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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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补票的第一站,他们先去看了顾青舟的外公和外婆。yousiwenxue
清早,先去买了花,花店的店主推荐了白百合和□□,但顾青舟固执地选了粉色的康乃馨。
她从没有给外公外婆送过花,不想第一次就如此目的明确。记忆中他们的笑容和脸颊都是粉色的,温柔而不失优雅。
外婆和外公对她很是纵容,她想做的事,他们都会应允。和爸妈的那种应允是不一样的,他们会应允她,并且陪着她。
所以,她才会在走投无路时,去试图学医。就算是最崩溃的时候,她也不想和他们断了联系,变得无话可说。
看着外公外婆的合墓,照片、花束和祭拜的人都静默不言。山上起了些风,温度刚刚好,她垂着手臂,就这样静静立着。
刚刚她用几句简短的话介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其余的也不必言语,她知道他们会明白的,也一定会理解和赞同她的决定。
沿着阶梯往下走,从上往下看,这条路有一种走不到尽头的绵延。
“刚刚在想什么?”陆则谦问,他看不出她此时的情绪。又想起她独自坐在羽毛球场的那个夜晚,那么破碎的她,让他失了理智,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其实也没想什么。”她勾了勾被风吹乱的头发,又笑笑,“在我外公外婆面前,纯粹地发呆也是可以的。”
是的,他们绝不会在无关紧要的时候惊扰她。却又总会在命悬一线时拉住她。老人的眼睛会浑浊,但心却是越来越清明。
陆则谦牵过她的手,十指紧扣。看向她宁谧的眼睛。
“会不会有点遗憾,外婆去世时,不在她身边。”第二天一早听顾青诩说起此事时,他心头一紧,却没有立场给她过多的关心。
顾青舟摇了摇头,空气里的忧伤都跟着减淡两分。
她的声音传来,真真切切,“我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我和他们有很多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他们给我说过许多话,我也给他们说过许多话,那些早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当时她在外婆身边,可能会握着外婆的手,感受她身体最后的余温,再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阖上,不再睁开。
但也仅仅就是这样而已,她肯定会舍不得她,但与她之间,不会添多一分遗憾。
陆则谦颔首,他大概理解她的意思。就如他妈妈,在他五岁时就开始生病,每况愈下,十岁时离开,他当然会悲痛会不舍,会在那一刻恸哭。但也没有过多的遗憾,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直都在他心里,是永恒的回忆。
在生前,他们已然爱着彼此。
“你记不记得,在英国时,我问你有没有见过台风。”她想起她第一次给他提起外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陆则谦嗯了一声,“当然记得。”那次对话以后,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疏离和冷漠。
“我小时候,想要一直在射击馆待着,就不想去上学,新闻上总说哪哪有台风天不上课,估计就是你们那儿,惹得我心猿意马的,就盼着刮台风。”
陆则谦笑笑,“那你应该很难遇到吧。”
“是,可以说是从没遇到过,有时候刮大风,我都会问问我外婆,怎么算台风,她说她也没见过。”
陆则谦:“所以那次刮台风,外婆特意打电话给你?”
顾青舟点点头,“其实也没刮,就是感觉有点擦了个边而已。”苏城的地理位置,确实刮不进来。
陆则谦垂眼看她,轻声说,“那以后我们去海城住段时间?选台风天去?”
“”这说得她好像乐见天灾一样,“也不用了,那时候我都不上学了。”顿了一秒,又补充道,“而且我早就不练射击了。”
随后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避免他想入非非。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扫墓的节气,来的人不多,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冲淡了坟冢的萧瑟之气。
两人沿着这条路,边聊边走,完全没有了来时的哀伤。
“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他还真有好奇,语调也慢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家里不是有很多古建筑模型吗,我又看了你的手稿,然后你又是一个工作狂。”顾青舟说,“我就在想,能全身心投入自己喜欢的事,真好。”
这话在坦荡中,依然有一丝不甘。
陆则谦没有顺着话接,反倒是自嘲道,“那我还挺失望的,我一直以为我的颜值是高于我的才华的。”
“”顾青舟失了笑,“怪我眼瞎。”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了停车场。
拉开车门,进入狭小的空间,远山在视野中缩小,刚刚走过的那片墓地让人抖生一种望而却步之感,可望而不可及。
情绪也被进一步挤压,聚焦于一个点,触动到某个柔软处,悲从中来。
下山总比上山难,刚刚是去看他们,是越走越近的距离。而现在是离开,是越来越远的距离。
陆则谦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给她系上安全带,没有第一时间点火,拉过她的手臂,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侧身趴在他的肩膀,很宽厚很踏实,带了点哭腔:“我觉得我好像还是有点伤心的。”
“没关系,想哭就哭吧,我在的。”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顾青舟收了收自己的悲痛,“我不想哭,我就是有点难受。”
陆则谦没说话,静静感受着她眼角的雾气。
她叹声气,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你忙不忙?”她问了一个范围很广的问题。
“想去哪里?”他大概猜到了。
“想去我外婆家一趟。”
“好,我们现在就去。”他摸摸她的头。
汽车行驶在去苏城的路上,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起码,她又是走在奔向他们的路上。
“你能找到路吗?”她出声问,忘记给他导航。
“知道的。”他回答,与她有关的东西,他都会记得的,就算在那里,他们之间还有一些不算太好的记忆,
顾青舟点点头,想起他去过一次的事情。并且,她还在那里决心与过去割裂,这过去,包括他在内。
这条路,她很是熟悉,每个转折点都清清楚楚。一路上却有些隐隐不安。
过了一会儿,她才出声,“抱歉,那个时候,我没有真正了解自己的心意。”所以给你说了些违心的话。
陆则谦立即腾出一只手过来握住她,“该抱歉的人是我,是我没能早一点发现。”
顾青舟看向他,打趣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你就不喜欢我了?。”
“当然不是。”陆则谦立刻否认,有些遗憾道:“如果我能早些知道,或许会更勇敢一点。”
他用了“勇敢”二字,让她的心再次潮湿起来,浇灭了刚刚那股升腾而起的苍凉之感。
原来,他也会担心,她不喜欢他。
——
她们没有吃中饭,到了苏城,已经是下午一点半的时间。家里什么都没有,只好点了外卖随便吃点。
这里树木多,氧气足。屋子里没有住人,有一股潮湿的霉味。顾青舟打开窗,先让家里通风,又去找了瓶消毒酒精,四处喷洒。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倒是无所谓,就是怕讲究人不太习惯。但心里是知道,他也不会介意的。
上次她除过草以后,三个月的时间,又长了一批新的出来。陆则谦弯腰,正在院子里有模有样地处理杂草。
她站在门口笑盈盈得看他,就如她外婆看外公一样。
她想,若是他们见到他,会不会比她还要喜欢他。这是有可能的,但大概率,外公外婆最最喜欢的还是她这个外孙女。
陆则谦回头与她对视,有一种被监工的感觉,又更卖力地除草。
门口的铁门传来“吱”地一声,顾青舟抬头,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奶奶走了进来。
她还认得,这是他们以前的邻居吴奶奶,连忙走过去搀扶她。
“吴奶奶。”她叫了她一下,对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拍了怕她的手。
老人边走边打量她,仿佛两人并不相识。
顾青舟又想起外婆曾告诉过她,吴奶奶患了老年痴呆,恐怕是不认识自己了。
“我是青舟,顾青舟。”她大声道,想通过自我介绍,唤醒她的记忆。
吴奶奶歪头想了一会,随即,展现一副了然的神色:“舟舟啊,你是青舟?宋教授的小孙女。”她开心地说。
“对、对。”顾青舟见她想起来了,急忙应承道。
“你外婆还好吧?”吴奶奶拉着她的手,一脸慈祥地寒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外婆她,前几个月过世了。”
“过世了啊,她也过世了啊。”老人没有过多的情绪激动,只是手上的力道紧了一下。顾青舟看着她,或许对于他们而言,死亡早就已经是一件不那么可怕的事情了。
顾青舟拉着她往前走,她看上去腿脚也不是太好,想让她坐下。
吴奶奶看见旁边的陆则谦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看向顾青舟:“这是你男朋友?”
顾青舟没答,应该不算是男朋友了吧。
吴奶奶会意,马上改了口:“所以他是宋教授的外孙女婿。”
“嗯。”她点点头,这个说法没问题。
陆则谦掀起眼睑,唇角莫名弯了起来,没说话。他还以为她又要否认。
“那你外婆肯定很开心吧,她总是念叨着说让你找一个比你外公还帅的,我看这小伙子就不错嘛。”吴奶奶看着陆则谦,一个劲地点头。
“是吗?”顾青舟有点诧异。
印象中外公外婆从没和她聊过这件事情,沾边的都没有,她一直以为他们不在意这些的。
“奶奶。”门口传来一个年轻女生的声音,“原来你在这儿啊,我们找你好半天了。”
顾青舟和她打过招呼,看来是吴奶奶的家人,来接她的。双方说了几句话,吴奶奶就跟着走了。
陆则谦过来搂了搂她的肩,她朝他笑了笑,哪能那么脆弱,又不是小孩子了。
“要不要我帮你除草?”除杂草算个体力活,他开了那么久的车,担心他累。
“不用。”陆则谦拒绝。
“什么不用,大少爷没干过这些事,体力是很好,就是技巧上可能差了点,我教你。”说完,拿过他手上的工具。
陆则谦的手滞在半空,思索片刻,似笑非笑道:“你说什么?”
意识到言语有失,她脸立刻红了,弯腰扯了两根杂草,支吾道:“没没什么。”
陆则谦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与她一起,一根一根地扯杂草,“那你教我?”
她瞪了他一眼,这么温文尔雅的人,怎么能说出如此厚颜无此的话,她把工具重新塞到他手里,“自己想办法,不干完活不准吃饭。”
说完径直朝屋里走去,听到身后的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
晚上,她和陆则谦一起窝在了她的小床上。这里的气温比申城低两度,就算是靠得很紧,也不觉得热,有一种自由呼吸的透气感。
陆则谦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她小学的作文本,津津有味地看着。
“这么好看?”她很是好奇。语文不是她的强项,她一向是理科比文科好。
“你小时候就活得这么随意。”泛黄的作文本,上面有一股陈旧的味道,但他觉得很有意思,和她的人一样,需要慢慢品味。
她压了压他的手,快速瞟了几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时候老师让每周写周记,不低于300字,她觉得自己生活比较无聊,没有那么多新鲜事可开头。就索性写起了连载文,一到300字,就在末尾来一句“未完待续”。
一开始的时候有些胆战心惊,但语文老师依旧认真批改,也没有提出异议,她也就再接再厉。
找到了新的乐趣,就再也不怕写周记了。
她抽回他手中的本子,“别看了,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无厘头。”他这一本好像是写的一个樵夫在山里的生活,日常向的,可以无限连载。
“明天我们早点回去吧。”顾青舟说:“这样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陆则谦思忖了下,无声地偏头过来,嗅着她颈间的气息,声音也沉了几分,“你恐怕对我有些误解,我其实不算工作狂,我对其他事情也很感兴趣。”
“”
他漫不经心地越靠越近,睫毛在她的脖颈间轻扫,挠人挠心。她经不住诱惑,双手攀上他的后颈,开始回应,任由他肆掠。
陆则谦伸手关了顶灯,留着床前那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想起在伦敦街头,那个茫然无措的背影。是不是在过去的很多个夜里,她也会点亮这盏灯,再现那个孤独无依的背影。
如果他们都在这里有些不好的记忆,那么从现在开始,他负责刷新。
她抱着他,他却抱得更紧。
两人的气息渐渐平稳,陆则谦低头,用嘴角挨上她的额角,又往下移了两分,亲了亲她的嘴角。
她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眼睛也是亮亮的。
顾青舟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在空洞地失神,又用力闻了闻被子上的味道,这是她从小睡到大的床。
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味道,本就潮湿的空气中又带来两分微咸的气息。
见她蒙着半边脸,陆则谦单手支着脸,温热的气息洒进她的耳朵,“在想什么?”她耳廓情不自禁动了动,酥酥麻麻的电流。
但是面上还要故作镇定,“我都换过被子了,但上面还有些味道,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陆则谦似乎有些不满,手指缠了一缕她散在肩头的发丝,“你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抿唇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你耳朵,刚刚为什么动了。”陆则谦似是觉得好笑。
“我耳朵比一般人要敏锐些,一丁点小的声音我都很容易听到。”顾青舟一本正经解释着,他果然发现了。特意用了“敏锐”一词,不让他多想。
等待片刻,身旁之人没有回应。她转过头去,却见他眼中的欲望过于直接,好似就在等她回头,一网打尽。
耳边的潮湿感越来越重,在她彻底失去理智之前,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蛊惑,响彻云霄。
“那岂不是更刺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