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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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熟悉了一番后，梅没过多久就倚靠着车厢陷入睡眠，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表现得如此懒散困倦。nianweige
和她在教会中担任的职务或是个人的特殊能力有关？希瑞丝暗忖。
利安德坐在希瑞丝正对面，他身材很高大，所以坐在车内显得身形有些局促，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情绪仍然很好，表情中不见一丝阴霾，看起来很是开朗。
卢安坐在他身侧，梅的正对面，精致清贵的五官在不说话又无表情的时候最让人觉得惊艳。
希瑞丝收回看向梅的视线，考虑到还要再坐一会儿车，三人不好一直沉默着面面相觑，她轻声开启了一个话题：
“你们之前有去过伊德尔海吗？”
希瑞丝之前并没有亲眼见到过伊德尔海，她只在书本上看到过。
人们将世界边缘称为“暗海”，但是“暗海”并不是海，也并不全都与海相连，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神秘与浩瀚，以及像大海一样的莫测。
实际上，“暗海”指的是人们探明的区域以外的，经年累月被无法驱散的黑暗笼罩的，世界以外的世界。对于祂，不需要什么辨别方式，只需要抬眼就能看到另一端深沉无比的黑暗经久不散。
如果把光明的、人们可以自由活动的世界比作一块圆形桌板，那么“暗海”就是桌板之外的未知虚空。
不同于其他海洋，以及希瑞丝她们即将要去的伊尔瑞玛小镇，伊德尔海全范围都在桌板之上，没有被“暗海”分割侵蚀。
希瑞丝小时候所在的门罗孤儿院与“暗海”只有一山之隔，虽然希瑞丝亲眼目睹了一次“涨潮”，并且距离被吞噬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其实“暗海”并不经常“涨潮”。
不过长期呆在世界边缘，与“暗海”相距过近的人们，会遇到包括“涨潮”在内的各种各样的危机，例如不明原因出现的变异动物、失去记忆精神崩坏的人、外形可怖不可直视的精灵等等。
因为人们经历的各类灾害，“暗海”身上有无数可怖的标签。
但是在希瑞丝“眼里”，“暗海”却没有那么可怕。
她曾多次试着用自己的真实之眼凝视“暗海”，在她眼里，一条似乎在呼吸、不断浮动的线作为边界，分割了白天与黑夜，“对岸”看起来不过是笼罩着朦胧月光的正常世界，显露出别样的宁静与祥和，走进去似乎能到达永远平静的彼岸，足以让精神疲惫的人认为那是永恒的乌托邦。
基于这种莫名其妙的亲近与安宁感，希瑞丝确信了——自己的眼睛恐怕不妙。
还好希瑞丝的精神目前看起来还算正常，她没有真的跨越那条线。
说起来，大多数人都根据大海来想象“暗海”的样子，比如莎菲尔和芙洛拉，或者利安德和卢安，毕竟首都德尔金没有任何地方与“暗海”接壤，伊德尔海又是度假旅游的不二之选。
希瑞丝不一样，她此前只能以“暗海”想象大海的样子。
两者显然是很不同的，伊德尔海的浩瀚与广阔被光明所眷顾，晴空万里，澄澈碧蓝的海面与天空相接，船舶航行在海面上，似乎航行在天空之镜。
比起只能感受到颠簸的客房，希瑞丝更喜欢呆在甲板上，原因就在于风景——不过重复的景色很容易看腻，过几天她应该就会躺回客房直到到达目的地再出来。
希瑞丝站在船边，右手张开，掌心对着太阳，出神凝视着食指上的法器。
这是她魔力外放的媒介，自从互相选定以来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是她的半身，即使没有在使用，每当发呆或是情绪有异常的时候，她都会无意识地注视或转动它。
梅走到希瑞丝的身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红色的发丝与白色的长袍纠缠，海风拂过，更显她身姿绰约。
“没想到我们之中你是最爱到甲板上的一个。”梅说。
“我们当时在车上聊过，不过那会儿你睡着了。一方面是观察变化万千的光线，另一方面是以前很少有机会见到大海。”希瑞丝放下手掌微笑着看向远处，回答。
“你身体倒是不错，小王子已经彻底晕在船舱了。”梅感慨。
刚上船没多久卢安就吐得昏天暗地，巡护小队里能正常活动的人变成了三个。
不过在马车上四个人已经互相交流了基本的信息，已经完成互相熟悉的步骤，显现出了小队的雏形，互相轮流照顾并不难。
利安德与希瑞丝都是今年刚毕业，利安德以剑与盾为武器，精于正面战场，身体强化程度很高。
希瑞丝是实习女巫，女巫们懂的她也都懂一点，拿到了繁星徽章也是一个实力证明，但目前并没有特别专精的一脉，只是对光一系的魔法更为关注，更想向这个方向发展。
梅已经毕业了将近五年，一直在光明教会做牧师，精通外伤治愈和精神安定，对于光一系的魔法也有了解，二人之后可能会有更多的交流。
至于卢安，他详细自我介绍之后希瑞丝和梅才知道，他是比她们想象的更加直系的皇室成员——女皇幼子。
不过鉴于就算是女皇和大王子这种在公众面前露面比较多的，也就每年几个固定的节日出来一趟，卢安年纪小又并不喜欢与人交际，没有第一时间被认出也是正常的。
“确实，我的身体意外的还挺坚强的。”希瑞丝回答。
或许是从小在孤儿院适度的劳动，以及佩尔修斯通识课程中有身体素质的培养与考察，希瑞丝的身体很少出问题——芙洛拉就不一样了，为了及格废了好一番功夫。
“还没有看腻吗？”梅问。
希瑞丝靠着栏杆，托腮笑着回答：“其实差不多了，毕竟在海上还挺无聊的，这几天都是一个样。”
“不一样的话就是风暴要来咯，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梅背靠着栏杆，手指绕了绕头发，语气仍旧是懒洋洋的。
“和陆地上的暴雨有什么区别吗？”希瑞丝侧头看向梅。
梅思考了一下，回答说：“海太大，就会显得我们太渺小，风、雨和云都会非常有气势，说不定就像‘暗海’涨潮一样。”
“是吗？”
“而且如果是自然的天气，还不好出手干涉，毕竟，如果仅仅让风暴的方向偏移，说不定会导致另一个地方受到更大的灾祸，我们并不能这么做，”说到这里，梅稍微停顿了一下，举起圣徽吊坠示意，然后放下继续自己的话题：“所以风暴一旦来了，大多数时候就要老老实实回到房间，等它肆虐完。很难受的。”
虽然这么说，梅的表情和语气仍然是懒懒散散的状态。
希瑞丝敏锐注意到了梅所说的“如果是自然的天气”。
浩瀚的伊德尔海下有人身鱼尾的精灵厄洛斯一族，久居深海、肤色白皙，声音动听、仿若鲸歌，她们很了解海下的地形与海上的天气，部分人鱼在伊德尔海的领域中还会有很神奇的能力，这会是梅所说的“如果”吗？
毕竟，鉴于许多与人类交流不多的精灵，在道德观念等方面和人类有着很大的差距，拥有力量者并不会天然拥有相应的道德素养，为了一时的想法做出一些恶作剧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那么，如果是不自然的风暴，会怎么样？
希瑞丝还没问出口，就看到远处灰蓝色的云层急速涌动，向她所乘的船舶涌过来，风速激增，吹动了她的袍角。
这还真是言出法随。
希瑞丝无言看向梅，梅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和即将逼近的风暴，一瞬间也有些惊讶。
其他在甲板上的三三两两的人见状，起身向船舱走去。
但是梅并没有挪动身体，她保持着背靠栏杆的姿势，任由狂风将她如瀑的红色波浪长发卷起。
梅轻声笑着，灰蓝色的双眼看着身前甲板，说：“女巫们自诩与自然联系最为紧密，对吗？”
希瑞丝本来要跟随人群离开栏杆，见到这个情况，便也不再挪动。
她迎着迅速拉进距离的风暴，认真回答：“巫术有不同的分支，通过魔药、咒语、解析等不同方式，研究植物、天灾、星象等不同领域，不过总的来说……”
她态度有些亲昵地伸出右手，似乎要抚摸狂怒的风，黑色的巫袍被吹得鼓起，天色晦暗，金戒上没有反射任何光辉。
“确实如此，无论哪个分支。”她说。
风暴消散。
梅挑了挑眉，回头看向水天相接的远处，风暴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天空仍旧碧蓝澄澈，海面随着微风平缓地荡漾出波浪。
她收回视线，看向面色平静的希瑞丝，二人深深对视后，都是一笑。
甲板上突然传来脚步声，比起平时要更紧凑一些，利安德有些匆忙地赶来，想要确认两人的情况。
“你、你们还好吗？”高大俊朗的青年挠了挠头，说：“虽然只是风暴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但是看你们迟迟没有回到船舱里……”
卢安晕船晕德厉害，这会儿应该还面色苍白躺在房间里，利安德刚刚和梅换了班，在他身边时刻确认他的安危。
但是刚才船舶颠簸的更加剧烈，在甲板上的游客们都匆匆回到了船舱，他再从舷窗处查看一下情况，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天晴了？”利安德有些意外。
“海上的天气总是变化莫测的嘛。”梅用她一贯的语气说。
“那，你们？”利安德关心地看向两人的方向，希瑞丝此时还没有回头。
“如你所见，我们都须尾俱全。”梅不再“长”在栏杆上，站直身体回答道。
旅途太过奔波，就算什么都没有做也还是会让人觉得疲惫，梅回答完之后立刻跟着打了个哈欠，招呼众人回到船舱中休息。
希瑞丝这几天下来对这风景多少也有些腻了，而且接下来她要换班去照顾卢安，于是她应了梅的招呼，和两人一起回到船舱中。
远处，与蓝色的海水相融，让人看不真切的一抹深蓝色发丝，匿向深海。
深蓝色长发的主人游向一块海底礁石，坐了下来。
他的皮肤非常白皙，但是并不柔弱，肌肉块垒分明，水流温柔拂过。
他没有像人类一样穿着衣物，而是用宝石和贝壳等物做成的环与链子装饰着手臂、脖颈与腰部等位置，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下更显流光溢彩，惑人心魄。
更奇特的是，他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是蓝色的鱼尾，随着海底的暗流轻轻摆动，即使没有宝石装饰，鳞片上也涌动着光华。
他抬头，一抹晕红出现在他的双颊，他用金色的双瞳回身看向船舶远去的方向，目光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