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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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六月初。czyefang
大清早，徐家壮劳力早已下地。
麦子成熟在即，耽误不得。
家里只有老人女人孩子。
徐家规矩，女人们非农忙时节不用下地。
有一个女人除外。
“大姐，妈几点走的？”五岁的胖丫揉着惺忪的睡眼，慢吞吞来到井边，一把搂住徐招娣的脖子。
徐招娣正在刷牙，看了几眼所剩不多的牙膏，扭头道，“醒了？来洗脸。
“四点天刚亮妈和二叔三叔就走了。咋了？”
六月天气似火烧，早点干完活早点回来。
没事，胖丫摇摇头，就是做了个噩梦。
“走，大姐带你去吃饭。”给妹妹简单洗了把脸，徐招娣把她带到厨房。
饭桌上，人已到齐。
苗翠花漫不经心扫视了众人一眼，心不在焉道，“开饭。”
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开动。
不大的饭桌上，泾渭分明。
摆在大房面前的是两盘素菜，加上半篮子粗粮。
另一边虽不是山珍海味。
但主食是白面的馒头，除了凉拌黄瓜，蒜泥茄子，每人还有一个鸡蛋。
鸡蛋平时按人头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剩下一个。
胖丫嘴里吃着窝窝头，眼睛看着鸡蛋留口水。小姑去姥姥家了，这个鸡蛋她可不可以替她吃掉。
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不住，小娃趁人不备，准备悄悄拿过来。
“啪”—
苗翠花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一筷子打在她手背上。
叱骂道，“馋死你算了。
嘶-
胖丫捂着红肿的手指头，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鸡蛋滚到地上，被二房的春喜捡了去。
徐招娣放下手里的碗筷，一把拉过小妹的手。
“大姐，疼。”
徐招娣低头，“大姐给呼呼。”
二丫小声嘀咕，“干嘛下那么重的手。”奶奶太过分了。
除了大房姐妹，其他人似乎对这一幕见怪不怪，眼皮子都没有抬。
只有春喜嘲讽道，“要我说奶奶还打轻了呢，鸡蛋也是你们大房能吃的？”
尤其胖丫。
她克死了大伯，奶奶最讨厌她了。
没点自知之明，怪不得挨打。
“凭啥你们能吃，就我们姊妹五个不能吃？”二丫气愤道。
她不满很久了。
都姓徐，凭啥二房三房所有人每天都能吃一个鸡蛋，只有大房不能？
凭啥只有大房吃玉米面窝窝头，其余人吃白面馒头。
“你不是知道答案嘛？”十二岁的春喜夸张的大笑，“就凭你们大房全是丫头片子呗。”
一生生五个，徐家就是被她们吃穷的。
胖丫那个小饭桶。
她刚才没看错的话，已经吃了4个窝窝头。
要白面的，不得吃10个？
饿死鬼投胎啊。
春喜撇撇嘴。
“你，你不是丫头？”二丫气得脸红脖子粗。
丫头怎么了？
她大姐学习成绩可比家里三个男娃强百倍。
“我是丫头，可我有弟弟啊，你有吗？奶奶说了，弟弟们是我带来的。”
春喜一脸傲然。春喜是她小名，她大名是徐盼娣。
“名字这么有用？那我宣布，我以后叫徐克娣好了。”二丫嗤笑。
把你们全克死。
“你，你要克谁？奶奶，你看二丫。”春喜嚷嚷道。
克娣，克娣—
这是要克死她啊。
苗翠花直勾勾盯着二丫，“吃饭还堵不上嘴？我看你们是不饿，都别吃了。”
说着，示意老三媳妇马素芬赶紧把桌子收了。
她还没吃饱呢。
二丫扔下筷子气呼呼跑了。
不过想起奶奶刚才猪肝一样的脸色，心里又挺美。
气死你个重男轻女的老妖婆。
徐招娣冷冷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大姐。”胖丫不安的往她身边靠了靠，她要是没去拿那个鸡蛋就好了。
害的二姐没吃饱。
二丫三丫很快收拾完出来了。
“大姐，你书包。”说是书包，不过是个棉布做的袋子。
徐招娣接过，弯腰摸了摸小妹的小脑袋瓜，安慰道，“乖，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
是因为她们爹去的早才在家里受尽欺负吗？
是因为大房没有儿子她们没有弟弟？
可是，妈妈不比任何男儿差，家里活一点儿没少干。
凭啥她们姊妹这般待遇呢。
姐妹几个沉默半晌。
“走吧，要迟到了。”二丫催促道。
徐招娣看了眼太阳，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转身去了厨房。
篮子里还有没吃完的窝窝头，几个白面馒头。
她不顾马素芬的冷眼，全取了来分给几个妹妹。
最小的四丫和胖丫各分到一个白面的。
胖丫开心的大口吃起来。
好甜啊，半点儿不拉嗓子。
不过—
“你们放学早点回来，有坏人来抓我。”胖丫咽下嘴里的馒头，认真叮嘱道。
“哈哈，抓你干啥？去给人洗衣服做饭？”二丫嘲笑。
徐招娣也笑笑，“又做噩梦了？”小娃整天胡说八道。
三丫却皱起眉头，不放心的摸了摸她脑袋。
“周日我和大姐带你和四丫去镇上卫生所看看。”她攒了两块，去趟卫生所的钱约莫够。
前两天小姐妹俩上山割猪草，不小心从半山腰滚了下来。
当时检查后无大碍。
三丫却有几分担心，万一小妹摔坏的是脑子呢。
这不，都开始说话话了。
胖丫嘟嘴，她才没摔坏脑子呢。
是真的有坏人要抓她，她都梦到了。
等小妹吃完馒头，徐招娣才领着三丫四丫往学校赶。
路上，三丫有几分担忧，“回头奶奶又要骂你了。”刚才大姐前脚出厨房，后脚三婶就去了堂屋。
不用说，肯定去告状了。
徐招娣没有吭声。
骂就骂吧，少不了快肉。
想起前几天无意间听到的邻居们的闲聊，她的眼神晦暗了几分。
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
“娘，跟您说下，我呆会儿回趟娘家。”堂屋里，马素芬小心翼翼说道。
跟三丫所料不同，马素芬并没急着告状。
她有其它事要做。
“哦？怎么这么突然。”炕沿上，苗翠花眼皮子抬了抬。
马素芬撩了撩耳边碎发，笑容有几分尴尬，“马上麦收，忙起来就抽不出空了。”
“这样啊，那就去看看你娘吧，也好长时间没回去了。”苗翠花望着她，意味深长道。
哎。
马素芬应了一声，急忙起身走了。
后边跟有狼追似的。
四丫五丫是双胞胎。
别看二人年纪小，喂鸡喂鸭拾柴火都是小姐妹俩的活。
早饭后，便被吩咐去后院把猪草剁了。
剁就剁呗，胖丫无所谓。
她年纪小，剁猪草却是一把好手。
练出来的。
咦，四姐呢，跑哪里去了。
找不到四姐，胖丫剁完猪草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盯着大门发呆，又想起昨晚的梦。
梦里，她真的被坏人带走了。
胖丫仔细回忆着梦中的情节，却始终看不清梦里坏人的模样。
只隐隐约约记得她被坏人抓走后，再也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妈妈和几个姐姐。
越想越慌，总觉得下一刻坏人就要破门而入，抓走她。
家里只有奶奶和二婶。
三婶回娘家了。
奶奶不喜欢她，更确切的的说奶奶不喜欢她们大房所有人。奶奶说她爹是她娘几个克死的。
坏人来了，奶奶肯定不会帮她。
想到这里，胖丫扔下手里镰刀，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
藏哪里呢？
不如藏在粮缸里。
正准备悄悄溜去后院，堂屋传来奶奶洪亮的声音，“胖丫，胖丫，你在哪儿呢？”
胖丫还记得早上奶奶打她的事，不想搭理她。
但谨记着大姐的告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决定先去堂屋看奶奶有什么事，再去躲藏。
奶奶虽然不喜欢她，但大姐说了，要尊敬长辈。
不然人家会笑话她们有爹生没爹养。
胖丫奇怪，她本来就没爹养啊，干嘛怕人家说。
她出生第二天，她爹客死异乡的消息恰好传回来。
胖丫对没见过面的亲爹没感情，对厌恶她们姐妹几个的奶奶更没好感。
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进堂屋，胖丫笑眯眯问道，“奶奶，我来了，你找我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苗翠花冷哼一声。
胖丫低下头玩弄手指不说话。看吧，奶奶从来对她没好气。
“娘，说正事。”坐在炕头的徐家二房媳妇曹大妞急忙提醒婆婆。
苗翠花轻蔑的打量了站在屋子中间的小孙女一眼，指了指炕边上的新衣裳，不情不愿道，“换上。”
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胖丫抬头瞅了瞅炕头上的裙子，又看看奶奶，没有上前。
她还是更喜欢自己身上的红色小背心和蓝色小短裤。大姐拿自己旧衣服给她改的，上面有姐姐的味道。
她才不稀罕别人的衣裳。
再说，电视里可演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早晨刚打了她，现在就给她送衣裳？
胖丫警惕的盯着她奶奶，做好了随时撒丫子逃跑的准备。
苗翠花气得浑身哆嗦，“你什么态度，我可是你亲奶奶，我会害你？”
会不会害她不知道，反正从小没少打她。
曹大妞拿起小裙子起身来到胖丫跟前，笑呵呵道，“你奶奶娘家邻居要结婚，人家知道你是咱们这方圆十里八乡长得最俊的小姑娘，要你奶奶带你去滚喜床。”
哦，原来这样啊，怪不得给她准备新衣裳。
可是-
“滚喜床的不都是选男娃么？”胖丫皱起好看的眉头。别看她小，就以为她好骗。
她聪明着呢。
这俩人不会趁她妈和姐姐不在家，把她带出去卖掉吧？不过二姐说了，没人会买女娃。
她这么小，又不会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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