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乔瑰意倒了杯热水捂在手心，立在窗边。msanguwu
街边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节奏，狼狈地在路上奔跑着。
不远处的便利店门口人满为患。透明的雨伞从里面接二连三地跑出来，但更多的是不着急的行人躲在屋檐下躲雨。
乔瑰意没找到自己期待的那把伞。
秋风呼嚎着砸在玻璃上，“框框”地敲门声淹没了手机的嗡鸣。
等乔瑰意看到手机时，上面已经有三通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消息。
乔瑰意打开那个备注为“妈妈”的对话框：【你爸爸今天回家吃饭，囡囡要不要也回来吃啊？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爸爸”和“回家吃饭”放在一起，让乔瑰意愣了会儿神，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隐约觉得可能真的是神仙显灵了。
【好。】
妈妈大概在做菜，乔瑰意又等了会儿，才收到妈妈的语音回复：【那我叫小东去接你～】
乔瑰意的妈妈沈吟微女士是位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即便是嫁了人，性格依旧和小孩子一样，说话都带着飞扬的尾音。
乔瑰意笑了笑，开始收拾东西。
灰扑扑的小黄鸡依旧安静地呆在角落，没等到接它回家的伞。
房间的灯熄灭，这只黄色的小鸡在漆黑的办公室里显得扎眼又孤独，乔瑰意纠结了下，还是把它从工位上拿起来放到了包里。
乔瑰意家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周六的傍晚，拥挤的车潮向着城市最繁华的地方涌去，红色的汽车尾灯在雨幕的折射下，显得更加晃眼。
在这样的光污染下，那些在街边撑着伞的行人变成了小小的黑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乔瑰意拉下了遮光板。
一路堵着回到家，乔瑰意还没靠近，就闻到了锅里飘来的糖醋香气。
她垫手垫脚地走进去，偷偷打开锅，用筷子夹了块排骨。
偷吃的动作被转过身的妈妈抓了个正着，乔妈妈“啪唧”一下打落她的手，假装疾言厉色的样子，“没洗手就偷吃？”
奈何温柔的母亲根本吓不住乔瑰意，她吐了吐舌头，“这就去洗。”
等洗了手，妈妈已经在灶台前给排骨收汁，她环住妈妈的腰，撒着娇：“妈妈好了没有啊，我都饿死了。”
“回家就想着吃？”
“那不然呢？”乔瑰意满脸无辜，“这不就是想你做的菜才回来的，不然谁要看爸爸的老脸啊。”
“你啊，少和你爸爸犟几句不就好了嘛？”
“不要。”乔瑰意转身倚在餐台边，“这是在家里，又不是他单位，还以为自己是个说一不二的董事长啊？”
父女两个见面就吵，乔妈妈也很头疼，赶紧转移话题，“你帮我看看那个鱼炸好了嘛？”
鱼就在乔瑰意的左手边，乔瑰意顺手开了盖子，咕噜咕噜的油里，被片成“松鼠”的桂鱼被炸至金黄，乔瑰意眼前一亮，“好了好了。”
糖醋排骨被装进盘里，细密的芝麻盖在排骨上，像细密的白雪。
乔妈妈又赶忙去捞鱼。
乔瑰意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肉汁伴着糖醋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乔瑰意幸福地眯了眯眼，嘴里含糊不清道：“还有松鼠桂鱼哦？”
“这不是你爸爱吃嘛？”乔妈妈有些头疼，“你们父女俩在口味上还真的是一脉相承，都喜欢这甜腻腻的口味。”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乔瑰意嘴边沾上的酱汁，“自己擦干净啊，要是你爸爸回来看到你偷吃又得骂你。”
“哼。”乔瑰意三下五除二地干掉一块排骨，把光洁的骨头吐出来扔进垃圾桶里，“少给他做这些甜甜的菜，他年纪大了，又整天在外面应酬，小心得糖尿病。”
乔妈妈刚欣慰于自己的女儿终于知道关心爸爸了，就听她道：“给他做点清汤白菜就够了，不值当你为他这么操劳。”
想到妈妈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乔瑰意就觉得不爽，乔清许好大的福气！
乔妈妈笑笑，“我这不是在家闲着也是无聊——”
说曹操曹操到，乔妈妈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乔爸爸的声音：“老婆～”
灵活的身影窜进厨房，见到乔瑰意，乔爸爸轻快的步伐顿住：“乔乔也在啊。”
乔瑰意垂着脑袋，拖着调调：“爸——”
乔爸爸清了清嗓子，蹙起了眉：“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不要这个家了呢。”
乔瑰意没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您先不回家？我也以为您不要这个家了呢。”
乔清许儒雅的脸上冒出了三根青筋：“我那是因为工作！”
“我也是为了工作啊？”乔瑰意不解，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双标。
乔清许看出乔瑰意的情绪，“我那是为了这个家，你呢？”
“我为了咱们祖国这个大家庭。”乔瑰意眉眼弯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气人：“关爱那些‘为了家’出去打拼的儿子留下的空巢老人们。”
乔清许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想赚钱就想赚钱呗，又不丢人。”乔瑰意帮着妈妈端着菜：“偏要说什么‘为了家’。”
乔清许是发现了，自己真的是生了个伶牙俐齿的好女儿，他能在谈判桌上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回家却被女儿堵得哑口无言。
餐桌上，乔瑰意一句轻飘飘的“食不言寝不语”让虚假的相安无事持续了一个晚上。
也仅仅是一个晚上。
第二日一早，乔瑰意因为左脚先踏出屋门被乔清许骂了一顿：“你妈妈大早上起来给你做早饭，你怎么没下来吃？”
乔瑰意哈欠打到一半，有些莫名其妙：“我不是向来不吃早饭吗？”这几乎是她和妈妈约定俗成的事，“妈，你给我做早饭了啊？”
沈吟微拍了拍脑袋：“我做顺手了，都忘记你不吃早饭了～”
乔瑰意下了楼梯，“没事，我到时候打包回去，明天早上吃。”
“回家吃饭还打包，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哪来的难民呢。”
乔瑰意把沈吟微熬得软烂的粥盛到保温盒里，配上奶乎乎的包子和腌得咸鲜的小菜，盖上盖子，才回头：“妈，爸大早上地吃炸药了？”
“有这么说你爸爸的嘛～”沈吟微拍了拍乔瑰意的头：“还有现在都中午了，赶紧去吃饭吧。”
饭桌上，乔瑰意没能堵住乔清许的嘴，老调重谈的话题重启：“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乔瑰意闻言没了聊天的兴致，一边刷着朋友圈，敷衍地回着：“结什么婚？”
“我和你讲话你看什么手机！”乔清许见女儿这态度，火气“噌”一下也起来了，“你不结婚，老了谁照顾你？”
“照顾我？”乔瑰意抬起头，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到底谁照顾谁啊？”
“和我妈一样，伺候大爷似的伺候对象？我疯了？”
“乔乔！”听到乔瑰意的话，沈吟微“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语气也重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温柔的人发起火来也是温柔的，乔瑰意继续扒拉着饭：“当我没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乔瑰意这油盐不进的态度，乔清许反而语重心长起来：“爸爸不是非要你结婚，但你现在这工作每个月能拿几个钱，现在有爸爸妈妈在，爸爸妈妈不在了呢？你就每个月3000的工资，够你活下来？”
乔瑰意嗤笑一声，“说起来不还是看不起我工作？”
“爸爸只是觉得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让你没有经历过社会的黑暗，所以才一直这么天真。”
乔清许的话算得上恳切，但落到乔瑰意耳朵里却变成了全然的讽刺，她也把筷子一放，抱着胸：“行，那你要我怎样？”
“辞了工作，或者去相亲。”
“行。”乔瑰意把玩着乔清许递过来的名片，“不过就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我了。”
乔清许见乔瑰意听话，终于笑了出来，“我女儿这么棒，谁能拒绝得了你？”
明明刚刚还在嫌弃自己，现在又变成了“我女儿真棒”，乔瑰意懒得戳穿他的虚伪，转身拎着保温盒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饭还没吃完呢！”
“我饱了。”失了胃口的乔瑰意径直出了门，“先回去了。”
乔瑰意站在门口，看着满堂花色的院子，失了会儿神。
前院里的每朵花都是沈女士精心修剪过的，这位精雕细琢的公主被好好地养在后花园里，每日插画、做饭。
无忧无虑，也无趣。
手机在手心震了一下。
乔瑰意回神，看到程辞安发了条朋友圈。
那只丑不拉几的小黄鸡在程辞安的朋友圈里显得异常的好看，像是充满了他爱意的滤镜，所以连嘴角诡异的笑都显得柔和起来。
没有一个玩具可以让她珍而重之地保留这么多年。
她从小到大收到过的礼物不计其数，但收到时再喜欢的玩具，也不能让她保持超过三天的新鲜感，等新鲜感褪去，这礼物也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乔瑰意突然好奇背后的故事。
她照着朋友圈里公开的地址，找到了程辞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