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阿鸢
易鸣鸢在雪青马跃起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胆寒，向下倾倒的第一时间用手肘在后方撑住借力，让自己重新跨回马背上。zicuixuan
如果再慢一点，她恐怕就要丧命于马蹄之下，被踩成肉酱了。
“别停下来，接着跑马，驾！”程枭见状浅浅松了一口气，向易鸣鸢怀中抛去自己的马鞭，戟雷和他磨合了四年的时间，早就人马合一，即使不用马鞭，速度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抛得准，易鸣鸢接物的准头也不错，她皓腕一转便握紧了马鞭，抽在雪青马的屁股上，叶片划过颊侧，她匆匆调整呼吸节奏，“是不是有狼在追？”
南边关隘中，听说有个守城官员最爱养凶残可怖的异兽，此次专程从万里之外的蓬班国运回来十来只鬣狗，用活捉到的匈奴俘虏喂养，吃生肉喝人血，凶猛难挡。
平时那官员会放它们到草原上撒野觅食，但从未靠近过转日阙，如果说这次突然的袭击没有恶意试探的手笔，程枭是不相信的。
他在飞掠的树木中极速捕捉鬣狗的踪影，此刻四周熟悉的戈壁和狂野都显露出一览无遗的危险，他调转马头，退一步跟在易鸣鸢后方，“不是狼，是鬣狗，往林子里骑！”
经过查探消息的人来报，这难看的牲畜通常集体狩猎，比黑熊残忍，比狐狸狡猾，更因为擅长群体围攻，能够轻易杀死比它们自身大数倍的生灵。
即使因为运输不当，十几只鬣狗在途中死伤大半，但剩下的三五只依旧不容小觑。
座下的雪青马终于在骑行中停下了因为受惊而发出的嘶鸣声，易鸣鸢虽然从未听说过鬣狗，却能从程枭的反应中觉察到紧迫感。
她不想葬身狗腹，更不愿意给程枭拖后腿，咬紧牙关骑入在夕阳下愈发幽深的林中。
暮色下，易鸣鸢看到树后有道黑影窜出，辨不出究竟是像猫多一点还是像狗多一点的动物前肢下沉，裂齿暴张，腥臭的血水从它的嘴角流下，她想要打马躲开，鬣狗却不打算放过她，抬爪越逼越近。
对面黑洞洞的兽眸中闪动着嗜血的狠意，见易鸣鸢不动，它仰头嘶吼一声，想要将伙伴全呼唤过来合围。
僵持之际，程枭额角一跳，从马侧囊袋中抽出长箭，手心汗水打湿了硬挺的雁翎，他精神高度集中，冷汗不断从背脊滚落。
四只鬣狗……他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射出四箭将它们一击毙命。
程枭脖颈微转，望向前方和鬣狗僵持着的一人一马，如果出现一丁点的闪失，他必将懊悔终身。
对峙之下，鬣狗似乎被惹怒了，向天高吠一声，焦躁地用前爪划拉土地。
易鸣鸢那里，雪青马不时刨蹄扭动，对跃过鬣狗的围堵跃跃欲试。
她屏息凝神，艰难地轻抚着躁动的马儿，穿过这片树林再过四里就能回到王庭，只要给她一个鬣狗分神的空隙，一息就好。
突然，头顶暗了稍许，一只雄鹰张开翅膀，远远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后，不加犹豫地俯冲而下，直冲着鬣狗深棕色的眼珠叨去。
抓紧时机，易鸣鸢攥住缰绳一拉，趁着鬣狗转而围攻苍宇的时候突围。
即使有飞翔的优势，苍宇还是险些被咬力强大的鬣狗伤到，不久它就重新盘桓于空中，不再俯冲下落。
回过神来的猛兽放弃了跟自己势均力敌的飞鹰，继续追击。
程枭没了掣肘，当即将弓拉满，毫无顾忌地连放三箭。
其中一箭射中鬣狗颈部，但离喉管还差了一点，鬣狗没死但被重伤，失去行动能力，两箭射中另外两只鬣狗的后腿，稍稍拖垮了他们的奔跑速度。
他搭弓瞄准，还想再射，刁猾的鬣狗却开始左右跑动，敏锐躲开身后的流矢。
苍宇拍翅高啸，转了两圈后飞向了转日阙的方向。
唯一没受伤的那只鬣狗跟在易鸣鸢后方穷追不舍，驾驭马匹需要体力，她本就在驯服雪青马的过程中消耗了大半力气，加上刚刚进入草原，水土不服还未完全调整过来，眩晕造成的体力不支使她眼前发黑，身子开始歪斜。
鬣狗猛然加快速度，张嘴欲咬上雪青马的后腿，受限于体型，它只能够到马的一半高度，厚爪发力，斜扑到雪青马身侧，意图将上面的人撕拽下来。
易鸣鸢阵阵发昏，哆嗦的手指失去了抓紧缰绳的能力，向下倒栽前，她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程枭费了大功夫把她抢过来，她却这么快丢了性命，真是太不值了……
千钧一发之际，程枭果断离开戟雷，纵身一跃换到雪青马的背上，抱住不断往下滑倒的人焦急道：“阿鸢，醒醒！”
载两人的情况下，雪青马的速度不可避免地减慢了一些，这给了鬣狗机会，它带着仇恨的眸子在疾风中眯起，准备给出重重一击。
嚣张执着的吠叫声不绝于耳，鬣狗发了狠，三两步赶了上来，飞身咬住马腿，程枭反手将一柄匕首插进鬣狗嘴中，接着横劈一刀，让它彻底没了气息。
巨大的痛楚使雪青马发出一声长嘶，缠斗间后面两只鬣狗跟了上来，凶狠的眼神死死盯住害它们痛失两个伙伴的罪魁祸首。
这时，不远处传来搜寻声，随着苍宇的返回，一支披甲持矛的匈奴骑兵也火速赶到，数十根长矛向鬣狗戳刺过去，没一会就将它们插成了筛子。
结束后，程枭一手握住易鸣鸢的肩膀，一手从她的膝弯下穿过，轻跃下马，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愠怒，用匈奴语吩咐道：“请巫医来王帐一趟。”
他步子走得稳，生怕颠到怀中的人，路过鬣狗尸体时，他手背上青筋暴突，声音沉郁结，如果仔细分辨，还能听到其中压抑的颤抖。
“把这四条死狗丢到南边的城墙下面，给那个胆子里塞了羊屎的将军看看，告诉他，下次再把牲畜放出来，我就杀几个俘虏祭旗。”
鬣狗的出现代表南境对于他们在这里驻扎的不满，是以离开这件事变得迫在眉睫。
程枭双目微红，紧了紧怀抱，把瘦弱的身躯拢到距心脏更近的位置。
阿鸢，跟我回漠北，那里不繁华，不美丽，但至少那里很好，比中原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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