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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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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鸢眉一时咂摸不出裴疏晏这句话的话外之意。moweiwenxuan

    她动了动嘴皮子,还没发出声音,便见他已拉高被子,翻身过去,恹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你先出去吧,我再躺会。”

    她这才想起似乎是不该和身体抱恙的人计较的,于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直回到房里,回忆起方才被他、压在身上的那一幕,她的心跳仍是紊乱的。

    她想不通,这件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更猜不透他比海还要深的的心思。

    唯一确定的是,他对她大抵有了点欲望,可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噩耗。

    倘若他真的不想放她离开,她又怎能甘心一辈子被囚在这座牢笼里?

    于是她决定仍按照原计划来,他若对她有意,那她不妨陪他做一场戏。

    天色稍亮,妙春堂的顾郎中便过来了,望闻问切后,开了两副药,鸢眉让人煎了端过来,亲手侍奉他服药。

    裴疏晏向来不需丫鬟伺候,冷不丁换了个人,甚至是曾经和他谈婚论嫁的小娘子,虽说她看着倒是尽心侍奉的模样,可他却感觉手脚被束缚住了,干什么都不自在。

    她将晾好的汤药端了过来。

    他便伸手想接过她的碗,没想到她却不肯撒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两双指尖触了一下。

    他猛地缩回手,却见她笑意盈盈的,那执着调羹的手已递到他嘴边来,他无奈只能低头抿了一口。

    鸢眉又要再舀一勺,却被他止住了,“我自己来吧,我手还能动。”

    她自然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便把碗让给了他,他接过碗,眉头也不皱一下,三两口便把那碗浓黑的药汁饮尽了。

    她便捻起一颗梅子,就在他刚咽下最后一口时,轻巧地塞入他嘴中。

    他还没反应过来,口中的苦涩便被酸甜的味道冲淡了。

    唇瓣仿佛被她的指尖扫过,酥麻麻的一片。

    鸢眉懂得见好就收,见他垂眸愣神,便把碗撤下来道,“郎主再睡会吧,吃过药发了汗就好了,我就在外头,有什么需要你再唤我吧。”

    说完也不等他的回应,便踅身退出了碧纱橱。

    就在她“精心照顾”下,裴疏晏很快便病愈了。

    又是碰上大朝会,他依旧天不亮就起身,掌灯看起书来。

    俄而身后的门被轻推开了。

    他耳廓微动,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脚步声渐行渐近,终于走到了他身后,他隐隐拧起眉,觉察出脚步声不对劲,扭过头就见到来贤的脸。

    他默了一瞬,又重新把目光挪到书上。

    来贤见他如此,赶紧向他解释:“今日江娘子不知为何没有过来,想必还没有起吧……”

    他剜来锋利的眼神,“你拿着月钱,让她帮你干活?”

    来贤立即摇头道,“不是,怎么会呢?只是小的实在拗不过江娘子,郎主也是知道的,她的性子实在是……”

    裴疏晏拧起眉心,“实在什么?”

    “没有什么,都是小的胡言乱语。”

    他冷声道,“再不长记性,绞了你的舌头。”

    来贤惊恐万分地捂住了嘴,再也不敢吱声。

    一时拾掇停当便出了门,到了快下值的时辰,内阁里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他还埋在案前苦写稿子,那人便已走到他跟前来。

    他只觉察眼前有影子一晃,抬起头来便见身着一袭绿袍的年轻官员站在他跟前,看袍色品阶不过只是五品,可他腰间的那块玉牌却是暴露了他的身份——监察御史。

    “下官言卿舟参见裴首辅。”

    他眉骨微动,“原来是言御史,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言卿舟生得俊秀,有着读书人的风骨,却也有着少年人的执拗,只见他弯唇一笑道,“不敢,只是有一桩事想跟裴首辅了解一下。”

    裴疏晏大概年纪与他相仿,可却入仕多年,比起他的锋芒毕露,更是多了分处变不惊的沉稳,知道他来找他的用意,却也不慌不乱,踅身便走到茶几边上,对着他伸手一比道,“言御史请坐。”

    “裴首辅先请。”

    他颔首落座,牵袖烹起茶来。

    “衙署里都是些陈年碎茶,言御史可别见怪。”他说着便从茶罐里舀出两勺茶叶来,添进茶壶里来。

    “裴首辅不用客气,下官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喝这一口茶的,”他撩袍就座,抖正广袖道,“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希望裴首辅能满足在下的好奇心。”

    裴疏晏手中动作一顿,这才莞尔道,“你说吧,某知无不言。”

    言卿舟也不客气,便直接表明了来意,“下官收到消息,听说鲁侍奉读为了把儿子也送入内阁,往贵府送了一篮“金瓜”,近日鲁侍读的儿子进了内阁,这其中是否有你的授意?”

    “你是说鲁寻?他可是通过吏部考核提拔上来的,和我有何干系?”

    见他还在狡辩,言卿舟眉心一拧道,“裴首辅,下官都已经掌握到证据了,你就别想抵赖了吧。”

    裴疏晏脸色微变。

    这厢两人还在唇枪舌剑,暂且按住不提。

    再说鸢眉这一大早好不容易等到裴疏晏出了门,后脚便换上保暖的衣裳,把那两千两银票都缝进中衣里,连一件行囊都没有收,就跟张叔张婶道了别。

    “娘子要往哪儿去啊?”张婶好奇道。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我一个手帕交及笄礼,邀我去她家住几日。”

    “那郎主要是问起你怎么办?”

    “不要紧,郎主告了几日假,想来最近内阁里的事务繁杂,自是无暇理会我的,倘若他真问起,你就说我过几日就回来就行。”

    于是,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宅子里逃了出来。

    她知道裴疏晏接下来几日无暇分身,倒也不是她未卜先知的本事,而是她在三天前借着买药的由头,顺手做了件小事。

    她见了言卿舟,并且给他递上关键的证据。

    在此之前,她当然不认识这号人物,不过上次听到裴疏晏友人提过他。

    听他们说他清正廉明,她印象深刻,于是便暗中让秋葵打听他的下落,恰巧裴疏晏生病期间,她一直侍奉左右,也顺道整理了一下他的书案,这一整理,冷不防地便搜出了关键的证据。

    三天前,她戴上幕篱,守在言卿舟回府的必经之路,果然等到了他的马车。

    车夫见她竟不避让,行到了跟前才急忙攥紧了缰绳,道:“小娘子请速速避行。”

    她的目光却直直定在车帘上,“请问这是言御史的车驾吗?”

    俄而,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将车帘挑开了,一张青年人面如冠玉的脸便这么露了出来,他的眼皮极薄,日光下琥珀色的瞳孔打量了她一眼,嘴皮子一动便牵出个好看的弧度,“小娘子是?”

    鸢眉朝他屈膝行礼,这才娓娓道来,“妾是裴首辅的……外妾,听闻言御史近来在查裴首辅,妾有些信件,不知道能否请言御史一览?”

    “呈上来吧。”

    她便从袖笼里掏出了那些信件,双手奉了上去。

    言卿舟伸手接过那沓信件,目光在她修剪得圆润光滑的甲面上瞥过,只见上面涂了一层淡淡的绯色,一看便是个受尽荣宠的外妾。

    他低头迅速将信件掠了一遍,眸中闪过一丝愕然,便抬眼问她,“小娘子怎的会把这些私密信物交给本官?”

    她不疾不徐道,“不怕御史笑话,妾也不过是为自个罢了,委身于裴首辅,并非妾的本心,妾知道裴首辅滥用职权,替鲁侍读之子谋取官职一事的来龙去脉,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言御史。”

    他捏紧了信件问,“你想让本官助你离开?”

    她摇头道不是,“不敢劳烦御史,妾已经有了安排。”

    言卿舟便不再多问,颔首道:“多谢小娘子相助。”

    “言御史不必道谢,不过……还请御史帮妾保密。”

    他立刻点头,“那是自然。”

    “裴首辅身体抱恙,过几天才回到值上,”她又提醒了一句,这才退了一步,复施礼道,“那妾就告辞了。”

    话已至此,她相信以言卿舟的性子,定会盯着这桩案件不放,只要他能替她暂时绊住了裴疏晏的腿,那她的出逃计划便成功了第一步。

    和秋葵出了宅院,两人便在路上买了些干粮和洗漱用品,也不敢在建京久留,匆匆赶到码头,便顺利上了提前约好的船。

    去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秋葵的故乡。

    据秋葵说,她在平州还有个姑妈,她家里头是做茶叶生意的,姑丈一年到头都在外跑,五湖四海都结识了不少朋友。

    她想,倒是可以从他这里找到些门路。

    只是秋葵已经多少年不回家乡了,鸢眉又没有户籍,只能避开官道走,没想到弯弯绕绕地过了几日,才重新着了陆。

    两人又雇了一辆牛车,慢悠悠地赶到了天黑,才到达一个小山村。

    村名叫鹤济村。

    秋葵不识字,可她一听她提起便道,“快到了,我记得这里。”

    两人便下车徒步而行,走到一户农家问路,那开门的村妇大概三十来岁,因长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又粗糙,见两人都是白白净净的模样,登时便愣住了。

    鸢眉道,“婶儿,我想借问一下,平州城还有多远?”

    村妇眼睛一眯道,“平州城啊……牛车走两日才能到呢!”

    秋葵道,“婶儿记错了吧,我怎么记得只要一日?”

    村妇瞄了她一眼道,“不是的呀,小娘子是外地人吧,我在这里都活了三十来年了,一直都是这么走的。”

    秋葵也不确定,便又问了怎么走,村妇见她们问东问西,便知道她们是头回出远门,便舔了舔唇道,“两位小娘子,我看天色将晚,还是在这歇一晚再动身也不迟,刚好我们这还有两间干净的房,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来这里住下吧。”

    鸢眉眼看天色已晚,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甫一入房,她便蹙紧眉心。

    这间房装点十分雅致,可雅致过了头,反倒不像是农舍了。

    虽然她也没有去过农舍,可她还是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

    会有村妇在客房里还熏着浓香嚒?可眼下外面已经月上中天,就算感觉有异,那也只能保持警惕,等明日天一亮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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