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把小白猫交给周昭年, 两个人在医院旁边买了猫笼猫砂。
“谢谢师兄,等过几天我就把它接过来,这几天麻烦师兄了。”
周昭年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嗨, 这有什么的, 举手之劳。”
把小白猫安顿好之后,初樱抱着怀里的猫包隔着透明塑料点它的鼻子。
小白猫一点羞涩都没有, 贱兮兮的往上蹭。
蹭了半天没蹭到初樱的手指,缩回脑袋歪着头看她。
圆溜溜的猫眼盛满了疑惑, 好像在问怎么蹭不着啊?
“小傻猫。”初樱轻点玻璃罩子小声说。
“樱妹你准备咋养猫啊?”红灯的时候周昭年不经意问, 他们老师算是现代爱妻典范,学生们谁不知道师娘猫毛过敏啊。
“我想过几天出来租个房子自己住”,初樱抿唇,有点拿不准, 沉吟片刻,“也可能跟游玉一起。”
“师兄还记得她吗,她最近在儿科呢。”
游玉忙的脚打后脑勺,俩人都在一个医院里,这几天居然没见上面。
雅苑离滨大附属医院其实不太远, 但是因为滨城的地形问题,整个城市长条状, 交通网络受天然因素限制,并不四通八达, 所以早晚高峰的时候堵车十分严重。
每年全国堵城排行榜能排进前十去。
“那也行, 要不我帮你看看附近的房子?正好我小区就在医院附近。”
“可以吗?谢谢师兄!”
“嗨, 举手之劳嘛。”
周昭年犹豫片刻, 轻啧一声瞥一眼初樱, 暗暗打量她的神情,见比较轻松自然才开口问,“樱妹啊,你现在对楚师兄…真没有想法啦?”
抱着猫包的初樱手指一顿微微收紧,侧眸扬起笑,“师兄别开我玩笑啦,我哪敢呀。”
“之前那不是年少无知嘛。”
哦吼!
年少无知啊。
察觉到她的排斥,周昭年不再开口。
默默的在心里为好兄弟拘把泪。
都归到年少无知里了。
八成是完蛋了。
可他看他兄弟这才开始上头呢!
这可真要完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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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与小白猫分开之后那股兴奋散去,想到医院里今天遇到的那个男孩,又想到刚刚路上周师兄的问题,心情低落下去。
初樱沉默的回到房里,脱下外套坐在飘窗上望着外面。
额头靠在冰凉的玻璃上,身体累的不想动弹,脑子里却各种想法穿梭不停。
想到那个喝了百草枯的小男孩眼睁睁的失去活力,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难受。
双目涩然,初樱合上眼睛,长睫轻颤。
精心掩饰的面具终于裂开缝隙。
看到了这个小男孩,她无法控制的想到曾经愚蠢莽撞的自己。
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天天面对那个男人,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已经几乎要吞噬她所有的精力。
那毕竟是她第一次奋不顾身追求过的人啊。
心里也为那个小男孩难过,他才十六岁,大把的青春时光,光明的未来前途。
随着监护仪爆灯,身上透明的管子越来越多,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他来说变成了奢望,绝望。
她不敢想那个男孩如果知道自己治不好,只是在等死之后是什么心情。
她知道自己浅薄的感情无法与他人沉重的生命相比较。
可能是因为有相似的经历,她更能体会那个小男孩此时的心情。
现在还懵懂的希望出院。
可过几天之后,等待他的会是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像她曾经那般一样,而他的代价更沉重,付出了他的生命。
双目酸涩,缓缓闭上眼。
那个男孩,怎么那么傻啊。
她曾经,怎么也那么傻啊。
还好她幡然醒悟,摔过一次跟头的地方,她一定要躲的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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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上午忙完,午休之前跟周昭年打了招呼,初樱连忙跑下楼。
昨天晚上小男孩转进icu,情况已经不大好了。
icu里每天有三十分钟探望时间,平时只有护士,监护仪响警报的时候医生会随时过来。
冷冷清清的,是一个物理层面横跨生死的地方。
护士小姐姐站在小男孩的病床前,俯身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不一会儿手里拿着手机神情苦恼的往外走。
看到初樱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一亮。
自从初樱坐着救护车轰轰烈烈的登场之后,谁不知道医院里那个顶漂亮的大美女实习生是院长女儿啊。
护士出来把字条递给初樱,初樱打开看。
小男孩颤颤巍巍的努力一早上才用手机打了一行字。
——icu太闷了,像取普通并非。
用尽全力打的全是错字,曾经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
“我去问问吧。”
“哎呦那可好麻烦你了!”
初樱把纸条拿给小男孩的主治医生看,主治默默叹口气,“行吧。”
一夜情况急速恶化,他现在住在icu里也没什么太大意义了。
“先问问家属的意见。”
三十分钟后,小男孩戴着呼吸罩终于回到普通病房。
已经十六岁的小男孩,模样已经跟大人差不多,只是多了几分稚气。
难受的微微颤抖的手努力的握住妈妈的手,意识模糊的痛苦低喃,“妈……妈,我难受……”
隔着面罩,几乎只是哼哼唧唧的声音别人几乎听不清。
可他的妈妈一下听懂了,想摸他抚慰他又怕触碰让他痛苦,含泪凑近他,“宝宝哪里难受?”
这声宝宝好像已经许多年没有叫出口,生疏颤抖。
小男孩眼睛只睁了一条缝,痛苦缓慢的摇头。
大家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病房里越来越安静。
长久的沉默,仪器的声音显得越让人心惊肉跳。
最终,她最怕的声音还是出现了。
监视仪瞬间爆灯声格外刺耳。
肿胀的气管压挤他无法呼吸,病房里都是他呼哧呼哧绝望的“喘气声”。
内里的脏器也开始衰竭。
初樱站在角落垂眸望着手里的一行字,她刚刚在床边捡到的。
用a4纸打印的病例被搓的全是小褶皱,洁白的纸面也变了色,灰突突的。
上面的笔迹还挺清晰,大概是小男孩刚恶化不久写的。
——姐姐,告诉我女朋友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让她接我电话吧。
紧下面还有一行歪七扭八的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字迹明显虚浮失去控制,七扭八歪的。
这一行只有四个字。
我后悔了。
喉头酸涩,眼前瞬时蒙上一层水雾。
初樱咬住下唇强压住胸腔里翻腾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病人家属……”
那边医生跟小男孩的妈妈沟通,欲言又止,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初樱悄悄看过去,短短几天,这个跟妈妈年纪差不多的阿姨好像突然苍老十岁。第一次见面梳理整齐的头发现在乱蓬蓬的都是油渍,头发都打绺了。
阿姨怔愣在那里,眼泪无声的往下落。
她说不出口,说不出不救孩子的话,即使知道救不回来。那可是她怀胎十月,从呀呀学语一直带到大的孩子啊……
是她一开始爱的不得了的宝贝贝,后来惹她厌烦的臭小子。
是小时候知道她肚子疼了用奶软的小手傻乎乎捂她的胸口,长大之后给她倒热水的皮蛋。
奶里奶气的第一声“妈妈”就像昨天的事儿呢,以为未来她还得给他遮风挡雨几十年,还得把身体养的棒棒的给他带孩子呢……
潸然泪下,右手狠狠的揪着胸口的衣服,手背上青筋都露出来了。
她绝望的转头看着医生摇头,泪水洒落。
她说不出口,捂住嘴看着自己的小崽躺在病床上憔悴苍白没有人气儿,双目紧闭无声大哭。
旁边的医生也不忍看,瞥开眼默默无声的站在旁边没有催促。
滴——
喧闹的病房里陷入沉默,周围的医护人员不约而同的垂下眼。
“啊!!!!”
绝望的喊声,小男孩的妈妈踉跄着跑过去,动作凶狠不管不顾的砸他的胸口,“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是不是啊!”
“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之前要考虑后果,说过多少次!!!!”
旁边的医生连忙拉住她,她愣了一下,双腿失力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初樱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绝望的哭声,忙瞥开眼不敢再看,转身快步走出病房,眼前的水雾越来越厚,她紧咬牙关不肯哭出来。
“我的崽啊!!!”
声嘶力竭的喊声凄厉无比。
初樱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啦一下涌出来。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双手捂着脸,泪水不断的往外流。
转身背对人群,对着墙壁低声哭泣。
不远处的哭声渐渐小了,病房门关上。
周昭年和楚弈正下楼准备吃饭,穿过大堂往这边一看的时候愣了一下。
“咋看着那么像樱妹呢?”
楚弈顺着周昭年的动作看过去,眼神顿了一下,眉头紧蹙。
“这是咋的了?”周昭年收起悠哉的神情大步往那边走,走近之后发现初樱在哭,想都没想脱下白大褂,到初樱身边之后直接把她从头罩上。
“樱妹怎么了?”周昭年放轻嗓子问,先是往病房那边瞥一眼,耐着性子问,“那小子走了?”
初樱胡乱点头。
不是周昭年冷血,是做了医生这么多年,生死见多了反而麻木了。
也不是真的麻木,而是不让自己放过多的精力在上面,尽量忽视。
不然早抑郁了。
回头看一眼楚弈,周昭年使了使眼色,“我先送她回科室,你……”
先去食堂占个坑?
“我也回科室。”楚弈视线落在初樱的肩膀上,周昭年双手正扶的地方,随后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忘拿手机了。”
“啊。”周昭年胡乱应了一声,转头小心翼翼
的护着初樱往电梯方向走,快走到电梯门口嘶了一声,垂头看着白大褂底下的脑袋低声问,“樱妹,我们走楼梯吧?还哭吗?”
要坐电梯不管是碰到医生还是患者家属都不大好。
空旷的楼梯间,初樱低头擦眼泪,低沉轻颤的说话声格外明显。动作很轻的把白大褂拿下来还给周昭年。
深吸一口气,红唇还有些颤抖的仰头看着周昭年,睫毛被泪水浸湿,有种梨花带雨忧郁的美感。
“谢谢你师兄。”
周昭年一愣,几秒之后才伸手接过白大褂。
楚弈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背影。
她好像瘦了,肩胛骨每次动的时候都格外明显。
看着他们两个人并肩往上走,初樱腿软了一下下意识扶住旁边的男人。周昭年也连忙抬手去接,正好两个人双手握在一起。
周昭年又愣了一下,老脸通红,“我,你扶着我胳膊吧。”
后面的男人看着,大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楚弈面色越来越冷。
胸口很疼,跟被人用刀子生生剜肉一样。
短短一层楼梯,他跟在后面慢慢的走。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度日如年。
转过转角,周昭年小心翼翼的扶着初樱进到办公室里,扶她坐好。
然后转身去给她打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
“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打份饭回来。”
楚弈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突然想起周昭年和楚昭都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你以后别后悔。
一直默不作声的初樱抿紧红唇往这边瞥了一眼,看到楚弈之后蹙眉挪开视线,嗓音低浅,“楚医生,我想跟师兄说两句话。”
终于看到他了。
楚弈扯动唇角,眸色幽深的盯着她,嗓音低沉,“所以呢?”
“所以……能先请您离开吗?”
默了一会儿,楚弈点头,一脸阴翳,抬步就要走。
“等等,楚弈我先跟你说句话。”周昭年扬声喊完,又垂头轻声嘱咐初樱,“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郎情妾意,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而他,是被排斥的第三个人。
血管里的血液奔腾着,楚弈垂下眼帘冷冷的扯了扯唇角。
哐当一声办公室门被关上,周昭年拽着楚弈往旁边走了两步,之后没说话,站在原地焦躁的搓手掌。
“怎么?”
“兄弟”,周昭年支支吾吾,“我先跟她聊聊。”
楚弈掀起眼皮看他,眸光黑亮,幽深如海。
“一会儿再下去吃饭。”
陌生的被隔开的感觉,在难过的时候她选择别人的陪伴。
此时此刻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被她排斥。
自己不再是她重要的人。
这感觉可真糟糕啊。
这一切是他促成的。
可是,他后悔了。
后悔了啊。
原来后悔是这滋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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