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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梅花暗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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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她失节于太子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谢文瑾私下里来问过她愿不愿意嫁给他。czyefang她不但拒绝了,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但等她入东宫的那日,爹娘还是将这个镯子转交给了自己,却没提是谢文瑾送来的。她就理所当然地以为镯子是爹娘给的念想。

    她知道自己任性,嫁给太子为侧伤了爹娘的心,她拉不下脸道歉,故此珍而重之地将这个镯子日日带在身边。

    只可惜没几日,便被想讨好新主子的春莺告诉了太子妃苏梦娴。

    那是一个冬日,大雪纷飞,积雪漫过了东宫的台阶。彼时她已经习惯了作为侧妃要向太子妃日日请安,她带着春莺去了正殿。

    刚在下首坐下春莺就跪到了堂前,赌咒发誓,“太子妃,奴婢要告发杨侧妃僭越,她私用牡丹纹样的镯子。”

    “哦?你可是杨侧妃的陪嫁,你若是妄言攀咬主子,本宫定会替杨侧妃好好管教你。”

    太子妃因为终于抓住了她的把柄心情大好,却惺惺作态地说着维护她的话。

    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盯着春莺,她从没想过打小跟着自己,情同姐妹的春莺会背叛。

    她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试图藏起那个镯子。

    春莺看见她的动作,立刻站起身,不顾她的躲闪,硬生生将她的手从袖子里拽了出来,扯下了镯子呈给了太子妃,满脸都是即将攀上高枝的快意。

    “太子妃您看,这上头镂空雕着的正是牡丹缠枝样花纹。”

    太子妃接过镯子面色就沉了下来,“杨氏你可知罪?”

    还未等她回过神,太子妃就一副怒极的样子,将镯子用力摔到了地上。

    镯子被摔得四分五裂,一并被摔碎的还有她的妄念。

    她终于从萧牧泽为她编织的梦境里醒来,侧妃终究是侧妃,哪怕再受宠也抵不过一个名正言顺。

    她不知道的是,太子妃其实早就看出她对这个镯子珍爱非常,也知道这是她爹娘所赠,所以才故意要让她眼睁睁看着镯子被毁。

    只为敲打她一番,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免得受了宠就妄想越过正妃。

    她当时一见镯子碎了,就顾不得别的,痛惜地扑了过去,趴到地上试图拼凑起镯子的碎片。

    心里惦记着这是她爹娘特地交给她的念想。

    头顶却传来太子妃冷漠的声音,“杨氏僭越不知悔改,就先在殿外跪上两个时辰,待本宫禀明了太子再行处置。”

    话音刚落,就有人将她架了起来往外拖去。

    “不,把镯子还给我!还给我!”她无力地挣扎爬行着,想再去捡镯子的碎片,却抵不过两个人的力道,他们将她像个秽物似的丢到了外面。

    她伏在雪地里哽咽哭泣,大雪如针一般顺着衣服刺入她的心。耳边是春莺刻薄的训诫,“杨侧妃,既入了东宫,就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牡丹可不是你这个妾室配用的东西。”

    她怨恨地抬头望去,就看见太子妃立在窗边,高高在上又不屑地盯着她,好似无声地在告诉她:

    你不配。

    她始终记得,那一日的雪是透骨的冷。

    她后来用尽了手段,才收回了镯子的碎片,可始终缺了一块,那是她长久的遗憾。尤其是爹娘去后,这镯子更成了她最重要的念想。

    可这竟然是谢文瑾送的。

    杨清容觉得荒谬,又觉得自己可怜,可怜她前世能依托思念的东西太少。

    她年少时张扬自得,临了了一无所有。

    杨清容坐到铜镜前,回忆让她恍惚地看着眼前这张明艳又陌生的脸。

    她定了定心神,幸好上天垂怜,她终于又能再见到爹娘了。

    她唤来春莺替她好生妆点一番,重新梳了个随云髻。

    听着春莺叽叽喳喳地说着俏皮话,心中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想,原来知人将死,就没有那么多恨意了。

    发髻梳好,她对着镜子瞧了瞧,选了两支嵌宝石的梅花金簪插上,又给自己戴上了一对白玉雕的梅花耳坠。

    她转身快步就朝着前院的竹晖堂走去,由着两个丫鬟在后面追。

    她越走越快,而后跑了起来。甚至两手朝着天,转了一圈。

    真好啊,这就是自由地活着的感觉。

    杨清容跑得急,刚踏过前院的门槛,就和正要出门看她的郡主娘撞成了一团。

    郡主忙搭着身旁的婆子稳住了身子,又扶着她的肩膀不放心地瞧了瞧,“哎哟,娘的绒绒哎,你怎么刚能起身,就跑到娘这来了。”

    郡主又点着春莺和芝芝说了几句,“你们两个小丫头也不拦着些,还不快扶着你们主子进屋歇歇。”

    杨清容上前挤开了婆子,就一头扎进了郡主的怀里,“是我想娘了。”

    郡主一听就笑开了,冲着身边的丫鬟婆子开起了玩笑,“这可真是新鲜。你们都来听听,这丫头嘴里竟还能冒出这么中听的话。”

    她将女儿环在身前,一边拍着背,一边顺势往屋里带。

    可没一会她就觉出了不对劲,身前传出了抽噎声,女儿分明是在哭。郡主的表情瞬间就沉了下去,到底是谁敢给她的女儿气受。

    她朝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神。

    那婆子立马会意就带着屋里所有的丫鬟退下了。

    郡主等人都下去了,就拉着杨清容坐到了软塌上赶忙问道,“快别哭了,给娘说说,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们绒绒了,娘帮你出气。”

    杨清容听了这话反而哭得更为伤心了,她越哭越大声,几乎哭得喘不过气,心里这十多年的悲苦好像终于有了宣泄的口子。

    见她哭得肝肠寸断,直把郡主吓了一跳。

    绒绒是她头一个孩子,自小就是宠得没边的,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

    好半晌,杨清容才收敛了哭声,她拿帕子遮着脸,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郡主却回过了味来,这丫头这般哭,怕是有大事想求了。

    她的大事,那还能是什么事?

    “可是又为着太子的事?”

    自打女儿及笄时见过了太子,便神思不属的,整日里不是想着给太子送东西,就是盘算着去哪儿能遇上太子。

    这一遭,太子又救了她,她可不得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杨清容忙收起了帕子,端正地坐好,她可不想娘再为了自己入东宫费尽心思了,那太子不配。“娘你想哪儿去了,女儿不喜欢太子。”

    郡主轻轻捏了她的鼻子,“你啊,跟娘还打马虎眼,实话说吧。”

    这时候郡主倒还没反对她和太子来往。

    郡主虽觉得她性子不适合入宫,可女儿喜欢,加上她与太子身份也算得上相配,若有他们在背后帮衬未必不能成一段良缘。

    “娘,女儿是真不喜欢太子了。”

    杨清容知道她这样说,她娘定不会相信,于是半真半假地说道,“那日太子救女儿时,女儿发现他暗地里和春莺眉来眼去的。

    您也是知道的,女儿素来不爱去庙里,更别说去后山那等脏兮兮的地方了,是春莺说太子会去,撺掇了女儿去的。女儿当时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这才气得晕了过去。”

    郡主听了也没有怀疑,气得将茶盏摔到了地上,这就要使人去将春莺压起来乱棍打死,“春莺这背主的贱婢!我们家是有哪一点对不起她了。”

    杨清容忙拦住了,“娘,春莺的事女儿想自行处置,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女儿总觉得身边不太平,想向娘讨一个人。”

    春莺她还又别的用处,自然不能让她这么快就死了。若是不留春莺在身边,怎么让太子和苏梦娴上钩呢。

    郡主揉着女儿的头,也没问讨什么人,就答应了下来,“你这丫头倒是打个好主意,说吧,瞧中谁了。”

    杨清容抱着娘亲的腰,将头埋进她怀里撒着娇说,“女儿听说,娘身边有暗卫。”

    郡主的手一顿,“旁的娘都可以给你,唯独这暗卫不行。历来暗卫都是由宗室掌管,到这一代的掌权人是你外祖母文孝大长公主。娘身边这个,也是她做主赐下的。”

    似乎是说起了不愿提起的事,郡主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我自嫁人后,与你外祖母就不曾来往了。你外祖母她……要不娘帮你请个会武的侍卫也一样。”

    杨清容听完心里一顿,原来如此。她就说怎么前世春莺会拐着弯打听此事,原来是太子想借机看看自己还有多少利用价值。

    “娘选的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外祖母那,我做小辈的,小时候不懂事也就罢了,如今年纪渐长,本就该时常去探望。”

    郡主听了觉得欣慰,就也没再劝阻,“你有这份心也好。”

    母女两个又亲相了一番,杨清容留下来用了一盏核桃酥酪,就回了阁楼。

    杨清容回去后就独自坐到了窗边,展开一盒白玉棋盘,细细思索着如何破局复仇,心中逐渐有了成算。

    她可以先利用前世赏花宴失节的事,让太子和苏梦娴自食其果。

    若要做成此事,除了大长公主那儿,还有便是……

    梅嫔闵宁如。

    杨清容落下一枚黑棋。

    闵宁如如今还只是太师府四姑娘,因为弟弟闵宜辰失踪之事受制于苏梦娴。

    闵宁如素来聪颖又得苏梦娴信任,若是有她相助定能出其不意。何况太师府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她搭上这条线,自然可以搅动夺嫡之事,再借机夺权。

    而她,恰好就知道闵宁如那位弟弟,被苏梦娴藏在哪儿了,也有办法将人救出来。

    杨清容轻轻挽着袖子又连下了两子,远远望去,白子已呈败颓之势。

    她一颗颗挑起被吃掉的白棋,放回了棋碗中,发出一阵清脆地响声。

    成了。

    明日就是十五,闵宁如去鸿泉寺为弟弟闵宜辰点长明灯的日子。每回回来时,她都会去清山茶楼点一壶碧云溪。

    如此,只需守株待兔。

    —

    翌日。

    杨清容吩咐春莺煎些梨水备着,就带着芝芝上了街。

    “县主,咱们这是去哪儿呀?”芝芝被拽得踉跄几步,跟上前伺候她上了轿子。

    “去清山茶楼。”

    到了地方,杨清容就亮出了郡主府的牌子,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吩咐了几句,跟着上了二楼的雅座。

    她选的位置临街,透过窗户刚好能瞧见茶楼门口的人来人往,没一会她就看见了她要等的人。

    小二按着杨清容的意思,硬着头皮上前相邀,“这位姑娘,我们东家有请。”

    那姑娘身边的丫头却不是好糊弄的,“你们东家是谁?想见我们姑娘他自己怎么不来请,这般唐突,定是个登徒子!”

    “这位姐姐误会了,我们东家也是个女子。”

    小二又向着边上戴着幕篱的女子打了个欠,“东家说,只需告诉您日月星辰宜,您就明白了。”

    那丫头却听不懂,仍是推着小二离开,“什么星辰不星辰的,我们姑娘对星象才没有兴趣。”

    那女子终于开口,喊了一声“冬儿”,打断了丫鬟的话,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便劳这位小哥带路了。”

    杨清容见她被引了上来,吊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心,这是她的第一步,若是不成只有想别的法子了。

    那女子推门进来,认出了杨清容的身份,屈膝行了个万福礼。

    “见过清容县主,不知县主这般大费周章唤臣女前来所谓何事。”

    闵宁如看到所谓的东家是杨清容就有些失望,不过这么多年她也不是第一次失望了,并没有因此就失礼。

    “坐。”杨清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又唤人上一壶碧云溪。

    杨清容没有急着说事,而是不紧不慢地品起了茶。

    她素来不喜茶味苦涩,如今吃了这么多年苦,反而能品出一二滋味了。

    最终还是闵宁如先忍不住起了话头,“县主好耐性,不知县主可愿为宁如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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