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出手促团圆
季白杨行医十余年,根本没见过这种程度的感染还能救治的。yousiwenxue
除非那些传说中的古籍,或许藏着生死人肉白骨的秘宝。
因此他并不信空桐悦给他的是什么有用的咒术,只是被空桐悦和言景焕并排盯着有些紧张,像极了考官盯着考生等他操作打分,体验真的非常差,若非他自诩经验丰富是个名医,对面这俩人考察的眼神,就能让他落荒而逃。
箭在弦上,季白杨只能硬着头皮发出,将写着符文的纸放在丁运身上,而后一边运起灵力,双手一边生疏地掐诀,同时念动咒语:“净。”
咒语和手诀几乎同一时间完成。
那一刻,季白杨先是听见从远方传来一串悦耳的铃声,接着隐隐有一群极擅音律的女子抱着箜篌,肩披彩霞足踏祥云而来,箜篌奏出空灵又神圣的曲调,口中吟唱古老晦涩的曲调,所过之处,百鸟齐鸣,繁花盛开!
这难以形容的圣洁之力,有音有形,却又无音无行,缓缓将丁运包裹,一点点将他体内秽恶的力量祛除干净。
这……这是什么力量!?
这真的是他做到的吗!?
季白杨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然而就在这时,他皱起了眉。
灵力,他的灵力没了!
怎么回事!?方才明明还是满的!
“温……”他甚至来不及发出第二个字,便“砰”一下栽在了地上。
幻境与光华尽去。
画着符文的纸也早已烧成了灰烬。
言景焕忙跑去将季白杨抱到一旁榻上,探了下脉道:“无妨,只是灵力耗尽昏迷了。”
“啧。”空桐悦无语,“就给了四分之一的法诀也没撑住。”
诶,法术的阶位太高也是一种苦恼。
望着昏迷的季医师,空桐悦叹气,果然急不来,只能她自己来了。
她对言景焕道:“我若灵力耗尽,你替我善后。”
“是。”
丁运魔化太严重,耗损的灵力与给李翰学净化时不可同日而语,需做好万全准备。
或许是连日来的细心照顾,或许是梦墟涯中为她挺身而出,也或许仅仅因为玄武的担保,总之空桐悦将自己交给了言景焕。
这份信任来之不易,言景焕心下喜悦,静静等在一旁。
空桐悦未取纸笔,直接以手做笔以灵力当墨,在空中一阵挥动,看似乱无章法,眨眼睛虚空之中却浮出一道精致的符文,手上法诀一摆,同样一个字:“净!”出口却带着空谷回音,直直撞进了心口!
又是相同的仙乐幻境,与季白杨有异的是,那些如梦似幻的仙子,遥遥而来,却抱着箜篌齐齐跪在了空桐悦脚下,嗓音缥缈,却带着无比的崇敬:“参见帝姬。”
那一刻,空桐悦仿佛现出了真身,银发金瞳,肤若凝脂,像是阆苑仙境之中清冷的仙,又是那超脱六道俯瞰世人的庄严的神,已经不是美,那种高贵,那种冷艳,那种风雅,是不敢触及!甚至不敢凝视!
空桐悦玉葱般的手指对着那绮丽幻象一点,那些幻化的仙子便盈盈地朝丁运而去,七彩的仙岚随之腾腾地将丁运包裹,以他为中心,缓缓旋转起来,紧接着丝丝黑气从丁运体内逃窜而出,最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待黑气终于不再出现,仙子们又朝空桐悦福身,如烟似雾般在原地散去。
室内恢复如初。
此刻,丁运的肤色恢复成了正常模样,人也安静下来,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空桐悦仍站在原地,身子晃了晃,正要撑着挪去坐下,身后已经贴近一股温热的气息,她瞬间心安,便软在了那人怀里,胸膛有些瘦小,勉强躺躺。
言景焕将人打横抱起,直接推门离开了此地。
——
偌大的荀河城若是在往日,还是灯火辉煌,但早些时候地府与官府联合发布了宵禁,月亮将将爬上柳梢头,各家各户已是门窗紧闭,围着油灯吃完晚饭匆匆睡下。
平时热闹熙攘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倍显萧条。
在万籁俱寂之际,六条巷的一户人家窗口却始终有如豆灯光跳动。
丁小凡跟着钱慧儿坐在饭桌前,桌上放着一碗清粥,并一碟咸菜。粥端上来很久了,从滚烫到冰凉。
确实已经很晚了,男孩困得直打瞌睡,脑袋小鸡啄米一般不断地点着。钱慧儿很是不忍,搂过儿子道:“乖宝,到床上睡。”
丁小凡睡得迷迷糊糊还在摇头:“不要,我要等爹爹。”
言行不一,说完他便靠着娘亲睡着了,钱慧儿抱着儿子上床,给他掖好被角。
这时,老旧的门扉传来敲门声,钱慧儿心猛地一缩,带着几分期待与兴奋跑去开门,昏暗的夜色下,却是一张老妇人的脸。
是隔壁的张婆。
女人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见状,张婆也是了然,道:“还没回来?”
钱慧儿无力地点头。
张婆忍不住说:“都这个时辰了还回不来,应该就是没戏了……”她转念一想自己的话或许说得太重,话锋赶紧一转,“等明日再看看,早些休息吧。”
钱慧儿却坚定地道:“不会的,那位女修士说今晚一定会回来,还嘱咐我煮好粥,我家相公要喝的!是了,病了这么多天,他一定饿坏了!”
张婆气不打一处来:“你傻啊!你还真信啊!那些什么修士都是骗人钱财,他们哪有什么法术?都是些江湖骗子!就是唬你这样的老实人!老婆子我活了六十来年,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还不信我!”
钱慧儿望着张婆煞有介事的老脸,心有一刻的动摇,但空桐悦的话却同样在耳畔徘徊。
不会的!她说……她说一定会好的!
张婆见她犹豫,觉得有戏,马上又凑近说:“听我老婆子一句话,别信那些假大神!你看你还是如花的年纪,小丁就是真醒了,估计也是残废,再不济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做活?到时候你一个妇人家,又要照顾残疾的丈夫,又要拉扯小凡长大,怎么整?”
“张婆,别说了……”钱慧儿顿时有些不悦。
“四条巷有个药房你晓得吗?那儿的掌柜姓刘,长得一表人才,前些年意外丧妻,昨个儿他在街上见着你,诶哟,喜欢得紧,这可是大好事啊!你好好想想。你这要是跟了他,不说你自个儿,想想小凡!往后那荣华富贵……”
“别说了张婆!”见张婆暴露本性,钱慧儿气得双唇发抖,“我家相公会没事的!就是他真的有事,我也绝不改嫁!”
张婆却觉得需得趁热打铁,继续道:“你这小娘子怎么这般固执!?现在是人家看上你了,你要知道感恩!那可是药房掌柜,比这码头的搬运工……”
“张婆。”
蓦地一道虚弱的男声打断了老婆子的话,房前的老树下站着一个男人,许是走累了,手撑着树干正微微地喘着气。对方隔空看着她,眼里的警告和愤怒就是再深的夜也掩盖不住。
“相公!!”钱慧儿失声惊叫,跑上去一把扑进了男人怀里大哭起来。
丁运拍着她的背,不断柔声安慰她。
张婆站在原地,哑口无言,更是无地自容。
此情此景,护送丁运回来的马绍宽和苏青青看了也是酸了鼻头。
马绍宽道:“既然人已送到,我等就此告辞。”
“请留步。”钱慧儿边擦泪边道,“那位女修士现在何处?我想好好谢谢她。”
马绍宽笑笑:“救助百姓是我们修士的职责,丁夫人不必客气。告辞。”
目送他们离去,夫妻二人相拥回了家,张婆早已不知去向。
——
言景焕收回灵力,几个周天的吐纳令他浑身冒了一层薄汗,正要起身打水,眼前蓦地一亮,昏黑的地板变成了枯红色的草丛,三两只粗糙锋利的草叶尖擦过脸,带来的触感真实得无与伦比。
他心口一震,抬头去,就见不远处空桐悦一袭白衣,银发随意披散在肩,被荒原的清风吹得漫空飞舞,遥遥望着远方的背影,瘦削又无助。
她就像一尊造物主亲手雕琢的玉石像,值得万物朝拜,却也轻易就会破碎。她转过头,金黄的眼中像有潺潺流动的金色泉流,视线落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道:“方才在修炼?”
空桐悦的声线和温妤迎的完全不同,更成熟低沉,更悦耳动听,也更不近人情。
“是。”言景焕道。
知道自己打搅了人家正经事,但要空桐悦表达些许歉意是不可能的,她只是默了默道:“原本的梦墟涯蕴含的灵气乃三界最为充沛纯粹,只你这凡人修士于此修行,一个时辰便可抵人间一天光景。
“只是现下涯内依旧怨灵纵横,你先忍耐吧。”
言景焕笑笑:“不妨事。”
空桐悦抛给他一颗金铃防身:“走吧。”
“去哪?”
她忽而展颜,如画的眉眼填几分耀眼的欣喜,莞尔:“我出身之地。”
惊鸿一瞥的微笑,让言景焕心口塌了一半。
空桐悦的本体不喜着履,雪白莲足一路踏过虚空,不沾染一丝灰尘,言景焕跟在她身后,走过一片又一片荒芜的平原,四下感受一番,道:“这里的魔气比上次淡了许多。”
空桐悦没想到他感觉如此敏锐,心下讶异,而后道:“是的。玄武自诞生便守护在此,已和梦墟涯同生共死。它们拥有世间最极致的净化之力,一呼一吸间就能净化千百怨灵与魔气。过不了多久,此地会焕然一新的。”
她语气藏着期待与自傲,心情应当不错,言景焕微微勾唇,也为她感到高兴。
“说起来,”空桐悦又道,“荀河城近日感染魔气之人频出,为何不曾听你说起?”
言景焕一愣,旋即想到兴许是在万徽楼得到消息,他反问道:“同帝姬说了此事,又当如何?帝姬能救下他们所有人么?”
空桐悦第一次被问住了,她下意识想反驳,他继续道:“再强的法术,只凭一人之力也难救苍生万众。今日帝姬只为丁运一人净化魔气,便枯竭了灵力。莫说外头,单是荀河之内,前前后后感染魔气的便有数十人,我是不愿给帝姬增加负担。”
他望着空桐悦,认真地说:“你只一心恢复修为便是,只有尽快重返巅峰,你才能救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