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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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招娣带着妹妹，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挤入院子里。gaoyawx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停在院中央的桑塔纳。
农村宅基地不值钱，老宅院子占地一两亩。
小轿车并没有占据太多空间，却打眼的很。
98年的中国，别说农村，城里开得起私家轿车的都没几户。
更何况是桑塔纳。
乡亲们跟看西洋景般围着汽车打转。
窗户是暗的，看不清里边，但这已经让人足够兴奋。
徐招娣往堂屋前的阳台上望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和爷爷奶奶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看背影听声音，竟真是爸爸。
爸爸果真还活着。
徐招娣百感交集，直勾勾盯着阳台上的男人。
苗翠花一手紧紧搂住男子，一手激动的拍着他的背。
“我的儿啊，这些年你去哪里啦？你没死，咋不回来啊。”
“我跟你娘这些年想你想好的好苦啊。”徐长根哇哇大哭。
二房三房站在一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徐贵平跪在地上，语气哽咽道，“爹娘，几年不见，你们老了这么多。都是儿子不孝，你们打我吧。”
“我怎么舍得打你啊，你可是娘身上掉下来的第一块肉啊。”
呜呜—
苗翠花哭的肝肠寸断，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了小一刻钟，有乡亲上前劝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别哭了。”
几年不见？
哼，整整八年了，八年没个信。
徐家老大也够狠心的。
“儿啊，这八年你去了哪里啊？你明明还活着，咋有人捎了封信回来说你死了。”
还说是亲眼看到的。
一同回来的还有儿子最心爱的手表。
徐贵平抿抿嘴，“应该是同乡认错了人，拿错了行李吧。”
嗯？就这。
苗翠花显然对儿子的说法有几分不满。
八年啊。
“娘，我这些年一直在深市。哎，儿子没脸回家啊，前些年没挣到钱，最惨的时候连续住了三个月天桥。这两年做生意，才攒够了路费。”
做生意？在深市做生意。
“大哥，你做的什么生意啊。”徐老二激动的问道。
深市啊，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
听说不少去那里打工的都发了财。
“就小本买卖，对了，我回家还没看到我那几个闺女呢？”徐贵平四处张望。
显然，对在深市的事宜他不愿多谈，就如他八年不回家只言片语没捎回来一样。
“这儿呢，这儿呢。”乡亲们连忙把徐招娣姐妹四个往前退了推。
“胖丫，你爸回来了，还不过去打招呼。”
哼哼，胖丫缩到了徐招娣身后。
这几年个子猛涨，比大姐矮不了多少，不能再抱住大腿。
徐贵平起身，三两步走下台阶，面色复杂的看着站成一排的几个闺女。
“大丫，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爸—”徐招娣哽咽道。
纵使心里满腹委屈，明明没死，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可见到真人的那一刻，徐招娣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哗哗流了下来。
她是徐家第一个孩子，更是她爸的长女。
7岁之前她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的明珠啊。
自从爸爸离开之后—
看大姐泪流满面，剩下仨小的不知所措。
胖丫是第一次见徐贵平，好奇的来回打量。
像，太像了，跟大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此外，她对徐贵平并没有太多感觉。
毕竟第一次见。
二丫三丫不占长，不是儿，徐贵平当年对她们一般。
俩人静静站着，不吭声。
就在她们犹豫要不要打声招呼—
这么多乡亲瞧着呢。
突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两个小男孩，五六岁模样。
上前一把推开徐招娣，“叫谁爸呢，这我爸。”说着俩人一边一个搂住徐贵平的腰。
徐招娣愕然，冷冷冲徐贵平望去。
徐贵平脸上闪过几抹尴尬，“大丫，你听爸解释。”
话音未落，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
“阿平，阿平你回来了，你没死。”叶真真站在院子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紧攥着女儿交待打的酱油。
她望着徐贵平的脸上，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激动。
阿平没死，太好了。
徐贵平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灰色短衬衫，黑色长裤，黑色布鞋的女子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他的发妻叶真真。
“你—”你这些年可好。
话没说完，桑塔纳轿车响动。车门被打开，随着打开的门下来的还有一位年轻靓丽的女子。
“娘的，里面有人啊。”乡亲们吓了一跳，赶紧离车远了点儿。
“贵平，这女人是？”女人走到徐贵平身前，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徐贵平没有吭声。
众人细细打量该女子。
突然，又从堂屋里走出一个身形丰腴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不同于叶真真的瘦弱纤细，她身形丰腴，前后凹凸有致。
穿一件粉色丝质连衣裙，简约又时尚。
脚下是一双白色的精致高跟鞋，鞋面，纤尘未染。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高高扎起。
皮肤白皙，双手细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妈，妈，你身体好点儿没？”两个小男孩见她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一左一右拉着女人胳膊撒娇。
女人笑笑，摸摸俩儿子头，“妈在车里睡了一会儿，头不疼了。”
“哼，什么破路啊，颠死了。”小男孩吐槽完，扭头一脸茹慕的望着徐贵平，“爸，咱们什么时候回深市啊。”
唱的哪出啊？现场除了这四人的对话，死一般的安静。
“阿平，他们是？”半天，苗翠花不敢置信的指着母子仨。
徐贵平往叶真真的方向看了一眼，鼓足勇气道，“娘，这俩是你孙子，世杰，世豪。”他指了指俩男孩。
“快叫爷爷奶奶。”
俩男孩似乎对徐贵平很畏惧，急忙走到苗翠花夫妻俩跟前彩衣娱亲。
一口一个爷爷奶奶叫的可亲了。
苗翠花急忙上前搂住二人，“老大，你有儿子了，你终于有儿子了。”
还是俩。
苗翠花喜极而泣。
“娘，她叫张雨欣，我现任妻子，您的儿媳妇。”
“您叫她欣欣就成，欣欣快见过妈。”
张雨欣看了丈夫一眼，笑吟吟道，“爸，妈。”
围观的群众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瞅完，又齐刷刷看向被冷落在旁的叶真真母女几个。
二丫狠狠瞪回去—
看啥，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小爷才不需要可怜呢。
乡亲们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徐贵平做法忒不地道啊。
你说你没死，不赶紧回家，在外面浪啥呀。
不知道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啊。
回来可倒好，你直接带了一窝崽子回来。
还有崽子娘。
乡亲们怜悯的望着叶真真。
别看她傻里傻气，但自从徐贵平“去世”，一直安分守己。
勤勤恳恳带着几个闺女做生意，还盖了栋宽敞明亮的新房子。
没想到啊，哎。
苗翠花稀罕完俩大孙子，扭头看了张雨欣一眼，皱起了眉头。
“老大—”描眉画眼的，一看就不是啥本分人啊。老大咋跟这种女人混在一起。
她的眉头拧的死死的。
徐长根也凑上来，小声道，“瞧着不太好惹啊。”嘴巴红的像要吃人。
徐贵平扯了扯嘴角，“当年我能在深市立足多亏了欣欣，再说她又给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怎么也得带她回家见见你们二老。”
切~
苗翠花有多稀罕俩大孙子，就有多讨厌孩儿他娘。
“我说—”
“妈？”胖丫尖叫起来。
她妈竟然哭了？她妈可从来不哭的。长这么大，她从没见她妈哭过。
泪水在叶真真脸上无声流淌，她不知所措的望着徐贵平。
“阿平，阿平。”
阿平说穿裙子的女人是他现任媳妇。
那她呢？
想起藏在枕头下的结婚证，叶真真眼中一片迷茫。
泪水大滴大滴落下。
“你个大坏蛋。”胖丫捡起地上的擀面杖冲徐贵平扔了过去。
大坏蛋惹妈妈伤心了。
一个擀面杖不解气，她又夺过妈妈手里的酱油瓶，打开瓶盖，将里面的酱油冲着徐贵平和张雨欣身上倒去。
“啊，阿平，我的裙子。”女人惊慌失色。
做完这一切的胖丫依然怒不可遏。
她说谎了。
不是因为梦里的男人跟大姐长得像，她才认定那是爸爸。
她见过爸爸的照片，就藏在妈妈枕头下边。
妈妈没事总拿出来看，相框的边缘都被摩挲旧了。
“妈。”徐招娣也忍不住喊了一声。
她不去看乡亲们怜悯的眼神，慢慢走到叶真真眼前，握住她的手。
“妈，你还有我们呢。”此刻，她多希望她的妈妈能傻到底啊。
就不用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