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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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流星雨的第二天下起了雨，林羡鱼借着阴沉灰蒙的天多睡了会儿。mwannengwu
睡醒时已经临近中午，打开手机却没有沈听林的消息，她觉得挺不对劲，虽然他们平常不怎么靠短信联络，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
当林羡鱼出现在他房门口的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按响门铃后很快有人来开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锡纸烫，一手扶着门把手另一只手拿手机打游戏。
是齐竞寒，沈听林不会像他这样，第一次到他房间的时候他应该是刚洗完澡还没擦好，但还是衣冠整齐地开门。
“来了。”齐竞寒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意外，侧身给她让路，抓一把凌乱的头发，“沈听林早猜到你要来，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林羡鱼立刻听出来不太对，往里走发现屋内没开灯，投影仪开着不知道放什么电影，陪着阴雨天还挺搭调，茶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零食水果。东西都准备好了，人却不在，她问：“沈听林人呢？”
“你说他啊。”齐竞寒一把游戏打完，把手机丢茶几上拿块苹果吃，“今儿不是艺术类报志愿吗，他帮他苏情参谋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解惑完事还得就近吃顿麦当劳。”
“哦，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看。”
结果齐竞寒还叫住她，“你都不问问苏情是谁？”
“有话直说。”
“沈听林的青梅竹马。”
林羡鱼还挺会抓重点的，更何况他这话里头就这一个重点：“青梅？沈听林的青梅不也是你的青梅吗？”
齐竞寒不知道笑什么，捋一把头发，语气欠了吧唧特像炫耀：“我跟苏情还是他牵线认识的呢，她的爸妈也是无国界医生，在他俩出生前就认识了，据说还定了娃娃亲呢。”
知道的明白他这是炫耀兄弟的感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骄傲姿态是研究出来了能下蛋的公鸡。
林羡鱼觉得她这起床气延迟得有点儿严重，现在有点儿不想说话，听这话唠念叨更烦，她低头看手机。
偏偏齐竞寒还不停：“苏情爸妈都盼着她去国外音乐学校，但是苏情又想留在南城，纠结着呢，沈听林给她解惑去了。这俩人，沈叔都跟苏叔约好了，让他们俩一起去国外上大学。”
明明前不久还念叨着要报南大，不知怎么就换了。
“那你高兴什么。”林羡鱼戳穿他，“直接少两个朋友。”
齐竞寒给她刺激到：“什么意思啊你，谁说我少俩朋友了，他们到哪儿不得想着我。”
最后那句叫他说得拖腔拽调，酸得要滴出醋来。
“哦。”林羡鱼不想继续这话题，语气挺无所谓的，但话头转得特生硬：“这什么电影？”
“随便找的，名字没记住。”齐竞寒还想了会儿，煞有其事地说：“好像是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故事。”
刚说完那段话就看这电影还挺应景，但林羡鱼无情拆除他：“装吧你，这讲的是男主卧底到反派女主身边，最后男主把女主绳之以法的故事。”
齐竞寒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就是吧，哎，我听说这是苏情推荐他看的电影。”
非要往这边靠，林羡鱼看出来这傻子想干什么了，直接把手机丢给他，聊天界面还亮着。
【鱼：齐竞寒说你在麦当劳，能不能给我带个麦旋风？】
问得还挺含蓄，把责任全都推开。
【tbc：可以。】
【鱼：你还没吃完？】
【tbc：回去吃，怎么了？】
【tbc：我去医院体检了，现在在回去的路上，这边有个商场，除了麦旋风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鱼：你现在不在麦当劳？】
【tbc：不在，但快到了。】
俗话说女孩变脸都快，这话在林羡鱼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对话没超过几句就变想法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小女生的奇怪心思。
【鱼：那不用去了，还是给我带杯青柠苏打吧。】
“这电影看不懂吧，骗人都没点技术含量。”林羡鱼看着投影仪上的画面，正是男女主角提枪对峙的场景，她戳破他的胡话：“是我推荐给沈听林的。”
说着把手机拿回来坐一边看电影。
齐竞寒在旁边看手机，打字速度超快，不知道跟谁聊得那么激情澎湃，眼神还时不时往她那边瞟。
电影到尾声，东方既白，黎明的第一束曙光打在了荒原上，生生化作一道屏障，以公理为准绳，将正义与邪恶割开，从一开始他们就泾渭分明，故事这么长，但他们都没有变过，还是分明的黑白。
到了电影最经典的部分，女主角背对着晨光熹微，眼眶红着却不许眼泪掉下来，曾经连风都留不住的人说：“真可惜，到最后我们还是这样。”
而男主角站在微冷的晨风里，微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张脸还是少年模样，可张口就知他早不是往昔的少年。他早失去了太多，长久的蛰伏终于见到曙光，与他而言，那是期待已久的解脱：“真可惜，到最后你还是这样。”
男主角的声音落下，林羡鱼在自己的叹息声里听到了手机的振动，拿起手机看时发现是沈听林撤回了一条消息。
几乎是刚发出就撤回。
她回过去，问：“怎么了？”
沈听林说的是，“青柠苏打卖完了，荔枝苏打可以吗？”
这怎么还撤回。
林羡鱼回复他的消息，余光里齐竞寒笑得放肆，肩膀都一耸一耸的。
林羡鱼问他笑什么，齐竞寒倒是诚实，问她，你觉得他问你买什么苏打水需要撤回吗。
那时候林羡鱼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撤回的内容，完全忘了问齐竞寒是怎么知道的。
电影看完，林羡鱼觉得无聊，房间里没什么吃的东西，也没什么解闷的东西。沈听林也还没回来，眼看着快过去一个钟头，林羡鱼越等越没耐心。
果然还是改不了，一到下雨天就心烦，想下楼转转，刚好碰到了沈如云。
她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裹着凉气，说起话来又格外温柔：“小林，你要出去吗？外面下着雨，拿我这把伞去吧。”
“不用，我就下来随便看看。”林羡鱼看到前台的椅子上搭着一件外套，很眼熟，沈听林穿过几次，他的衣服都小众，很好认，她伸手指了指：“那件外套是沈听林的吗？”
“是，那孩子说天凉给我披着点儿。”沈如云看着她，林羡鱼觉得沈如云顶亲切，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她婶婶，待人接物永远宽厚。说着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她：“你们是不是快要报志愿了，想好选什么了吗？”
林羡鱼看向门外的雨幕，点点头说，“想好了，第一志愿是南大医学专业，本硕博连读。”
那天晚上把话全都说开，嘴上心上都还过不去那道坎，但她知道南大是她最好的选择，老师长辈没少提，家里人虽然不提但也想让她去。她总不能因为怕黑，这一辈子都不走夜路。
如果走入黑暗是自己的决定和选择，那么就算光明来得再晚都不会遗憾后悔。不是因为谁才选择这条路，谁都不能成为拦住她的千山万峰。
“南大好啊，就是本硕博连读时间久了点儿。小听也从小就想要上南大，但不知道最近在犹豫什么。”沈如云说，她说的话还能跟齐竞寒的联系上，“还有找他的情情也是，都有点儿犹豫要不要报南大。”
林羡鱼本来没那么感兴趣，奈何短时间内这号人物的出现频率过高，很难不让人好奇，她试着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是沈听林的朋友？”
沈如云回答：“对，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挺好的。早上情情打电话问小听报考的事，你猜他跟人家说什么？”
“什么？”
“他说，事关前程，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要因为任何人影响自己的决定。”沈如云说着笑起来，眼里的温柔之色掩不住半分，是那种全心全意为自家孩子骄傲的眼神，“还说，大好青春在手还怕什么，遵从本心就是了。”
确实像是他会说的话，是那个跟她说“迈不过去就不迈了”的沈听林，是就算所有人都说你要往前走，他却只驻足问你累不累的沈听林。
林羡鱼还愣着，耳畔是沈如云的声音，“哎，我怎么记得小听说，你不想上南大来着。”
“确实，最开始犹豫了一段时间。”她说，那段时间克服不了心理阴影又不想放弃更光明的未来，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心里其实挣扎犹豫了挺久的。
“小听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以前是跟别人约定好了要一起读南大的？”沈如云问她，可沈听林真真没跟她提过这事，他只说往前走往前看，却很少把以后的事安排好。“那时候他爸想要他去国外读大学，他非要跟他爸拗，说是跟别人约好了要上南大，但是到现在也没说过是跟谁约定的，这会儿倒是动摇了，但是到底想选什么也没跟我们交底。”
林羡鱼心里想的明明是苏情，却还口是心非地瞎猜：“可能是跟齐竞寒约好的。”
“不会。”几乎是瞬间就得到沈如云的否定，“这孩子不喜欢跟别人承诺未来，而且他在哪儿都会跟竞寒联系，没有承诺的必要。”
对上林羡鱼怔愣的神色又解释：“他身体不好，打小就觉得未来太远，怕承诺了又做不到让人伤心。”
所以他把这段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旅程也算在了虚无缥缈的未来里，他把“有的是时间”换成了“应该还有时间”。
林羡鱼刚想起齐竞寒说的话，沈听林要跟他的青梅苏情一起去国外读大学。
话还没问出口，店门被推开，凉风瞬时灌进来，入目的是一把粉色的伞，收起的伞被一个女生拿在手里。林羡鱼以为是客人，刚要移开目光，就看明姝从一旁钻进来，牵住女生的手，语气特兴奋：“情情姐姐要请我吃麦旋风吗？”
“对啊，刚才你哥哥给你也带了。”女生笑着跟明姝说话，把收起的伞放在一边，侧身让出位置让身后的人进来，沈听林挺难得地穿了件黑色的衣服，手里提着好几个购物袋，还拎着明姝的水杯。女生笑意未敛去，撞了下他肩膀：“是不是啊，听听。”
这一刻林羡鱼敢肯定这就是齐竞寒话里沈听林的青梅竹马，姿态这么亲昵，还能和他的家人认识。
沈如云看着他们三个笑，招呼他们一起过来，先问的明姝：“是不是又问情情姐姐要零食了，还缠着人家跟你一起过来。”
“没有。”苏情说着往沈如云旁边凑了些，姿态亲昵地揽住她胳膊，说话时往她肩头靠，“刚好顺路，我也想您了，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趁着沈听林跟沈如云说话，苏情扭头跟她打招呼，笑得很是明媚，语气也热络：“美女你好啊，我叫苏情。”
林羡鱼弯唇浅笑：“我是林羡鱼。”
苏情是自来熟的性子，跟她咬耳朵，“你跟沈听林关系不错吧？”
林羡鱼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嗯？”
苏情松一口气，笑着声小了点，细细听有几分颤抖，像是绷着一根弦却又偏要故作轻松：“沈听林路上提了你好几次，他以前没跟女生走这么近过。”
看苏情红着脸也红着眼说这话，林羡鱼心里隐隐有了些许猜想。
曾经林岁寒的朋友说他有喜欢的人，周方回也是这样给他送上一份生日礼物，还能笑着说，祝你所愿皆成。
一往情深的爱里，你见谁有过完整的自我。
念及此处，心好似被扯了一下，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让风卷着雨吹进来。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明姝就拉着苏情扯别的事，而那边沈听林还在和沈如云说体检情况。
林羡鱼一个外人看他们聊家常还挺尴尬的，原本准备好想要说的话页忘得一干二净，想默默走开，却在转身时顿住，身下汩汩流淌的异常感告知她事情并不简单。
往常的日期要靠后些，所以她没有备着卫生巾，就刚来的那天带了一小包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她要偷溜时，肩膀上落下一点重量，垂眸看，宽大的外套遮到腿跟，下一秒低低的声音绕在耳畔，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先上去吧。”
林羡鱼还没来得及回头，又听他问：“卫生巾够不够？”
她反应速度跟不上他的，她周围的男生很少会这么直白得问话，似乎卫生巾就不该出现在一段正常的对话里，会觉得尴尬。他们家全面教育落实得还算到位，林岁寒不会谈卫生巾色变，会去超市给家里两位女生买卫生巾。
如果这话是林岁寒说的，那后半句就该是，我去给你买。
但这话是从沈听林嘴里说出来的，不知道后面会是什么。
“你习惯用卫生巾还是卫生棉条，什么牌子的，我去买。”他的下句跟上，仍是平淡语气。“你先上去，剩下的微信发给我。”
那样稀松平常的语气，不同于那些起哄的男同学，而是用言行说明——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用尴尬或是害羞。
林羡鱼点点头：“好。”
在林羡鱼把弄脏的衣服都洗净后，手机响了，是沈听林发来的微信。
【tbc：方便让我进去吗？】
林羡鱼没回复，直接把门拉开，他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子，里面东西装得满满当当，她侧身让沈听林进来。
“谢谢。”林羡鱼看了眼里面的东西，除了她要的卫生巾还有姜红糖，暖宝宝，止痛药。比她平常给自己准备得还齐全，林羡鱼没忍住说：“好细心啊你，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不是。”
沈听林说：“之前买过不少，就记住了。”
林羡鱼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楼下那个他的青梅，还是挺无所谓的语气，但好像又沾了点齐竞寒说话时的酸劲儿：“哦，知道，你们两个不还约定着一起上大学呢么。”
沈听林坐在沙发上给她倒姜糖，林羡鱼站着，他看她的时候要仰起头，却被她这话逗笑，仰靠在沙发背上，笑得声音都颤，“你听谁说的啊，林西西。”
林羡鱼看他这样更笑不出来，心里特不爽：“齐竞寒说的。”
沈听林站起身把她手里的袋子接过去，“他说的话你都信，我记得他上次不还说要请你去吃火锅，请了吗？”
林羡鱼不知道话题怎么转移得这么快又这么无厘头，但还是摇摇头：“没。”
“那你还信他啊。”他说着把姜红糖拆开丢水杯里一块，拿起刚烧开的水倒入杯里。昏暗屋内看不清热气蒸腾的轨迹，但那只修长的手越过阴晦的虚无点在她脑门上，很轻的一下，“不是为了苏情。”
他的解释又把林羡鱼绕回来，“我跟她从小就认识，但还真没给她买过卫生巾，我都是给我姑姑买的，还给我朋友买过两次，你应该认识她，我看到你朋友圈给她点赞了，倪喃。”
倪喃是她在参加舞蹈比赛的时候认识的女孩，是南一中的学生，性格很好，人长得也漂亮，最近像是在谈恋爱，朋友圈画风不太对。
想来也挺神奇的，他们有一个共同好友，但却不是经由这个共同好友认识的。
缘分这事，说来奇妙，有人相识数年不过尔尔，有人半世相逢不甘萍水。流年岁月都化为乌有，让他把一切摊开说清。
沈听林没给她插话的机会，微顿一下继续往下说：“至于你说的大学，更跟谁都没关系，也没什么约定，是我自己想去的。”
“嗯。”他的解释太过直白，来得也太猝不及防，让林羡鱼有点招架不住，只能顺着他的话回答，后面才反应过来，反问他：“所以呢？”
沈听林反应很快，大概习惯了她这样的问话方式，是以笑答：“所以你有事直接问我，别听齐竞寒那傻子胡说。”
林羡鱼就坐在沙发扶手上，垂眸看手机，声音还闷着，唇角却在悄然之中扬起来：“嗯，知道了。”
大概有时候人的情绪会反复无常，眼看着就要飘摇着到达天际，却又因为一点儿尘屑般的小事被迫着降落，林羡鱼正在体会这种心情：“我让你带的苏打水呢？”
“你不是特殊情况，我拿回去放房间了，一会儿喝。”
想了想他好像还买了麦旋风，她还挑茬，“哦，你怎么还买了麦旋风？”
“不是你说想吃？”沈听林把桌上的水杯端起来，递到她手边：“先喝点儿，过几天我再给你拿苏打水。”
麦旋风是为了试探他才说的，青柠苏打才是她想要的，但是这时候却又自私地都不想放手给别人：“那麦旋风呢？”
沈听林耐性好得很：“怕带上来你想吃又吃不到觉得烦，我给明姝了才上来的。”
林羡鱼把水杯接过来，杯口很大，够埋她半张脸，她喝之前先撒癔症，现在就当姜糖水是药了：“你更喜欢麦旋风还是苏打水？”
说完话就把脸埋到杯口，握着杯子的手攥了一手温热，不知道是杯子本就沾染的水汽还是手掌心的热汗。
“那你能不能也帮我解答个疑问，也就是我撤回的那条消息。”沈听林说着顿住，等人抬眸看向他，四目相对时才继续往下说，似乎这样双眼就能先于耳朵提前传达心声：“如果没有苏打水，没有青柠汁，也没有黄桃酸奶，你也不要麦旋风吗？”
窗外的雨还在下，细密的雨珠被风拍到窗上，下着雨的时候世界大多安静，安静到除却雨声只余下心脏无序跳动的旋律。
此刻冥暗的环境刚好，看不到对方是怎么流血，看不清彼此是何其执迷。
无人开口的时候天地间都是雨声淅沥，把即将要剖白的情绪颜色点染得更深，让那些退却的心绪点点被冲刷洗涤去。
“如果以后都只喝苏打水，你负责配送吗？”
是隐晦的话语，但总有人能听懂。
“随叫随到。”沈听林这人要严谨得多，说完发现包含范围不对，追加一条道：“任何时候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