什么渊源?”
他的语气有些凶狠,再加上下巴上的力度,让阿洛菲腿都有些发软了,她眼角泛起泪花,按住赫墨尼的手腕,想让他松手。
之前触碰他总是隔着衣物,这回直接肌肤相接,神明偏高的体温让她掌心都发烫。
“米诺斯拉纳,米诺斯拉纳最多只会让你做个美梦,没有任何坏处呀!”阿洛菲慌乱的解释,“我绝对没有任何反叛的心,只是想让你待在殿里不要到处乱跑,光明神在上,我说的是真话呀!”
“米诺斯拉纳,”赫墨尼重复了两遍她自创的法术名称,冷哼道,“裙摆上的月光?你知道月亮和黑暗神的关系么?”
阿洛菲哪里知道这么多,她只是喜欢月亮,喜欢亮堂堂的洒在庭院里的皎洁月色,怎么会联想到黑暗神身上。
她有些委屈,正想辩解,忽然又听见赫墨尼开口。
“作为普通人,把法术用在神明身上,不仅不起作用,而且效果会成倍反噬到术者身上,你觉得自己能扛多少?”
反噬?那大不了就让她一口气睡上好几天吧,又能有什么其它坏处?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赫墨尼的手微微松开了些,但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滑,直到扣在她的颈上。
他虽然在笑,但把阿洛菲看得心惊肉跳:“梦也需要大脑作为载体,超负荷的能量在瞬间进入你的脑子会怎么样?”
阿洛菲后背一凉:“会,会傻掉?”
“会死掉,”赫墨尼歪头笑了笑,轻飘飘的说,“而且会死得非常痛苦。”
阿洛菲把他的话消化了许久,才嗫嚅着开口:“所以,那时候”
“以神躯分担反噬力,再慢慢释放,”赫墨尼说,“在那种情况下,这样是最快的做法。”
原来那算不得接吻,是在救她性命。
本来还带着几分旖旎色彩的渎神行为,一下子变成了对抗凶险无比困局的救命手段。
那自然也就算不上是渎神了,是神明屈尊拯救信徒,阿洛菲为此感到心里一松,但又为自己后来那些想歪的念头羞愧。
看来庇斯特说得没错,作为光明信徒,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就着赫墨尼钳制的动作,阿洛菲行了一个礼,认认真真的说:“您的恩赐,我将永远铭记于心。”
“我会一直追随您的脚步,成为您不二的信徒。”
少女的目光清澈,刚刚才掉过泪的眼角还有未散去的红意,下巴上留有印子,明明还被钳制着,却不作任何挣扎,跪坐在神座前——
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赫墨尼舔了舔唇,他忽然很想感受久违的血腥气息,或者是什么刺激的事物,好压下突如其来的那点不起眼的躁动。
“你知道这些痕迹为什么还在我身体上吗?”
他松开手,转动小臂,露出内侧那些浅浅的痕迹。
其实阿洛菲对此也非常疑惑,此时赫墨尼的提问,正好也是她想问的,这下子也无暇关注脖子上的酸疼,随便揉了两下就去观察对方的手臂,迟疑着问:“是和米诺斯拉纳有关吗?”
赫墨尼看向跪坐在他身侧的少女,她仰着头,眼神专注的看他抬起的手臂,露出颈部,雪白的脖子修长而纤细,因为向来都养尊处优,肌肤格外娇嫩,刚刚他掐住的位置留了个浅红的印子,就像一个粗暴的项圈,被她不得要法的揉搓,颜色更明显了。
这就像是戴着他赐予的颈圈。
他很浅的一笑,目光和担忧的少女对视:“和米诺斯拉纳无关,和你有关。”
“我?”阿洛菲咬了咬下唇,艰难的发出疑问。
赫墨尼的目光慢慢在她脸上逡巡,捕捉着她脸上每个细小变化:“即使是神,这样的救人方法也是有代价的。”
果然,少女听到他这么说后,脸上的惊慌几乎拢不住了。
值得加把火呢。
“当然了,你以为反噬这么好化解吗?”赫墨尼语气很轻描淡写,微微晃动手臂,得到的果然是少女目光的追随。
“这很疼。”他翘起嘴角,听见自己这么说。
阿洛菲脑子嗡嗡作响。
她想伸手摸摸,又怕碰到伤痕会让赫墨尼更痛,才刚要收回手,就被对方攥住摁在手臂上。
“那这神躯也不至于被碰一碰就散了。”
“您,您别开这种玩笑。”
阿洛菲打了个哆嗦,她是真害怕,虽然自己成功召唤出神明,可那是建立在庇斯特与很多神官们的心血上的。
万一她凭一己之力让神明再次陨落,那南大陆肯定会重新被黑暗所威胁,南大陆的人是承受不了这种绝望的。
到了那种时刻,就算是流放她一千次,也无济于事。
“不过嘛,修复神躯的办法还是有的。”
阿洛菲眼前一亮,像溺水者抓住救命浮木一样搭住赫墨尼的手:“是什么方法,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她的眼神很率直,干净得一眼就能看得到底,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欺骗她是一种罪吧。
黑发神明居高临下和她对视,笑得有些古怪。
“当然了。”
“只有你能做到。”
“旎拉,又换了一本书?阿洛菲大人拿走的那本还你了吗?”
旎拉回过头,见好友翻着她的书袋,啧啧两声:“别白费力气了,奥尔菲娜,阿洛菲大人正说今天帮我找回来呢。”
奥尔菲娜闻言吃了一惊:“《豢养玫瑰》弄丢了?要是让大司祭发现,阿洛菲大人岂不是要遭殃。”
“能不能为阿洛菲大人盼点好的,”旎拉瞪了她一眼,“说不准是其他人捡到呢。”
“哦哦,也是,谁捡到都比大司祭捡要好些,但我是不会想看这本书的,”奥尔菲娜随手抽了另一本书坐在她身旁,“这书我之前看一半了,光明神饶恕我,看完这本书起码得做多两倍的祷告,要是有小孩子看了这书,会不会转信黑暗之主啊?”
“我说奥尔菲娜,不要太荒谬,这只是本虚构小说,”旎拉表情夸张的哈了声,“黑暗之主要是有那种能耐,之前还会被父神一直压制在荒凉之境?”
“我上次在市集上看过一本游记类的书,说黑暗之神暴戾嗜杀,但他又名诡计之神,”奥尔菲娜说得兴起,干脆合上手上的书,“他最擅长编制谎言,引诱单纯的人堕入深渊,他的谎话让人无法分辨真假,蛊惑人进入圈套,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逃不掉了。”
她摸了摸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黑暗之主写来传教的,我们看了会不会受黑暗力量的侵蚀。”
“你现在处在父神圣光普照的南大陆上,”旎拉没好气的斜她一眼,“而且正坐在千年来天赋难得一见的光明圣女宫中,不要担忧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好吗?实在不放心,等阿洛菲大人回来后,请她为你做一次净化。”
“这倒是个好主意,”奥尔菲娜连连点头,无视旎拉的白眼继续说,“而且我看的那本书记载,黑暗之主会千方百计引诱光明信徒和自己作交易,然后他就能操控这个光明信徒堕为黑暗信徒,真的好可怕。”
旎拉瞟了她一眼,决定放弃对好友的劝诫,心里琢磨着等阿洛菲回来后,求她多对奥尔菲娜做几次净化,明天也要早些起床,带奥尔菲娜到距广场神像更近的地方做早祷,洗涤一下她这被黑暗之主吓得不轻的心灵。
“那本书里说,黑暗之主喜欢吞噬光明信徒的灵魂,越虔诚的光明信徒,越容易成为目标,吞噬了灵魂后,就会让它们的躯体成为傀儡,为他卖命。”
“市集里卖的那些书里有超多乱写的东西,你少把它们当真。”
“哼,我知道你不信,等阿洛菲大人回来后,我再跟她说,她一定会打起十二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