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反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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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运师傅还在门口等着,姜霁初没再多说,而是向连暮挥手道别。czyefang
姜霁初开了门,让师傅们先搬着包裹进去,自己守在门口等待。
组装时,姜霁初远远望着那堆零件,眼看着它们一点点变成熟悉的模样。
“您好,已经组装好了,麻烦您来检查一下。”师傅们招呼她。
姜霁初大概看了眼,“好,没问题。”
她拿了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给师傅们,“忙了半天,辛苦了。”
师傅们走后,屋里安静下来。
姜霁初站在偌大的客厅,凝望着钢琴的方向。有了钢琴,客厅倒是不显得那么空荡了。
她甚至有了大胆的想法,如果留出一个房间做琴房,是不是效果会更好。在静谧的空间里,只听到琴声和心跳共舞。
她想象着光滑的琴面映出她的模样,竟多了几分紧张。
她想起记忆里那个人,张扬恣意地坐在舞台上弹琴,音符轻而易举地在他的指间飘动,一下下击在她的心上。
平日里痞里痞气没个正形的他,一旦触碰到琴键,便化身为优雅的小王子,静静地沉浸在琴声里,像是镀上了层光圈。
很多年里,姜霁初都在想,他是如何在两种气质内自由转换,收放自如地散发光芒的。
姜霁初缓缓地走向钢琴,慢慢靠近它,她站在钢琴旁,好像能触碰到年少的梦。
他在舞台上精心演奏,而她,在台下,为他欢呼鼓掌。
即使那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姜霁初的指间偶然触碰到了琴键,钢琴发出厚重的声响。
她一惊,急忙往后一闪。
险些栽倒在地毯上。
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紧张。
她笑自己。
她上上下下观察了遍钢琴,猜测着,原主人应该很热爱钢琴,对它很是爱惜。她想到那笔花出去的真金白银,发誓自己也会好好爱惜它。
姜霁初将谱架缓缓推出来,立起,放稳。
那一瞬,她差点失去平衡。
她望见,谱架的右上角,龙飞凤舞地签着连暮的名字。
她的大脑瞬间空白了。
她只是想过,这台钢琴和连暮的款式很相像,她才买下。从未想过,它竟然就是连暮的那台。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怎么会,这么巧。
她的指腹轻轻落在谱架上的名字,来回摩挲着,似乎穿越了时空,在和年少的他们建立联系。
连暮年少的字迹对她来说也很熟悉,出现在他的作业上,请假条上,试卷上……
是她每次去办公室抱作业,都会轻轻一瞥,又迅速收回目光的名字。
它怎么会如此突然地出现在她眼前。
触碰着那龙飞凤舞的签名,似乎能感受到连暮掌心的温度。
她回忆起方才和连暮在电梯里的对话。
连暮是早已认出那是他低价转让的钢琴了吗?
也是,自己弹了那么多年,打包时,想必也是有着不舍的。
可是,出身优渥的他,怎会下决心卖掉陪伴他多年的钢琴。
姜霁初想不明白。
霎时,同学的话语跳进她的脑海。
她说,“听说原主人出了点事,早就想卖了。”
姜霁初轻轻叹了口气。
大概连暮也是身不由己吧。
她坐在琴凳上,轻抚着一个个黑白音符,平静自己的思绪。
她以为,连暮只是她年少的一个稍纵即逝的梦罢了。
从未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连着几天,姜霁初都睡到日上三竿。
大概率是工作的后遗症,闲下来,恨不得大睡三天三夜。
年底最后一天,她还是被好友周姗的电话吵醒的。
周姗笑嘻嘻的,“霁初,都跨年了,还不出来放松一下?”
“算了,”姜霁初的声音还带着睡意,“睡觉就是最大的放松。”
“嘁,你是老年人吗,这么没活力,”周姗嘲笑她,“噢,不对,老年人觉少,比你精力旺盛多了。”
姜霁初说,“你不知道睡眠多的人长寿吗?”
“一直睡着,多活几年又有什么意思,”周姗牙尖嘴利的,“念在你刚裸辞的份上,让你休息几天。对了,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还在看,也没什么合适的,”姜霁初并不着急,“都年底了,过完农历年再说吧。”
“你果然心大。”周姗砸砸嘴。
姜霁初笑道,“十二月就是心安理得摆烂的月份,一切都可以在十二月被原谅。”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大过年的,中国人的四字箴言。”
“十二月就开始过年了?”周珊震惊。
“准备过年也是年。”
“说不过你,一通歪理。”周珊笑笑,嘱咐她注意身体,便挂了电话。
姜霁初也不是一点都不上心工作的事,她其实一直想开个花店。
前段时间,她联系过几个待转让的花店,不是因为地段不合适,就是因为价格没谈妥,总之,都一一放弃了。
她一度怀疑自己干不成这个。
后来又找到一家,地段合适,价格适中,可店主迟迟不松口。苦心经营多年,店主放不下自己的心血。
姜霁初便偶尔问问店主有没有改变主意。
她翻看聊天记录,前几天发的消息,店主还没有回。
算了,姜霁初宽慰自己,那就是自己和花店没有缘分。
正想着,店主的消息弹了过来,“小姜,你过来花店看一下吧,合适的话我们就签合同。”
姜霁初惊喜道,“您想好了?”
“嗯,我还是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地,越快越好。”
姜霁初连连答应,“好,我马上过来。”
迅速收拾好自己,姜霁初就往花店赶。
她裹了个黑色大羽绒服,带上黑色口罩,只留出了双圆圆的眼睛。
出电梯时,她撞见了连暮和他朋友。
她只好跟在后面,放慢脚步,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连暮的朋友祁一然溜着一条温顺的金毛,嗓门响亮,“连哥,我这狗可就交给你了,咱说好的,你可要照顾好它啊。”
小狗也用脑袋地蹭蹭连暮的裤腿,像是在乖乖示好。
“放心,”连暮拍拍它的脑袋,“有大哥的一口,就少不了你的。”
小狗汪汪几声,黏着连暮不放。
祁一然“哟”了声,说,“好你个豆包,我养你这么久,这就跟人跑了?”
小狗不理他。
祁一然佯装要打它。
小狗干脆直接躲在了连暮身后。
连暮插着兜,对祁一然挑眉笑,“行了,这狗我的了。”
祁一然假装啐它一口。
走出单元门,祁一然被冻得缩了下脖子,感叹道,“这么冷的天,就算有人约我我都不出去,太冷了,冻得脑瓜子嗡嗡的。”
连暮倒是不动声色,似乎冷风没有吹在他身上。
他瞄了眼祁一然,看透一切似的,“不过也没人约你吧。”
祁一然愤慨道,“没有又怎样!难道你有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祁一然便后悔了。
他问的就是句自找没趣的废话。
“你觉得呢?”连暮点了下头,轻松道,“分你一个?”
听到这句话的姜霁初,刹住了脚步,险些失去平衡。
她本无意偷听他们的对话,是他们音量太过随意,对话直接跳进了她的耳朵。
连暮果然还是年少时那样,张扬,恣意。
从不缺异性。
姜霁初刻意拉出很长的一段距离。
她不愿让自己的心里再起波澜。
花店里,店主已经恭候多时。
店主异常热情地招待着姜霁初,热情到她感觉自己误入了诈骗窝点。
这不能是个杀猪盘吧。她担忧道。
介绍完店里的基本情况,店主的笑容甚至可以用谄媚来形容,“小姜,你觉得怎么样?”
姜霁初选择了打太极,“还好。”
“还好?”店主重复了一遍,追问道,“是哪里好,哪里不好呢?”
姜霁初有种被老师提问的感觉,于是她跳过这个问题,说,“姐,价格方面,还之前谈的那样吗?”
一谈到价格,店主迅速收回笑容,姜霁初甚至感觉她的笑容快要僵住,“这个嘛,小姜,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肯定是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那要怎么样?”
店主伸出两根手指。
姜霁初心里松了口气,再加两万,她还可以接受。
可店主说,“我是说,两倍。”
姜霁初差点掀桌就走。
她感觉自己被拿捏了,店主知道她看上了这个店铺,不顾实际地狮子大开口。
“姐,你这就不厚道了。”
“小姜,我也是没办法。我现在急用钱,况且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将花店出手的。你也知道,我们老牌店铺,再加上,处于繁华地段,那真是不愁生意的呀。”
“更何况,这笔钱,听着唬人,其实你随随便便经营一下,很快就赚回来了的呀。”
姜霁初不说话。
她确实很喜欢这个店铺,装潢深得她心,她甚至想好了接手后的日子。
但也真的不想当冤大头。
店主还在源源不断地给她洗脑,“小姜,你说呢,我这个价是贵了点,但带来的收益可是无限的呀。”
姜霁初说,“再便宜点吧。”
“行,”店主一口答应,“你要是诚心要,姐再给你少两万,你看行不行?”
像是贪婪的狼遇上了待宰的羔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姜霁初不放。
二人对峙版地沉默了五分钟。
姜霁初还是不松口,“不。”
“哎呀,”店主佯装心痛,嗔怪道,“小姜,你砍价砍得太狠了。”
姜霁初沉默。
“这样吧,”店主故作豪爽,“姐再给你少两万,行不行?”
“再少姐要亏本的呀,而且,小姜,姐不骗你,除了你,也有不少人在问价的。”
“你要是喜欢,可是要抓紧时间下手的呀。”
或许是对花店的渴望冲昏了她的大脑。
姜霁初最终退让道,“行。”
店主就要拿出合同,趁热打铁,“小姜,那咱们现在就把合同签了?”
“等下吧,”姜霁初还是给自己留了个心眼,“姐,我先回去凑钱,凑到钱我再来。”
你没钱买什么花店啊。
店主差点破口大骂。
但念在姜霁初是唯一来问价的人,店主即使再不情愿,但姜霁初再三坚持。
两人再三拉扯后,她也只好妥协。
“没问题,那姐等你啊。”
店主挤出笑脸,将她送走。
“方便的时候随时过来啊。”
姜霁初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心里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一段时间后,她得知,她跳过了怎样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