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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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初醒,乔月惊了一身冷汗,她看了一眼天色,夜色黑沉,大约刚过了寅时,看来她也就睡了半个时辰而已。modaoge
她光脚下榻,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再回想起那个可怕的梦,她仍心有余悸。
她并不担心荀睦会抓她进官府,哪怕他真的相信是她杀了人,照他那个脾气也不会多管这个闲事,大概只会让她离他远一点罢了。退一万步来说,虽然他不喜欢她,但不至于讨厌到把她送进牢狱的地步。
他对谁都是这样的,淡漠,毫无情分。乔月早习惯了。
她是害怕梦中的自己,杀红了眼,竟然会对荀睦下手。
还好只是个梦。
不过这个梦算不算是个指引呢?
梦里看不清的那个身影,醒来就变得清晰了,那分明是荀睦的义妹,白姝。
难道是她诬蔑她么?
因为对之前的种种恩怨怀恨在心,所以在离京之际安排好了人想暗中置她于死地,却听去了她也要进京的消息,所以想着另寻时机以另一种方式诬蔑她?
与直接杀害她相比,用这种方式诬蔑她的确更高明一些。
在这种情况下,乔月百口莫辩,即便官府真的听信了她的话去调查,也查不到那个人头上。
若真是白姝的话,她可真会装。
其实乔月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是她主谋,因为她为了自己或是为了荀睦,都有杀害她的动机。只是那厮平日看着温良无害模样的,谁知皮囊下竟藏着这样歹毒的心,竟狠得下心搭进去一条人命,这是有多恨她啊。
乔月当下肺都要气炸了。
镇上的人是不是都瞎了眼,分明这女人才是活生生一条毒蛇呢。
不过不用怕,抓蛇,她最在行了。
虽然只是一场猜测,可因这场奇特的梦,乔月分外坚信白姝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但她保持着理智,还是想等等看印天那边的消息。
况且,哪怕真是白姝干的,她现在又没有证据,即便说给荀睦听他也不信吧。
到时候,恐怕那场梦就会成为现实了。
她如此盘算着,竟不知不觉地在夜幕中坐了一夜。
过了卯时,天色逐渐转亮,楼下有商户已经打开了店门迎客,她洗漱过后,倒是不着急去找荀睦了,而是向人打听了倾宝斋所在,她要去给自己寻个活计儿。
过去在云塘镇耍威风惯了,她长到这么大还没给旁人做过什么活儿呢,但她在家中替父亲做这做那是惯了,除了动脑子的活儿,没有她做不来的。
本次出来她其实带足了银子,吃穿根本不愁,她老爹还想让她自己开间铺子,但她可不想经营那繁琐的东西,而且她是追随荀睦而来,又不是为了来做生意的。
眼下她又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行事更要避人耳目一些了。
真不知道她要伪装到什么时候,等哪天哪个眼尖的把她认出来她就完了,看来她得催一催印天了。
不过真找到那个人又如何呢?
官府面前,只要那人不认,死死咬住她,她还是逃不了这一劫。
乔月忽然意识到,她抓蛇容易,让蛇认罪却难。
或许,为了活命的话,她该找一个强大的靠山?
既想着,她已行至倾宝斋门前。
三个鎏金大字冲着人客,四层阁楼相叠,琉璃宝顶映着今日清晨第一道霞光,光彩炫目,抓人眼球。
当真是名不虚传。
乔月还没走进去,就听见内里喧闹一片,想必早已客朋满座。听说在这里吃饭的都是一些仕堂贵客,不知能不能见到荀睦呢?
运气好的话,她是否能在此处找一个靠山,抹去她那莫名的罪状?
她突然充满了期待。
跨进门槛,乔月率先巡视了一圈儿,入眼全是繁华,好多物什都是她没见过的,这让她颇感新奇。
一传菜的小厮眼尖儿,他迎上前来,抱歉地跟她道:“这位姑娘,今日客满了,请您改日再来吧。”
乔月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想问你们这里还缺不缺送外食的,或是打杂的人手也可以?”
小厮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你是想来做杂工?主人家在楼上住着呢,正好我上去给客人送菜,你跟我来吧。”
“多谢了。”
小厮应着,端着托盘上了楼,走几步还要回头看看乔月有没有跟上。
他腿脚灵活,“噔噔”几步就上去了一层楼,神奇的是,托盘内的肉菜并没有洒出一滴汤水。
乔月忍不住夸赞他,把他夸红了脸。
他谦虚道:“熟能生巧罢了。”
他们在二楼最边角的厢房停下脚步,小厮对她道:“主人家就在这里面,她姓金,你敲敲门进去就行。”
乔月再次道谢,等小厮端着托盘走了,她才敲响了门。
里面响起一道女声:“请进。”
乔月暗自吃惊,经营这么大酒楼的,竟然是一个女老板。
她推开房门,进去后又阖上。
房间内温度宜人,一层透薄的粉色纱幔遮了大半个房间,透过纱幔乔月能看到金老板的身形,她靠在窗前,正悠闲地品茶,轻风吹动纱幔,那道身影朦胧又神秘。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
乔月自认过去在镇上算是富贵,眼下一比,她那算什么。
不,她根本没法跟人比。
“什么事?”金满楼朝乔月这边转过头来,轻声询问。
乔月道:“你好,请问店里还需要人手做活儿吗?”
“到我面前来吧,我先看看你合不合适。”
乔月暗自撇嘴,富贵的人事儿就多吗?
也就是请来做个帮手,还搞什么合不合适的,会做、能做不就行了吗?
不过她最近是寄人篱下,再不满意也只好压制着脾气,遵守人家的规则。
掀开纱幔,她走到金满楼面前。
金满楼抬头与她对视上,眼睛难得一亮。
她好久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子了,不施粉黛,本就生得一张明艳的脸。
可她又不似寻常女子,少女眉目间是女子少有的英气,眼尾上挑,不经意间闪动着黠气。
她不是那个人。
金满楼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遇见了故人。回过神来,她笑道:“坐吧。”
“你打哪儿来,听口音不是本地的。”
方才透过纱幔看她乔月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富贵气息,如今见了真容又觉得她雅气更多,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经营这么大一家酒楼的?
乔月是打心底佩服眼前这位女老板,她看着年纪不大,但面容姣好,一身清冷气,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本以为她穿金戴银必定非常俗气,可见了真容,却觉得这些物什儿就是为她而生。
乔月想,如果她是男人,必定会为她痴狂。
乔月与她对视,惊艳于她的气质与容颜,半晌她才道:“我的家乡比较遥远,也不出名,说出来只恐污了金老板的耳朵。”
金满楼听出了她的遮掩,不觉细瞧了她一眼。
她轻笑一声,直言不讳道:“过去我走南闯北,再不出名的地方也去过,想必是你故意遮掩,不愿说罢。”
她如此坦率直肠,乔月更欣赏她了,自己被戳穿了也不心虚,她道:“既然金老板知晓我的心思,就跳过这一问题吧。”
“况且我做杂工与我家乡在哪里有何干系呢。”
金满楼道:“这二者自然是没有关系的,可是我得确认,姑娘与这画像上的人没有关系吧?”
她在案几下面抽出一张草纸,然后她举起,教乔月看了个大概。
乔月心底暗自不爽,告示栏前是她的通缉令也就罢了,怎么这个金老板这里也有。这都过去多久了,本来她想着伪装一段时间这阵风头会过去,看来是她低估背后那人的决心了。
不过这个金老板难道是认识那幕后黑手,为何会存着一份她的画像?
乔月挺直脊背,忽而提高了警惕。
金满楼见她强装着镇定的样子,不由笑道:“你别害怕,我只是觉得画像上这人颇像我一个故人,便向一个大理寺的熟人要了这画像来。”
她看向乔月,重新将那张草纸又放回了案几下。
乔月悄悄呼出一口气,这个金老板神情坦然,看来不是在骗她。她嘴硬道:“我为何会害怕,人又不是我杀的。”
金满楼笑道:“那画像上的人是你吗?”
听懂了她的意思,乔月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所说的确有漏洞,她盯着金满楼清澈透亮的眼睛,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
说了半天,乔月觉得这个金老板总是说不到正经事上,而且在她面前,乔月有一种被扒光衣物的既视感,她总感觉自己是身处危险之地,明日就能被送往官府砍掉脑袋,所以她不打算继续在此逗留了,站起身欲离开。
金满楼出言拦下她,道:“你若是想来便来吧,我也会答应帮你保守秘密。”
乔月回身看向她,不解其意。
“帮我保守什么秘密?”
金满楼看了眼案几下的画像,坦率笑道:“当然是保守你是朝廷通缉要犯的秘密呀。”
“……”
她怎么这么笃定她就是画像上的通缉犯?
乔月正要再次否认时,金满楼缓步走向她,伸出手指在她嘴角处抿了抿。那颗伪装的黑痣突然被卸掉后,这张脸与画像上的人再也别无二致。
“下次再伪装得好一点吧。”
乔月哑然,她看着这张风华绝代的脸,默默收回了对她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