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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沈生,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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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祠祭祖,不宜着艳,需得体。yousiwenxue

    下午叁点,一排车队停在门口。

    炎热的天,蝉鸣起伏,太阳晃眼,贡埃和奈桑手持黑伞绕至后座,为下车的谢怀铖和钟娅歆掌伞。

    谢怀铖换上得体的衬衣西裤,曲起右手,人前深情:“娅歆。”

    钟娅歆羞涩一笑,挽上他的臂弯。

    新婚夫妻走进偌大的宗祠。

    空调的冷气散去外头的燥热,金碧辉煌的宗祠此时到了不少人,钟娅歆大多不认识,只有一两个脸熟,且还是报纸或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

    “娅歆,这是文叔,周叔,秦叔,李叔。”谢怀铖挨个给钟娅歆介绍,“他们都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是我的亲人,谢家的事务和生意,还有很多需要仰仗这些长辈。”

    钟娅歆同他们问好。

    一圈下来,人太多,宝珍没有过目不忘的聪明脑袋,费劲记人记脸,最后还是搞混。

    谢怀铖用锦帕轻轻给她擦脸,在人前做足夫妻恩爱的事,低声问:“都记住了?”

    记住不到十分之一的钟娅歆很心虚,但表面四平八稳,把机灵的派头做足,含笑点点头,“都记住了。”

    谢怀铖很欣慰,“很好。”

    宝珍受之不愧,“谢谢。”

    “马上就要开始祭祖了,南爷怎么还没过来?”

    “赶紧打电话给沈肄南,平日不重规矩也就算了,今天怎可肆意妄为?!”

    “我见沈生今日不一定会来。”

    谢家局势复杂,内里论资排辈,有比沈肄南高的、也有低的。

    不过辈分是辈分,关键得看谁才是那个手握权柄的人。

    直呼沈肄南名讳的人,也就仗着年纪作为倚老卖老的谈资了。

    所有人都到齐,就差沈肄南。

    眼见时候快到,谢怀铖嘴角笑意不改,扬声道:“祭祖是大事,不可耽误,既然沈生未至,那就先开始吧。”

    没有半点生气,哪怕他是所谓的话事人。

    钟娅歆也不知道沈肄南的权力到底有多大,以至于唯独他可以缺席祭祖。

    宗祠里,一面墙全是密密匝匝的黑色灵牌,按照地位尊卑排序,尽头是谢家的创始人,也就是谢怀铖的父亲——谢九晖。

    排位前方,是一张特制的紫檀木大长桌,色泽浑厚,花纹古朴,桌面摆了一只绑着大红花的烤乳猪,四周是瓜果。

    正前方,是一樽价值连城的供香炉,插着三支大香。

    谢怀铖和钟娅歆站在最前面,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人,所有人手中拿着三支线香,高举至头顶,对着数不清的灵牌三鞠躬。

    然后依次把香奉上。

    祭拜完先辈,所有仪式结束,沈肄南依旧没有出现。

    李叔皱眉,语气不善:“还没到东珠吗?我看他今天是根本不想过来!”

    话落,门口传来动静,只见沉重的鎏金大门被人推开,发出笨重的吱唔声,钟娅歆抬头望去,视线穿过分开的过道,看到一群黑衣保镖鱼贯而入,他们气势骇人,瞧着比谢怀铖手底下的那些人还要可怕。

    保镖位列两排开道,迎着走进来的男人。

    沈肄南一身修裁得体的铅灰西装,握着一柄盘龙黑金手杖,慢条斯理走向那对新婚夫妻,在路过李叔时,男人看了眼,微微一笑。

    在他身后,跟着眼神凶煞,瞧着很不好惹的野仔。

    李叔脸色微变,鼓着脸错开视线。

    钟娅歆的目光被沈肄南的手杖吸引。

    瘸子?

    她悄悄看了眼男人的脚。

    看着……好像是有点行动不便。

    “娅歆,我在同你说话。”谢怀铖揽在钟娅歆腰上的手,不动声色收了收力道,“看什么呢?”

    她回过神,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谢怀铖面上带笑,又说了一遍:“娅歆,这是南爷。”

    他顿了顿,惯会忍气吞声,明明是话事人,却在沈肄南面前谦敬,“还不快叫人?”

    钟娅歆定住心神,扭头看向站在面前高大挺拔、气质斯文温润的男人。

    她抿唇,颔首,“南爷。”

    沈肄南生了双异瞳,左眼正常,右眼呈现极淡的冰蓝色。

    听说他是个混血。

    男人垂眸,眼神危险而玩味,小姑娘过分清瘦,乌发盘在脑后,簪了根淡金色的发饰,着一身纯黑的绸缎旗袍。

    故作镇定的模样看着比以前更笨了。

    沈肄南唤她:“大嫂。”

    钟娅歆悄悄松了口气。

    刚刚这位南爷看她的时候,她身上的鸡皮疙瘩直冒。

    谢怀铖当然没有错过沈肄南看钟娅歆时停留的目光。

    有反应就好,还以为真是坐怀不乱、不爱美色的正人君子,原来喜欢这一口,看来人还选对了。

    “沈生要去补一柱香吗?”谢怀铖问。

    他打心底不服沈肄南,要他像其他人那样唤他南爷,简直打脸,而直呼名讳,又不敢。

    沈肄南看了眼诸多灵位中最显眼的一个。

    谢九晖,曾经的九爷。

    他淡笑,“香,自然是要补的。”

    野仔取了三支线香,点燃,拿给沈肄南,男人接过,握着手杖走过去。

    钟娅歆看到他单手作揖,说他懂礼吧,迟到不说,敬香也不真诚;说他不懂礼吧,还知道补一柱香。

    宗祠祭祖结束,各路人也陆续离开。

    钟娅歆和他们一道回第九公馆。

    在“嫁”给谢怀铖的当天,她就收到一封关于沈肄南的个人指南,其中包括他的身份、事迹、喜好等。

    沈肄南作为谢九晖的义子,至少在对方未离世前,他也住在这。

    茶室。

    四方桌前,谢怀铖和沈肄南对坐,一旁是负责焚香煮茶的手艺师。

    钟娅歆坐在谢怀铖身边,默默喝茶听他们聊天。

    “听说沈生摆平了那批货,辛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我是你大哥,父亲未过世前,不就让我们要互帮互助吗?”

    沈肄南这人说话很儒雅,斯斯文文,周正英俊的长相,冷白的面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当然,前提是要忽略他手指上的薄茧和小臂上结痂的淡色刀疤。

    闻言,谢怀铖喝茶的动作一顿,心头不快,面上笑着应承:“是,你说得对。”

    沈肄南淡笑,抬手饮茶。

    “你也知道,父亲去世到我接手谢家,统共也才一年。”谢怀铖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瞧了他一眼,沈肄南依旧四平八稳地喝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沈生,我需要忙的事务和生意太多了,若是我不在家,还烦请你帮我多多照顾娅歆,有你在,我也不用怕她吃亏。”

    说完,谢怀铖温柔地握着钟娅歆的手,满眼都是她。

    钟娅歆抿唇,羞涩一笑,配合他。

    沈肄南说:“于公,我唤她一声大嫂,于私,她又是我的弟妹,放心吧。”

    谢怀铖笑道:“有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示意钟娅歆,“娅歆,还不快敬一杯。”

    宝珍很上道,知道这是谢怀铖给她名正言顺接近沈肄南的机会,她端起茶杯。

    “谢谢南爷关照。”

    明明是个笨姑娘,却硬是学大人。

    敬茶也敬得四不像。

    沈肄南盯着她,端起茶杯,杯沿碰了碰钟娅歆的杯壁。

    清脆一声。

    “大嫂唤我沈生即可。”

    “好。”

    她笑着应下,仰头喝茶。

    谢怀铖则对刚才的碰杯若有所思。

    矮一头,有点意思。

    谢怀铖是真的忙。

    半个小时后,他接了一通电话就带着奈桑和贡埃走了,偌大的茶室顿时只剩钟娅歆和沈肄南。

    钟娅歆还没做好准备就要和沈肄南独处,心里立马慌了。

    她故作镇定喝茶,余光悄悄瞥了眼男人。

    你在干什么呀?煮茶吗?你倒是说句话呀?该跟他说点什么?要怎么主动呢?

    宝珍想得快抓破脑袋。

    茶师已经撤下,现在是沈肄南在净手煮茶,他右手戴着缠了四圈的小叶紫檀手串,手指修长,骨节漂亮,一套煮茶的功夫行云流水,漂亮得很。

    “大嫂在看什么?”

    “啊?你的手真好——”

    脱口而出的话立马咽回肚子,钟娅歆抿紧嘴,耳朵窘红,忙不迭装出一副高冷的做作模样。

    沈肄南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看她,淡笑:“需要添茶吗?”

    已经喝了好几杯茶水的钟娅歆,满肚子都是晃荡作响的水,她真的不想再喝了,但她的脑子和美貌成反比,话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还不待反应过来,茶杯已经伸出去了。

    “那就再来一杯吧。”

    钟娅歆想扇嘴。

    沈肄南抬眼看她,提起紫砂壶,盲倒,却未溅出半丝,语气似笑非笑:

    “没想到大嫂还挺爱喝茶。”

    钟娅歆欲哭无泪。

    茶室寂静,针落地可闻声。谁也没再说话。几杯茶水下肚,钟娅歆快吐了,幸亏野仔过来,俯身在沈肄南耳边说了几句,她看到男人动作不疾不徐,临走前还特意给她添了一杯茶。

    “大嫂,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请。”

    “好!”

    她险些被水呛得打嗝。

    沈肄南嘴角挂着笑,领着野仔出去。

    宝珍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暗想,工伤,都是工伤,加钱,必须加钱!

    她冲进卫生间吐了。

    …

    茶室外,连着一条宽敞的走廊,珍贵的大理石地面铺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绸纱作地毯,两侧的墙面挂着古董字画,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嵌入墙体的鎏金柱,气派恢宏。

    沈肄南握着手杖,回想钟娅歆刚才的反应,轻笑。

    野仔听到声音,莫名,“南爷,您笑什么?”

    “你觉得钟娅歆如何?”

    “不好说,不过其他人跟我说,她很高冷,不怎么搭理别人。”他迟疑道:“南爷认识?”

    沈肄南没有多言,“今晚,我在公馆用晚餐。”

    钟娅歆一走进餐厅,就看到金碧辉煌的厅内,布置妥善的白色餐桌前坐着一位穿着休闲服、气度不凡的男人。

    个人指南上不是说,沈肄南很少在公馆用餐吗?

    宝珍不解。

    “大嫂。”沈肄南坐在她对面,未起身,含笑看她入座。

    钟娅歆点点头,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紧,面对他时总能滋生紧张的情绪,她故作镇定,带有一丝丝高冷,说道:“好巧,南——”

    顿了顿,想起今天下午他说的话,到嘴的话改口,“沈生。”

    白色长形餐桌铺着昂贵的丝绸桌布,美味的珍馐,银光清泠的餐具,以及插在镂空花瓶里沾水的鲜花。

    灯光下,折出绚丽的光。

    他们之间,恍若隔了一条流光溢彩的银河。

    沈肄南望着她,淡笑道:“不巧,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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