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自始从京下<!>
三人擦肩而过,小公主的衣袂翻飞过秦徵的臂弯,有脂粉的甜腻香气,那是司制房最新调制的胭脂,他却觉得俗不可耐。
“你心疼了?”明玥瞧他心不在焉轻声道,她不过是踩了那姑娘一脚罢了。
“没有,”秦徵正色抬眼,细心体贴地将公主从肩头滑落到臂弯的锦帛重新覆上,“你我成婚便是夫妻,夫妻同心便是同德,秦徵的心中只有也只能是公主殿下。”他很清楚小公主在计较什么。
明玥满意极了,挽起秦大人的臂弯:“那便好,你是本宫的驸马,就不许再多看她一言,多心疼她一分。”她捻着指尖涂抹的丹蔻,殷红殷红的像是淋漓鲜血,陆以蘅与她那小皇叔之间不清不楚的,可以一介罪门女想要轻松攀上皇家枝,那是异想天开,因为,第一个不同意的,便是天子。
秦徵微微一笑,伸手揽住了明玥轻柔的腰肢。
夫妻自是同林鸟。
直到弥漫在宫墙小径中的脂粉香味淡去,陆以蘅才挪了挪脚步,她没有急着离去反而再次将地上的小金铃捡起来,那铃中有一个小核,落地时碰撞在金丝的镂空花纹上,叮铃叮铃霎是好听。
她掌心狠狠一用力,金铃就裂开了一道缝,铃中的小核滚落出掌心,陆以蘅唇角僵持一泯,那是一颗如同枣核大小的褐色尖物,三角尖尖奇形怪状,她见过一次,那一次,是元妃娘娘邀请她去御清园,她从香炉抓过的滚烫香灰中挑拣出来的。
鹿行子——她曾以此怀疑晋王与元妃之间的诡秘关系。
陆以蘅下意识忙回头,只见轻阳下的宫道中早已不见了秦徵和明玥公主,她掩下长袖,这颗鹿行子这么恰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元妃在暗示当初的一切她了若指掌,抑或是小公主在嘲弄,魏国公府这段时间来的祸事,她也曾伸手主导。
达官显贵们蹙一蹙眉、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捏死微不足道的蝼蚁。
陆家姑娘低眉思忖片刻才昂首阔步而去。
魏国公府的厨房这几天都乌烟瘴气,无他,陆仲嗣为了讨好自个儿的小妹整日里在那捣鼓点心,没一盘上得了厅堂,得了得了——陆以蘅看不下去,生怕自己一走,老大哥能把房子都烧个精光。
听说太后快要回城了——陆仲嗣唠叨着街角的闲言碎语,陆以蘅点头,对,凤小王爷马不停蹄的赶去接驾,而她也不能在盛京多耽搁,领了旨便要做朝廷的风信耳目前往泗水地区。
离京那天她轻装简行,老大哥依依不舍的跑上城头来送行,就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哭什么。”陆以蘅嫌弃极了,连忙拽着衣袖堵他鼻子。
“呸呸呸!”陆仲嗣啐口,“别说不吉利的话,我、我可就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必须得平平安安的回盛京来!”男人还学会得寸进尺了,就连说话嗔怪的方式都越来越像陆婉瑜。
陆以蘅啧了声,宽慰的拍着他肩,陆仲嗣该学着像个大男人一样撑起国公府的门面了,转而小丫头踮起脚尖附耳轻语,也不知说了什么,陆仲嗣眉头一跳愣着神满脸懵的表情。
驾喝声起——
陆以蘅的马车已飒沓出城,身后随行几十人的骑行侍卫马蹄扬起风尘。
可这大道还不出两里便遭一人一骑给拦下了。
银鞍白马之上,顾卿洵正一身清雅长衫。
“你莫不是也来送行?”陆以蘅掀开车帘子笑吟吟的。
顾卿洵摇头道:“我向圣上请了旨,与你一并前往泗水勘察。”
陆以蘅着实错愕,她忙招呼男人上马车,这才知晓,杏林老先生就要采办完药材回京复命了,所以顾卿洵应着时机向九五之尊请命,眼见泗水地区快要进入雨季,而大坝还在修筑期间,劳累伤民,一旦入夏极可能发生霍病不可收拾——大晏天监六年就曾在修筑合江堰时因夏日疾疫而死者相枕,史书有载“蝇虫昼夜声相合”,入冬更是严寒相逼,江水凛冻死者十七八——着实是白纸黑字的血淋淋写照。
顾卿洵拿出来那纯粹是给自个儿找个借口,天子二话没说,准,就允顾先生一并前往便当查访民生。
陆以蘅不得不竖个大拇指:“该不会是我大哥恳请你来的?”陆仲嗣如今看护这个幺儿简直就当成自家的宝贝似的。
顾卿洵笑而不语。
小姑娘就唠唠叨叨着陆仲嗣太多事,可心底里还是美滋滋的,家人的关怀无论如何都是一种恩赐,不得不承认,有顾卿洵在身边,她安心不少。
从盛京去往泗水,快马加鞭需小半月的行程。
每每行过驿站陆以蘅都将所见所闻记下通报,渐渐地也能发觉这不同寻常的天气变化,盛京城在这个时节通常是艳阳天,如今越是接近泗水越是显得阴沉沉。
五河流域、三湖环绕更是川峡遍地,陆以蘅一入泗水便遣了随行小队去知府衙门报讯,而自己带着顾卿洵单人单车径自小道走马观花。
毕竟,有些人有些事,官场面上你见不到。
顾卿洵已经习惯这姑娘爱出人意料的行事作为,马车踢踏在小径,途径一二村庄,看起来倒是热闹繁荣。
山水相连、村寨连绵。
咯噔,车轮子一个咕噜磕碰过
了石子,轰隆隆——苍穹中突得滚过一道闷雷,好像千军万马远远的从天边缓缓倾轧而来。
陆以蘅掀开车链子,天色竟转瞬阴沉,雨点不由分说噼里啪啦倾倒。
河边洗衣的妇人们忙收拾着往回赶,村外几个孩童被惊雷所吓咋咋呼呼的撒丫子横冲直撞地叫嚷奔跑起来,车夫忙勒停了缰绳喝住马匹生怕碰到他们。
雨点一落混合着人声嘈杂。
“噗通”,后头似有水声并不那么清晰,陆以蘅忙扭过头去,只见有个小女孩正盯着河水哇哇大哭,她再定睛一瞧,那河中好像沉沉浮浮的有人在挣扎。
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有人落水了!”她惊叫一声忙跳下马车冲到河边,可陆以蘅不识水性,贸然下水自己也会成为拖累,她急得有些抓耳挠腮,身边人已经撇下外衣一个箭步冲上前跳下了水。
顾卿洵。
那男人水性不差一下子就抓到了正在奋力挣扎的孩子,双手托在他的腋下反身向河岸边轻带靠拢,陆以蘅这才发现虽然这几天天色不好没有下雨,可水位却一直在高涨,如今自己伸手就能够到浑浊的河面,她趴在岸边尽力拽住顾卿洵撑托上来的孩子,狠狠往草岸上拖去。
孩子没有晕厥却明显呛了水难以呼吸,她忙一腿跪地一腿屈膝,将他腹部置于腿上,拍打背部使呛在咽喉气管内的水尽快排除,那孩子“噗嗤噗嗤”咳出一滩水渐渐转醒顿惊慌失措哇哇大哭起来。
顾卿洵满身湿透从岸边爬上,听到孩子啼哭这才安心的大喘口气,陆以蘅那姑娘有时应对急救的冷静和法子叫人刮目相看,他不等将外衣披上先抓起孩子的手腕把脉,好在只是受惊过度。
“虎子、小虎子——”不远处有个妇人仓皇失措地朝着河岸边跑来,想来就是落水者的母亲,她一听到自己的孩子掉进了河中顿时三魂丢了七魄,惊叫着才发现男孩被人救了起来,她忙将孩子抱在怀中,眼泪夺眶而出,“谢谢,谢谢两位相救!”老妇女看起来很是憨厚,“两位恩人,不如、不如先去我家避避雨吧。”
急雨未停,不说跳水的顾卿洵,这岸上接人的陆以蘅也湿了半身。
妇人姓刘,家就在不远的石禾村里,村落不小,就是见不到什么青壮年,大多是妇女和孩童还有几个老人正忙着将晒出的衣物收回。
茅草石墙小堂屋,桌椅简洁,妇人将门窗关好燃了一个小暖炉为恩人烘烤衣物,她的家中还有两个孩子,今天落水的是老二小虎子,幺儿还在襁褓之中,老大是个姑娘,烧了一桌的菜肴招待恩人。
“刘婶,不用这么麻烦。”看着妇人忙进忙出的为他们热情张罗,陆以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的、要的,没有你们,虎子今儿个可能都没命了,你们都看到了,这河水涨得厉害。”妇人想起那危急情况就脸色发白。
顾卿洵因为湿了个透彻,刘婶将自己丈夫的衣物取来先叫他换上,一身的粗布麻衣依旧掩不住男人的儒雅清秀,他将刚煮的热茶沏上,帮忙收拾着碗筷:“可我们几日来并没有遇到雨天,这还是头一回当真下了雨。”他只是随口自言自语,进入泗水地区后天色阴沉却迟迟没有落雨。
妇人摆摆手:“咱这是下游,还没到时候,水啊是上游积下的……哎,妞妞,去、去拿几个饼来。”妞妞就是她的大女儿。
陆以蘅正在逗那襁褓中的孩子,一蹙眉一抿嘴有趣极了:“刘婶,您一个人在家照顾三个孩子?您丈夫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